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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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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爺真想丟下掃帚不幹,但話已說了出去,也只得重新又打掃一遍。等到小董滿意,已是年三十的早上。趙思賢瞧著書房覺得十分滿意了,小董又喚八爺:"趙八,還站著幹什麽,快些把筆墨預備好,六爺要寫春聯。"

這是書童分內的事,八爺忙去取筆墨紙張,取來了趙思賢卻不動筆,小董又道:"趙八,你有眼力勁沒,還不快些磨墨?"八爺這才急匆匆倒了水磨起墨來,磨好放下,趙思賢瞧著皺眉。

八爺還在徘徊,小董道:"濃了。"八爺又只得重新加水,這次又淡了,足足三次,才磨出濃淡適宜的墨來。趙思賢這才提筆蘸墨,寫起春聯來。

寫好春聯,小董讚道:"六爺的字越來越好了。"趙思賢也十分滿意,把筆擱下道:"你們貼好吧。"說完就走了,小董送走他,才對站在一邊的八爺道:"還不快些去貼好,沒聽到爺的吩咐?"

八爺只得找糨糊,搭梯子去貼,小董在下面不停地道:"高了,低點,低了,再高點。"一副春聯足足貼了小半個時辰才貼好,八爺下來的時候只覺得手都被凍僵。

卻還要去收拾梯子,把糨糊還回去,小董見八爺臉上神情,這沒辦法,六爺六奶奶吩咐的,怎麽也要做完。過年人人歡喜,只有八爺不甚高興,今年的壓歲錢,是和別的小廝一樣,荷包裏裝了兩個金錠子,這些東西放在平時,賞人都嫌寒磣,今日卻要接過時候還要謝賞,著實別扭不已。

在書房裏做了一個月,小董把月例遞給他:"奶奶吩咐了,你一月一兩銀子,快些拿去吧。"一兩銀子,瞧著這少的可憐的銀子,再把這兩銀子和那兩個金錠子放在一起,原來這麽辛苦才能換來銀子。記得自己當初在秦淮河邊,光一桌席面就從沒少過五兩銀子,張大他們還說自己節省,現在瞧來,那是什麽節省,純是被他們騙了,也不曉得他們光席面錢就吞了自己多少銀子。

八爺在書房裏做的熟了,平日也捧著書在瞧,倒比以前用功的多。轉眼三個月已經過去,這日八爺正想去書房,小董來了,和平時不一樣,只是垂手道:"八爺,六爺請您過去。"

八爺還有些不適應被這樣稱呼,還是小董提醒了他:"八爺,三月之期已滿,還請八爺換了衣衫隨小的們去。"

換好衣衫,八爺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這衣衫,從裏到外都是新制的,料子也是上好的,和自己這幾個月穿的小廝的衣服全不一樣。乍然又換上這衣衫,八爺不曉得心裏在想什麽,這幾個月究竟是夢是幻?手往袖子裏摸了摸,摸到那個小荷包,裏面還放著過年得到的那兩個小金錠和這三個月的月例。

小董方才服侍他換衣的時候還笑著道:"爺就把這個荷包賞給小的吧。"平時賞也就賞了,八爺歷來大方,可經過這麽一來,八爺曉得銀錢是要苦掙的,況且這銀子和平時所得又不一樣,把荷包裝進袖裏只是笑笑。

小董本就是試探,自然也不生氣,兩人已經進到廳裏,趙思賢手裏拿著筆正在寫什麽,瞧見他進來,擱下筆看著這個小堂弟,換了新衣衫的他眉宇之間沒有去年來的時候那股驕氣,顯得穩重一些。雖然心疼堂弟吃的那些苦,可看到他的舉止,趙思賢還是不得不承認妻子說的對,教小孩子總要先讓他吃些苦頭才能曉得稼穡艱難。

趙思賢招呼八爺坐下,八爺先開口道:"做兄弟的行為荒唐,還要哥嫂掛心,實在不該。"說著又要滴下淚來,趙思賢拍一拍他的肩:"好了,那些事都過去了,日後你須記得這件事,你是男子,若只知吃喝玩樂,不曉得稼穡艱難,遇到事情可怎麽辦?"

八爺連連應是,兩弟兄又說了一會,趙思賢又道:"去年本是秋闈之期,你那時荒唐也沒下場,京裏來信問你書讀的如何,說你若不依我的教訓,就送你回京,在家拘著你的人也要多些,況且小九也已定親,還要先把你的親事辦完,好給他娶媳婦。"

小九已經定親了?八爺想起自己那被退的婚事,不由嘆了一聲,趙思賢拍一拍他的肩:"你也別這樣,等你回了京,行動和原先不一樣,都是有眼睛的人,你的婚事也就快了。"

趙思賢說一句,八爺答一句,見他現時這麽乖巧,趙思賢心裏不免有些得意,想起婉潞的囑咐,到口邊的話又咽下去,八爺雖面上答應,心裏還有些著急,行李全都空了,衣衫這些哥嫂自會置辦,可那些古董?特別是那個漢玉佩,可是四太太壓箱底的東西,還有那塊田黃,是老太君見自己乖巧賞自己的,說放著也沒用,等自己做了官,再尋好匠人刻出印來,也是老人家一片心。

當時換銀子時候,只想著什麽東西能換回多的銀子,哪想到這麽多,別的罷了,這兩樣東西沒了,怎麽和老人家交代?

趙思賢見八爺臉上神色變化,嘆一口氣喚進小廝說了幾句,小廝端進個托盤來,上面還用緞子蓋住,趙思賢指著不經心地道:"你嫂嫂給你預備了幾樣玩意,你拿著去吧。"

八爺掀開緞子,本來漫不經心地他在看到裏面的東西的時候眼都瞪大了,裏面東西不多,不過五件東西,除了一個筆筒之外,其它全都是自己賣出去的,心心念念的漢玉佩和那塊田黃也在裏面。

八爺還當自己在做夢,用手擦一擦眼睛,說出的話都有些激動:"六哥,這,這是真的嗎?"趙思賢不由打了弟弟一巴掌:"傻小子,自然是真的,你嫂嫂為了這幾樣東西,壓箱底的銀子都拿出來,又去找人說合,好容易才在原價上面加了三成的價給你贖回來,本來那銀子留著以後給瑾姐兒添妝的,為了你這叔叔,也就先顧不得他了。"

八爺本沈浸在喜悅之中,聽了趙思賢這話,忙站起來連連作揖:"做兄弟的行事荒唐,不但為禍自身,累的哥嫂擔心,連侄女的添妝銀子都不夠了,六哥放心,等以後瑾姐兒有了人家,做兄弟的定竭力為她添妝。"

趙思賢十分滿意八爺說的這番話,但還要再敲打敲打,嘆一口氣道:"誰家的女兒都是嬌寵長大的,自然願意嫁給頂天立地的男兒,而不是只知吃喝的紈絝,聽的你出京時候還抱怨了岳司業幾句,須知你這等荒唐的行徑,又有哪個做爹的舍得把女兒嫁給你?"

八爺的面又漸漸紅了,恭敬聽完訓斥,趙思賢才讓人端上酒菜,弟兄倆喝了幾杯,八爺也就歇回書房,趙思賢進去和妻子說話。

婉潞正瞧著智哥兒和瑾姐兒兩個玩耍,智哥兒已經三歲,說話口齒清楚,蹦跳便利,瑾姐兒說話比哥哥要晚一些,到現在不過會叫人,走路也不過蹣跚而已,見智哥兒蹦跳著去拿果子吃不等自己,急得邁著小短腿大叫:"得,得。"

智哥兒手裏捏著糕點,皺著鼻子回頭瞧著妹妹:"哼,連哥哥都不會叫,只會得,得。"瑾姐兒雖然話不太清,但哥哥說自己還是能聽懂的,不去找哥哥,不大會轉身的她蹲下身子,慢慢磨著轉過身這才站起來走到婉潞身邊,一頭撲進她的懷裏,手指著智哥兒:"娘,娘,得,得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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