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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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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魚

城市的霓虹渲染著黑夜,夏日的風吹來江邊的水氣,驅散白天積蘊的熱氣。沿江的廣場公園裏滿是消暑的市民,廣場舞喧囂的音樂飄揚在夜空。

這裏是海城,錦陽江。

靠近錦江大橋附近的斜堤上坐著一個男人,男人曲著一只修長的腿,坐沒坐相卻天生自帶貴氣驕矜。

這裏行人少,幾乎沒有人註意到他。

偌大的城市,每天都會有無數的悲歡離合。蕓蕓眾人的喜怒哀樂,在時間的長河中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魏策陰鷙地盯著江面,試圖透過黑潮暗湧的水面看清一切。

十年了。

那件事情陰魂不散地伴隨著他,無論他變得多強多穩重,總有人在背後拿這件事情質疑他的品性。

他今年三十三歲,父母開始操心他的個人問題。就在不久之前,他剛被長輩們安排與一個世交之女相親。

那位世交之女名叫曾柔柔,長相和舉止倒是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兩人至小到大沒什麽交集,但他好像聽過對方的一些事情,無外乎才貌雙全之類的美譽。

她對他很滿意,嬌柔造作地表示不在意他過去的事。

可去她的吧!

他管她在不在意,他壓根不想結婚。自從那件事以後,他看所有的女人都像是看披著畫皮的妖怪,視她們如洪水猛獸。

曾柔柔腥紅的唇一張一合,自以為自己是天仙下凡,嗲著的聲音聽得人想吐。要不是良好的家教和顧忌雙方的長輩,他早就一杯水潑過去,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什麽東西,在他面前裝什麽純情少女。

他們這個圈子,誰還不知道誰。

他冷冷地看著她裝模作樣,時而高傲時而溫柔大方。聽著她誇誇其談說著文化覆興、佛倫羅薩畫派和威尼斯畫派,還有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梵高。

裝什麽裝。

這些年母親連詐帶騙哄讓他相過不少親,其中有表面清純背後連幾人行都敢玩的白蓮花;還有標榜著獨立女性,偏又處處顯擺家世的清高女;還有在他面前溫柔善解人意故意吊他胃口的綠茶,實則背後粗話連篇;甚至他還碰到過人間聖女,在他面前擺出一副悲憫天人的善良,卻被他撞見對路邊殘疾乞討者視若無睹。

拜那個女人所賜,這些年他產生被害心理,看哪個女人都像是對他有所圖謀。事實沒有讓他失望,每一個試圖接近他的女人他總能看穿對方的真面目。

十前年,他二十三歲,剛剛大學畢業。

幾個發小在藍馬會所裏替他慶祝,他看著他們身邊花枝招展的少女,大概明白他們的意思。像他們這樣的富家子弟,私下會玩不是什麽秘密。

大家起哄,說是趁著機會替他結束童子雞的生涯。他嗤之以鼻,淡淡地表示拒絕。酒喝到一半那些人越玩越開,他沒有半點興趣。

借口去洗手間時離開,剛回到在會所開好的房間裏,一個女孩突然沖進來一把抱住他。他聞著對方身上的幽香,身體開始不受控制。

他立馬明白那些人不是說說而已,竟然是來真的。懷中的女人嬌軟甜美,正是他同校的校友夏慈心。

夏慈心這個女人在學校裏頗有些名氣,並不是說她有多喜歡參加社團或是在學校有多活躍,而是她明明頂著一張美人皮卻是個很努力學習的書呆子。

她和他的生活當然沒有交集,但是大學裏的男生很喜歡議論她。無外乎是說她長得漫畫裏的少女,怯生生如小鹿般的眼睛、粉嫩嫩如櫻花般的唇、還有巴掌大的可憐小臉。纖弱無比的小身板,卻有著難得一見的好身材。

所謂身嬌體軟易推倒,說是就是她那樣的女生。

表弟杜邦曾無比艷饞地提起過她,還特意指給他看。當時他隨意看去,只見她抱著一堆書上樓。小臉幾乎埋在書裏面,確實如別人所說的那樣身嬌體軟。

她的長相很對他的胃口,但他從來不是見色起意之人。

那時嬌嬌軟軟的身體就在他的懷中,他又剛好中了某些藥。只要不是聖人,大多都會忍不住。其實如果硬忍他未必不能,但他沒有忍。

夏慈心是第一次,他也是。

他開始不是很能享受到,到後來漸入佳境。女孩甜美得像一杯美酒,引得人不停地想品嘗。她嚶嚶哼哼,嬌弱的身子讓他一次又一次血脈賁張。

說實話,那種感覺很暢快。

沈迷的時候有多愉悅,事後他就有多後悔。

他記得幾個陌生人沖進來的時候,對方茫然地用被單包著自己。她沒有哭,楚楚可憐地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

沖進來的人自稱是她的家人,還說要告他。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又換了一個嘴臉,表示可以私下解決。

從頭到尾,夏慈心沒有說話。

她可憐的小模樣像個破碎的洋娃娃,讓年少熱血的他心生憐惜。她很美,是那種毫無攻擊性的美。

他當時想,如果她聽話,他倒是不會吝嗇金錢方面的補償。或者如果她願意,他甚至可以負責,所以他提出娶那個女人,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誰知道特麽的她的家人居然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兩千萬彩禮。

十年前的兩千萬,可不比現在的兩千萬。對方要價太狠,他決定晾一晾那家人,這一晾就出事了。女孩跳江自盡,她的家人大鬧著不肯罷休,害得他名聲盡毀。

那個該死的女人,明明他們好歹身體契合男女共歡。事後她居然一字不發,任由自己的家人勒索他。

“夏慈心,你給老子滾出來!”

沿江跑步的人聽到這聲歇斯底裏的呼喊,只當他是一個失戀的男人在發瘋。路人搖著頭,感慨著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經事,一個失戀就發了瘋似的要死要活。

他扒了一把頭發,哪裏還是那個冷峻成熟的海城新貴。他覺得自己真是要瘋了,那個姓夏的女人就是生來克他的。人已失蹤十年,居然還陰魂不散地纏著他不放。

說是失蹤,其實大概率是屍沈江底。

這些年,米家那對夫妻沒少訛他。今天要投資明天要讚助,他雖然不耐煩應付他們,丟給他們的都是一些雞肋的小項目,但這些年他心裏實在是憋屈。

“夏慈心,你最好別讓老子找到你。不管你是人還是鬼,老子一定好好和你算算這筆賬。”

十年了,他真夠了。

黑乎乎的江面泛起細細的波紋,像被風吹皺的皮膚,黝黝如忘川一樣在夜色中更顯詭異。一半是黑暗,另一半卻是波光粼粼,被江邊的霓虹染上五彩絢爛。

這時江邊響起水花,他下意識以為有大魚。

等到水花暈開之後,他看到似乎是有人在水裏奮力游弋。那是一個女人,有著海藻般的長發,曼妙靈活像魚兒一樣的泳姿。

她往岸邊游來,像一條優雅的美人魚。

魏策瞇著眼,看著她游到岸邊。

濕透的長發,貼在身上的長裙,水洗後美到驚心動魄的素顏,活脫脫一個從水裏游上岸的美人魚。

他想,如果世上真有美人魚,那一定是這個樣子。

同時心生疑惑,自己一直待在這裏並沒有看到過她,也沒有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他陰鷙的眼神盯著她,突然瞳孔一震。

“夏慈心?!”

夏慈心還在喘氣,聞言下意識擡頭看去。

眼前的男人身量極高逆著光,襯衫的袖子挽在手肘處,西裝被他隨意拎在手上。昏暗模糊了他的長相,依然難掩他散發出來的氣場。

有些眼熟,她想。

不由得陷入恍惚,她記得自己從藍馬會所跑出來,就那樣走啊走一直走到天快黑。她站在江邊吹著江風,誰知一不小心腳一崴掉進水裏。

她記得那時候天還有些亮,怎麽這一會兒功夫天已黑了?

還有這個男人竟然認識她。

“先生,你認識我?”

魏策被氣笑了,這女人還在裝無辜。

“夏慈心,你好好看看,我他媽的是誰!”

夏慈心被他的戾氣嚇到,瑟瑟然再一次仔細看他。越看越覺得眼熟,好像他們不久前才見過。她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只剩下滿臉的驚訝。

是那個人,又不像那個人。

“你…你是魏…魏先生?”

“很好,你終於認出我了。”魏策捏著手指,發出關節作響的聲音。近看之下見她更是美到不像真人。這樣的長相,就算是又狼狽又濕淋淋還是該死的好看。

艹!

他的心一軟。

夏慈心腦子一片空白,低頭看著自己光祼的腳。她的一只鞋子掉在岸上,另一只在水裏被她踢掉。

纖細白凈的足,瑩潤可愛的腳趾頭。

她在他的氣場下蜷起腳趾,越發的惹人愛憐。

魏策也看到她的那一雙足,這個女人還真是處處都長在他的喜好上。不過那又怎樣,他可沒忘記這十年來他背負的名聲。

十年?!

她和十年前相比絲毫沒變,到底是人是鬼?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們之間的賬該好好算一算。”

“我們算什麽賬?”她茫然,爾後面色一白,“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進你的房間。我媽她…你別理她,也別給她錢。要是她真去告你,我可以出庭作證說我是心甘情願的。”

魏策積攢十年的怒火頓時沒了脾氣,他磨了磨牙。“你怎麽給我作證,你他媽知不知道現在是多少年?事情都過了十年,你還怎麽還我名聲!”

夏慈心震驚地看著他,他在說什麽?

十年?什麽十年?

“魏先生,你在開玩笑?”

魏策氣極反笑,蹲到她的面前指向對岸,“你自己看。”

對岸的高樓上霓虹閃爍,那些燈光秀變幻出耀眼的字幕:你好,2018!

“2018?不是2008嗎?是不是工作人員打錯了?”她喃喃著,不敢相信。

他拿出手機,在她面前劃開屏幕。然後在她驚愕的眼神中得意地介紹起來,什麽視頻通話、手機支付。

“信了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下一陣懊惱。

十年間,他努力讓自己越來越成熟穩重,那些看著他長大的長輩都很欣慰他能在短短的時間成長。其實他的內心還留有過去的那個他,那個驕傲恣意的他。

在她面前,他似乎還是十年前的那個毛頭小子。這急切向女人顯擺還洋洋得意的樣子他自己都嫌棄,簡直是沒眼看。

真是嗶了狗!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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