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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棄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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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棄涼州

對於崔烈奏請舍棄涼州的奏疏,劉晞自然是一視同仁地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顯然對這個提議很心動,因為涼州就像個深不可測的無底洞一樣,將他私庫並少府府庫的錢財都卷了個一幹二凈。

“崔烈之議,聽著倒頗有可取之處?”皇帝捏著手裏的奏章,漫不經心地問道。

“父皇當慎思之。”劉晞微微斂了笑意,拱手道:“涼州士民飽經戰亂,本就對朝廷心有不滿。今若棄其故土,迫之內遷,百姓必生異志。”

“涼州百姓民風彪悍,武德充沛,若在悲憤之下依附逆賊,則賊寇之勢力愈盛,而朝廷平亂之阻力愈強。”

皇帝沈默良久,左右為難之下,便遣身邊的宦官去傳喚了司徒崔烈。

雖說得司徒之位的手段不太光彩,但崔烈作為北方聞名的名士,胸中自然也有幾分墨水。

在得知皇帝傳喚的緣由後,他風度翩翩地行了一禮,誠摯下拜道:“陛下,朝廷苦涼州何其久矣!”

“羌人輕言寡信,常常降而覆叛,叛而覆降。自羌人內附以來,涼州便常年戰亂,飽經血火。今之北宮伯玉更是猖獗,竟糾集十數萬人馬,公然反叛朝廷!”

“因一小州之地,而征發天下、役賦無已,豈不是舍本逐末?陛下,蠍虎尚知斷尾求生,您怎可顧小失大?”

“司徒所言繆矣。”劉晞起身,趨步行至庭中,向皇帝行了一禮後,便神色嚴肅地望向了崔烈。

“今若棄涼州,而使羌胡占據湟中之地,則北夷與雒陽之間再無關隘阻隔!司徒頻頻諫言,難道是想讓羌人揚鞭策馬,直取雒陽?”

崔烈早聞劉晞善辯之名,但今日乍見,還是不免因其辭鋒之利而哽了一瞬。

“公主何必曲解臣意。”他無意與這位公主繼續糾纏,反駁了一句後便迅速將目光轉向端坐的皇帝,繼續道:

“今有破衣一件,若取其殘破之部分去修補全衣,尚可保全大部;若不然,則兩無所保。”

劉晞亦道:“私以為,涼州當如爛疽,若棄之不顧,不日就將蔓延至全身,而後危及中心!”

兩人各執一詞,一時之間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上首的皇帝聽得越聽越為難,只好大手一揮,召百官共議此事。

群臣百官接到命令時,心中大多十分疑惑,雲裏霧裏地依命趕到德陽殿。

他們正要像往常一樣與同僚寒暄寒暄,順道交流交流情報,便赫然發現——萬年長公主竟是在德陽殿落了座。

劉晞以中書令的身份參與朝政,這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但這樣公然出現在朝堂上,還是實打實的第一次。

有人為此心驚,暗自猜測朝中是不是又要起一番變故;也有人橫眉怒目,氣哼哼地抓著玉笏要上去參那位公主一本。

本該嚴肅的朝堂,今日竟像鍋煮沸的水一樣,不停地冒著咕咚咕咚的氣泡。

皇帝不悅地皺起眉,冷聲出言相斥。

沸騰的朝堂終於再次安靜下來。

崔烈在皇帝的授意下,在百官面前洋洋灑灑地重覆了一遍自己的觀點。

群臣乍聽此言,心中皆是一驚,面面相覷地看著自己身邊的同僚。

德陽殿被一陣難言的沈默所裹挾著。

皇帝一邊摩挲著鎏金龍紋的扶手,一邊皺眉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崔烈自認舍棄涼州乃不二之國策,便悠悠然地負手而立,風輕雲淡地看向身後的同僚。

但他並沒等到意料中的附和之言。

“臣以為,斬司徒,天下乃安!”議郎傅燮當下便站了出來,厲聲說道。

此言一出,立馬便有尚書郎跟著出列,行禮道:“臣劾議郎傅燮廷辱大臣。”

糾舉朝會禮儀的殿中侍禦史緊隨其後,奏請道:“臣劾議郎傅燮殿前失儀。”

治書侍禦史荀攸權當自己沒看見同事的暗示眼神,徑直低下了頭,悠悠然地註視著德陽殿的地階——仿佛地上有什麽絕世好文章。

傅燮的話確實失禮,他身為侍禦史,本該和同僚一同彈劾這位議郎。

但他私心裏覺得——傅燮所言大抵是沒什麽問題的。

“兒臣以為,傅議郎秉公直言,未有失也!”劉晞的話,使殿中本就緊張的氣氛愈發劍拔弩張。

“涼州既棄,則以三輔為塞;三輔若失,則以弘農為障;弘農不保,則雒陽為邊!”

“今日棄涼州,明日棄三輔,後日又棄弘農,等來日寇臨雒陽,司徒是不是還要南遷都城,到那江南之隅茍安一方?”

她向皇帝長揖一禮,旋即憤然轉身,眉目如劍地喝問滿朝公卿:

“袞袞諸公,難道都是像崔司徒一樣,毫無進取之心的卑怯之徒嗎?”

尚書令盧植手持笏板出列,“臣亦以為司徒之言不可取。”

皇帝萬分頭疼地皺著眉,擡手示意眾人暫且安靜,轉而對傅燮問道:“傅卿,何出此言?”

傅燮再拜,而後毅然擡頭道:“高祖初興,安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世祖親設長吏、勸民牧耕,方保得北境,有了今日的涼州!”

“祖宗之土,豈可輕棄?陛下今日若因小挫舍棄涼州,來日將如何拜見先祖,又將如何使天下吏民安心?司徒此言,將致陛下於不孝不義之地!”

“再者,涼州乃天下要沖、國家藩衛,若使羌人得居此地,必成社稷大患。司徒位居三公,不但不思報國,反而輕言棄土,其心可誅!”

皇帝淡淡點頭,又按下急欲爭辯的崔烈。

劉晞見此情境,便知皇帝心中下了決斷,便乘勝追擊地接著道:“父皇若依司徒之言,必將貽害無窮,流毒天下。”

她凜然正色,舉手加額,叩首於地,朗聲道:

“兒臣願領兵前往涼州,不破逆賊,誓不回轉!”

傅燮亦跟著下拜,“臣亦請戰!”

朝中大臣本就不是都讚成崔烈的提議,只是見局勢尚不明朗,不敢貿然發表意見。此時看到大勢已定,便紛紛附和起二人的話。

列席的武將更是踴躍,摩拳擦掌地向皇帝請戰,“臣願往。”

“臣亦願往。”

皇帝的目光在殿中掃視了一圈,最終還是定在了劉晞身上。

“好!”他撫掌大笑,高聲對身邊人說道:“諸君勇武至此,大漢覆有何憂?”

語罷他又忽然站起了身,笑問道:“萬年何在?”

劉晞俯首叩曰:“兒臣在。”

“朕拜你為驃騎將軍,假節領兵往涼州平叛,儀比三司!”

劉晞擡首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容,堅毅道:“兒臣必不辱使命。”

劉晞回到公主府時,戲志才像往常一樣早早地等在了書房。

見到自家主公進書房後,他笑著起身,十分罕見地給劉晞行了個大禮,“恭喜主公,今日又進一步。”

“志才何需與我多禮?”劉晞莞爾,含笑伸手去扶他,然後拱手做了一揖,接著道:“那我也恭喜志才更上一層樓。”

戲志才微微皺眉,有些疑惑地看向劉晞。

劉晞便將那張任命書遞到他手裏,“我已向天子舉薦你為中書仆射。”

青年大致掃完一眼後,故作悵惘地嘆了口氣,惋惜道:“某原以為,主公會讓我隨軍。”

劉晞請他在剛剛的席位上坐下,俄而擡手,十分自然地給他斟了杯茶。

“志才多謀善斷,若能隨我出征,必能使我如虎添翼。然而中書臺初立,尚需人扶持,志才若與我一同離開,則前番心血俱將風消雲散。”

她的笑容和她的語氣一樣誠懇,“只有將它交到志才手裏,我才能安心北征。”

戲志才哪能不明白她的用心,彎唇笑道:“主公無需多言,某知您的苦心,定然不會讓您的心血付之一炬。”

“我知。”劉晞溫和頷首,隨即眸光微動,嘆道:“但我不讓你隨行,確實也有其他的考量。”

“志才,你的身體素來不好,是該好好將養將養了。涼州乃苦寒之地,著實不是什麽休養的好地方,你還是待在雒陽吧。”

這個原因戲志才倒真沒考慮到,以他看來,他身體雖不如常人康健,可也絕沒有柔弱到不能隨軍的地步。

他本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一對上劉晞的目光便敗下陣來,哭笑不得地應了句是,“主公也該善自珍重。”

劉晞與戲志才交代了幾句中書臺的註意事項後,便準備離開書房,去準備出征前的具體事宜。

卻被青年輕聲喚住,“主公稍待。您在外出征,身邊總不能少了輔佐之人。”

“勿憂,我已向皇帝請旨,以議郎傅燮為副將,以潁川荀彧為長史。此二人的名聲,志才應該都有所耳聞。”

乍然從主公嘴裏聽到熟悉的名字,戲志才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但某還是想向您舉薦一人。”

劉晞微微挑眉,重新坐了下來,笑道:“劉晞洗耳恭聽。”

漢朝歷史上共有三次棄守涼州之議。本章雙方論辯的觀點對史書所載多有借鑒。

另外,很感謝大家在評論區為我指出的不足。

但我有幾句碎碎念——

聞過則喜——這是聖人的境界,我做不到;聞過則改——我勉強了一下自己,發現我還是做不到。

畢竟我的水平就擺在這裏,我只是個默默無聞、一無所長的小透明作者——僅此而已。

我寫不出三國時代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精彩,也寫不出將軍謀士們的萬分之一的風華。

我刻畫不出你們所期待的、鮮明立體的人物形象,也規劃不好你們想要的情節與節奏。之所以毫無自知之明地還待在這裏,只是因為喜歡這個故事,故而想把它寫完,僅此而已。

雖然你們可能不太相信,但我每次在下筆前,都是認真做過功課的……但結果你們也看到了,我的水平就是這麽菜(已躺平,勿q)

所以,不要對我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期待。還是那句話——如有不適,請及時逃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咱們山高水長,有緣再見(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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