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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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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武了

秋分後接連是好日子,春秧總是叫春生出來玩,隨時等著爹回來。

李秀榮這陣子都在忙給思兒挑婆家之事,出去串門剛回來,正在裏屋寫寫畫畫。高婆在雜房門口坐著,一面擇菜一面看顧孩子們。

院門口有響動,春秧高興得直叫,跳起來,放下竹馬,沖去迎接。

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快步邁進來,可惜呀,年紀不對。

春秧仰頭看他,後退了兩步才喊:“哥哥好。”

齊椿認出了她,強裝鎮定,朝她點點頭,接著往東邊走。

喬家的門開了,一個長得很像喬二叔的人走出來,笑著迎向他。這是誰呀?春秧傻楞楞地跟過去。

喬夏從大伯身後擠出來,高興地喊:“春秧,你來救我了嗎?”

春秧搖搖頭,問他:“你怎麽了?”

喬夏還沒來得及答,就被喬奇來拎起,掙紮也無用。

“春秧救我,快救我!”

“伯伯,你為什麽抓喬夏?”

喬奇來笑道:“他爹沒閑工夫,求我來教他學武,這小滑頭,只想偷懶。好孩子,快家去,練武打來打去的,容易誤傷你。”

喬夏生怕救星走了,大叫:“我不學,累死個人,我腿都殘了,要成廢人啦!”

“行啊,那你上學去。你娘就盼著你這樣呢。”

“我不去,腦瓜子疼。”

喬奇來用另一只手彈他腦門,罵道:“文不成武不就的,你打算要飯去嗎?小兔崽子,不學也得學,敢偷懶,加倍罰你!”

“爹,娘,你們好狠的心啊!嗚嗚!春生不用學,春秧也不用,就我這麽命苦!”

喬夏還在淩空亂彈,齊椿已走到一旁,立定,紮好馬步等師傅。

春秧走過去,問他:“哥哥不怕苦嗎?”

齊椿搖頭,閉上眼。

春秧看喬夏可憐,走回來說:“那我陪你學吧。”

有人陪就沒那麽苦,沒那麽煩了。

喬夏不動了,喬奇來笑道:“小娃娃,學武可不是好玩的,你一個姑娘家,去學繡花是正經,別把手弄糙了,將來找不著好夫婿,那就要後悔咯。”

春秧搖頭,再搖頭,指著喬夏說:“我不學繡花,我娘說了,不要學那個,瞎費工夫。我也不是小娃娃,我是他姐姐,我得照看他。”

喬夏點頭如搗蒜,跟著瞎說:“對,她就是長得慢,這是我喬夏嫡親的姐姐。”

春生往斜前方一步,和妹妹並排站,跟上:“是的,妹妹說的對。”

喬奇來一瞧見他,立刻丟開喬夏,歡喜道:“你願不願意學?我看你四肢勻稱,紮紮實實,是塊練武的好材,千萬不要浪費了。”

春生看向妹妹,春秧立刻談條件:“要教一塊教,你不讓我學,我就帶春生玩去。”

喬夏早跑到了她身後,把自己也押上。

喬奇來笑道:“那行啊,先來玩幾日,不想學了就放罷。”

春秧再搖頭,正要立誓,身後一聲喊,她立刻丟開這,笑著撲向門口。

“爹,爹,爹,爹……”

“哎!”

粟騫一把抱起她,行雲流水地架上脖子。春秧抱著爹的頭,高興地又連叫了三聲爹,再喊:“春生,娘,娘,爹回來了!”

李秀榮丟下手裏的活,跑到門口才想起理一理鬢發,再慢悠悠地跨出來,輕描淡寫地說:“回來了啊!”

“回來了!”

粟騫大笑回應,朝院中兩個生人點點頭,算作打招呼,扛著女兒,胳膊上掛著兒子,往家走。

喬夏跟上去,裝出一副操心的模樣,嘴裏念念叨叨:“粟先生可算是回來了,我得去看看,指不定路上有些什麽事呢!”

喬奇來哈哈笑,暫且放他一馬,回頭指點齊椿去了。

齊椿學過好幾年,根基紮實,喬奇來在他胳膊和腿上劃過,點頭道:“不錯不錯,有天分,也舍得下功夫。齊椿,將來從軍嗎?”

齊椿沒答,只說:“我娘讓我問師傅一句:幾時學劍?”

喬奇來笑道:“等我找著宅子了再教,這地方太小,刀劍傷人,不方便。”

“我們那……”

也不合適,母親總捂在房裏,師傅是男子,不好登門。

齊椿改口道:“那等齊先生回來再說。”

喬奇來笑道:“既隨了他的姓,怎麽還稱先生?我看他對你們很是不錯,他膝下無子,又無其他家眷,那萬貫家財,將來都是你的。你早些想通,兩廂得意,何苦來呢?”

齊椿冷冰冰答:“師傅莫說頑話,不合適。”

這孩子出身不好,卻自來有一股攝人的氣勢。喬奇來閉了嘴,看向熱熱鬧鬧的西北角,齊椿也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留意。

那女娃娃的聲最多,嘰嘰喳喳地喊爹,問這問那,一會又喊春生。爹是好爹,總是好脾氣地答,娘雖出言訓斥,也是寵大過嚴。

“你爹一路辛苦了,別猴在他身上!”

“沒事,不累不累。”

“你呀你,要把她寵壞了去。”

“不會。喲,我們春秧的牙掉了呀,它去哪了?”

“爹,在床底下呢。爹,我帶你去看。”

不過片刻,她又喊:“春生,快給爹看看,爹,春生的牙也要掉了。爹,我們都有乖乖聽話,它還會長吧?”

“會,長更大更好的牙。”

“我不要舊松秋那樣的大老鼠牙!”

“不會,是你娘那樣好看的牙。”

“哦,那才好呢。喬夏,你看這個,爹買的,我們都有,你也挑一個。”

喬夏和那個春生也開始說話。

這樣的嘈雜,實在有些影響各有心事的師徒,好在那位粟先生很快就將三個孩子打發了出來。

師徒二人變五人,齊椿照著方才學來的要領練拳法,三個娃娃學紮馬步。

紮馬步又累又枯燥,喬夏悄悄發牢騷,春秧當出頭鳥:“師傅,為什麽要學這個?”

“學武功,這是最基本的,紮好了馬步,下盤穩,對戰屹立不倒。你看他,站得多穩當。對了,孩子,你叫什麽名?”

春生凡事先看妹妹指示,沒答。

春秧說:“這是我哥哥,春生,春天來的。我是春秧,春天的小禾苗。伯伯,對戰的時候,大家都這樣站著不動,比誰蹲得久嗎?”

她扭頭對喬夏說悄悄話:“跟我們打架不一樣吖!”

嘿,我們都聽見了呢。齊椿努力憋笑,背對著他們繼續揮拳。喬奇來大笑道:“不是不是,你看啊,我要是推你一下,你是不是會後退,後仰,摔倒?”

“對。”她答完,又對喬夏說,“這跟我們打架是一樣的。”

“不許交頭接耳。”

“是!”

“你要是馬步紮得好,練得勤,不說推,就是被人打一拳,你也能站定不動。”

“為什麽不躲開呢?辛辛苦苦練,就為了扛揍嗎?”

粟騫站在廊下大笑,李秀榮擠開他,客客氣氣對傻眼的喬奇來說:“小孩家胡言亂語,還請師傅不要見怪。春秧,師傅說話,要認真聽,不許頂嘴。”

喬奇來笑道:“無妨無妨,是我說得不對。”

他稍作整理,再跟孩子們解釋:“紮馬步既練身也能練心。練好了,腿勁好,踢踹力道足,跳得高,落得穩。強健體魄,對方打來,你能穩穩地往左或往右甚至後仰躲開,還能借機反攻,就算是不小心中了偷襲,它增強了你的抗擊……就是你說的扛揍。”

“哦……那怎麽練心呢?”

“腿是不是發酸,有些疼了?”

“嗯。”

“練樁功,磨煉心志,不能有點兒難受就放棄,等你熬過去了,越蹲越久,慢慢地提升了意志,就不會遇事畏畏縮縮。”

“哦。”春秧點頭,扭頭對喬夏說,“聽著好處多多,那再熬一會吧,我給你講個故事。”

喬奇來不得不提醒:“閉目,專心。”

總算安靜了。

頭一回學,喬奇來怕練壞了他們的身子,也怕嚇退了人,半刻鐘不到就放他們散了,單留下喬夏溫顧早就學過的拳法。

春秧拉著春生跑回去。

“爹,我們學武功,還沒有交束脩。”

“累壞了吧,春秧啊,你很想學嗎?”粟騫不讚同,又不忍傷她的心,便朝娘子使眼色。

“嗯。”

春秧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忙著用手指戳鳩車的嘴,讓它一落一起,帶動身下的輪子向前滾。

李秀榮笑道:“學武強身健體,試試也無妨,要是吃不了那個苦,要適時而止,如何?”

春秧點頭,笑著喊:“春生,你的小鳥跑得好快呀!啊呀,我的鳥在倒退呢。一會我們拿繩子牽著走,看誰的鳥跑得快,好不好?”

粟騫苦惱,貼在娘子耳邊,小聲道:“女孩家,揮刀弄槍,有損名聲。一個不慎,傷著了哪,又痛又留疤,全是妨礙。將來……嘶……”

“她才多大呀,什麽名聲不名聲的,那樣狹隘的人家,何必搭理?”

粟騫還待要勸,李秀榮收回掐人的手,再道:“她才葫蘆高,這小胳膊小腿,刀槍拿不動,不過一時興起,玩鬧一番,要不了兩日,自己就放下了,能有什麽事?若是一味阻攔,反倒勾得她心癢癢,不如讓她知難而退。”

這倒也是,前年拘著她不許出院子,便學會了鉆狗洞。去年不讓她下河,日日爬進缸裏蹲著。

看著乖,卻是個實打實的倔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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