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市今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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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市今昔
劉晞在一處羌人的攤販前駐足，而跟隨她一同出行的幾人也隨之停下了腳步，或百無聊賴、或饒有興味地看著小攤前的諸般物品。
羌人小販早就註意到了氣勢不凡的幾人，此時見她停下，忙躬身招呼道：“貴客可要瞧瞧，小人這兒的東西都是上好的物件。”
劉晞隨手拾起一個充滿異族風情的青銅擺件，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後，溫和道：“確實不錯，只是足下這兒似乎並沒有我想要買的東西。”
羌人小販絲毫不以為忤，十分熱情地推銷起了自己的貨物，朗聲道：“小人的皮毛、香料、駿馬還有美酒，可都是頂頂好的，貴客不妨再瞧瞧？”
見劉晞不為所動，攤主連忙操起那口滿是方言特點的漢話，接著道：“不知貴客到關市，是想買些什麽？小人或許能為您從中引薦引薦呢。”
劉晞聞言莞爾，笑道：“偶然路過此地，想給隨行的部曲備些防身的兵器，不知足下可有推薦的去處？”
攤主雖然久在人來人往的關市，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容貌如此不凡的主顧，一時之間竟被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話中之意，慌張道：
“這……這這……貴人慎言，朝廷雖然未曾禁止關市，但從不允許鐵制物件和兵器出現在此地。若是被官府發現，可是要人頭落地的。”
攤主很想宰一宰面前這只看著就很肥美的肥羊，但在劉晞問及兵器之事後，立馬沒了剛剛的熱絡之意，避之唯恐不及地出言打發幾人離開。
劉晞也不惱，繼續帶著幾人在關市中兜兜轉轉。
“幼時常去宮中蘭臺，故而也有幸讀過涼州各郡的地志。”
她頂著身後幾人各異的目光，感慨道：“書中說：建武年間，天下大亂，唯河西乃安。諸族竟相通商，貿易之往來十分繁榮，以至貨物堆積，不得不設立夜市。”
眼前的寥落之景映入眼簾，劉晞微嘆，“即便是京都雒陽，也不曾有過夜市。幼時的我讀到這處時，對此倒頗為向往。”
跟著劉晞出行的人除了隨行的親衛，便只有賈詡。而親衛若無命令絕不會擅自搭話，那麽，這話的實際聽眾便只有賈詡一人了。
賈文和拱手一禮，回道：“某倒是聽祖輩之人描述過當時的情景。”
市日四合，稱為天下富邑——那對涼州來說，已經是非常非常遙遠的事情了。
自大漢國力衰微之後，便常常自顧不暇，哪能再繼續保持對西域的控制力與影響力？今日的朝廷雖還設有西域長史府，可這個機構早已經是名存實亡……
在此條件下，大漢與西域諸國的商路自然也被阻斷。
即便還有人想借此牟利，也常常因為愈演愈烈的羌亂止步。
失去通商要路地位的涼州，便漸漸成為了人們掛在嘴邊的苦寒之地。
賈詡一頓，飽含深意地瞟向劉晞。這一路上，這位都對關市和貿易之事頗為上心……難道是想再啟商路，重新掌控西域？
察覺賈文和眼中的探究之意後，劉晞會心一笑，道：“文和多慮。只是時移事易，忍不住發幾句牢騷而已。”
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大漢朝廷早已風雨飄搖，能不能繼續茍延殘喘下去都還是個問題，又哪能有什麽不合時宜的進取之心？
賈詡稍稍擡頭，露出一個十分無辜的眼神，仿佛完全不知道劉晞在說些什麽。
劉晞並不將話挑明，只是話鋒一轉，笑道：“不過，我心中確實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昔年盛景在這方土地上重現。”
賈詡眉梢微挑，素來平平淡淡的臉上終於有了點不一樣的表情。驚訝有之，怔楞有之……震撼亦有之，以至於物是人非、時移事改之後，他依然忘不了劉晞的這句話。
賈詡沒忍住擡眸，悄悄觀察起自己這位上官。
眼前的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剛剛發下了怎樣的宏願，正在言笑晏晏地規劃行程。
“西域定然是去不了的，但玉門關我倒很願意去瞧瞧，可惜昭姬來信，邀我到新建的學宮一觀。”
賈詡暗自跟上劉晞的腳步，沈默地做個稱職的聽眾。
“若要趕上學宮首次開學的日程，恐怕還得盡快處理完這些事情，早日折返。”
話音落下後，劉晞忽而回首看了眼賈詡，問道：“文和可知我今日為何到此地來？”
賈詡小小一揖，依禮應道：“某不敢妄自揣測明公之意。”
在劉晞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他輕輕補上一句，“但觀您近日行程，似乎有意要整飭關市。”
“文和總是深得我心。”劉晞撫掌而笑，眸中卻沒什麽笑意，若是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瞥見幾分冷意。
“這邊疆的貿易，確實是該整頓整頓了。”
“羌胡之人以畜牧為業，逐水草而居，在鑄器冶煉一道向來沒什麽能力。”
但是事實上，羌人、胡人、匈奴人，乃至於更北邊的鮮卑人，不但不缺用於戰爭的兵器弓弩其部眾的武器裝備甚至直逼朝廷軍隊。
“說來也確實可笑啊，敵人用來殺死漢人的兵器，恰恰出自漢人之手。”
那些滿心滿眼都只有利益的野心家，無視朝廷的禁令，大肆通過走私貿易向敵軍輸送兵器弓弩，以牟取暴利。
正是走私出去的這些兵器，讓數不勝數的官軍失去了性命，也讓無數父母失去了兒郎、讓妻子失去了丈夫、讓孩子失去了父親。
賈詡便道：“自管理羌人事務的護羌校尉死於叛亂後，邊疆防務確實多有懈怠。”
“文和啊文和，你我都知道關塞不嚴、禁網疏漏，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劉晞一哂，“這其中的水確實深。怎麽，文和是怕我淹死在這兒嗎？”
她伸手阻了賈詡欲告罪的動作，又先一步截了他的話頭，“安心，我就做些敲山震虎的小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傅南容吧。我已表了他做護羌校尉。”
賈詡略一拱手，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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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晞在一處羌人的攤販前駐足，而跟隨她一同出行的幾人也隨之停下了腳步，或百無聊賴、或饒有興味地看著小攤前的諸般物品。
羌人小販早就註意到了氣勢不凡的幾人，此時見她停下，忙躬身招呼道：“貴客可要瞧瞧，小人這兒的東西都是上好的物件。”
劉晞隨手拾起一個充滿異族風情的青銅擺件，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後，溫和道：“確實不錯，只是足下這兒似乎並沒有我想要買的東西。”
羌人小販絲毫不以為忤，十分熱情地推銷起了自己的貨物，朗聲道：“小人的皮毛、香料、駿馬還有美酒，可都是頂頂好的，貴客不妨再瞧瞧？”
見劉晞不為所動，攤主連忙操起那口滿是方言特點的漢話，接著道：“不知貴客到關市，是想買些什麽？小人或許能為您從中引薦引薦呢。”
劉晞聞言莞爾，笑道：“偶然路過此地，想給隨行的部曲備些防身的兵器，不知足下可有推薦的去處？”
攤主雖然久在人來人往的關市，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容貌如此不凡的主顧，一時之間竟被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話中之意，慌張道：
“這……這這……貴人慎言，朝廷雖然未曾禁止關市，但從不允許鐵制物件和兵器出現在此地。若是被官府發現，可是要人頭落地的。”
攤主很想宰一宰面前這只看著就很肥美的肥羊，但在劉晞問及兵器之事後，立馬沒了剛剛的熱絡之意，避之唯恐不及地出言打發幾人離開。
劉晞也不惱，繼續帶著幾人在關市中兜兜轉轉。
“幼時常去宮中蘭臺，故而也有幸讀過涼州各郡的地志。”
她頂著身後幾人各異的目光，感慨道：“書中說：建武年間，天下大亂，唯河西乃安。諸族竟相通商，貿易之往來十分繁榮，以至貨物堆積，不得不設立夜市。”
眼前的寥落之景映入眼簾，劉晞微嘆，“即便是京都雒陽，也不曾有過夜市。幼時的我讀到這處時，對此倒頗為向往。”
跟著劉晞出行的人除了隨行的親衛，便只有賈詡。而親衛若無命令絕不會擅自搭話，那麽，這話的實際聽眾便只有賈詡一人了。
賈文和拱手一禮，回道：“某倒是聽祖輩之人描述過當時的情景。”
市日四合，稱為天下富邑——那對涼州來說，已經是非常非常遙遠的事情了。
自大漢國力衰微之後，便常常自顧不暇，哪能再繼續保持對西域的控制力與影響力？今日的朝廷雖還設有西域長史府，可這個機構早已經是名存實亡……
在此條件下，大漢與西域諸國的商路自然也被阻斷。
即便還有人想借此牟利，也常常因為愈演愈烈的羌亂止步。
失去通商要路地位的涼州，便漸漸成為了人們掛在嘴邊的苦寒之地。
賈詡一頓，飽含深意地瞟向劉晞。這一路上，這位都對關市和貿易之事頗為上心……難道是想再啟商路，重新掌控西域？
察覺賈文和眼中的探究之意後，劉晞會心一笑，道：“文和多慮。只是時移事易，忍不住發幾句牢騷而已。”
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大漢朝廷早已風雨飄搖，能不能繼續茍延殘喘下去都還是個問題，又哪能有什麽不合時宜的進取之心？
賈詡稍稍擡頭，露出一個十分無辜的眼神，仿佛完全不知道劉晞在說些什麽。
劉晞並不將話挑明，只是話鋒一轉，笑道：“不過，我心中確實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昔年盛景在這方土地上重現。”
賈詡眉梢微挑，素來平平淡淡的臉上終於有了點不一樣的表情。驚訝有之，怔楞有之……震撼亦有之，以至於物是人非、時移事改之後，他依然忘不了劉晞的這句話。
賈詡沒忍住擡眸，悄悄觀察起自己這位上官。
眼前的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剛剛發下了怎樣的宏願，正在言笑晏晏地規劃行程。
“西域定然是去不了的，但玉門關我倒很願意去瞧瞧，可惜昭姬來信，邀我到新建的學宮一觀。”
賈詡暗自跟上劉晞的腳步，沈默地做個稱職的聽眾。
“若要趕上學宮首次開學的日程，恐怕還得盡快處理完這些事情，早日折返。”
話音落下後，劉晞忽而回首看了眼賈詡，問道：“文和可知我今日為何到此地來？”
賈詡小小一揖，依禮應道：“某不敢妄自揣測明公之意。”
在劉晞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他輕輕補上一句，“但觀您近日行程，似乎有意要整飭關市。”
“文和總是深得我心。”劉晞撫掌而笑，眸中卻沒什麽笑意，若是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瞥見幾分冷意。
“這邊疆的貿易，確實是該整頓整頓了。”
“羌胡之人以畜牧為業，逐水草而居，在鑄器冶煉一道向來沒什麽能力。”
但是事實上，羌人、胡人、匈奴人，乃至於更北邊的鮮卑人，不但不缺用於戰爭的兵器弓弩其部眾的武器裝備甚至直逼朝廷軍隊。
“說來也確實可笑啊，敵人用來殺死漢人的兵器，恰恰出自漢人之手。”
那些滿心滿眼都只有利益的野心家，無視朝廷的禁令，大肆通過走私貿易向敵軍輸送兵器弓弩，以牟取暴利。
正是走私出去的這些兵器，讓數不勝數的官軍失去了性命，也讓無數父母失去了兒郎、讓妻子失去了丈夫、讓孩子失去了父親。
賈詡便道：“自管理羌人事務的護羌校尉死於叛亂後，邊疆防務確實多有懈怠。”
“文和啊文和，你我都知道關塞不嚴、禁網疏漏，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劉晞一哂，“這其中的水確實深。怎麽，文和是怕我淹死在這兒嗎？”
她伸手阻了賈詡欲告罪的動作，又先一步截了他的話頭，“安心，我就做些敲山震虎的小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傅南容吧。我已表了他做護羌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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