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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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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者

褚懂感覺此時氣氛極好,他斜對著她坐在地上,放低姿態說:“我知道一直以來我做得不夠好,委屈了你。春秧,請你原諒我不夠謹慎,不夠老成。以後你說什麽我聽什麽,我再也不哄你騙你。”

“你若是真心為我好,好好救天下!”

褚懂把這話當成了同心誓約,渾身舒暢。他咧著嘴傻樂了一陣,將手罩在頭頂,抓摳著腦袋向她保證:“你放心,我保證會做個為民著想的好皇帝。我有許多不足之處,朝堂中還有許多心懷鬼胎的老家夥,得一個個鏟除。我知道林家扶持我,絕不是發善心,他家傾力助我,是要報酬的,眼下是同盟,將來勢必要較量。春秧,你比我聰明,你留下來幫我。想當初,我和你,再加一個喬夏,我們在學裏所向無敵。就連洪澤那麽大一個人,照樣被我們耍著玩。”

春秧不想在此時對著幹引起他懷疑,壓下憤怒,望著車頂出神,隨口答:“我幫不了你,人只能騙比自己蠢的,還有……比自己更在乎的。治理天下,平衡朝政,這不是小孩子打鬧嬉戲,那些人老謀深算,這些小把戲在他們眼裏只是笑話,你我完全不是對手。”

褚懂自詡能拿利益勾著他們任自己擺布,聽不進這樣的話,但他不願意逆著她的意思,糊弄道:“你說的有理。不過嘛,有事我們商量著來,總好過我一個人孤軍奮戰。春秧,我最願意聽你的。”

這些話,她聽著厭煩、惡心,於是閉上眼裝累,不想說話了。

他意猶未盡地說著誓言:“千春宮和梓明宮這兩處最涼快,我早想好了,往後你先住梓明宮,等咱們的兒子長大了,我傳位給他,再和你一塊住千春宮。你放心,我先把它們翻修了再迎你進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當皇帝,你體諒體諒,我也喜歡過閑日子,可眼下實在沒法子,不得不爬上去。褚阭瘋了,容不下我,我不做皇帝就得死,我娘也……”

春秧連帶厭上了這個“咱們”,皺眉。

他不再咬牙切齒喊恨,好聲好氣說:“我娘的事,不怪你。將來你爹是國舅爺,我封他做侯爺,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麽,都沒人敢指摘。”

爹娘如今在哪呢?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流到鬢發裏,他體貼地幫她擦掉。

這樣的事,師兄做過,那時她感覺暖心、幸福,這會卻是汗毛豎起。

她壓下寒意,怕他得寸進尺,警惕地說:“我身上難受,想歇一會。”

高人說過這藥效很烈。他臉上閃過一絲心虛,用極其討好的口氣說:“怪我,一路趕得急,累著你了。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並沒有離開,但春秧不敢流露一絲情緒,時刻叮囑自己務必要忘掉四周的一切,放空腦袋去想曾經那些美好的事,始終平平靜靜地躺著。

褚懂見她沒有追問下藥的事,也不揪著他和林家的婚事胡鬧,不由得松了口氣。他耐心等到她喘息平穩了,忍不住湊過來,在眉心落下一吻。

大鼻子還在,他卻覺得這睡顏可愛又美麗。這是往後日日夜夜都看得到的美景,他不禁得意一笑。

女人果然就是這麽一回事。他惹她生氣,那個人趁機討好,她就跟著那人跑了,而今他對她好過那窮鬼,她又軟了心腸,重新回到了他懷抱!

他家那幾個叔叔雖然辦事很廢,但確實是拿捏女人的好手。

日夜兼程趕,馬兒不歇氣地跑,到一處就停下來換一輛。

他一步不離地守著她,見縫插針地說一些虛偽的誓言。春秧已經練出了充耳不聞的本事,全身心強迫自己忍受他越來越親昵的接觸。

“馬上就能歇了,我讓人提早布置了軟床,你安安心心睡,外頭的事,有我呢。”

春秧睜眼看著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憤怒,用力喊:“我要見林家那個!”

吃起醋來還是這麽生猛!

他想笑,又怕她惱,觍著臉哄:“我們先安頓一下,打扮打扮再去見她,好不好?”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只好改口說:“好好好,這就去。”

他低喚了一聲,侍衛騎馬湊到車簾前應答,他叮囑這人往林家去。

“就說我這裏有位貴客想見見林姑娘。”

那人剛要走,他又叫住:“等等,務必要叮囑:要緊要緊,不得怠慢。”

“是!”

侍衛一離開,他又叮囑外頭趕車的侍衛:“先往順祥街去,別的事,一會再說。”

守在門口的武將想說點什麽,褚懂懶得聽這些煩人的話,提早堵了他的嘴:“我就這樣回去,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少人等著。林大人向來老謀深算,上門找他商量商量,說不定有更好的法子。”

“是!”

未免引人註意,馬車進的是角門。一進門就有人出來相迎,褚懂抱起春秧下來,見那轎子是海棠紅頂子,擡腳踹翻了跟前這人。

“這是你家的待客之道?”

那管事暗自叫苦,跪地認罪,悄悄打了個手勢。婆子們趕快將轎子擡下去,另一組人擡著橘黃繡金如意紋緞子做帷幛的新轎子匆匆補上。

褚懂還要鬧,春秧心急如焚,搶著說:“這轎子那轎子的,都是坐人,何苦生事?”

她心知他的性子,見他沒有和軟的意思,惱道:“大事要緊,何必在這起爭執。你對我說過的話,可不要忘了!”

她爭強好勝,最愛別人聽她的話,只要一服軟,她就舒服了。他笑著點頭,把她送進轎子裏,擺好引枕,讓她靠著坐好,轉頭叮囑那婦人:“黃新家的,務必要跟緊了好生伺候,若有半點差池,你一家六口都別活了。”

那婦人垂頭領命,果真緊貼著轎子跟上。

褚懂不舍地跟了幾步,帶著幾分狠意囑咐擡轎的婆子們:“悠著些,莫跌壞了她!”

於是轎子走得更慢了,春秧想擡手去掀近在眼前的窗簾,可渾身發軟,只能稍稍動一動手指。

有人跟著,要怎麽跟南望求情?

南望和他定了親,林家將前程壓註在他身上,就算南望念著舊情想幫她,也有諸多顧忌吧。

她不能毀掉南望的一生,只托她秘密地幫自己捎個信就好。

師兄,師兄一定會來救她的。

林姑娘沒有出來相迎,只有兩個身強力壯的丫頭出來攙扶。

這和那粉轎子是一個意思:要給粟姑娘下馬威。

黃新家的暗自記了一筆,等著回稟主子。

林姑娘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不說熱情相待,連眼都沒擡一次,任由丫頭出聲布座。

這是給臉子瞧!

林南望寫到了紙末,放下筆,接過丫頭遞來的帕子,擦完手,隨便一扔,擡眼盯著她,不悅道:“你又是什麽品階,我請你進來了嗎?既然沒有,賊眉鼠眼的,是誰教你的規矩?”

黃新家的心一縮,不敢再亂瞟,垂眸恭恭敬敬跪地磕頭。

“ 姑娘金安。奴婢柳蕓,是爺指派了跟著粟姑娘貼心照護的,不敢私自退下,還請見諒。”

林南望端起茶喝兩口,冷聲說:“你家粟姑娘是什麽品階,你跟著她,就能到我面前擺譜了?”

柳蕓偷偷去瞧春秧,春秧垂眸,也是一臉不悅。這是個沒名沒份的,即便將來被正經納回去,也要低林家這位半個頭。柳蕓指望不了她替自己出頭,她家黃新更不能,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待著,不敢再擡頭,也不敢回嘴。但她牢記著主子下的令,裝著傻跪伏在地上不動,用耳朵聽著屋裏動靜。

南望姐姐制服了她,春秧趁機看向案前。

林南望看向她軟綿綿下垂的胳膊,再看向她慘白的臉,連眨了兩次眼。春秧低低地□□了兩聲,林南望發話了:“妾者,接也,伺人者也。妻者,齊也,與夫齊體之人也。”

春秧隨即跟上:“皇家不同別處,以嗣為重,將來如何,還得看恩寵。”

林南望哼了一聲,說:“我這個人,喜歡看眼下,至於將來,走著再瞧。宮裏那個連孩子都生下了,也不過如此,一個庶長女而已,算不得什麽。不過,既你到了這兒來,沒得空走一趟的道理。寒櫻!”

寒櫻走進來領命,林南望重新拿起筆,不疾不徐地蘸墨題詞。

“到二門上說一聲,讓玉樓去稟告老太爺:這位姑娘身子單薄,恐將來子嗣上艱難,須得留下來好生調養調養。跟著的人規矩上差一些,留下來一並調教。”

她擺手,寒櫻領命而去,屋子裏陷入了沈默。

哪頭都不敢得罪的柳蕓盼著這事不要成,那邊的褚懂聽到玉樓回話,想到橫豎有那藥效在,又有黃新家的的盯著,倒不怕別的。他幾番思索過後,點頭說:“如此甚好。老大人,方才您說的法子甚好,懂全仰仗大人安排,即刻進宮。對了,我這表妹生來受寵,不免有些驕縱,只怕要給府上添些麻煩,還請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包涵,過兩日我就來接她。”

他故意不去看林老太爺的臉色,喧賓奪主對玉樓說:“替我向你家姑娘致意,就說多謝她費心,缺什麽,打發人找我的人要去。正巧聖上過幾日要召見表妹,讓她先在姐姐這好好休養一番,省得萬歲爺見了心疼。姐姐的賢名世人皆知,辦事妥帖,把妹妹托付給她,我萬分放心,等忙過這一陣,我再來好好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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