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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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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鬼王

被幾個人同時捂嘴後,孟霜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

趁著喝酒的功夫瞥了一眼江鹹,她發現對方表情不太對勁,想著自己可能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於是把魯晁遞給自己的羊肉串塞進嘴裏,不再言語。

而檀霄也處於一種想說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的狀態,畢竟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只是很容易有歧義而已。

還有,江鹹這一臉奇怪地看著自己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就算被他們這麽懷疑,也是他們的問題,為什麽他這樣看著自己?

甘池看氣氛不太對,連忙解圍:“江哥,吃啊!”

江鹹這才收回投到檀霄身上的驚訝目光,“哦”了一聲:“我和檀霄的飯在廚房。”

其他人不解。

“不是要給老大過生日嗎?怎麽不給他弄點好吃的!”

“他胃不行。”

幾人了然,心道果然是不一樣的關系,細心程度都上了一個檔次!

江鹹從廚房端出來兩碗紅棗粥,隨後又端出來一葷一素。

賣相一般的酸溜小白菜,燉得十分軟爛卻看起來十分寡淡的排骨,和滿桌子的海鮮燒烤比起來,相當勾不起人的食欲。

曲昭昭奇怪道:“怎麽兩碗粥啊?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江鹹:“我怕你們老大一個人吃這種家常菜比較寂寞,陪他一起!”

其實他只不過是怕多花錢而已,畢竟自己的工資真的見底了。

若是放到前幾天還能和他們一起吃頓好的,可請假的這一周裏,蹭不上食堂的飯,又各種給檀霄買營養食物,錢早就花的見底了。

還有幾天才發工資,自己得堅持到那個時候。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的內心想法,只顧在內心嘖嘖感嘆,甚至玩起了無聲傳音的游戲。

曲昭昭:“我們以後再也沒辦法背後嘲笑老大萬年單身狗了,你們發現沒,最近地府關於他那個不行的傳聞近期也少了許多?”

魯晁:“是啊,我覺得最值得慶幸的是終於有人願意收留老大了,以後他會花不少心思在戀愛上,肯定沒那麽多閑工夫琢磨著怎麽扣我們工資了!”

孟霜難得接他的話:“這點倒挺好,最煩他沒事來視察工作了。”

而就在這時,他們發現檀霄擡起了頭,目光朝他們掃了過來。

這讓幾人心裏咯噔一下。

無聲傳音的小把戲不會被他給識破了吧?!

見檀霄面色不善,他們立馬開始埋頭幹飯。

檀霄收回目光,繼而看向碗裏的粥,似乎是在等著江鹹拿起勺子吹涼後餵他。

可對方卻只是拿起勺子自己舀起一勺喝了起來,甚至連菜都沒給他夾。

看到檀霄一直沒動筷子,江鹹終於擡起了頭,看著他的碗道:“飯已經放溫了,可以直接吃。”

檀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又在提示什麽,江鹹卻道:“你不是恢覆一些力氣了嗎?筷子應該拿得動吧?”

檀霄默默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他一邊吃飯一邊偷偷觀察著江鹹。

對方似乎不怎麽想搭理自己,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難道他是怪幾人亂說話的時候,自己沒有及時澄清?

想不明白的他夾起一塊排骨。

排骨煮得很爛,但確實沒什麽味道,甚至可能因為沒有焯水,肉裏還有一股隱隱的腥味。

酸溜白菜也的確是酸,他應該是把醋當水來用了。

但是為了不辜負江鹹這麽辛苦做飯,檀霄還是一口一口把碗裏的菜吃了下去,還順便把魯晁的烤串拿來了幾個遞給江鹹。

“你不用非得陪著我吃這些。”

魯晁看著烤串被拿走依依不舍:我謝謝你啊老大!

江鹹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肉串,臉色又有些不對。

“你的意思是我做飯難吃?”

檀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看著江鹹認真詢問的樣子,他腦子飛速運轉,最終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做的飯比較清淡有營養,更適合我這種病人吃!”

其他人都看得出來,能說出這麽一大串解釋的話,對檀霄來說是極其不容易的。

江鹹卻對他的解釋並不感冒,而是直接把盤子往自己身邊一拉:“不愛吃我吃。”

檀霄:“……”

自己好像什麽也沒做,但又好像真的惹到他了……

對面幾人表面平靜,內心則十分激動。

生平第一次看別人對老大甩臉子,老大還不敢反抗,這感覺真是太爽了!

檀霄看著江鹹把排骨都吃了,只能默默夾起酸倒牙的白菜往嘴裏送。

最後幾口他實在吃不下去了。見他停下筷子,江鹹即刻就把碗碟收拾起來,拿到廚房去刷洗。

這時曲昭昭又欠了起來:“老大,以後說話要有點情商啊,把人惹生氣了吧?”

檀霄冷哼:“明明是你們亂說話惹的他。”

曲昭昭喊冤:“可我孟姐說得也是實話啊!你們沒有同床睡過?”

魯晁:“再說了,老大,你許的願望不是和他有關?剛才眼神都拉絲了……”

檀霄:“……”

“我和他真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

對面:“行行行,我們不會亂說的。”

檀霄理解,他們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們只私底下說,盡量不傳到你的耳朵裏”。

他看了廚房一眼,也是有些不太確定。

也許,江鹹不喜歡和自己扯上這種關系?

看來以後要約束員工言行了。

江鹹從廚房出來時,臉色已經比剛才好了不少。

似乎是想到了今天還要給檀霄過生日,他面帶微笑道:“來,切蛋糕吧!”

“壽星你來。”

江鹹把塑料刀具遞給他。

檀霄接過,問他:“切蛋糕有什麽講究嗎?”

因為怕再把江鹹惹生氣,他覺得做事前還是先問一下比較好。

“沒有,你切成正方形都沒問題。”

檀霄:“……”

“那你喜歡吃巧克力嗎?”

江鹹點頭。

檀霄切下一塊蛋糕後,又把正中間用巧克力雕成的兩只小兔子挑起放到了他的蛋糕上。

“那這些巧克力都是你的。”

江鹹:“……”

自己也沒有那麽愛吃……

曲昭昭揮了揮手:“老大,嗨!這裏還有人呢!”

檀霄把刀子遞了過去:“自己切。”

幾人心中抱怨,面上卻不敢說什麽。

江鹹卻道:“你不吃?”

檀霄一楞,又站起身把刀子從曲昭昭手裏拿了回來,給自己切了一塊。

對面又是一陣無語,隨之生出的還有一點對老大的鄙夷。

嘴上口口聲聲說著和他的關系不是那樣,還不是什麽都要聽他的?

這要以後真承認和他有什麽了,不更得光明正大怕老婆?

算了算了,看破不說破,給老大留點面子。

檀霄吃了一口蛋糕,很甜,但是吃到第二口時又覺得膩。

不想辜負江鹹辛辛苦苦把蛋糕買來,他還是努力吃了一半。

看出檀霄已經吃不下了,江鹹把裝蛋糕的紙托從他手裏拿了過來,把剩餘的蛋糕塞進了自己嘴裏。

都是錢,不吃到嘴裏就是浪費。

孟霜淡定地看著這一切。

不明白為什麽都這麽明顯了,他們還不讓人說,現在又沒幾個人對同性戀有什麽特殊看法。

蛋糕不算大,很快就被瓜分完畢,江鹹對檀霄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幫你洗澡吧?”

其他人一聽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又趕忙找借口離開了。

這次擦拭身體比上次熟練多了,不僅熟練,還帶著一點不耐煩。

大概只過了十幾分鐘,江鹹就幫他穿好了衣服:“好了。”

檀霄試探道:“頭發……不洗嗎?”

“哦,忘了。”

江鹹扯過花灑幫他洗了頭,吹幹後把他送回了房間。

“我看你身體也恢覆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先回自己房間睡了。”

檀霄還沒開口,江鹹就離開了房間。

可隨後他又折返了回來。

正當檀霄以為他還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睡時,就見他從食指上摘下了那枚黑玉戒指。

“這個用好了,還你。”

檀霄:“我說了,送你的。”

江鹹卻搖了搖頭:“我聽阿園說了,這是你保命的東西,我不能隨便拿。”

檀霄還想說什麽,就見江鹹轉身走出了自己房間,順便把門給帶上了。

檀霄拿著那枚戒指,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楞神。

江鹹洗漱完畢回到自己屋裏卻左右睡不著,腦子裏總是忍不住想檀霄到底是什麽時候談的戀愛,又是什麽時候跟人家那個的……

難道是為了向別人證明自己可以,故意去找了個人談戀愛?

這種事他不是做不出來!

那自己整天跟他待在一起,不應該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啊?

怪不得最近發現他性格都變得溫柔了些,看來愛情真是能滋養人!

想著想著,他發現自己竟然不是用一種好奇和質問的心態去看待這個問題的,而是抱怨!

他有什麽好抱怨的!

難道自己不應該更好奇是什麽人能讓檀霄這個千年老鐵樹開花的嗎?!

仔細琢磨良久,他終於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他是為了檀霄隱瞞自己而生的氣!

地府裏的人全都知道了,他一個天天同住的“朋友”卻一無所知,實在是說不過去!

對,就是這個原因!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美其名曰要給有錢餵東西,實際上則是抓著它抱怨。

有錢兩個粉色小前抓無助地翹著,一臉無辜地聽著江鹹細數檀霄的不是。

“還朋友……什麽秘密都不說的算是朋友?沒想到他藏得挺深啊!”

“我告訴你,有錢,以後找朋友一定不能掏心掏肺,你以為你們關系很好,人家可不這麽認為!”

“算了,你還小,不懂!”

有錢:“……”

把它重新放回籠子後,江鹹又出去逛了一圈。

檀霄屋子裏的燈已經熄滅了,他接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隨後又轉回自己的屋裏。

躺到床上也是睡不著,他打開游戲準備去田園裏逛一逛,可剛進去就聽到“叮咚”一聲。

【您的鄰居檀小笑發來對話邀請。】

檀霄也沒睡?

江鹹猶豫著點開那個對話框,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對方發來什麽,於是打算關掉去玩其他的。

可就在這時,又一個提示音響起。

檀小笑:【今天也幫你餵過小黃了。】

江鹹想了想,過了一會兒還是回到:【哦,謝謝啊。】

檀小笑:【我的房子也快蓋好了。】

這一點江鹹倒是有些驚奇。

在這個游戲裏,蓋房子和現實生活中所需的時間差不多,他怎麽這麽快?

然而等他把視角轉換到檀霄的院子時,更是驚訝得眼睛都睜大了。

他的房子,比自己高了好幾倍,別人玩幾年攢的金幣才夠蓋個兩層小樓,檀霄這麽快就蓋了個五層的?!

氪金了,他果然還是氪金了!

這時檀小笑又發來消息,是一張圖片。

江鹹本以為他是來炫耀自己房子的,可打開一看,卻發現是一張檀小笑和江小仙的合影。

兩人坐在樹下一起吃西瓜,旁邊還擺一個果籃和幾本小人書。

檀小笑:【我不在的時候,他倆自己走到一起的,被我抓到了!】

江小仙:【哦。】

過了一會兒,檀小笑才又發來消息。

【今天他們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會和他們解釋清楚。】

江鹹疑惑。

他和自己說這些幹什麽?又有什麽好解釋的?

而這時,消息再次發來。

【如果你不喜歡聽,我以後就禁止他們在你面前討論這個話題。】

這句話倒是把江鹹給逗笑了,管天管地,還能管住別人的嘴?

【你想多了,我並不是很關心這件事。】

檀小笑:【……那就好。】

關掉手機,江鹹還是覺得心裏有些不自在,只不過他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麽。

心思煩悶之下,他偷偷把拉黑的江鶴軒放了出來,隨後刷起了他的朋友圈,看他最近又在作什麽妖。

這樣也不失為轉移註意力的好方法。

點開頭像,江鹹發現他從上次發了和高開霽握手的那一條朋友圈之後,每隔一周都會再發一條。

吐槽自己運氣變差,感恩自己運氣回來並附上開盤儀式圖片,和賀樹孫聽然一起吃飯的照片,以及最新一條發的橄江地皮施工視頻。

嗯,還是那麽無聊。

終於有了一絲困意,他打了個哈欠,關燈睡覺。

檀霄此時正站在他的門外,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看到江鹹屋裏的燈關上後,他垂下擡起的手,緩緩走回自己的臥室。

第二天一大早,江鹹就往公司趕去。

他要省下三天的假期下次出遠門用。

檀霄醒來時,看到桌子上留了個紙條。

【給你點的外賣一會兒就到,我先去上班了,中午想吃什麽發信息告訴我,我幫你點。】

知道江鹹不在家後,檀霄從輪椅上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活動了活動了一下筋骨。

他身體基本上已經恢覆了,可卻莫名沒了去地府檢查工作的熱情。

其實這麽多年他也發現了,地府離開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什麽亂子。

或許自己該放手的時候要學會放手,一些細節性的東西交給他們處理就行了。

早上外面的風景還不錯,風也清新,樹也可愛。

除了一層層順著房間往上跳的小骷髏。

檀霄重新回到輪椅上坐好,見它從窗戶飛了進來,問道:“什麽事?”

“曲姐姐她們讓我來看看你身體恢覆沒,現在能不能下去幫會兒忙。”

檀霄:“沒好。”

小骷髏:“得嘞!”

嗖的一下,它又從窗戶外跳了下去。

江鹹回到了“來世好運”辦公大樓,章嘉立刻出來迎接。

“歡迎轉正啊!”

江鹹笑著道謝。

來到樓上,霍明壽正在辦公室裏看文件,而等江鹹上去打招呼時,他才從各種資料中擡起頭來。

“來了?家裏的事處理的怎麽樣?”

“都處理完了,”江鹹道,“老板,我的工作內容確定了嗎?”

霍明壽拿起右手邊的一沓文件遞給他:“這些,是環境監督局下發的,你仔細看一下吧。”

江鹹大致翻了一下就了解了具體情況。

有人把他們舉報了。

雖然他們的火葬場和水源的距離是在合理範圍內的,但還是有附近居民反應說自己喝了河裏的水開始鬧肚子,甚至做夢還會夢到有鬼上門找他!

雖然後半句是無稽之談,但只要人進了醫院,他們的火葬場肯定要接受調查的。

霍明壽嘆了口氣:“檢查倒是不怕他們檢查,怕的是有人要搞我們,就不會就搞這一次。”

江鹹了然。

明面上查是誰舉報的自然查不出來,他決定去附近走訪調查。

如果無冤無仇的話,一般人不會咬死就是殯儀館汙染給他造成了傷害,大多是背後有人指點。

他們殯儀館的位置本就離市中心很遠,火葬場的位置更是偏僻,和對面的居民房恰好隔了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河,而靠著這條河吃水的也沒幾戶人家,江鹹很快就鎖定的大致範圍。

許多住戶都在河岸建起了小洋房,看起來生活都過的不錯,家裏用的應該都是自來水。

而有離河較近的幾戶房屋比較破敗,住的是一些老人,他們飲用河水的概率比較大。

江鹹沿著河岸往上走,在一個正在河裏洗衣服的老婦人身邊停下。

“奶奶,在洗衣服啊?”

那老婦人耳朵不太好使,等到江鹹提高聲音問了第二遍時她才回過頭來。

“啊,洗衣服!”

江鹹在她旁邊蹲了下來:“奶奶,這河水看著很幹凈,可以喝嗎?”

老婦人臉上的褶子都在表示肯定:“當然可以啦!”

她回過身指了指後面一排低矮的房子:“我們都是吃河裏的水,樓上那些從管子裏流出來的水還不一定有這幹凈!”

江鹹又問:“可我聽說,前段時間有人喝了這條河裏的水生病了?”

老婦人先是沒說話,而後湊到江鹹耳邊,悄聲告訴他:“不是水的問題,是鬼!”

江鹹:“怎麽說?”

老婦人指了指河水流過來的方向:“這水多幹凈啊,我們吃了多少年都沒事,就他有事?多半是被鬼纏上嘍!”

江鹹明知故問:“為什麽確定是鬼?”

老婦人:“他自己說的唄!天天做夢夢到鬼,說是這裏離火葬場近,自己被火葬場那幫鬼纏上了!”

她只顧著說話,沒註意到衣服已經順著河水飄走了一件。

江鹹看到後立馬蹚下河去,順著水流跑了幾步幫她把衣服撈了回來。

“哦呦小夥子,你看你鞋子衣裳都濕了!”

江鹹卻笑道:“沒事。”

老婦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也沒你這樣年輕人換洗的衣服,你看這……”

江鹹:“沒事的奶奶,我就想打聽一下,那個被鬼纏上的人住在哪個屋子?”

老婦人有一些猶豫:“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我就是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感興趣而已。”

那老婦人對他道:“其實呀,他生病後把人家對面的火葬場給舉報了!還不讓我們對外說,好像是想撈一筆錢!”

江鹹裝作驚訝的樣子:“還有這種人吶?”

老婦人嗤了一聲:“老光棍一個,年輕就不幹正事,這老了老了,還學會訛人了!”

從老人這裏得到信息後,江鹹和她道了別。

上岸之後,他沿著石子小路一直走到一個低矮的平房前,一個老頭兒正坐在斷了根橫梁的椅子上曬太陽。

二郎腿一翹,抽著旱煙,好不自在。

“大爺,看風景呢?”

看到來人,老頭兒臉上升起戒備的神色。

“你誰啊?”

“環境監管局的,來這兒主要是想問你些問題。”

那老頭兒把翹起來的腿放下:“之前不是問過了嗎,怎麽又來?”

江鹹:“上次沒調查出什麽問題,這次想再查仔細一些。”

那老頭兒突然提高了嗓門:“這水也沒啥好查的了!你們不如去對面的火葬場查查,那裏天天冒濃煙,嗆死個人了!”

說著,他還象征性地咳了幾聲。

江鹹看了一眼火葬場的位置,道:“距離那麽遠,現在刮的又是南風,濃煙應該飄不到這裏吧?”

老頭兒見被拆穿,依舊咬死不放:“他們肯定偷偷把少了死人的灰渣倒進了河裏,我都能聞到臭味!”

江鹹發現了,這老頭兒主打的就是一個胡說八道。

他開門見山問道:“你當時的舉報我們認真看了,但是發現了一些問題,還需要你再重新解釋一下。”

老頭兒似乎沒想到他們會來第二次,之前那人也沒教過他怎麽解釋啊?

他坐正了身子,有些沒底氣地問:“什麽地方有問題啊?我就是吃了水開始鬧肚子的,醫院都檢查過了,你們還有什麽問題?”

江鹹卻在旁邊找了個板凳坐了下來。

“我們調查發現,河裏的水根本沒有被汙染。”

老頭兒也急了:“我說了,我就是喝了河裏的水才鬧肚子的!不是水的問題也得是那煙的問題!”

“為什麽這麽確定?”

老頭兒又翹起了腿:“我就是確定!”

江鹹只是笑了笑,隨後道:“大爺,我們已經發現了你受人指使這件事。”

看到老頭兒嚇得旱煙都差點脫手,江鹹知道自己猜對了。

一個常年生活在河邊的糙漢子,又喝了這麽多年喝水,如果發現鬧肚子,第一時間應該先是去找其他方面的原因才是。

火葬場也存在好幾年了,如果他真的覺得自己受到了影響,也不該隔了這麽久才舉報。

而且舉報這個東西還是比較麻煩的,如果拿不出自己受到傷害的證據,對方一般不會受理。

那他去醫院檢查,又一口咬定就是火葬場汙染了水源這一些列的舉動,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導。

江鹹繼續嚇唬他道:“你這種屬於嚴重違法行為,輕則罰款十萬,重則進去蹲個十年,你想一想,自己都到這麽年紀了,還有出來的機會嗎?”

老頭兒徹底驚住了,再不敢在江鹹面前端架子,連忙問道:“這,這位小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找上了我,說這樣可以讓火葬場賠我一筆錢!”

江鹹道:“如果你供出那個人是誰,刑罰可以適當減輕一些。”

老頭兒立刻關切地問道:“能減多少?”

江鹹:“表現好的話,不處罰也是有可能的。”

老頭舉手發誓:“我好好表現,你問,你問什麽我說什麽!”

江鹹只想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那老頭兒連忙掏出自己臟兮兮的老年機,找了老半天,終於找出了一串號碼。

江鹹先是嘗試了一下能不能撥通,聽到“嘟嘟”聲後他又把電話給掛了。

臨走時他對老頭兒道:“那人再問你,別說我來過,我們會偷偷調查他。”

老頭兒連忙答應下來:“放心放心!”

回到辦公室後,江鹹把那串號碼交給了霍明壽。

霍明壽在撥號界面剛輸入一半,那個聯系人的名字就自動出現了。

他冷笑一聲:“竟然是他。”

江鹹瞥了一眼他手機上的名字:“陳明是誰?”

霍明壽:“陳濤的弟弟。”

這的確有點讓人驚訝。

“他和你有什麽恩怨嗎?或者說,他和他哥有什麽不對付?”

霍明壽點了點頭:“後者。”

江鹹覺得可笑:“看自己哥哥不順眼,就去對付他朋友,腦回路挺清奇。”

霍明壽:“陳濤是搞零售批發的,我們公司的一些東西需要從他那裏進貨,也算是和他有合作關系,而陳明作為他們公司的二把手,總是想脫離陳濤的掌控,於是私下和外地的殯儀館偷偷合作,以低成本賣給他們大量的貨物,被陳濤知道後強行收回,那批貨物最終以正常的價格到了我們手裏。”

“所以他就打擊報覆?”

霍明壽:“不只因為這一點,還有可能和我女兒有關。”

江鹹:“?”

霍明壽嘆了口氣:“我女兒和他兒子同一個班的,前段時間我女兒非說他兒子被鬼纏上了,還說要救他,結果有次把他兒子從自行車上推下來了。”

“那一推讓他兒子避免了一場車禍,但讓他額頭磕了一塊,從此陳明就記恨上了。”

江鹹聽到這裏,感慨道:“原來你的女兒遺傳了老板娘啊……”

他的話讓霍明壽猛地擡起頭來。

“你認識我妻子?!”

江鹹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忙道:“我是聽章嘉說過老板娘的一些事。”

霍明壽眸光黯淡了些,“哦”了一聲。

江鹹又問道:“你女兒說的話,你相信嗎?”

霍明壽臉色變得覆雜,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妻子的經歷,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說實話,我很怕她像她媽媽一樣……哎,算了。”

他擡起頭看向江鹹道:“今天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我來解決就行。”

江鹹點了點頭,正欲轉身走出辦公室,卻又忍不住問道:“老板,現在你女兒還能看到那東西嗎?”

霍明壽停下翻動文件的動作:“問這個幹什麽?”

江鹹:“只是好奇。”

霍明壽靠在椅子上,臉上露出滄桑之色:“經常看到。”

“我已經打算帶她去精神科看看了,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解釋,怕她心理受到傷害。”

江鹹對他道:“其實不用去。”

霍明壽眼睛稍稍睜大:“怎麽說?”

江鹹拉了一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湊近些道:“老板,可能你以前在國外待的時間比較長,不太了解我們國家的一些傳統文化。”

“傳統文化……關於什麽的?”霍明壽疑惑。

江鹹繼續道:“其實關於小孩子擁有陰陽眼這種事,從古至今都不是什麽稀罕事,當然你可能不信,但是世間萬物這麽覆雜,誰能確定那些東西真的不存在呢?”

霍明壽明顯有些錯愕,他以為江鹹這種大學生應該會堅信科學,信奉無神論,可沒想到這種話會從他嘴裏說出來。

“你相信這些?”

江鹹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小時候也能看到一些臟東西。”

霍明壽驚訝萬分,但沒有著急發表意見,而是繼續聽江鹹敘述。

“我以前也被幼兒園的小朋友當成瘋子,後來我知道這些話說出來也沒人信,就再也沒和別人說過。”

“那現在呢?”

江鹹怕暴露太多,道:“長大後就不行了……不過聽說有些成人也能看到的,我覺得,老板娘不一定就是精神出現了問題。”

說到這裏的時候,江鹹註意到了霍明壽的表情,他對於妻子的回憶似乎充滿了痛苦,於是江鹹立刻岔開了話題。

“或許,可以讓我見見你的女兒?有一樣經歷的話,說不定我會和她有共同話題。”

霍明壽有些猶豫,但相較於直接把女兒送去精神科看,他覺得這個方法更好一些。

“那你什麽時候……”

“下了班就可以。”

霍明壽皺著眉頭搓了搓手,點頭道:“好!”

下午下班之後,江鹹隨著霍明壽一起去了他家裏。

江景房,大平層,江鹹剛踏進房間,就看到保姆正追著一個身穿藍色公主裙的女孩兒到處跑。

女孩兒大概七八歲的樣子,紮著雙馬尾,長相十分可愛,比霍明壽的頭像上的照片還要可愛許多。

看到霍明壽回來,保姆立刻上來哭訴:“霍先生,您可算回來了!”

那女孩兒看到自己爸爸回來,興奮地撲了上來。

“爸爸!”

霍明壽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眼神中卻帶了些擔憂。

他柔聲問道:“今天在家怎麽樣啊,暑假作業寫了沒有?”

“全寫好了!阿黑陪我一起寫的!”

聽到後半句,霍明壽臉色又繃緊了。

而保姆似乎也受不了了,對霍明壽道:“霍先生,要不您還是找個大師給小姐看看吧!我天天聽她叫那什麽阿黑我也很害怕!”

之前霍明壽要求她不要在女孩兒面前說這種話,可現在她實在撐不住了。

從一天聽到“阿黑”這個詞一兩次,到現在她時刻都在和“阿黑”聊天,讓她感覺這屋子裏似乎真的還有一個人!

她感覺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瘋了!

霍明壽眼眶也有些微紅,聲音顫抖著對保姆道:“張姐,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要不你就再撐一陣兒,她馬上就要開學了……”

張姐也落下淚來:“霍先生,我也很喜歡小桔子,但是我是真的害怕啊,你就讓我走吧!”

就在這時,江鹹走到小桔子面前,用手撐著膝蓋彎下腰,問她道:“你為什麽叫他阿黑,他喜歡這個稱呼嗎?”

小桔子點頭:“喜歡啊,我每次叫她阿黑她都會咯咯笑!”

這話在保姆和霍明壽聽來都覺得頭皮發麻,可江鹹卻依舊面色柔和,問道:“為什麽?”

小桔子想了想,回頭看了一眼空氣,又笑了起來:“她說因為她喜歡我唄!”

江鹹也朝著她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一個瘦瘦黑黑的小女孩兒,正露著兩排大白牙沖著小桔子笑,儼然一副大大咧咧熊孩子的形象。

江鹹收回目光,繼續問小桔子:“那你喜歡她嗎?”

小桔子點頭:“喜歡啊!”

“那你知道她是什麽嗎?”

小桔子又看了阿黑一眼,笑道:“她是天使,可以使用魔法,只讓我一個人看到她!”

江鹹又看了“阿黑”一眼,意識到她比小桔子的心智成熟多了,現在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只是為了多在陽間留一段時間而已。

見眼前這個大哥哥願意聽阿黑的事,小桔子又繼續道:“阿黑原來是跟著陳易白的,她陪他吃飯,陪他放學回家,對他可好了!可是當我告訴他阿黑在跟著他時,他竟然罵我神經病!”

小桔子皺起眉頭,很明顯生氣了:“我和阿黑上次救了他,他竟然還怪我們把他給推到了!阿黑從那以後就不再跟他好了,只跟我好!”

“那你想過,她為什麽只跟你好嗎?”

這時,被稱為“阿黑”的女孩兒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小桔子身後,在她耳邊說道:“他是來破壞我們關系的,不要和他說話!”

阿黑看向自己的眼神明顯警惕起來,可江鹹卻微微一笑,和她的目光對視上了。

對方一驚,本想問江鹹是不是也能看到她,可這樣就要在小桔子面前暴露了自己不是“天使”這件事了。

看到她終於有些怕了,江鹹輕笑一聲,轉身對霍明壽道:“我可以帶她單獨聊會天嗎?”

霍明壽點頭。

他帶著小桔子來到陽臺,阿黑自然也跟了過來。

這次江鹹直接對小桔子道:“其實我也能看到她。”

小桔子驚訝道:“真的假的?!”

“當然,”江鹹準確指出了阿黑的位置,“只是她和天使可不一樣,她更像是……”

他話說到一半,小桔子更急了:“像什麽啊!”

“像我小時候見過的惡鬼,會吸人腦髓的那種。”

小桔子身子猛地一抖,明顯是被嚇到了,可是她還是蹦了起來:“不可能,阿黑才不會是惡鬼!”

霍明壽看到女兒這麽激動,想到跑到陽臺安撫,可江鹹卻在玻璃後伸手制止了他。

阿黑跛著腳跑到小桔子面前,擋住她對江鹹道:“小桔子是我朋友,你就是想拆散我們!”

小桔子也躲在她身後,仇視地看著江鹹。

江鹹知道被邪祟纏上,心智多少也會受些影響的,但他並不著急,而是繼續問道:“你說你是天使,天使應該不會怕驅鬼的東西吧?”

阿黑一楞,只見江鹹從兜裏掏出一張符咒。

她嚇得連連後退,小桔子也懵了。

“阿黑?!”

阿黑一邊後退一邊對小桔子道:“快,快把他手裏的東西搶過來,那是害人的東西!”

小桔子來不及想太多,直接沖上去搶江鹹手中的符紙,可江鹹卻站起身,擡手把符紙舉高,小桔子挑起來都夠不到。

江鹹看著阿黑,問道:“這是驅鬼的東西,你怕什麽?”

阿黑臉色變得很難看,像是隨時想要沖過來把他給吃掉,可江鹹卻並不怕她。

一個符紙都能把她嚇成這樣,更別提自己身上還帶了其他的。

“說吧,接近小桔子的目的。”

阿黑沒有說話,江鹹卻拿著符紙走了過去,將她逼到了一個墻角。

她眼睛死死盯著符紙,身體卻縮在角落,恰好有花架擋著,屋裏的霍明壽看不清他在做什麽,只知道小桔子側身一臉驚訝地看著對面的人。

江鹹蹲下身來,把符紙舉到阿黑的頭頂,聲音有些冷:“說。”

阿黑:“我說我說,你把它拿開!”

江鹹只是稍稍把那符紙拿遠些,為了防止她逃走,並沒有直接收起來。

阿黑蜷縮著身子,聲音委屈道:“我,我其實也姓陳。”

江鹹一楞,隨後似乎明白了什麽:“你是陳明的女兒?”

阿黑點了點頭:“我和陳易白是一起出生的,可就因為我是女孩子,出生時又是個瘸子,奶奶就把我送給了別人。”

“那兩個人對我不好,一開始還是為了那兩萬塊錢的撫養費才願意收養我的,可是那個男人把錢拿給自己兒子花了,而在一個下雪的日子裏,他們把我帶到了山上,然後下山回了家……我在山上走啊走啊,走了好久都沒找到回去的路,後來就被凍死了……”

江鹹心中微動,把符紙又拿遠了些。

“那你是怎麽躲避陰差抓捕的?”

阿黑頭低低地垂著:“我在山下遇到了一個老爺爺,他告訴我鬼魂纏上一個人時才是最安全的,那個人身上的陽氣會中和我的陰氣,不容易被陰差發現。”

“你為什麽找上陳易白?”

阿黑更委屈了:“我,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當時如果沒有被送走的話,過的應該是什麽樣的生活……”

江鹹手指微動,站起身,把符紙裝到自己的口袋裏。

他雖然很是心疼這個小女孩兒,但還是問道:“那你為什麽又纏上了小桔子?”

阿黑戳了戳手指:“我發現自己的親生父母對陳易白太好了,好到我總是感到難過……可小桔子不一樣!小桔子很善良,能看到我,對我也很好!”

江鹹皺眉:“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一直和小桔子在一起,她會沒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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