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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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裂
夜子時前收了黑衣人送來的信，齊椿看過，定在早子時動身。
春秧也換上了簡單利落的夜行裝，春生脫掉厚底鞋，改穿輕便的皂靴。齊椿領頭，春秧和他之間有帶子連著，走在中間，春生殿後。
齊椿像是摸透了京城地形，七拐八拐地繞著走。他們在屋頂上疾走，下邊安安靜靜，一次都沒碰上巡兵或更夫，順利跳到了一處蠻子門前。
門外沒人，裏邊傳來家犬低沈的嗷嗚聲。齊椿朝後打了個手勢，春秧趕忙放繩，讓他能高跳起丟鏢。
裏邊傳來一聲悶哼和噗通。
齊椿輕拽，後方的他們接連跳起，跟著攀上院墻。門房前的狗沒倒，它壓低前肢下伏，嘴裏嗚嗚，並不敢上前。值夜的守衛中鏢，歪倒在門內側。
為何不直接從屋頂上進內院？
春秧有疑惑，但沒問出來，以免耽誤事。她緊緊地跟著，時刻註意，讓他不必浪費時間打手勢。
春生和他共處了十來天，已有默契，也能及時跟上。
齊椿在游廊頂上停了一瞬，掉頭帶他們轉去倒座房。
倒座房和正房相反，是坐南朝北，南側不開窗，窗子全對著游廊這面。三人眼見燈一盞一盞亮起，加快了動作。
齊椿甩出四片楓葉鏢，將它們全數熄滅，立刻有人跳窗出來，低聲喊話：“來者何人？”
春秧持劍以待，一直盯著對面，等到第三個窗鉆出人了，立刻喊：“喬夏，把我的包袱還來！”
齊椿率先奔向朝他們襲來的兩個持刀人，春生緊跟著春秧，和她一起對上揮鞭的瘦高個。
喬夏抓著劍沒動，站在臺磯上望著他們，高聲喊：“來人啊，有盜賊！”
春生惱他是非不分，一削斷面前這人的鞭子，立刻朝著他而去。
瘦高個沒了武器，勉強應付幾招，朝後方退去，急道：“人呢，怎麽還不出來？老子快沒命了。”
話音未落，從西廂東廂兩處屋頂奔過來一大波人，紛紛跳下，加入戰局。
春生擔憂，忍不住回頭去看。
春秧喊道：“別擔心我，有師兄呢。”
喬夏趁機打岔：“春生，我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不要被他們的虛情假意給迷惑了。粟騫是卑鄙無恥的叛徒，是他害了你，害了我們……”
他痛得抽搐，說不下去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肩上的銀鏢。
齊椿一招橫掃，幹倒面前三個，留下一個讓春秧來結果。他左手掃落飛來的暗器，右手持劍迎上前方來敵，側頭瞥向左側的喬夏，冷聲說：“三春兩寸，二冬兩寸。”
這鏢，離心口正好差四寸。
喬夏心頭一顫，接連後退，讓後來的黃斬黃新兩兄弟補上，護在自己前方。他不甘地嚷道：“齊椿，你家齊先生被他害得落魄至極，連累你娘吃盡了苦，你還要糊塗到敵我不……”
他喊不下去了，左肩相同的位置上又多一道血口子。右肩的鏢是他生怕淬了毒，咬牙拔下的，留下了一個汩汩冒血的窟窿。左肩則是鏢來鏢去，劃傷他後飛去了李拐子的喉嚨間。兩頭都痛，他從外衫上撕下兩大片，匆匆裹纏。
有齊椿這個怪物在，自己這邊人再多也占不到便宜。他想起舊事，心生一計，大吼道：“粟春秧見不得傷處，別人痛她也痛，你只管放手砍殺。”
春秧越發惱怒，喊了一聲“師兄”。齊椿收回左手，讓短劍朝下，架著胳膊留給她借力。
春秧騰空翻越礙事的黃家兄弟，跳到前方和喬夏面對面。她用自己的劍，挑起他手裏下垂的劍，氣勢十足地說：“我不但能見傷處，還能親手造出來。”
黃新、黃斬被跟上來的齊椿用密不透風的劍招逼得只能往西邊去，此刻自顧不暇，連連避退保命，根本沒法回頭幫他。
喬夏盯著面前的她，心裏發慌：他比她笨重，出手沒她快，從來沒贏過。眼下他受了傷，更是處於劣勢。
他想：我會輸得很難看。
手有千斤萬斤重，怎麽也擡不起。
“粟春秧，你以為你找了個情深義重的好男人？你不知道，他有個早夭的親妹妹，和你是一樣的年紀。他對你另眼相看，只因將你當作了她，你只是個可憐的替身而已。你別不信，好好想想，他總不至於在你五六歲時就看上了，那樣更惡心。”
春秧嗤笑一聲，脆聲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就給他做妹妹好了，和你有什麽相幹的？”
“洞悉才是真心愛你的那個，你不要……”
“貪慕榮華富貴的是你，要嫁你去嫁！廢話少說，來！你要還認自己是條漢子，那我們光明正大比一場。”
他篤定她會堅持那套君子之道，拿著架子說：“我不殺女人。”
春秧翻轉手腕，左右手同時攻上，劍柄擊在他兩頭的傷口處，薄薄的布根本護不住它們，鮮血飛濺。她收回手，冷靜地擦去臉上沾到的血點，垂眸盯著手腕處的汙穢，一字一句說：“忘了告訴你，我不僅能傷人，還殺過人！”
她不能見的只是弱者的傷痛！
這是最好的時機，喬夏趁她分神，忍痛提劍。春秧早料到會如此，沒眼看，擡腳一踹。那寶劍飛出去，撞在墻上，發出配得上它價錢的清脆當啷聲。
喬夏不甘又憤怒，咬牙喊出一聲：“你！”
春生上前一步，用劍尖抵著他眉心，惱道：“人要往下流走，從此難回頭。望你好自為之！”
就是這些烏合之眾，幫著褚懂擄走了春秧，害她吃苦。齊椿殺紅了眼，在他們身後，是滿地死屍。
喬夏看著一地狼藉，倉皇失措道：“我將接管五軍營，你們不能殺我……二冬大了，會替我報仇的。”
春生氣得發抖，怒罵：“你還有臉提他！”
齊椿從窗子那翻進去，把找出來的包袱丟給春秧。他不想春生做出什麽後悔之事，特地壓聲說：“走吧，有大隊人馬靠近。”
喬夏趁機退到墻邊，虛張聲勢道：“特地放出消息引著你們來的，外邊全是江湖高手和大內侍衛，你們跑不了！”
春生失望道：“你一直在拖延，等著藥效發作，好讓我們倒下。你出去闖蕩，打斷了自己的脊梁骨，只學會了這一樣。喬霸天活成了喬乞蟲，唉！這樣的卑鄙無恥，沒資格做我的兄弟。你我之間的情誼，到此為止。”
喬夏被揭穿心思，眼見那毒藥絲毫不起作用，當真像沒了脊梁骨一樣，渾身無力，跌坐在地。
春生的憤慨，撫慰了她的傷心。
師兄那兩鏢，解了她心頭的恨。
春秧心中豁然開朗，笑道：“人各有志，還是那句：好自為之。我們走！”
三人一齊躍起，剛離開這座宅子，就遇上了領兵前來的褚懂。
兩方一上一下，褚懂顧不上喊陣，一見齊椿那張臉，怒上心頭，語無倫次叫：“春秧，粟春秧！你水性楊花，怎麽對得起我……”
春秧想要個徹底的了結，從包袱裏摸出那兩個錦囊，扔向他，高聲提醒：“想必是翻過的，忘了告訴你：東西縫在裏邊，拆開裏子才能得。你救過我，也害過我，這賬算不清，我也不想算了。這個對你有用，算是償還往日恩惠。後會無期！”
這個人執拗魯莽，但心地不算太壞，他坐穩皇位，將來有南望姐姐勸著，對天下局勢來說，是好事。
她願意將這兩樣法寶留給他。
齊椿卸下兩片瓦，讓它們飛旋而下，領頭那一排的馬，無一幸免。褚懂跳起接錦囊，正好躲過這一摔。
“我們要走，誰也攔不住，你若不信，只管試試。”
齊椿攬了她的腰，相攜奔向遠處。
春生落後一步，對他放話：“昨日種種，就此埋葬。再來騷擾，兵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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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時前收了黑衣人送來的信，齊椿看過，定在早子時動身。
春秧也換上了簡單利落的夜行裝，春生脫掉厚底鞋，改穿輕便的皂靴。齊椿領頭，春秧和他之間有帶子連著，走在中間，春生殿後。
齊椿像是摸透了京城地形，七拐八拐地繞著走。他們在屋頂上疾走，下邊安安靜靜，一次都沒碰上巡兵或更夫，順利跳到了一處蠻子門前。
門外沒人，裏邊傳來家犬低沈的嗷嗚聲。齊椿朝後打了個手勢，春秧趕忙放繩，讓他能高跳起丟鏢。
裏邊傳來一聲悶哼和噗通。
齊椿輕拽，後方的他們接連跳起，跟著攀上院墻。門房前的狗沒倒，它壓低前肢下伏，嘴裏嗚嗚，並不敢上前。值夜的守衛中鏢，歪倒在門內側。
為何不直接從屋頂上進內院？
春秧有疑惑，但沒問出來，以免耽誤事。她緊緊地跟著，時刻註意，讓他不必浪費時間打手勢。
春生和他共處了十來天，已有默契，也能及時跟上。
齊椿在游廊頂上停了一瞬，掉頭帶他們轉去倒座房。
倒座房和正房相反，是坐南朝北，南側不開窗，窗子全對著游廊這面。三人眼見燈一盞一盞亮起，加快了動作。
齊椿甩出四片楓葉鏢，將它們全數熄滅，立刻有人跳窗出來，低聲喊話：“來者何人？”
春秧持劍以待，一直盯著對面，等到第三個窗鉆出人了，立刻喊：“喬夏，把我的包袱還來！”
齊椿率先奔向朝他們襲來的兩個持刀人，春生緊跟著春秧，和她一起對上揮鞭的瘦高個。
喬夏抓著劍沒動，站在臺磯上望著他們，高聲喊：“來人啊，有盜賊！”
春生惱他是非不分，一削斷面前這人的鞭子，立刻朝著他而去。
瘦高個沒了武器，勉強應付幾招，朝後方退去，急道：“人呢，怎麽還不出來？老子快沒命了。”
話音未落，從西廂東廂兩處屋頂奔過來一大波人，紛紛跳下，加入戰局。
春生擔憂，忍不住回頭去看。
春秧喊道：“別擔心我，有師兄呢。”
喬夏趁機打岔：“春生，我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不要被他們的虛情假意給迷惑了。粟騫是卑鄙無恥的叛徒，是他害了你，害了我們……”
他痛得抽搐，說不下去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肩上的銀鏢。
齊椿一招橫掃，幹倒面前三個，留下一個讓春秧來結果。他左手掃落飛來的暗器，右手持劍迎上前方來敵，側頭瞥向左側的喬夏，冷聲說：“三春兩寸，二冬兩寸。”
這鏢，離心口正好差四寸。
喬夏心頭一顫，接連後退，讓後來的黃斬黃新兩兄弟補上，護在自己前方。他不甘地嚷道：“齊椿，你家齊先生被他害得落魄至極，連累你娘吃盡了苦，你還要糊塗到敵我不……”
他喊不下去了，左肩相同的位置上又多一道血口子。右肩的鏢是他生怕淬了毒，咬牙拔下的，留下了一個汩汩冒血的窟窿。左肩則是鏢來鏢去，劃傷他後飛去了李拐子的喉嚨間。兩頭都痛，他從外衫上撕下兩大片，匆匆裹纏。
有齊椿這個怪物在，自己這邊人再多也占不到便宜。他想起舊事，心生一計，大吼道：“粟春秧見不得傷處，別人痛她也痛，你只管放手砍殺。”
春秧越發惱怒，喊了一聲“師兄”。齊椿收回左手，讓短劍朝下，架著胳膊留給她借力。
春秧騰空翻越礙事的黃家兄弟，跳到前方和喬夏面對面。她用自己的劍，挑起他手裏下垂的劍，氣勢十足地說：“我不但能見傷處，還能親手造出來。”
黃新、黃斬被跟上來的齊椿用密不透風的劍招逼得只能往西邊去，此刻自顧不暇，連連避退保命，根本沒法回頭幫他。
喬夏盯著面前的她，心裏發慌：他比她笨重，出手沒她快，從來沒贏過。眼下他受了傷，更是處於劣勢。
他想：我會輸得很難看。
手有千斤萬斤重，怎麽也擡不起。
“粟春秧，你以為你找了個情深義重的好男人？你不知道，他有個早夭的親妹妹，和你是一樣的年紀。他對你另眼相看，只因將你當作了她，你只是個可憐的替身而已。你別不信，好好想想，他總不至於在你五六歲時就看上了，那樣更惡心。”
春秧嗤笑一聲，脆聲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就給他做妹妹好了，和你有什麽相幹的？”
“洞悉才是真心愛你的那個，你不要……”
“貪慕榮華富貴的是你，要嫁你去嫁！廢話少說，來！你要還認自己是條漢子，那我們光明正大比一場。”
他篤定她會堅持那套君子之道，拿著架子說：“我不殺女人。”
春秧翻轉手腕，左右手同時攻上，劍柄擊在他兩頭的傷口處，薄薄的布根本護不住它們，鮮血飛濺。她收回手，冷靜地擦去臉上沾到的血點，垂眸盯著手腕處的汙穢，一字一句說：“忘了告訴你，我不僅能傷人，還殺過人！”
她不能見的只是弱者的傷痛！
這是最好的時機，喬夏趁她分神，忍痛提劍。春秧早料到會如此，沒眼看，擡腳一踹。那寶劍飛出去，撞在墻上，發出配得上它價錢的清脆當啷聲。
喬夏不甘又憤怒，咬牙喊出一聲：“你！”
春生上前一步，用劍尖抵著他眉心，惱道：“人要往下流走，從此難回頭。望你好自為之！”
就是這些烏合之眾，幫著褚懂擄走了春秧，害她吃苦。齊椿殺紅了眼，在他們身後，是滿地死屍。
喬夏看著一地狼藉，倉皇失措道：“我將接管五軍營，你們不能殺我……二冬大了，會替我報仇的。”
春生氣得發抖，怒罵：“你還有臉提他！”
齊椿從窗子那翻進去，把找出來的包袱丟給春秧。他不想春生做出什麽後悔之事，特地壓聲說：“走吧，有大隊人馬靠近。”
喬夏趁機退到墻邊，虛張聲勢道：“特地放出消息引著你們來的，外邊全是江湖高手和大內侍衛，你們跑不了！”
春生失望道：“你一直在拖延，等著藥效發作，好讓我們倒下。你出去闖蕩，打斷了自己的脊梁骨，只學會了這一樣。喬霸天活成了喬乞蟲，唉！這樣的卑鄙無恥，沒資格做我的兄弟。你我之間的情誼，到此為止。”
喬夏被揭穿心思，眼見那毒藥絲毫不起作用，當真像沒了脊梁骨一樣，渾身無力，跌坐在地。
春生的憤慨，撫慰了她的傷心。
師兄那兩鏢，解了她心頭的恨。
春秧心中豁然開朗，笑道：“人各有志，還是那句：好自為之。我們走！”
三人一齊躍起，剛離開這座宅子，就遇上了領兵前來的褚懂。
兩方一上一下，褚懂顧不上喊陣，一見齊椿那張臉，怒上心頭，語無倫次叫：“春秧，粟春秧！你水性楊花，怎麽對得起我……”
春秧想要個徹底的了結，從包袱裏摸出那兩個錦囊，扔向他，高聲提醒：“想必是翻過的，忘了告訴你：東西縫在裏邊，拆開裏子才能得。你救過我，也害過我，這賬算不清，我也不想算了。這個對你有用，算是償還往日恩惠。後會無期！”
這個人執拗魯莽，但心地不算太壞，他坐穩皇位，將來有南望姐姐勸著，對天下局勢來說，是好事。
她願意將這兩樣法寶留給他。
齊椿卸下兩片瓦，讓它們飛旋而下，領頭那一排的馬，無一幸免。褚懂跳起接錦囊，正好躲過這一摔。
“我們要走，誰也攔不住，你若不信，只管試試。”
齊椿攬了她的腰，相攜奔向遠處。
春生落後一步，對他放話：“昨日種種，就此埋葬。再來騷擾，兵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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