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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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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

一個時辰前,宣明殿。

商討完近期朝中之事,幾位尚書大人紛紛起身向德帝行禮告退,唯有吏部尚書張中和面帶愁容,欲言又止。

德帝是什麽人,眼角的餘光斜了一下,不動聲色道:“中和暫且留一留,朕還有事詢問。”

“是。”

看著幾位大人欠身退下,張中和瞄著德帝的臉色上前一步,揖手說:“果真是什麽都瞞不住陛下您。”

“行了,朕看你滿臉愁容,是有事啟奏還是家中有難?”

“陛下英明,臣確實聽聞了一些事,但不知當說不當說。”張中和的愁容之上又添了一絲為難。

“愛卿但說無妨。”德帝瞧著張中和這架勢,怕是如何都要說。

“陛下,那微臣就直說了,近日來您移駕清秋山莊,太子殿下悉心打理宮內大小事務,微臣們看在眼裏,都自愧不如。只是這凡事皆講度,往上,太子殿下與兵部尚書交往甚密,往下,又頻繁宣見今年秋闈新科狀元,臣擔心,如此會給太子殿下招來閑言碎語。”

張中和這說得有板有眼,看似句句在理,全都是為了太子蕭明佑而憂心,但德帝怎麽會聽不出其中的意思?

只不過德帝剛一回宮,太子就已去覆命,提綱挈領覆述了近來的安排。所以,張中和這一步,倒是走得急了些,不僅沒能如願讓德帝心中對太子起疑,還反而顯露了他的私心。

見德帝垂眸未說話,張中和摸不準其態度,添添幹燥的嘴唇,歇了歇又繼續說著:“陛下,您覺得呢?”

“北疆有異動,太子不與兵部尚書商討應對之策,愛卿可有其他高見?”德帝緩緩擡起頭,目不斜視看著張中和,“至於秋闈,本就是為了挑選出眾能人,新科狀元脫穎而出,太子宣見,再三考量,惜才愛才,又何來閑言碎語?”

“是。”張中和趕緊行禮,“是臣多慮了。”

“陛下……”

陳皇後的一聲輕喚,拉回了德帝的思緒,他斂去那意義不明的目光,轉而看著蕭明湘,正色道:“湘兒,父皇相信你。”

雖然蕭明湘只說是一場噩夢,但德帝才剛回了宮,就有人借機試探他對太子的態度,稍加以聯系,他便有了判斷,之前就曾有小幾個朝臣在他耳邊旁敲側擊暗示太子拉幫結派等等,如今看來,只怕這暗中的勢力比他女兒噩夢之中的所見,還要更龐大。

的確,是該好好查一查了。

蕭明湘嘴唇嚅動不止,良久說不出話來。蕭明佑看穿她的心思,如往常一般揉著她的頭,“湘兒,你該早些將這這些苦楚說給兄長聽的,這幾日看著你心神不寧,兄長都不知琢磨了多少法子想哄你開心。”

“你們……”蕭明湘沒敢擡頭,目光無神地盯著自己的鞋尖,“你們真的相信我?不是為了哄我開心才這樣說的?”

“當然了。若真只是想哄你開心,我們在你說完後直接順著你的話不就行了?”陳皇後暖生寬慰,“雖說夢裏的事情大多荒誕不經,但你看得如此真切,且所言之事我們心中也隱隱有感,並非絕無可能,所以才要更加小心思量,不能敷衍你啊,對吧?”

聽了陳皇後的話,壓在蕭明湘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一點,她斜睨著蕭明佑,又有點氣惱地拍掉他的手,控訴道:“可是兄長剛剛就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湘兒,這麽大的事情,你總得讓兄長緩一緩吧?”蕭明佑的手又悄摸摸搭了上去,“再說我何時像你說的這般滿臉不可置信了?”

“哼!”蕭明湘嘴一撇,不理他,轉而看向德帝,“父皇……”

“湘兒,你的提醒來得正及時,不過茲事體大,永寧王是太祖時就封下的爵位,沒有實證不可輕舉妄動,更不可打草驚蛇。但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父皇可是大燕天子,那些宵小之徒想要明裏暗裏算計,沒那麽容易,朕與佑兒會做好安排的。”

蕭明湘這才鄭重點了頭,又情不自禁哂笑。都說關心則亂,她重生回來,一直想著前世的悲劇,想著要如何揭開永寧王與方黎的陰謀,幫她的家人度過劫難,但想著想著就想得多了些,把自己都繞了進去。正如此時她的父皇所言,他們身處大燕皇室,擁有著至高的權勢地位,而如此牽扯甚廣的謀逆之事,通過她父皇與兄長之手去暗中調查,明明省時省事又省力!

德帝看著蕭明湘一會兒怏怏不樂,一會又掩嘴傻笑,朝著陳皇後遞去一道眼神,陳皇後領會,說:“對了湘兒,你早上不是說有個什麽影子戲要讓我們見識見識的嗎?”

“啊?哦,影子戲,母後想看影子戲嗎?”

“聽著挺新奇的,母後倒是想看上一看。”

“那,那湘兒這就去給你們安排。”蕭明湘起身就要出去,卻被一只飽經風霜的手被牽住,德帝笑著說:“湘兒,朕與佑兒還有事要商討,改日再陪你們一起看。”

蕭明湘頓了一下,明白過來,同樣回以一道和煦笑容,“好。”

德帝看了蕭明佑一眼,兩人默契往外走了出去。

蕭明湘的目光追隨著那兩道偉岸的身影,帶著一身的浩然正氣,順著臺階漸行漸遠,直至隱入拐角,她才心滿意足地回過頭,“母後,走,湘兒帶你去看影子戲。”

“好,都聽湘兒的。”

屋內燈滅燈明,鼓聲起起落落,那一出蕩氣回腸的故事再次上演,最後隨著“咚”的一聲,完美落幕。

許是才剛放下心中的郁結,蕭明湘望向那白色帳幕時,後邊朦朧的燈光忽而都變得清晰起來,她似乎不僅讀懂了故事裏的蘭舟,甚至還能想象到關於蘭舟那些未呈現在戲裏的恣意生活。

掌聲響起,陳皇後絲毫不吝嗇她的稱讚,“故事曲折卻不屈折,悲戚卻不頹喪,僅一燭一帳,竟能將這故事說得栩栩如生,確實不錯。”

蕭明湘點頭如小雞啄米,心事說開,她渾身蕩漾著活躍的生機,“是吧?湘兒第一次看完也是佩服得很呢!”

“想來是我錯責了佑兒。”陳皇後見蕭明湘氣舒面悅,她亦了然一笑,“他為討你歡喜,找來這民間的小把戲,得是費了不少功夫吧?”

“才不呢,這影子戲來自民間,但教她們的,”她眼神掃向前邊的丫鬟們,“可不是民間的手藝人。”

“哦?”陳皇後一下來了興趣,蕭明湘娥娥笑說:“是一個朝臣。”

陳皇後身子往後微仰,瞇起眼,“當真?”

“當真當真,是秋闈的新科狀元。”蕭明湘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小手一拍,“對了,兄長還說了,雲巖又抽空寫了個新故事,擇日就會過來教給他們呢。”

“雲巖?”

“就是秋闈的新科狀元,他不僅親手教了影子戲,還撰寫了戲裏的故事。”

“原來如此。”陳皇後若有所思點點頭,她倒是第一次見蕭明湘對方黎之外的男子如此青眼相待。

蕭明湘一看,頓時反應過來,著急解釋:“母後,你可別誤會了什麽,我與他僅一面之緣,就只是純粹欣賞他的才能。”那日匆匆一瞥,關於雲巖,她腦中只留了一個模糊的輪廓,談不上其他。

“母後又沒說什麽。”陳皇後這般說著,嘴上卻笑得更歡了,“你看你,怎還急上臉了呢。”

蕭明湘更是語塞,雙手往自己臉上一拍,“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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