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山海關外的廝殺聲已經響了一夜，東方升起第一縷曙光，照射到的不是原本那大好山河，卻是成片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栽倒在屍體中的旗幟。

起先吳三桂站在關城上指揮，但由於戰況愈加激烈，不得不親自下城作戰，此刻他正帶著一千多名關寧騎兵在修整。

“爵爺，咱們還是先退回關內，不得不防。”

夏國相忽然說出這番話，吳三桂聽的一頭霧水，擦了擦臉上不知是誰的血跡，頭也不回的問道：

“防什麽？”

不過夏國相並沒有直接回答，欲言又止，吳三桂見到他這個樣子也是又氣又急，皺眉催促道：

“這都到什麽時候了，有什麽話就說，大家都是兄弟，現在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還分什麽彼此！”

夏國相看見周圍關寧軍將領好奇的目光，點點頭：

“爵爺，咱們要防一防齊軍，都打了一天一夜，弟兄們損傷已經過半，齊軍卻連個影子都沒看見，要是弟兄們拼光了，可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聽見這話，吳三桂將手裏的刀放下，沈吟說道：

“國相的意思，是怕王爭倒打一耙？”

“沒錯，爵爺你仔細想想，眼下對齊軍最好的結局是什麽，無非就是等咱們和闖賊拼個底兒掉，他們再一舉殺出，將兩邊兒都給滅了。”

夏國相的話引起許多關寧軍將領的擔憂，都是在議論紛紛，的確，齊軍方面的態度不明不暗，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援軍來，很明顯就是打這個主意。

對於王爭來說，關寧軍這支只聽命與吳三桂來說的精銳確實值得忌憚，最好的結果就是先借吳軍之手削弱大順軍，再坐收漁翁之利。

這淺顯易懂的道理，現下就連許多關寧軍將領都看出來了，吳三桂又怎麽看不出來。

其實大戰最開始的時候，他之所以在關城上指揮，就是有些搖擺不定，下不定主意，因為一旦要是離開這山海關，可就再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聽到這個話，吳三桂第一想法就是有些後悔，連忙派人回關城去問一問，但不沒過多久去問的人就回來了，高第怎麽都不開城。

“這個高第！”

最後的希望破滅，夏國相不由得恨恨咒罵：

“早就看出這家夥膽小如鼠，但沒想到這麽不識大局！”

聽到這個消息後，吳三桂不像其他人那樣驚慌失措，反倒是冷靜下來。

眼下說什麽都晚了，關寧軍已經和大順軍拼殺了一天一夜，就算想抽身都不可能，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看王爭會不會絕情，一條生路都不給。

就算到了那個時候，他吳三桂也不會讓王爭太好過，要知道，王爭和多爾袞一樣都打著統一天下的心思。

想要統一天下，他這個前明平西伯的話就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殺了自己，再滅了關寧軍，其餘將領人心惶惶，誰還會投奔王爭？

想到這裏，吳三桂橫起刀，朝後面大喝道：

“咱們現在都在關外，大家都陷進去一天一夜，再想脫身已經來不及了，無論齊軍，還是清軍，都能輕易將咱們擊潰。”

“所以擺在咱們面前的，只有殺敗李自成這一條路，讓齊軍和韃子都看看關寧軍的實力，表現的越是勇猛，握在手裏的籌碼就越多！”

吳三桂喊完便一馬當先沖了上去，夏國相和周圍的關寧軍將領都是放聲大笑著壯膽，亂哄哄的沖進戰場。

“弟兄們追隨爵爺十幾年了，就算到天涯海角，也要繼續追隨，什麽大順、大清、南齊，都是一群小人！”

不得不說，吳三桂帶著一群關寧軍將領在戰場內還真是如魚得水，雖然大順軍也非常勇猛，但畢竟連續作戰這麽久，對方又都是騎兵，難免有些氣力難支。

遠遠的土坡上，立著兩千多名養精蓄銳的老營兵，李自成正在凝神看著戰場上，見到吳三桂橫沖直撞，頓時呵呵笑道：

“哼，你看你兒子，殺的多開心。”

李自成說話的時候雖然在笑，但誰都能聽出來，這其中實在是蘊含著極度的憤怒，田見秀手握力弓，不斷試著瞄準陣中拼殺的吳三桂，但卻因為距離和周圍人太多的原因又放下。

這個時候，吳襄滿臉的鮮血已經凝固大半，但他卻是滿臉不在乎，聽著李自成的話，滿臉嘲笑的說道：

“這一仗打完，闖王怕是就要回陜西老家種地了吧？”

李自成起初沒有去看吳襄，還以為是在嘮家常，納悶的道：

“種地怎麽了，自古種地的都是英雄，都是豪傑，就算被一時擊敗，也總還能東山再起。”

吳襄卻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看著李自成，臉上的嘲弄神色更甚：

“闖王說得對，種地好啊，種地好，種地的都是英雄豪傑。”

直到這個時候，李自成才聽出來吳襄話中嘲笑的意思，回頭一看，頓時連心肺都要氣炸，冷冷道：

“來人，將這老不死的吊起來，讓吳三桂看看他爹！”

吳三桂騎著黑馬，一口長刀幾乎是無人能敵，所過之處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大順兵屍體，正當他殺的痛快，卻忽然聽周圍關寧軍將領驚呼。

“那不是老將軍嗎？”

吳三桂應聲看去，看見的那一幕，令他此生都難以忘懷。

已經半死不活的吳襄此刻被幾名大順兵吊在旗幟前面，披頭散發，渾身上下都是傷痕，不過接了來發生的，更是讓吳三桂驚呼出聲。

“爹！”

李自成身邊的田見秀雖然射不到吳三桂，但卻張弓搭箭，“嗖”的朝吳襄射出一箭，箭簇直直穿透了吳襄的脖頸，吳襄這才算是徹底沒了聲息。

這還沒完，李自成下令將吳襄的四肢和首級砍下來掛在大順軍的戰旗上，以洩自己對吳三桂的心頭之恨。

“闖賊，拿命來！！！”

吳三桂瞪大了雙眼，吼聲已經變得嘶啞，變得瘋狂起來，縱馬朝李自成沖過去，沿途想要阻攔的大順兵將幾乎都被一刀砍死。

不過吳三桂和李自成有幾百步之遙，中間滿是大順的兵將，也就是向前沖了三十幾步的距離，後方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殺漢狗！”

“爵爺，清兵，是清兵！”

清軍突然從一片石的方向殺過來，而且目標非常明確，不論大順軍還是關寧軍，是見人就殺，馬蹄踏處，盡是一片的崩潰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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