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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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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端給他一杯茶:"你先消消氣,這時候你把他叫來訓誡一番,他還要怪你攔著他玩耍呢,倒不如瞧著他敗,等連衣裳都空了,被人趕出去,吃了些苦頭,那時再慢慢教導。"

這也是原先商量好的,趙思賢捶著桌子只是不說話,婉潞笑道:"既然如此,明兒你就讓人把他叫進衙門裏來,擺上酒用遠話問了,若他一味推脫,就還是按了原來的計策行事,若他有一分半分的悔意,咱們就派人把他送回京,也盡了你的心,如何?"

趙思賢自然是盼望著堂弟有一分半分的悔意,次日就命人把八爺尋來,遠遠用話問他可有去秦淮河走走,八爺只是笑道:"六哥怎麽說這樣的話,做兄弟的年紀還小,那些地方怎麽能去,每日不過是在屋裏讀書,再和三五好友會會詩文。"

這話讓趙思賢氣的手抖,勉強才道:"你既會了詩文,就做幾首詩給做哥哥的賞鑒賞鑒。"八爺沒料到趙思賢會這樣問,但他素來機靈,只楞了一下就道:"做詩總要有個由頭,弟弟今日的詩興不在家,等明兒見了好景致,定約上六哥一起去,好好做幾首詩。"

見他全無悔改之意,趙思賢心裏嘆氣,恨不得立時就喝出他的所為,想到妻子所言,只得忍了下去,含笑道:"既如此,我也就等著了。"八爺心裏還當自己已經敷衍過去,臉上喜悅自不必言。

轉眼日子又過了三個月,金陵雖然比起京城要暖和些,但今年冬天特別冷,早在十月就飄起雪花,街上的人,個個穿了厚厚的冬衣,況且又是年邊,人人都要趕著回家過年。秦淮河邊冷清了不少,一大清早就傳來罵聲:"呸,不知趣的東西,欠了我們三夜的宿錢,還賴著不走,還不給我滾回去。"

一座樓門大開,老鴇正叉著腰在罵人,被趕出來的正是八爺,他只穿了單衣,腳上的鞋只著了一只,另一只腳只穿了襪子,對老鴇怒道:"爺來你這裏是瞧的起你,爺堂堂定安侯府的人,本縣知縣的堂弟,哪裏少的了你的銀子?"

老鴇一甩帕子:"呸,這賊小廝,到現在都還說謊,本縣知縣姓趙,不姓喬,知縣奶奶姓平,哪裏來的野狗,也妄想攀上定安侯府,瞧你這樣子,做定安侯府管家的兒子,只怕人家都嫌你賊眉鼠眼呢。"

雖然清早又冷,但這樣的吵鬧也引來不少人圍觀,聽了老鴇的話,已經有人指著八爺笑起來,就他長的這樣子,一點貴氣都沒有,還說是定安侯府的,真是笑話。

八爺從生下來到現在,也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哪裏受過這氣,用手理一理頭發:"呸,等我去了縣衙,見了哥哥,再讓他來找人敲死你。"說著伸手:"我的裘衣和鞋子呢?"

老鴇從門背後撈出一只鞋子丟給他,冷笑道:"你還有臉問裘衣?你在這歇了三天,難道就不要錢了,那衣衫雖然破了,也能抵幾天,再說,誰知道是真是假?"八爺這下急了:"那衣衫我娘說光皮子就值三百兩,這裏的宿錢多不過三十兩,你還要找給我。"

老鴇紅唇一抿:"呸,一件破衣衫,我好心收了抵銀子,你還敢要我找銀子給你,做你的大夢去。"那件衣衫是八爺最後一件禦寒的,少了這衣衫,冬天怎麽過?八爺冷的發抖,上前就推老鴇幾下:"你還我的裘衣。"

老鴇怎能讓他推到,已經往後退一步大喊起來:"快來瞧啊,這不給銀子還要打人啊。"喊了幾聲,就聽到後面響起聲音:"於媽媽,大清早的你不關著門睡覺,在這做什麽呢?"於媽媽伸手就扭住八爺,對說話的人道:"張頭你來的正好,這人嫖了我們女兒,不給銀子不說還要打人,還冒充本縣官親,張頭你快些把他抓了。"

見了衙役,八爺心裏喜歡,忙叫道:"本縣知縣是我堂哥,我是定安侯府的,快些把這奴才抓進牢裏。"張捕頭的眉皺起來:"知縣老爺奉了知府大人的劄子,去常熟縣公幹,臨走前並沒說過金陵城裏有這樣一位官親,況且你若真是官親,為什麽小廝也不帶,銀子也沒有,定是假的。"

說著就招呼身邊的人:"把這冒充官親的先打五十個板子再說。"衙役們發一聲喊,上前就要抓八爺,八爺急的大嚷大叫:"哥哥不在,嫂嫂也在,再不成還有董管家,他們都認得我。"張捕頭施施然道:"你這小廝倒也知道幾個衙門裏的人,只是奶奶趁著無事,去棲霞山進香去了,沒個三五天回不來,董管家進京去了,你這冒充官親的,還是隨我們去牢裏走一走。"

八爺見衙役們就要抓來,身子一低,竟從他們中間一個小縫鉆了出去,沒頭沒腦地跑起來,身後雖傳來喊聲,但只追了幾步也就罷了。

跑的口幹舌燥聽不到聲音了,八爺才停了下來,此時寒風吹過,八爺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用手抱抱雙肩,還是先回下處去,那裏總還有床被。

兩個小廝早被八爺攆回京,屋裏冷冰冰的,沒有熱水也沒有熏籠。比起外面寒風刺骨,又是天堂一般,八爺抱著肩膀沖進屋裏,踢掉鞋子就沖到床上用被把自己包起來。

躺了許久,被裏總算有了熱氣,想起平日的熱鬧,八爺不由流下淚,瞧著這空蕩蕩的屋子,箱子雖還在,裏面全空的。八爺披著被下床,打開箱子仔細搜尋,別說銀子,那些古玩衣衫,全都不見蹤影,只有在一個箱子的角落,尋到件舊衣衫。

八爺把舊衣衫拿出來,摸一摸也還暖和,手往舊衣衫裏尋,希冀能尋出兩把銀子也好,摸了半日,只在衣角那裏摸出一個銅錢來。

一文錢濟的什麽用?八爺倒回床上,身上暖和了,肚子又開始餓起來。披著被到了廚房,廚房裏也一樣冰冷,鍋幹碗凈,什麽吃的都沒有。找了半日,在櫥櫃一角發現半個饅頭,那饅頭幹的開裂,也曉不得放了多久。

八爺這時肚裏饑,拿起饅頭就要嘴裏送,咬了口咽了半天也咽不下去,又到井邊打起半桶冷水,拿個碗舀了,冷水就著幹饅頭,總算是肚裏有點東西。

吃完八爺還覺得餓的慌,回到屋裏躺下,茫然地盯著床頂,今日才初八,哥哥去公幹定要到年邊才回來,嫂嫂去進香,路上若再玩耍幾日,只怕也要十天,等他們回來,自己已經餓死在這裏。

想到傷心處,八爺不由哭了起來,早曉得這樣就不該把銀子看的土塊一樣,拿著不要命地使,或者當時也留下件把東西,沒有當盡也好。落到現在沒有寒衣,也無吃的,這十天要怎麽熬啊?

八爺在這裏傷心,外面傳來喊聲:"喬爺在嗎?"八爺剛要坐起來人就走進屋裏,見進來的是房東,八爺剛要擦淚起身行禮,房東就冷笑起來:"好喬爺,這時候還躺在這裏呢,您欠我的房錢可有兩個月了,喬爺,我這一家老小可還等著過年呢。"

八爺剛說個通融,房東已經伸手把他拉下床來,臉上變色:"呸,我通融你,誰來通融通融我,還不給我滾出去。"八爺也知道欠房錢欠的太久,只得穿了鞋抱起被準備走,早被房東拉過被:"這被還值那麽幾兩銀子,也罷,就拿這被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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