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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教學樓的階梯教室裏。
一陣叮當的鈴聲後，教室頓入喧雜，周旁的學生都嬉笑著開始收拾書包。
俞吟手抵著額角，昏沈著腦袋坐起身子。她楞神地望了望四周，習慣性地，也跟著收拾起來。
因為宿舍四人的校選課都不一樣，所以整個九十分鐘，她一個人渾噩著聽完了課。
不知是怎麽回事，吃完午飯，俞吟就開始犯困，嗓子還燒得慌，就算是喝水潤嗓，也沒什麽大用。
帶著剛睡醒的遲鈍，她收拾的動作都比旁人慢一拍。
沒多久，教室就不剩幾個人。
原先從頭至尾的熾燈關了大半後，教室光線暗沈許多。
陰下溫度的涼風倏的一下揚起，透過門廊吹進雙向窗開的教室，很快就貫穿了全堂。
較之午後的艷陽，現下的高空灰暗，烏雲層疊，餘暉的最後一絲光芒也盡數被遮蓋，些微潮濕浸下。
一道刺眼光閃，“轟隆”聲順勢砸下。
壓沈著變黑的雲團，越積越厚，越聚越濃。風聲響起，樹影沙沙聲不斷，有著暴雨的前兆。
反應過後，俞吟懊惱地拍了下腦袋。
早上出門太急，忘記帶傘了。
她想著宿舍樓底下新開的那家便利店，就算下雨，沖回去也沒多少路，不至於被澆成落湯雞。
所以沒多想，她就不多逗留，一通亂塞後，背包跑了出去。
便利店僅剩了幾把單人傘，俞吟隨手挑了把紅格子的天堂傘，耐心地等在幾個女生身後。
門口吹進的陣陣冷風，雖不算寒，卻有點刺骨。
不受控地顫了下身後，俞吟低頭看了眼膝上的短裙，只能縮緊些衣領。
隱約地，她聽到了前面兩個女生的對話。她們偶有指向窗外，感嘆兩聲。
“你說門外一直停著的車是學生家長的車嗎？”左邊女生好奇先問，“我之前還從沒見到宿舍外面停過勞斯萊斯。”
右邊那個女生看了眼，“這車一個小時前，我下來買水的時候就看到了，還沒開走啊。”
左邊的女生捂嘴笑：“估計是男追女沒追到吧。”
右邊的女生嘖了聲：“這也太誇張了吧，我剛看了眼，是個中年男人啊。”
左邊女生難以置信地吸了口涼氣，“算了算了，不猜了，就當過個眼癮看看車吧。”
“......”
俞吟只當是閑話，聽過作罷。
買完傘後，她站在便利店的檐下，想著等暴雨下過一陣，再回南苑。
可只一擡眼，俞吟就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陳紜，俞峰亦三句不離的那個陳助理。
兩人對視上的那秒起，雨水砸地聲似是被拋至雲端，耳邊一下空洞。
雙人黑傘下的女人，長卷黑發，妝感濃重，掛至鎖骨的長鉆耳墜，誇張卻絕倫。
一身墨綠花繡的V領禮服，配上一貫的高跟，名副其實地凸顯著艷麗氣質。
陳紜左手攥緊長裙尾擺，右手撐著黑傘，小心翼翼地跨過坑窪水塘，不讓雨沾身。
奈何夏雨實在太大，沒走幾步，她的膝下裙身就被隨風灑下的雨珠漾出一個個深色漬印，圈圈點點的，些許違和。
即便如此，女人依舊保持微笑，直到靠近檐下。
這抹笑，俞吟看得太多，早就越過了麻木的範疇，以至無感。
“俞吟。”陳紜站在兩級臺階之下，卻未和她有身高差距，“好久不見。”
俞吟敷衍地嗯了聲，沒有想要搭話的意思。
像是早有預料，陳紜一點都不顯尷尬，也沒多兜那種假情假意的圈，直奔了主題：“俞總在車上，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
只要那兩個敏感字出現，俞吟就下意識地心生防備。她淡笑著看了眼車，“俞總？”
“對。”陳紜點頭，態度少有的誠懇，“我們特意來接你。”
天色暗下，昏黃的路燈亮起，雨絲密集在半空，相繼的長串繩線被拉扯引出。
飄雨打濕眼睫，眼睛無意微閉。俞吟吸了口氣，冷靜出聲：“有什麽事嗎？”
“沒事。”陳紜篤定地看向她，嘴角弧度不減，“就吃一頓便飯。”
俞吟挑眉，丁點信任都沒有建設出，“那就沒必要了，我不吃沒有意義的飯。如果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見她說完就直接轉了身，沒有在開玩笑，陳紜下意識地急了些，音量稍擡：“等一下。”
俞吟步子滯了下，回頭看她，“還有事？”
這下，陳紜斂了些笑，拿出了官方些的態度：“俞總有個飯局，想要你一起。”
俞吟微垂下手，傘柄落在腿旁。
她破天荒地嗤了聲：“是他能力不行了，還是我變厲害了？怎麽三番兩次要我去？”
說完，她定定地朝著黑車投了個視線，繼續接話：“看這新車，不至於混差了吧。”
陳紜被堵的說不出話。
見她態度堅決，陳紜只能再出下策：“你去了，一切條件好商量。”
俞吟笑了：“那你讓他和我商量，窩在車裏算什麽？”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了駕駛座上的司機下了車，而後撐傘直到後座。
恭順開門後，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隨即下車，一身慍氣外透。
直至走近，男人沈氣盯她，一副威嚴壓陣的態度：“跟我去一趟。”
“我不去。”俞吟拒絕得幹脆。
男人看了眼旁邊走來走去的學生，想著可能有損顏面，也不好當眾發怒，只是瞪了眼。
“翅膀硬了，想學飛了是吧。”
俞吟站直了身，未出一聲。
“俞吟，你都學會跟我談條件了？”俞峰亦哼笑了聲，視線稍顯不屑，“行啊，我給你一次機會。”
俞吟皮笑肉不笑道：“我缺的你會給？”
“你當我不知道？”俞峰亦像是聽了個笑話，直白說：“不就是那個女人的東西。能有多值錢，你到現在都惦記？”
聞言，俞吟握著傘的右手使上了勁，指節節端泛出微白。她咬緊牙關，眸光漸涼，“你放尊重點。”
果然，如他所想。只要用簡單的幾個字，就能成功挑起小姑娘的念頭。
真是沈不住氣，說出去，他都嫌丟人。
順著藤蔓，俞峰亦抓準機會，“只要你去，我就把她當年的那點東西給你。”
雨勢沒有減小的趨勢，被迫的威脅感漸漸加重。
俞吟強壓著脾氣，一字一句說的清晰：“你最好說到做到。”
-
晚上的傾季飯店。
俞吟換上了陳紜提前準備好的禮裙，走出洗手間。
花繡單肩的薄紗長裙，肩頸曲線，細腰長擺。霧霾藍色襯得少女膚白嬌嫩，盈雅又不失朦朧感。
俞峰亦只看了眼，就舒開些眉，彎起手肘放在身側，眼神示意。
就算是明意，俞吟也沒有陪他一起裝模作樣的想法。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她徑直路過了一左一右兩個人。
“晚了別吹了生意。”
俞峰亦的手肘還曲在半空，陳紜見狀，一下伸進了左手，掌心輕搭在臂彎上，笑意嫣然地低了頭，“俞總，走吧。”
俞峰亦瞥了眼她，板著臉總算松下些。
走過包廂的時候，俞吟和一個年輕男人錯身繞過。
不知怎麽，有種熟悉的感覺。
簡約的白襯衫，袖口挽至臂上，臉上冷淡的表情，刻畫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像是見過面，但俞吟怎麽都想不出男人是誰。即便是搜刮完了記憶，她也依舊抓不到線索。
最後只能作罷。
......
包廂裏，圍桌而坐的基本都是男人，零星幾個女人在旁。
煙霧繚繞的氛圍下，磨砂玻璃的隔間，圓盤餐桌上早就放滿了菜色，光澤色艷。
俞峰亦一進包廂，就直接松開陳紜的手，扯著俞吟的手臂上前，開始熱忱地介紹：“吟吟，叔叔們你還有印象的吧，來打個招呼。”
俞吟小幅度地皺了眉，手臂被捏得有些生疼。她使了些勁想要抽開，俞峰亦也少有的給了配合。
略掃一圈，坐席上的男人都算眼熟，她依稀還能說出幾個人的名字，先前幾次吃飯，俞老爺子有親自給她介紹過。
即便是討厭這樣偽善的場面，俞吟還是應聲打了招呼。
輪到左邊靠近空座的位置，坐著個和俞峰亦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面孔有點陌生，但她新聞上見過。
他投起的視線，玩味又縱意，隱約透著股油膩感。
俞吟被盯得一陣頭皮發麻，莫名不安。但她還是挺直了脊背，佯裝雲淡風輕。
順著她的視線，俞峰亦看過去，“這是江總。”
看他一副迫切介紹的模樣，俞吟點頭問好後，右眼皮很重地跳了下。接下來，她斂起含笑的眸光，跟著落了座。
-
公司裏，段言青開完會，時間已經九點半。
也不知道小姑娘回沒回家，他直接發了個消息過去，可等了半天，都沒有回應。
以她一直秒回的速度，這次有些奇怪，但段言青沒太在意，只當她是沒看手機。
好一會後，俞吟才給了回音：【還沒，有事。】
段言青秒回：【在哪，去接你。】
“對方正在輸入”維持了會，消息劃出：【我靠的近，一會自己回。】
段言青落屏的指尖頓了下，有些慢速地敲了四個字母：【行。】
“咚咚咚”三下敲門聲，秘書走了進來。
段言青擡眸看了眼，“什麽事？”
“老板，這是修改過的合作提案。”
秘書翻開了資料，遞上前，“因為涉及到雙方公司的對接，所以我們重新又擇出了三家翻譯公司。”
段言青默了會，提筆指了指，給了回覆：“就這家。”
“好的。”秘書等段言青簽完字，接過了文件。
但她楞在原地半天沒動，像是有什麽事還沒說，嘴唇剛發出點音，還沒散開。
段言青掀了點眼睫，眼皮間壓出一道褶印，瞥她一眼，沈聲：“還有事？”
秘書指了指辦公室門外，“外面有位棠小姐找您，說是您的朋友，我們就先安排她在休息室裏等了。”
“我知道了。”段言青皺了下眉，沒有多問，“今天辛苦了，忙完就早點下班。”
“好的。”
看了眼桌上還沒處理完的工作，段言青抵著疲倦，起身出了辦公室。
和他猜的沒錯，休息室裏的那個棠小姐，就是棠霓。
隨著玻璃門推開的那一瞬，棠霓下意識起身，笑著走上前，“言青哥，這麽晚還在工作啊。”
段言青很淡地嗯了聲。
棠霓擡了點手臂，想要順勢挽起，卻沒料到段言青直接朝著沙發走了過去。
指尖落空，垂回身側。她抿了抿唇，沒有更多表示。
兩個人分坐在對向的沙發上。
棠霓把帶的紙袋包裝朝前遞近了點，莞爾解釋：“我和朋友在附近吃飯，半路買了吃的，想著去前面地鐵站。”
“經過的時候，我看到了這層樓裏面亮著的燈光，就想著上來看看，沒想到還碰上你了，你說巧不巧？”
段言青跟了話，不鹹不淡：“還好。”
一落目，他就看到了紙帶上的餐廳名稱，是之前聚會常去的那家店，價格都不低。
“我吃過了。”段言青說。
見他較之先前，更是拒人於千裏，棠霓感覺心裏像是堵了口氣，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
但耐著是自己找上來的，她還是硬著頭皮，連連擺手，“其實這也算是賄賂了。”
聲音被刻意壓下，低軟輕酥，像是摻了點蠱惑。
就算是聽出了撒嬌的語感，段言青也沒多迎合，只是反問：“賄賂？”
棠霓點點頭，笑意更甚，“我剛回來，想找個實習公司，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下啊。”
棠家的獨女想要找個實習公司，還要靠一個外人說通，這事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段言青很輕地勾起唇，沒立刻給出直接的回應，反倒是繞彎了說辭：“怎麽不找季湛？”
棠霓透了口氣，小聲道：“師哥現在主從游戲軟件一類的，我還是想做金融。想來想去，還是你這比較合適。”
言下之意，說的明顯。
段言青挑眉看她，“不回棠氏？”
“嗯。”棠霓含糊答，“想自己鍛煉鍛煉。”
生怕段言青直接拒絕，棠霓再出了個條件：“最近棠氏也有和盛嘉合作的意向，我這也算是先來試試水，對吧。”
想著最近的確是有這個發展趨勢，段言青斂眸思考了會，話說得不見情緒：“實習生？”
像是抓住了機會，棠霓應聲：“我沒有問題的。”
段言青一擡眸，就看了眼她依舊帶笑的模樣，不知怎麽，就是心生膈應。只一秒，他就劃開了視線。
話題聊得差不多了。
棠霓剛打完招呼，想要起身，就瞥到了段言青連連亮屏的手機。下意識地，她又坐穩了身。
現在好像還不是暗示送回家的時候。
段言青拿起看了眼，微信的紅圈都集中顯示在梁騁衍那一欄。
【兄弟，別說我不幫你。】
【你家小姑娘在我同層飯局上，怎麽搞？】
盯著照片好幾秒，即便是稍有模糊，他還是看出了俞吟外露的穿著，莫名不悅地嘖了聲。
他秒回：【什麽情況？在哪？】
就一個嘖聲，棠霓感覺到了氣氛的驟僵，還有段言青淡漠下，突兀急起的性子。
疏離感直升。
段言青等了好一會，消息才再進。
【估計是俞峰亦帶去的，桌上幾個人我路過的時候看了眼，江銘那頭老狐貍也在。】
【傾季112包廂。】
江銘，在風縱雲起的商圈白手起家，成功做到企業上市。
內圈人都知道，短短十五年，連換六個配偶，而且年齡一個比一個小，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俞吟被帶到那個局上，顯然不是好事。
段言青回完“知道了”，直接站了起來。
棠霓跟著起了身，關切問他：“怎麽了嗎？”
段言青什麽都沒透露，只是留了句“一點私事”，就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
傾季飯店，俞峰亦闊論著未來的公司走向，把所及項目的一切問題都圓得有力。
說辭花裏胡哨，乍聽前景錦繡，細究漏洞百出。
但在座的大多人都被連杯的酒意熏得腦子稀裏糊塗，完全沒了當場即判的能力。
一頓說完，連連激動鼓掌。
江銘就坐在俞峰亦旁邊，續的杯數並不算少，但他眸子深黝得完全看不出情緒和狀態。
只是一圈又一圈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那個婚戒。
仗著江氏的背景，俞峰亦沒敢再多灌他酒。想著自己剛剛廢出的口舌，大家只是捧場，未有一人決定投資。
看似親和，實則都在和他打馬虎牌，俞峰亦就氣不打一出來。
從頭到尾，只有江銘像是旁觀雜戲一般，態度絲毫未表。
這也勾起了俞峰亦的一點興趣。
就算別的人不給投資，一旦江銘想通給了投資，自己就能有江家撐面，極大可能逆風翻盤。
雖然江銘去年剛換了六太，但照他喜新厭舊的性子，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岔子呢。
而且最近江氏談國際合作，顯然是需要個會翻譯的，這難道不是錦上添花？
俞峰亦壞意腹誹。
趁著氣氛足，他攛掇起了俞吟，起哄說讓兩個人多喝個幾杯，順勢交流交流翻譯的發展。
好在俞吟平時酒也沒少喝，剛剛去洗手間的時候也提前吃了自備的解酒藥。
即便被猛灌，只要不白啤混喝，她就還能保持思路清晰。
一看俞峰亦的模樣，俞吟知道他沒安好心。但想著梁慕留下來的東西，她就算是撐，也得演完。
“江總，感謝你今天抽空來這個局。”
俞峰亦官方地起了頭：“我們難得聚在一起，今天吟吟也有時間，可以好好和您取取經。”
話落，一旁出了幾聲附和。
“是啊，江氏最近發展正盛，要是能再添一筆，或許是錦上添花。”
“我們這是真的羨慕江總，能力完全不在話下。”
“俞總也是考慮周到，畢竟在這，江總率先接了國際合作。先前，我還擔心不懂這塊，好在有俞吟在場啊。”
“......”
俞峰亦聽得心情大好，連連舉杯，“對對對，我也是這麽想的。”
江銘坐在原位，停下了手裏轉動的那枚戒指，直接取下放進兜中。
他不變的表情好似是沒聽進剛才的任何一句話，好一會後，才沈聲回：“是個驚喜。”
俞吟聽得眉頭一皺，隨即看了江銘一眼。對視的下一秒，她就劃過了視線，心思一懸。
江銘見俞吟半天沒反應，還主動出聲：“俞小姐，不喝一杯？”
俞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只是應聲舉杯，空杯喝完。
......
後來趁著俞吟上洗手間的空檔，俞峰亦找了個機會，提前撤退。幾個人也相繼看懂了意思，抱歉打完招呼，離了場。
桌上只剩下江銘一人。
俞吟再進包廂時，江銘已經坐在了她的位子上，襯衫領口扭開了兩粒紐扣，沒了剛才偽裝出的假樣。
不由得，她滯了腳步，落目看向了掛在椅子上的背包。
手機錢包什麽的都在裏面，她得靠近去拿。但男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得她心驚。
“俞總有事。”江銘摸了下下巴，挑了點聲音，“不如我送你回家。”
俞吟聽得有點心煩，臉色變沈，握著門把的力道加重了些，“我不需要。”
像是挑起了興致，江銘拿著她的包還有自己那件寬肥的西裝外套，徑直走近。
雖然下意識後退，但俞吟還是腳底有些發軟。還沒來得及上力，她就被一把拉進了包廂。
江銘粗魯地使了點勁，扯著俞吟的胳膊，以防她逃開。
他擡手拍了拍她的臉頰，流裏流氣地笑了：“喲！還挺有脾氣啊，我喜歡。”
說完，江銘還順手撥弄了下俞吟垂下的發絲，湊近輕嗅了下：“這味道，也真合我口味啊。”
俞吟不過是裝得勇敢一點。這下被男人一逗，她嚇得怔楞了下，頭皮一陣發麻。
繼而，鋪天蓋地的心慌和害怕延展開來。
而且，她本就個小人瘦，這下完全力寡不敵。
“剛剛不是很硬氣？”江銘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俞吟細膩的脖頸，笑著舔了舔嘴唇，“再說聲我聽聽。”
俞吟緊抿著嘴唇，生硬地咳了聲：“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江銘顯然不吃這套，輕笑著連連淡嘖：“長得漂亮，沒想到嘴也能說呢。”
“俞總把你養得這麽好，真是盡心盡力了。”
話裏滿滿的調戲意味，聽得俞吟有點作嘔。
她餘光瞥了眼旁邊已經合上的包廂門，想借機逃跑，但玻璃門重到她心思慌張。
“今晚跟我走。”江銘瞇眼笑了笑，“整個江氏歸你怎麽樣？”
聞言，俞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呼吸聲變得急促了些，刻意地躲閃開。
這時，俞吟包裏的手機連聲震動起來。江銘拿出來看了眼，備註是段言青。
他冷笑著直接掛斷，“認識段言青？可以啊，這小子之前可是讓我吃了個悶虧。”
俞吟沒搭理他，只是趁著手機再響時，直接用高跟鞋踹了江銘的小腿，一把搶過了手機，使了勁往門外沖。
大堂人不多，三三兩兩分落，大家壓根沒在意艱難跑出去的一個女生。
這一刻，江銘被踹得怒火直起，也來不及顧上顏面，只是緊追在後面。
傾季飯店外，天空黑沈沈一片，烏雲團團，雨勢絲毫未有減弱。
由著下水道排放不過迅積的雨水，階邊已經漫上了一層渾水，濕搭搭地續在鞋邊。
順著風向，蓄成串線般的雨水拍打在臉上，迷蒙了俞吟的視線。
她剛想接起，卻不湊巧，電話被生生掛斷。
江銘察覺出了俞吟有報警的心思，不由分說地搶過了手機，砸到地上，連帶著語氣都變沖了些。
而後，他一把抓住俞吟的手臂，死死扣住。
“老子好好問你，你就好好答。”
“別他媽搞得自己像是吃了什麽大虧。”
“俞峰亦送上門的，能是什麽好貨色。你信不信，老子能操—”
話還沒說完，江銘就側向朝著地上撲了下去，狼狽地摔在了水潭裏，濺得一身臟。
下意識地，他忍著背疼，斷續著脫口而出：“哪個傻逼、不長眼......”
俞吟嚇得說不出話，眼神變得呆滯，嘴唇發抖。
黑傘下的段言青，一身筆挺西裝，眉宇間的陰霾濃重，眼神漆黑到，摻透了吞噬劣物的戾氣。
迎著暴雨，他青了臉色，眼底似是縱著猩紅火光，燃燒著憤怒。
轉而，段言青看向了一旁的俞吟，自然淡下了眸子。
縱然語氣放平，還是冒著火。
“還要我牽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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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教學樓的階梯教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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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宿舍四人的校選課都不一樣，所以整個九十分鐘，她一個人渾噩著聽完了課。
不知是怎麽回事，吃完午飯，俞吟就開始犯困，嗓子還燒得慌，就算是喝水潤嗓，也沒什麽大用。
帶著剛睡醒的遲鈍，她收拾的動作都比旁人慢一拍。
沒多久，教室就不剩幾個人。
原先從頭至尾的熾燈關了大半後，教室光線暗沈許多。
陰下溫度的涼風倏的一下揚起，透過門廊吹進雙向窗開的教室，很快就貫穿了全堂。
較之午後的艷陽，現下的高空灰暗，烏雲層疊，餘暉的最後一絲光芒也盡數被遮蓋，些微潮濕浸下。
一道刺眼光閃，“轟隆”聲順勢砸下。
壓沈著變黑的雲團，越積越厚，越聚越濃。風聲響起，樹影沙沙聲不斷，有著暴雨的前兆。
反應過後，俞吟懊惱地拍了下腦袋。
早上出門太急，忘記帶傘了。
她想著宿舍樓底下新開的那家便利店，就算下雨，沖回去也沒多少路，不至於被澆成落湯雞。
所以沒多想，她就不多逗留，一通亂塞後，背包跑了出去。
便利店僅剩了幾把單人傘，俞吟隨手挑了把紅格子的天堂傘，耐心地等在幾個女生身後。
門口吹進的陣陣冷風，雖不算寒，卻有點刺骨。
不受控地顫了下身後，俞吟低頭看了眼膝上的短裙，只能縮緊些衣領。
隱約地，她聽到了前面兩個女生的對話。她們偶有指向窗外，感嘆兩聲。
“你說門外一直停著的車是學生家長的車嗎？”左邊女生好奇先問，“我之前還從沒見到宿舍外面停過勞斯萊斯。”
右邊那個女生看了眼，“這車一個小時前，我下來買水的時候就看到了，還沒開走啊。”
左邊的女生捂嘴笑：“估計是男追女沒追到吧。”
右邊的女生嘖了聲：“這也太誇張了吧，我剛看了眼，是個中年男人啊。”
左邊女生難以置信地吸了口涼氣，“算了算了，不猜了，就當過個眼癮看看車吧。”
“......”
俞吟只當是閑話，聽過作罷。
買完傘後，她站在便利店的檐下，想著等暴雨下過一陣，再回南苑。
可只一擡眼，俞吟就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陳紜，俞峰亦三句不離的那個陳助理。
兩人對視上的那秒起，雨水砸地聲似是被拋至雲端，耳邊一下空洞。
雙人黑傘下的女人，長卷黑發，妝感濃重，掛至鎖骨的長鉆耳墜，誇張卻絕倫。
一身墨綠花繡的V領禮服，配上一貫的高跟，名副其實地凸顯著艷麗氣質。
陳紜左手攥緊長裙尾擺，右手撐著黑傘，小心翼翼地跨過坑窪水塘，不讓雨沾身。
奈何夏雨實在太大，沒走幾步，她的膝下裙身就被隨風灑下的雨珠漾出一個個深色漬印，圈圈點點的，些許違和。
即便如此，女人依舊保持微笑，直到靠近檐下。
這抹笑，俞吟看得太多，早就越過了麻木的範疇，以至無感。
“俞吟。”陳紜站在兩級臺階之下，卻未和她有身高差距，“好久不見。”
俞吟敷衍地嗯了聲，沒有想要搭話的意思。
像是早有預料，陳紜一點都不顯尷尬，也沒多兜那種假情假意的圈，直奔了主題：“俞總在車上，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
只要那兩個敏感字出現，俞吟就下意識地心生防備。她淡笑著看了眼車，“俞總？”
“對。”陳紜點頭，態度少有的誠懇，“我們特意來接你。”
天色暗下，昏黃的路燈亮起，雨絲密集在半空，相繼的長串繩線被拉扯引出。
飄雨打濕眼睫，眼睛無意微閉。俞吟吸了口氣，冷靜出聲：“有什麽事嗎？”
“沒事。”陳紜篤定地看向她，嘴角弧度不減，“就吃一頓便飯。”
俞吟挑眉，丁點信任都沒有建設出，“那就沒必要了，我不吃沒有意義的飯。如果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見她說完就直接轉了身，沒有在開玩笑，陳紜下意識地急了些，音量稍擡：“等一下。”
俞吟步子滯了下，回頭看她，“還有事？”
這下，陳紜斂了些笑，拿出了官方些的態度：“俞總有個飯局，想要你一起。”
俞吟微垂下手，傘柄落在腿旁。
她破天荒地嗤了聲：“是他能力不行了，還是我變厲害了？怎麽三番兩次要我去？”
說完，她定定地朝著黑車投了個視線，繼續接話：“看這新車，不至於混差了吧。”
陳紜被堵的說不出話。
見她態度堅決，陳紜只能再出下策：“你去了，一切條件好商量。”
俞吟笑了：“那你讓他和我商量，窩在車裏算什麽？”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了駕駛座上的司機下了車，而後撐傘直到後座。
恭順開門後，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隨即下車，一身慍氣外透。
直至走近，男人沈氣盯她，一副威嚴壓陣的態度：“跟我去一趟。”
“我不去。”俞吟拒絕得幹脆。
男人看了眼旁邊走來走去的學生，想著可能有損顏面，也不好當眾發怒，只是瞪了眼。
“翅膀硬了，想學飛了是吧。”
俞吟站直了身，未出一聲。
“俞吟，你都學會跟我談條件了？”俞峰亦哼笑了聲，視線稍顯不屑，“行啊，我給你一次機會。”
俞吟皮笑肉不笑道：“我缺的你會給？”
“你當我不知道？”俞峰亦像是聽了個笑話，直白說：“不就是那個女人的東西。能有多值錢，你到現在都惦記？”
聞言，俞吟握著傘的右手使上了勁，指節節端泛出微白。她咬緊牙關，眸光漸涼，“你放尊重點。”
果然，如他所想。只要用簡單的幾個字，就能成功挑起小姑娘的念頭。
真是沈不住氣，說出去，他都嫌丟人。
順著藤蔓，俞峰亦抓準機會，“只要你去，我就把她當年的那點東西給你。”
雨勢沒有減小的趨勢，被迫的威脅感漸漸加重。
俞吟強壓著脾氣，一字一句說的清晰：“你最好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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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傾季飯店。
俞吟換上了陳紜提前準備好的禮裙，走出洗手間。
花繡單肩的薄紗長裙，肩頸曲線，細腰長擺。霧霾藍色襯得少女膚白嬌嫩，盈雅又不失朦朧感。
俞峰亦只看了眼，就舒開些眉，彎起手肘放在身側，眼神示意。
就算是明意，俞吟也沒有陪他一起裝模作樣的想法。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她徑直路過了一左一右兩個人。
“晚了別吹了生意。”
俞峰亦的手肘還曲在半空，陳紜見狀，一下伸進了左手，掌心輕搭在臂彎上，笑意嫣然地低了頭，“俞總，走吧。”
俞峰亦瞥了眼她，板著臉總算松下些。
走過包廂的時候，俞吟和一個年輕男人錯身繞過。
不知怎麽，有種熟悉的感覺。
簡約的白襯衫，袖口挽至臂上，臉上冷淡的表情，刻畫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像是見過面，但俞吟怎麽都想不出男人是誰。即便是搜刮完了記憶，她也依舊抓不到線索。
最後只能作罷。
......
包廂裏，圍桌而坐的基本都是男人，零星幾個女人在旁。
煙霧繚繞的氛圍下，磨砂玻璃的隔間，圓盤餐桌上早就放滿了菜色，光澤色艷。
俞峰亦一進包廂，就直接松開陳紜的手，扯著俞吟的手臂上前，開始熱忱地介紹：“吟吟，叔叔們你還有印象的吧，來打個招呼。”
俞吟小幅度地皺了眉，手臂被捏得有些生疼。她使了些勁想要抽開，俞峰亦也少有的給了配合。
略掃一圈，坐席上的男人都算眼熟，她依稀還能說出幾個人的名字，先前幾次吃飯，俞老爺子有親自給她介紹過。
即便是討厭這樣偽善的場面，俞吟還是應聲打了招呼。
輪到左邊靠近空座的位置，坐著個和俞峰亦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面孔有點陌生，但她新聞上見過。
他投起的視線，玩味又縱意，隱約透著股油膩感。
俞吟被盯得一陣頭皮發麻，莫名不安。但她還是挺直了脊背，佯裝雲淡風輕。
順著她的視線，俞峰亦看過去，“這是江總。”
看他一副迫切介紹的模樣，俞吟點頭問好後，右眼皮很重地跳了下。接下來，她斂起含笑的眸光，跟著落了座。
-
公司裏，段言青開完會，時間已經九點半。
也不知道小姑娘回沒回家，他直接發了個消息過去，可等了半天，都沒有回應。
以她一直秒回的速度，這次有些奇怪，但段言青沒太在意，只當她是沒看手機。
好一會後，俞吟才給了回音：【還沒，有事。】
段言青秒回：【在哪，去接你。】
“對方正在輸入”維持了會，消息劃出：【我靠的近，一會自己回。】
段言青落屏的指尖頓了下，有些慢速地敲了四個字母：【行。】
“咚咚咚”三下敲門聲，秘書走了進來。
段言青擡眸看了眼，“什麽事？”
“老板，這是修改過的合作提案。”
秘書翻開了資料，遞上前，“因為涉及到雙方公司的對接，所以我們重新又擇出了三家翻譯公司。”
段言青默了會，提筆指了指，給了回覆：“就這家。”
“好的。”秘書等段言青簽完字，接過了文件。
但她楞在原地半天沒動，像是有什麽事還沒說，嘴唇剛發出點音，還沒散開。
段言青掀了點眼睫，眼皮間壓出一道褶印，瞥她一眼，沈聲：“還有事？”
秘書指了指辦公室門外，“外面有位棠小姐找您，說是您的朋友，我們就先安排她在休息室裏等了。”
“我知道了。”段言青皺了下眉，沒有多問，“今天辛苦了，忙完就早點下班。”
“好的。”
看了眼桌上還沒處理完的工作，段言青抵著疲倦，起身出了辦公室。
和他猜的沒錯，休息室裏的那個棠小姐，就是棠霓。
隨著玻璃門推開的那一瞬，棠霓下意識起身，笑著走上前，“言青哥，這麽晚還在工作啊。”
段言青很淡地嗯了聲。
棠霓擡了點手臂，想要順勢挽起，卻沒料到段言青直接朝著沙發走了過去。
指尖落空，垂回身側。她抿了抿唇，沒有更多表示。
兩個人分坐在對向的沙發上。
棠霓把帶的紙袋包裝朝前遞近了點，莞爾解釋：“我和朋友在附近吃飯，半路買了吃的，想著去前面地鐵站。”
“經過的時候，我看到了這層樓裏面亮著的燈光，就想著上來看看，沒想到還碰上你了，你說巧不巧？”
段言青跟了話，不鹹不淡：“還好。”
一落目，他就看到了紙帶上的餐廳名稱，是之前聚會常去的那家店，價格都不低。
“我吃過了。”段言青說。
見他較之先前，更是拒人於千裏，棠霓感覺心裏像是堵了口氣，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
但耐著是自己找上來的，她還是硬著頭皮，連連擺手，“其實這也算是賄賂了。”
聲音被刻意壓下，低軟輕酥，像是摻了點蠱惑。
就算是聽出了撒嬌的語感，段言青也沒多迎合，只是反問：“賄賂？”
棠霓點點頭，笑意更甚，“我剛回來，想找個實習公司，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下啊。”
棠家的獨女想要找個實習公司，還要靠一個外人說通，這事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段言青很輕地勾起唇，沒立刻給出直接的回應，反倒是繞彎了說辭：“怎麽不找季湛？”
棠霓透了口氣，小聲道：“師哥現在主從游戲軟件一類的，我還是想做金融。想來想去，還是你這比較合適。”
言下之意，說的明顯。
段言青挑眉看她，“不回棠氏？”
“嗯。”棠霓含糊答，“想自己鍛煉鍛煉。”
生怕段言青直接拒絕，棠霓再出了個條件：“最近棠氏也有和盛嘉合作的意向，我這也算是先來試試水，對吧。”
想著最近的確是有這個發展趨勢，段言青斂眸思考了會，話說得不見情緒：“實習生？”
像是抓住了機會，棠霓應聲：“我沒有問題的。”
段言青一擡眸，就看了眼她依舊帶笑的模樣，不知怎麽，就是心生膈應。只一秒，他就劃開了視線。
話題聊得差不多了。
棠霓剛打完招呼，想要起身，就瞥到了段言青連連亮屏的手機。下意識地，她又坐穩了身。
現在好像還不是暗示送回家的時候。
段言青拿起看了眼，微信的紅圈都集中顯示在梁騁衍那一欄。
【兄弟，別說我不幫你。】
【你家小姑娘在我同層飯局上，怎麽搞？】
盯著照片好幾秒，即便是稍有模糊，他還是看出了俞吟外露的穿著，莫名不悅地嘖了聲。
他秒回：【什麽情況？在哪？】
就一個嘖聲，棠霓感覺到了氣氛的驟僵，還有段言青淡漠下，突兀急起的性子。
疏離感直升。
段言青等了好一會，消息才再進。
【估計是俞峰亦帶去的，桌上幾個人我路過的時候看了眼，江銘那頭老狐貍也在。】
【傾季112包廂。】
江銘，在風縱雲起的商圈白手起家，成功做到企業上市。
內圈人都知道，短短十五年，連換六個配偶，而且年齡一個比一個小，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俞吟被帶到那個局上，顯然不是好事。
段言青回完“知道了”，直接站了起來。
棠霓跟著起了身，關切問他：“怎麽了嗎？”
段言青什麽都沒透露，只是留了句“一點私事”，就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
傾季飯店，俞峰亦闊論著未來的公司走向，把所及項目的一切問題都圓得有力。
說辭花裏胡哨，乍聽前景錦繡，細究漏洞百出。
但在座的大多人都被連杯的酒意熏得腦子稀裏糊塗，完全沒了當場即判的能力。
一頓說完，連連激動鼓掌。
江銘就坐在俞峰亦旁邊，續的杯數並不算少，但他眸子深黝得完全看不出情緒和狀態。
只是一圈又一圈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那個婚戒。
仗著江氏的背景，俞峰亦沒敢再多灌他酒。想著自己剛剛廢出的口舌，大家只是捧場，未有一人決定投資。
看似親和，實則都在和他打馬虎牌，俞峰亦就氣不打一出來。
從頭到尾，只有江銘像是旁觀雜戲一般，態度絲毫未表。
這也勾起了俞峰亦的一點興趣。
就算別的人不給投資，一旦江銘想通給了投資，自己就能有江家撐面，極大可能逆風翻盤。
雖然江銘去年剛換了六太，但照他喜新厭舊的性子，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岔子呢。
而且最近江氏談國際合作，顯然是需要個會翻譯的，這難道不是錦上添花？
俞峰亦壞意腹誹。
趁著氣氛足，他攛掇起了俞吟，起哄說讓兩個人多喝個幾杯，順勢交流交流翻譯的發展。
好在俞吟平時酒也沒少喝，剛剛去洗手間的時候也提前吃了自備的解酒藥。
即便被猛灌，只要不白啤混喝，她就還能保持思路清晰。
一看俞峰亦的模樣，俞吟知道他沒安好心。但想著梁慕留下來的東西，她就算是撐，也得演完。
“江總，感謝你今天抽空來這個局。”
俞峰亦官方地起了頭：“我們難得聚在一起，今天吟吟也有時間，可以好好和您取取經。”
話落，一旁出了幾聲附和。
“是啊，江氏最近發展正盛，要是能再添一筆，或許是錦上添花。”
“我們這是真的羨慕江總，能力完全不在話下。”
“俞總也是考慮周到，畢竟在這，江總率先接了國際合作。先前，我還擔心不懂這塊，好在有俞吟在場啊。”
“......”
俞峰亦聽得心情大好，連連舉杯，“對對對，我也是這麽想的。”
江銘坐在原位，停下了手裏轉動的那枚戒指，直接取下放進兜中。
他不變的表情好似是沒聽進剛才的任何一句話，好一會後，才沈聲回：“是個驚喜。”
俞吟聽得眉頭一皺，隨即看了江銘一眼。對視的下一秒，她就劃過了視線，心思一懸。
江銘見俞吟半天沒反應，還主動出聲：“俞小姐，不喝一杯？”
俞吟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只是應聲舉杯，空杯喝完。
......
後來趁著俞吟上洗手間的空檔，俞峰亦找了個機會，提前撤退。幾個人也相繼看懂了意思，抱歉打完招呼，離了場。
桌上只剩下江銘一人。
俞吟再進包廂時，江銘已經坐在了她的位子上，襯衫領口扭開了兩粒紐扣，沒了剛才偽裝出的假樣。
不由得，她滯了腳步，落目看向了掛在椅子上的背包。
手機錢包什麽的都在裏面，她得靠近去拿。但男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得她心驚。
“俞總有事。”江銘摸了下下巴，挑了點聲音，“不如我送你回家。”
俞吟聽得有點心煩，臉色變沈，握著門把的力道加重了些，“我不需要。”
像是挑起了興致，江銘拿著她的包還有自己那件寬肥的西裝外套，徑直走近。
雖然下意識後退，但俞吟還是腳底有些發軟。還沒來得及上力，她就被一把拉進了包廂。
江銘粗魯地使了點勁，扯著俞吟的胳膊，以防她逃開。
他擡手拍了拍她的臉頰，流裏流氣地笑了：“喲！還挺有脾氣啊，我喜歡。”
說完，江銘還順手撥弄了下俞吟垂下的發絲，湊近輕嗅了下：“這味道，也真合我口味啊。”
俞吟不過是裝得勇敢一點。這下被男人一逗，她嚇得怔楞了下，頭皮一陣發麻。
繼而，鋪天蓋地的心慌和害怕延展開來。
而且，她本就個小人瘦，這下完全力寡不敵。
“剛剛不是很硬氣？”江銘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俞吟細膩的脖頸，笑著舔了舔嘴唇，“再說聲我聽聽。”
俞吟緊抿著嘴唇，生硬地咳了聲：“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江銘顯然不吃這套，輕笑著連連淡嘖：“長得漂亮，沒想到嘴也能說呢。”
“俞總把你養得這麽好，真是盡心盡力了。”
話裏滿滿的調戲意味，聽得俞吟有點作嘔。
她餘光瞥了眼旁邊已經合上的包廂門，想借機逃跑，但玻璃門重到她心思慌張。
“今晚跟我走。”江銘瞇眼笑了笑，“整個江氏歸你怎麽樣？”
聞言，俞吟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呼吸聲變得急促了些，刻意地躲閃開。
這時，俞吟包裏的手機連聲震動起來。江銘拿出來看了眼，備註是段言青。
他冷笑著直接掛斷，“認識段言青？可以啊，這小子之前可是讓我吃了個悶虧。”
俞吟沒搭理他，只是趁著手機再響時，直接用高跟鞋踹了江銘的小腿，一把搶過了手機，使了勁往門外沖。
大堂人不多，三三兩兩分落，大家壓根沒在意艱難跑出去的一個女生。
這一刻，江銘被踹得怒火直起，也來不及顧上顏面，只是緊追在後面。
傾季飯店外，天空黑沈沈一片，烏雲團團，雨勢絲毫未有減弱。
由著下水道排放不過迅積的雨水，階邊已經漫上了一層渾水，濕搭搭地續在鞋邊。
順著風向，蓄成串線般的雨水拍打在臉上，迷蒙了俞吟的視線。
她剛想接起，卻不湊巧，電話被生生掛斷。
江銘察覺出了俞吟有報警的心思，不由分說地搶過了手機，砸到地上，連帶著語氣都變沖了些。
而後，他一把抓住俞吟的手臂，死死扣住。
“老子好好問你，你就好好答。”
“別他媽搞得自己像是吃了什麽大虧。”
“俞峰亦送上門的，能是什麽好貨色。你信不信，老子能操—”
話還沒說完，江銘就側向朝著地上撲了下去，狼狽地摔在了水潭裏，濺得一身臟。
下意識地，他忍著背疼，斷續著脫口而出：“哪個傻逼、不長眼......”
俞吟嚇得說不出話，眼神變得呆滯，嘴唇發抖。
黑傘下的段言青，一身筆挺西裝，眉宇間的陰霾濃重，眼神漆黑到，摻透了吞噬劣物的戾氣。
迎著暴雨，他青了臉色，眼底似是縱著猩紅火光，燃燒著憤怒。
轉而，段言青看向了一旁的俞吟，自然淡下了眸子。
縱然語氣放平，還是冒著火。
“還要我牽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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