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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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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夫人,侯爺回來,往那邊去了。”

“嗯,叫她們預備好熱水溫粥,再來一碟子涼菜,一盅君子湯。”

“是!”門口的慧心應聲,退出去吩咐小廚房。

慧雨彎腰來接人,李夫人擺手讓她退開,依舊不緊不慢地拍著懷裏的孩子,輕聲哄:“阿苗乖,早些睡了,明兒我們騎馬去。”

慧雨轉身去取小錦被,慧雲從外頭急匆匆跑進來,到了屏風這,瞧見夫人懷裏抱著小世子,這才放輕腳步。

“夫人,侯爺帶著七八個箱子去的。夫人,這事再不管,將來傳出去,恐怕……”

李夫人看向慧雨,慧雨上前抱走孩子,送去東耳房。

“你胡說些什麽,守著本分,做你該做的事去。”

慧義退出去,在門外守著。慧火上前,替夫人按捏肩臂。

慧雲跪下。

有些話,她想了又想,憋了又憋,這會再忍不住,大著膽勸:“夫人,那位雖卑賤,到底是長輩,這樣的事傳出去,那是罔顧人倫的大醜聞。這賤人得侯爺如此看重,那兩個妾室是娘娘賞下來的,何等尊貴,才得罪她半句就被打成那樣,將來難免恃寵而驕,咱們世子……”

李夫人睜眼,厲聲呵斥:“蠢貨,你把我們當什麽了?侯爺要做什麽,輪得到你來指教?來人,把姜媽媽叫來,叫她領著人出去。我這裏廟小,怕是委屈你們了。”

慧雲痛哭求饒,李夫人絲毫不為所動,只冷聲交代婆子:“這兩人嘴碎,禍從口出,主仆一場,賞她們一劑藥,斷去煩惱。若不領情,那……”

她擺手,婆子領命,將人拖拽出去。

李夫人年紀雖輕,但極有威信。她一發怒,下人們慌得手腳拉軟,一齊跪下認錯。

她擡眼,掃過底下這群服侍的人,沈聲說:“我替你們取一個慧字,不是教你們自作聰明的。天底下,能幹的人多著呢,不差你這一個,有什麽心思,都給我憋好了。侯爺是主子,他要做什麽,輪不到你們來置喙。東院裏的夫人,是老夫人交代務必要照顧好的貴客,和我是一樣的,誰要是敢怠慢,別怪我不念舊情!”

底下人都伏地聽訓,不敢出聲。

“你們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想法。我早說過,侯爺要誰我給誰,這七八年,侯爺沒張這個口,你們也該死心了。家裏的管事小廝,有瞧中的,只管說,我替你們做主。不識好歹癡心妄想的,那就……”

“打死了事!”

李夫人匆忙起身相迎。

她要行禮,南安侯及時攙了,溫言道:“夫人辛苦了。”

李夫人笑著服侍他解外衫腰帶。慧雨悄悄打手勢,服侍的人全退了出去。慧雨、慧義在門口從小丫頭手裏接過茶盤食盒,送進屋,放下便迅速退出來。

李夫人親自伺候他擦手洗臉。南安侯坐下喝湯,她柔聲說:“請侯爺見諒,阿苗睡不安穩,我先過去看看,侯爺自便。”

南安侯擡頭看她,知道她是特意避出去,心裏頗多感慨。他有許多話想說,但好像不必說出來——她總是這樣善解人意。

他笑笑,說:“元嘉,你放心。”

李夫人笑著回應:“有侯爺在,我哪有不放心的?”

李夫人走出來,叫走了守在外頭的慧雨慧義,單留一個傳話的小丫頭。

慧業從垂花門進來,匆匆趕來稟報:“夫人,二門上的文來讓人傳話進來,說是七爺喝得酩酊大醉,在外頭大吵大鬧,嚷了些不好的話。”

“把人拖回來丟在馬棚裏,叫大夫進來預備著,明早再給他開方驅寒。”

“是。還有一事,外頭……”

慧雨提點她:“有事說事,小世子還等著呢。”

正是事關小世子,才不好啟口。

慧業知道夫人喜歡手下人爽利,跪下回稟:“文來說外邊有人求見,自報門號,和咱們……咱們世子爺一個名字。這麽晚了,本該立即打發走的,可門房說裏邊從前叮囑過,因此文來不敢耽誤。”

李夫人轉身,盯著她問:“千真萬確?”

“文來是這麽說的。”

“來人多大年紀?”

“十五六歲,身邊還跟了一個人,年紀也不大,只差個幾歲。”

“快快快,快去請,送去問松閣,就說侯爺即刻就到。”

她快步回到正房,走到南安侯身邊,低聲說了這事,又趕快取來了外衫。

南安侯立即套上,想到她為自己做的這些,不由得感激地包住了她的手。

李夫人笑著催道:“快去吧。晌午睡多了,我這會沒覺,去兒子那待一會。若有事,你打發人來叫我。”

“好!”

南安侯匆匆離開,李夫人回頭,親自收拾桌上的杯盞。

慧雨上前幫忙,小聲說:“讓我來吧,侯爺愛重夫人,肯定不舍得讓您辛苦。”

李夫人笑道:“還是你最懂我。我嫁到這來,可不是圖個愛字,有他方才那幾句,一切都值得。”

他如此看重那個“阿苗”,她一點都不擔心。他把這個名字給了自己生的兒子,從那時起,她的下半輩子就靠得住了。

那個善良勇敢的孩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李紹安曾到處打聽過,宋六夫人娘家有七個侄女,都和“阿苗”天差地別。宋家別的親戚,他也悄悄查遍了。

找了幾年,早不抱希望了。他只和元嘉提過一句,元嘉上了心,還真幫他找到了。

十年很長,可他見的第一眼就十分確信:這是真阿苗!

“阿苗!”

春秧行了拱手禮,客客氣氣說:“紹哥哥,好久不見。這是我夫君,齊椿。此時來訪,多有冒犯,還請海涵。”

李紹安激動地回禮,說:“快請坐,請坐。”

齊椿行完禮,扶著春秧坐下。

李紹安坐在她對面,趕忙吩咐下人預備吃食客房。

春秧攔了,有些歉疚地說:“冒昧找來,是有件天大的難事要說,紹哥哥能幫則幫,倘若不能,也不必勉強。”

“請說。”

春秧直接說:“不懂和我們一塊來的。”

兩個小皇子年紀小,輩分高,初時說話不利索,在宮裏叫慣的就是“不懂”。褚懂特意提了這個事。

李紹安果然聽得懂,楞了片刻,隨即說:“鷺南有兵,但糧草不足,最多只能到岵州。”

春秧忙說:“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從北邊過來,是想送他出海去月牙國,要從泰平港走。”

原來不是為的奪宮,李紹安暗自松一口氣,點頭說:“這個容易,每季有船出去。只是,不知他本人是怎麽想的?”

“他願意。”

李紹安有些驚訝,但隨即點頭說:“那好,這事包在我身上。我這裏有船有人,明早就能安排。”

春秧看向齊椿,齊椿眨眨眼,插一句:“照原定的日子更好!”

李紹安聽明白了,點頭說:“確實如此,不管將來是誰坐上那個位子,他都是眼中釘,走得再遠也想著斬草除根,不留痕跡離開最好。若是信得過我,你們把人送來,先在我這住著,下月初二,我再把他送上船。巡海用的是戰船,有追兵也不怕,開炮就是了。”

此前又經一次鷺南,恰逢本地大事,李家人都上了街。齊椿偶然聽見世子的小名,特地打聽了一下,原來侯府世子的大名是李佑苗。

小名大名都有這個字,如此重情重義的人,自然是信得過的。

春秧笑道:“就在府外那棵老樹上,師兄,你去接吧。”

李紹安趕忙叫幾個心腹跟上,一塊去請。

屋裏只剩他們兩人,春秧小聲問:“紹哥哥往後是個什麽打算,郭家打到了城門下,郝家不會輕易放手。這兩家都野心勃勃,他們遲早……”

李紹安苦笑道:“我從來沒有那個心思,只想護著家人,可兩個外甥姓褚,這禍躲不過。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知道應該伺機而動,可本地的百姓,本就食不果腹,再添戰亂,會斷了他們的活路。”

春秧從包袱裏拿出齊椿交給她的那一摞紙,放到他面前,提醒道:“紹哥哥抽空看看。”

李紹安南下幾年,手裏有鷺南本地輿圖,但只瞟一眼面上這張就被吸引住了。他一張張翻過,這些圖,畫的是鷺南各處的山,上邊用細筆添了字,寫明了哪些地方有什麽:苦蕎、野大豆、野燕麥、山藥豆……

春秧點點紙上的箭塔,接著說:“南傳一帶最苦,地裏產出少,不是他們懶惰,不知變通。先是一路關卡,沒人作保根本動不了。二是這些荒山野嶺,沒有路,又有野獸……”

“多謝!實不相瞞,雖安排了開荒種糧,但一時半刻沒收成,救不了急,眼下有錢也買不到糧,又不敢亂動。光靠這些囤糧,撐不了多久。我不想做逆賊,但別人肯定容不下,不得不提早做打算。”

齊椿和褚懂停在門口,李紹安起身相迎,一時有些為難——他和褚懂沒有結怨,但新帝剃了頭,這君臣之禮不合適了。

褚懂不肯進,主動說:“我已是方外之人。”

齊椿看一眼時辰鐘,抓緊說:“這裏有封書信。”

他沒有直接交給李紹安,也不提是誰寫的,而是走進去,留在桌上。

管家領著他們去安置,李紹安回頭望著桌上的信,盯著左邊那一行字出神。

“來人。”

“小的在。”

“去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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