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關燈
小
中
大
葉八妹回頭，淡笑道：“管不管的不是我說了算，而是族長們說了算。”
說完，她拉著葉國民快步往外走，臨近草棚，拉著葉國民躲進了草棚裏面。
袁君見葉八妹和葉國民回來了，挨近葉八妹小聲道：“你們可回來了，那群人剛才差點打起來了。”
她指了指站在葉八妹家門口的那群人，指尖落在雜貨店老板陳東身上。
葉八妹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後靠近葉國民小聲道：“國民，你一會這樣，先告訴那群人我去走親戚了，要明天才能回來。然後偷偷留下李記者和那個胖胖的男人，就是穿灰色衣裳，肚子很大那個，再來你去找李記者身邊的幾個記者說話，勸他們去祠堂找族長們做采訪，聽明白了嗎？”
葉國民伸出手指頭，掰一根默念一遍葉八妹說的話，確定能準確無誤將她交代的事情背誦出來才點了點頭。
他從旁邊走了出去，沿著屋檐走到家門口，靠著門邊大聲道：“各位，這是我家，不知道你們站在我家門口所為何事？”
陳東著急道：“小夥子，我們來找葉八妹。”
葉國民朗聲道：“原來是找我奶奶啊，不巧了，我奶奶去了親戚家，得明天才回來了，你們請回吧。”
聽了葉國民的話，屋外的人哀怨連天，有人罵罵咧咧，有人直說不巧，有人暗道白走一趟。
見人群開始往後退，葉國民走到李喚記者旁邊，看向他旁邊的幾個人道：“幾位是李記者的朋友吧，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是來做采訪的吧？”
幾個人連連說是。葉國民笑道：“族長們都在祠堂用午飯，如果你們想要收集材料的話，可以去祠堂找族長們。”
話落，幾個記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李喚建議道：“國民說的有道理，徐水村的族長們最了解年三十晚上的事情。采訪他們比采訪八嬸子更有價值。”
有人問了：“可是村裏人都在傳葉八妹全權負責村裏的重建事情，聽說她保證了又出錢又出力，采訪她才有新聞價值。”
葉國民露出苦惱的神色：“你們聽誰說的，我奶奶從來沒答應過要負責村裏重建的事情，你們怕是聽岔了吧。”
李喚對這件事情也有耳聞，但是為了拿到第一手的資料，他出身幫葉國民掩飾過去：“我也覺得你們聽岔了，重建的事情應該由村長負責才對，不可能由八嬸子負責。”
葉國民連連點頭，勸道：“你們還是去采訪村長和族長們吧，他們就在祠堂。”
幾個記者被葉國民和李喚聯手說得一楞一楞，有人道：“李喚說的有道理，不如咱們去一趟祠堂吧？”
有人道：“也好，反正葉八妹也不在，我們在這裏等著也沒用。”
有人道：“既然都決定去了，那就去吧。”
說著，一行人快步往葉國民指的方向走，頗有爭先恐後的意思，都怕被對方搶了第一手資料。
勸走了其他記者，葉國民照著葉八妹說的去找雜貨鋪老板陳東，只見陳東手上拿著兩袋禮品，旁邊站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婦人。
那個婦人叫陳西，是陳東的姐姐，也是市裏某個鞋店的老板。
陳東撞了撞陳西的肩膀，小聲問道：“姐，人不在了，咱們還等嗎？”
陳西噓了一聲，點了點陳東的腦門，小聲道：“當然等，等著吧，咱們很快就能見到葉八妹了。”
陳東不明所以，狐疑問道：“為什麽？她孫子說她走親戚去了，咱們還能見到她？”
陳西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怪不得你的雜貨鋪開了幾年還只是雜貨鋪，人家說你就行，你的腦子被狗吃了麽。”
陳東被陳西指著腦門罵，心裏也憋氣，懨懨道：“姐，你有話直說就是了，何必罵人。”
陳西掃了一眼離開的人群，踮起腳尖，小聲道：“要是有這麽多人來找我，要我我也會躲著不見。聽我的沒錯，葉八妹肯定沒去走親戚，而是在家裏躲著。”
陳東追問道：“你猜的？”
陳西點了點頭：“我剛才問過了，葉八妹是從北邊流浪過來的，她在這邊根本就沒有親戚。既然沒有親戚，年初二，她走的哪門子親戚？”
陳東抖了抖禮品盒子，興奮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陳西掃了他一眼，一臉的無奈道：“你要是能想到這一層，今天就不會巴巴地過來求人了。”
葉國民走過去拍了拍陳東的肩膀，笑道：“您是市裏的雜貨鋪老板吧，我奶奶喊你留一下。”
陳東看向陳西，眼睛似乎在說：姐，你又猜對了！
他趕緊點了點頭，將手裏的東西遞給葉國民。葉國民樂呵呵接了東西，打開院門迎著李喚、陳東和陳西進屋。
招待他們坐下後，葉國民走到院子門口，小聲道：“奶奶，事情都辦妥了。”
葉八妹和袁君從草棚走了出去，倆人並排著走進正廳，走進屋，看到李喚等人正在閑聊。看到葉八妹進屋了，陳東和陳西猛地站了起來，前者一臉驚喜，後者一臉驚嚇。
葉八妹用眼神掃了過去，認出了陳東旁邊的陳西是那個看不起袁君的鞋店老板。她回頭看了袁君一眼，示意她看向陳西。
袁君朝陳西看了過去，撇了撇嘴巴沒說話。
葉八妹見袁君不欲出聲才開口道：“來者都是客，都坐下吧，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不用客氣。”
陳東戳了戳手，笑得十分諂媚。
“嬸子，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雜貨鋪老板，我叫陳東。”
葉八妹挑眉，眼神似有若無地落在陳東身上，她料到他會來找她談生意，但是她預測他會在年前過來，沒想到預測錯了，他竟然年後才來。
他遲遲未來說明他對她提出的合作不怎麽感興趣，今天來找她，不過是走投無路了而已。
葉八妹擺了擺手：“不太記得了，人老了，記性不太好，多擔待啊。”
陳東苦笑道：“嬸子，我今天過來是想要找您買醬菜，我要買五千瓶。”
葉八妹搖了搖頭：“陳東啊，實不相瞞，我們家的醬菜鋪子要年初七才開，你年初七再來吧。”
陳東還想再勸一勸葉八妹，忽地被陳西拉了一下。陳西上前一步，笑道：“嬸子，您好，我是陳東的姐姐，我叫陳西。”
葉八妹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我認識你，你是鞋店老板吧。”
不止是葉八妹認出了陳西，陳西也認出了葉八妹和袁君，只是為了自家弟弟的生意，她不得不裝出沒認出的樣子，裝傻道：“我是鞋店老板沒錯，只是，嬸子，咱們見過嗎？”
葉八妹直接道：“何止見過，我們還交過手呢。”
陳西訕笑：“最近客人太多了，我不太記得了。”
陳東插話道：“嬸子，我真的急著要醬菜，您能不能提前賣給我。”
廠裏還有十幾萬的庫存，要賣給他當然是可以的，但是葉八妹不想這麽輕易就將醬菜賣給陳東。
她擺出為難的樣子：“陳東啊，不是我不想賣醬菜給你，而是最近太多人來批發醬菜，廠裏的醬菜已經沒了，想要買得要等到年初七後員工們上班了才有。”
陳東看了陳西一眼，陳西搖了搖頭，陳東站著不說話，讓陳西代替他和葉八妹聊。
陳西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將整杯茶喝了，爽快道：“嬸子，我弟弟之前若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帶他替您道歉，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與之合作。”
葉八妹走過去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手指頭輕輕的摩挲著椅子的把手，想了想道：“看在你們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給你們提一個建議。”
“廠子裏確實還有一萬多瓶的醬菜，不過這是留給南鄉批發站的存貨，如果你們想要的話，不如把你的雜貨鋪改成批發站吧。”
陳東哈了一聲，猛搖頭道：“不行不行，我的是雜貨鋪，怎麽能改成批發站呢。”
葉八妹不介意他的拒絕，直接舉例子道：“我們在南鄉有一個批發站，那個批發站剛開業沒多久，年前他們發來了信件，說是只年前一個月，營業額已經達到了五千塊。”
陳東和陳西四目相對，均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不可置信。陳東覺得葉八妹在撒謊，憑他開了多年雜貨鋪的經驗，他一年的營業額也沒有五千塊，南鄉那邊的批發站怎麽可能一個月就能賺五千塊，這一聽就是騙人的。
陳西心裏的想法和陳東的不一樣，她雖然沒有重點關註過八妹醬菜，但是從那天的報道來看，八妹醬菜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與之合作，前途無可限量。
只是，天上沒有白掉餡餅的事情，既然開批發站這麽賺錢，為何葉八妹一家不自己開，而是要找上陳東來開，這裏面一定有詐。
葉八妹靜靜地看著陳東和陳西兩姐妹思考，見他們時而皺眉，時而抿唇，似乎很難抉擇的樣子。
她再次開口道：“本來我是計劃著年後去市裏開批發站，但是進來出現了大量的假八妹醬菜，我暫時無暇顧及，只好先找人合作。”
她的這番話及時給陳西解了疑惑，陳西盯著葉八妹看了一會，開口道：“嬸子，咱們家的鋪子不止雜貨鋪那家，可以另選一家店鋪合作嗎？”
葉八妹直接搖頭：“我只要雜貨鋪那家。”
毫無商量的餘地，她提出這個要求，一是故意為難陳家姐弟，二是覺得雜貨鋪的位置好，很適合開批發站。
陳東心裏掙紮不已，一方面很想和葉八妹合作，想到會有幾千人拿著假的八妹醬菜到店裏退款，他就嚇得不行。一方面不太敢和葉八妹合作，在他看來，葉八妹是比他姐姐還精明的人精，和這樣的人合作，容易被騙。
他已經被自以為的好兄弟騙了一次了，不想再被騙第二次。
陳西皺眉道：“嬸子，容我和我弟商量一會。”
她拉著陳東走到一邊，小聲道：“弟弟，你是怎麽想的。”
陳東苦著一張臉：“我不知道，姐姐，我信不過葉八妹，她一看就是精明的人，這樣人不可靠。”
陳西拍了陳東一巴掌：“弟弟，你只是被騙了一次而已，沒什麽打不了了的，用不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沒必要。”
陳東小聲嘀咕：“姐姐，你不懂。”
陳西沒好氣道：“好好好，我不懂，但是，你要是不和她合作的話，你就得按原價賠幾千瓶醬菜的錢，一下子要拿那麽多錢出來，你拿得出來嗎？”
陳東懨懨道：“拿不出來。”
他賺來的錢都拿去買鋪子裏，家裏的存款不過會幾千塊而已，根本就不夠拿去賠。
陳西直接道：“弟弟，我建議你和葉八妹合作。經過我的觀察，我覺得跟著葉八妹做生意虧不了。”
陳東擡起眼瞼，掃了掃眼睫毛，滾圓的肚子上下顫了顫，三層下巴上下抖了抖。他摸了摸下巴，脖子上流出了冷汗。
他不甘不願道：“那我答應和她合作？”
陳西鄭重點頭，摟著陳東的肩膀，小聲道：“可以試一試。”
“好，那我就和她合作，拼了。”
說完，陳東轉身走近葉八妹，爽快道：“嬸子，我願意將雜貨鋪改成八妹醬菜的批發站。”
葉八妹笑了，目光十分柔和：“好，我就喜歡和爽快的人合作，今天晚了，兩頭我就喊人給你送合同和送醬菜，你們回去等著吧。”
陳東一時回不過神來，醬菜的事情，這樣就解決了？會不會太兒戲了一點。
葉八妹可不管他想了什麽，招了招手，喊葉國民送陳家兄妹離開，她和李喚還有其他事情要聊。
送走了陳家兄妹，葉八妹看向李喚，神態一改之前的冷漠，笑瞇瞇道：“李記者，你今天來找我可是有事？”
李喚點了點頭，笑道：“八嬸子，我姐夫說有相關部門的人開始關註假八妹醬菜的事，他叫你稍安勿躁，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了。”
葉八妹拍了拍桌面，一連說了幾個好。接下來的時間，葉八妹和李喚說了接下來的計劃，並讓他結合她和陳家姐弟的聊天再寫一篇文章。
得了葉八妹的話，李喚起身離開，報社還有事情要做，他得趕緊趕回去。
葉八妹送李喚送到院子門口，囑咐道：“今天車多，回去的路上註意安全。”
李喚揮了揮手，高聲道：“知道了，我走了，八嬸子，回見。”
葉八妹轉身回屋，走到門口，朝裏面喊：“老姐妹，你餓不餓。”
他們三個人只吃了早飯，沒吃午飯，送走了所有人後，她感覺整個肚子空空蕩蕩，很是不舒服。
袁君從屋裏走了出來，捂著肚子道：“不是很餓。”
話落，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袁君按住肚皮，雙頰緋紅。
葉八妹笑了笑道：“你不餓我餓了，咱們整得吃的？”
袁君低下頭：“現在有三點了吧，還有兩三個小時就該吃晚飯了，還整什麽吃的？”
葉八妹想起家裏還有一袋白米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包餃子吃算了。她提議道：“要不整餃子吃，好久沒吃自己整的餃子了。”
袁君也是很久沒吃餃子了，聽到葉八妹提到餃子，頓時口舌生津，饞得不行。她猛點頭：“我家菜園還有不少韭菜，不如做韭菜餡的餃子？”
倆人都是行動派，說幹就幹，葉八妹負責留在家裏揉面粉，袁君負責去菜園割韭菜，倆人分工合作。等葉八妹揉好面粉，袁君正好將韭菜割了回來。
葉八妹接過韭菜，掂了掂重量，估摸著有五六斤。
她看向袁君道：“家裏沒有生肉了，幹脆包雞蛋韭菜餃子吧？”
袁君愛吃韭菜餡的餃子，不管是豬肉韭菜餡的餃子還是雞蛋韭菜餡的餃子都愛吃，她點了點頭，無所謂道：“隨你，反正我不會整，你整什麽我吃什麽。”
葉八妹提著韭菜到水井邊，這個時候的韭菜沒什麽雜草和黃葉，稍稍挑一挑就能挑出好的韭菜來。她拿出小桶，扔進水井裏面，使用巧勁打了五桶水。
將其中的兩桶水倒進木盆裏，然後將撿好的韭菜放進木盆裏，一根一根清洗。韭菜相比一般的蔬菜略微粗糙，細細搓洗，不容易將葉子個搓掉。
洗完韭菜，她將韭菜放到竹簍裏瀝水，然後去了雜物房，從雜物房裏面拿了一條熏野豬肉出來。
走進廚房，生火少了一鍋熱水，等水開了，將熏野豬肉放進鍋裏煮上三五分鐘。剛熏好的野豬肉滋味香，但是放上一個月後，由於表面積了一層油，會使得野豬肉帶有異味。要想去除異味，只需燒一鍋熱水，將野豬肉放進水裏煮三五分鐘即可。
三五分鐘過後，拿出一雙筷子，輕輕戳進肥肉裏面，要是輕易能戳進去，說明可以撈起來了。葉八妹將整塊野豬肉撈了起來，煮過的熏野豬肉色澤金黃，肥肉呈現透明，瘦肉為黑褐色，散發著濃烈的香味。
葉八妹拉出砧板和菜刀，舀了三勺水將砧板和菜刀沖洗幹凈，然後將野豬肉切成沫。緊接著將鍋裏的水倒掉，到肉到鍋裏，等油發出‘滋滋滋’聲後，快速將幾十個雞蛋打進鍋裏。
由於油放得多，雞蛋液遇熱起泡，輕輕鏟上幾鏟，變成了好看的金黃色。家裏的雞蛋都是從袁君家帶來的家養雞蛋，滋味新鮮，吃著有營養。
等到雞蛋熟了，葉八妹將豬肉沫倒進鍋裏，慢慢攪拌幾下，隨後倒進切好的韭菜。韭菜越炒越香，特別是當韭菜伴著熏肉炒的時候，更是香得人口水直流。
袁君和葉國民被香味引著走進廚房，袁君湊過去吸了吸鼻子，感嘆道：“好香啊，老姐姐，你做菜就是香。”
葉八妹往鍋裏灑下一把鹽，夾了一塊子韭菜送到袁君嘴邊，笑道：“你給嘗嘗夠不夠味。”
袁君張嘴吃下，燙得捂著嘴巴說不出話。葉八妹看她不停甩頭，逗得咯咯笑個不停，邊笑邊道：“燙的話就吐出來。”
袁君猛搖頭，好不容易將嘴裏的東西吞進肚子裏，哈著氣道：“好吃，特別香。”
葉國民也被饞得口舌生津，他湊了過去，拉了拉葉八妹的手撒嬌道：“奶奶，給我也嘗嘗。”
葉八妹倒過筷子，用筷子頭夾了一筷子菜，吹了吹，吹涼後送到葉國民嘴邊。葉國民張嘴吃下，好吃得瞇起了眼睛，邊咀嚼邊道：“好吃，特別好吃。”
葉八妹就喜歡看別人一臉享受地吃她做出來的食物，拿過木盆將鍋雞蛋炒韭菜裝了起來，捧著木盆走進正廳。
將木盆放到桌子上，葉八妹從櫃子裏拿出玻璃瓶和手電筒的燈罩，玻璃瓶用來搟面團，電筒的燈罩用來印餃子皮。
她拉開蓋著面團的布，掐了一團面團出來，往桌上撒了一把生面粉，揉了揉面團，然後用玻璃瓶將粉團搟開，搟成薄薄的一張面後，用燈罩印出一張張餃子皮。
她將印好的餃子皮放到桌邊，撒上生面粉。
三個人中，袁君和葉國民都是手殘黨，倆人都不會包餃子，只能眼巴巴看著葉八妹搟餃子皮，搟完餃子皮後包餃子。
葉八妹拿起一張餃子皮，夾了兩筷子雞蛋炒韭菜到皮上，兩只手輕輕一捏，一個肚子滾圓的餃子就出來了。在徐水村，餃子除了叫餃子外還有一個俗名叫元寶，只因餃子肚子滾圓，看起來像古時候的元寶，故而俗稱為元寶。
以前年三十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包元寶拜神，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元寶成為了餃子，六七十年代，有幾年村裏人吃不起餃子，故而取笑了年三十包餃子的媳婦。
包完幾百個餃子已經是夜幕時分，看一眼天色，葉八妹扭頭問道：“老姐妹，你家幾個今晚還回來吃飯嗎？”
袁君笑道：“不回來了，他們每年都在親家家裏吃了飯才回來，不用給他們留飯。”
葉八妹點頭表示明白：“那我們煮水餃吃？”
比起蒸餃，她更喜歡吃水餃，水餃軟綿，一口一個，比蒸餃好咀嚼。
袁君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問道：“你家的呢，今晚回不回來吃晚飯。”
葉八妹聳肩道：“都回，他們幾個的娘家從來不留人吃飯。他們估摸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將一小半餃子水煮，一大半用來蒸。咱們沒牙的吃水煮的，他們有牙的吃蒸的。”
葉八妹的牙一顆不缺，不過袁君大牙掉了幾顆，門牙略有松動。
葉八妹端著餃子走進廚房，燒了兩個竈臺的火，一個竈臺用來蒸餃子，一個竈臺用來水煮餃子。
在煮餃子的時候，她囑咐葉國民看火，而她則去做拌醬。
從倉庫拿了十幾塊生姜，拿了酸辣菜的配料，然後將酸辣菜的配料倒進鐵盆裏，拿出小刀將生姜的皮弄幹凈，用菜刀將生姜剁成沫。
將生姜沫倒進鐵盆裏，倒進半碗生抽，半碗醋，幾勺食鹽，攪拌均勻後放著腌制。
臨近六點半，葉大壯幾兄弟陸陸續續回家，每個人的臉上均帶著笑意。
看他們回來了，葉八妹朝屋裏喊了一聲：“餃子好了，來個人幫忙端餃子。”
春秀和紅梅走進廚房，春秀接過葉八妹手上的一大盆水餃，笑道：“娘，我來端。”
她端著水餃，轉身往外走。
紅梅見葉八妹手裏沒東西了，忙拿起竈臺邊的蒸餃，端著笑嘻嘻往外走。
葉八妹端著拌醬跟在後邊，到了正廳，放下鐵盆，喊道：“吃餃子咯，都坐過來。”
眾人紛紛落座，一人舀了一碗餃子，一碗拌醬後邊吃餃子，邊聊了起來。
紅梅一向是個話多了，她往拌醬裏沾了沾餃子，咬下一口餃子，邊咀嚼邊道：“這次回娘家倍有面子，我姐他們看我左手一條肉，右手一條魚，背上背著醬菜，都眼饞得不行。以前都是我羨慕她們，今年好了，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總算讓他們羨慕我一回了。”
肉、魚和醬菜是葉八妹給幾個媳婦的年禮，每個媳婦的年禮都一樣，誰也不偏心。
聽了紅梅的話，三媳婦笑了起來，忙問道：“你嫂子她們說你了沒有？”
紅梅擺了擺手，一口塞進一個餃子，笑瞇了眼：“沒有，沒有，今年她們一個字都不敢說，非但不敢埋汰我，還一個勁誇我，誇我有眼光，相中了七壯這個金龜婿。”
明鳳噗嗤笑出聲，接話道：“往年你姐姐和嫂子都喊七弟癟子女婿，今年怎麽改口喊金龜婿了？”
紅梅切了一聲，冷笑道：“還能為什麽，還不是見咱們家過得好了，想要沾光唄。”
有紅梅開了口，春秀也道：“可不是，附近村裏的人都知道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紛紛來找咱們攀關系。今天回娘家，一進屋可不得了，十幾年沒見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坐在我家眼巴巴等著我和大壯歸家。”
“一群眼皮子淺的，以前看咱們家窮，上面去送禮還嫌禮給的輕。今年倒好，不送禮也自己上門來了，一口一個好女婿叫的親熱。”
葉大壯紅了臉皮，撓了撓頭道：“我第一回覺得媳婦家裏人有人氣，一個個的拉著我倆的手不放，太嚇人了。”
春秀哼了一聲：“還不是見我們家有錢了，要是我們家沒錢，人家眼角都不掃咱們。”
明鳳點了點頭：“大嫂這句話在理。我娘家雖然一直不嫌棄二壯窮，但是我這回回娘家，我娘的臉笑成了一朵花，看見二壯像看見失散多年的親兒子似的。”
她的這番話，眾人不太認同，要說幾個媳婦當中誰家的親戚最用鼻孔看人，明鳳家的能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前幾年葉二壯還沒當臨時老師的時候，他們每回回娘家都不讓進門，她娘家的人只收年禮不見人。
他們結婚那會，明鳳家裏人揚言一家人都不會過來參加婚宴，更不會給她出嫁妝。家裏給明鳳娘家人送了一臺縫紉機，半邊豬肉，結果她家的人拉了東西直接關門，眼尾掃也不掃葉二壯等人。
三媳婦訕笑起來，接話道：“我家還好，我娘看我拿那麽多東西回家，頓時慌得不行，拉著我走到一邊走走問：妞兒啊，你是不是手腳不幹凈，偷拿婆家東西了？我說不是，是娘讓我帶我回家的，我娘壓根不信我，非要我說實話。”
葉三壯拍了拍腦門：“怪不得岳母拉著我的手不放，原來是這麽回事。”
三媳婦捂著嘴巴笑：“我娘膽子小，擔心我偷拿東西回家會惹得婆家不高興。”
春秀問道：“那你的哥哥嫂嫂怎麽說？”
三媳婦笑容笑得更加燦爛起來：“我哥哥嫂子他們不敢收下年禮，非要讓我把年禮帶回來。我拗不過他們，只好偷偷將東西塞到了竈臺裏面，等走的時候才敢告訴我娘。”
葉三壯一副方然大悟的模樣，笑道：“怪不得我們走的時候大舅哥一直在後邊追。”
葉八妹一直靜靜地聽著，聽到三媳婦的話才樣子嘴角笑了起來，幾個媳婦當中，三媳婦的娘家最窮，可是三媳婦的娘家也最有人情味。
四媳婦見前面幾個嫂子都說了娘家的趣事，連忙也道：“我娘他們啥也沒說，只叫我們幾個快吃，快吃，吃飽了再回家。”
紅梅笑道：“四嫂，你娘應該是被你嚇怕了。”
四媳婦抿唇笑了起來：“我覺得也是，不過，那年在娘家暈倒只是意外，沒想到我娘一記記了這麽多年。”
七三年那年，四媳婦帶著葉四壯回娘家，因為去得早，早上沒吃早飯，剛到娘家門口，一個趔趄暈了過去。
後來被掐開嘴巴為了紅糖雞蛋水才醒過來，至此以後，每回她回娘家，一進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吃飯，年年如此，從沒有變過。
明鳳羨慕道：“你娘對你真好。”
四媳婦點了點頭，眼眶泛紅：“我娘對我真好，這回看我帶那麽東西回家，她都激動得哭了，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說我苦盡甘來，有福了。”
五媳婦抹了抹眼角，輕聲道：“我娘也是，我們娘倆一進屋就抱著哭，鄰居看我們哭得淒慘，還以為咱們家日子過不下去了，要回去投靠娘家了。”
葉五壯憨笑道：“你跟岳母跟淚做的似的，怎麽勸都勸不住。”
五媳婦看向葉八妹：“也不是勸不住，就是覺得自己命太好了，能遇到娘這麽好的婆婆。”
五媳婦看向葉八妹的眼神很真誠，幾個媳婦中，五媳婦是最崇拜葉八妹的一個，從嫁進門開始，一向都葉八妹言聽計從，葉八妹指東，她從來不向西。
不過，她嘴巴不夠紅梅甜，加上一直跟著葉五壯在外邊工作，因而葉八妹最喜歡的媳婦一直是紅梅。
葉八妹走過去拍了拍五媳婦的手背：“傻孩子，你和五壯能過好日子，是你的命好，和我沒什麽關系。”
五媳婦固執道：“才不是，要不是因為有娘管家，我和五壯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明鳳等人抽了抽嘴角，默默說了一句：馬屁精。
冬蘭夾起一個餃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別人兩口能夠解決的餃子，她吃了七八口才將一個餃子吃完。咽下嘴裏的食物，她輕聲道：“我娘也說我是有福氣的人，跟著六壯，後半輩子不用憂愁。”
說完，不知怎麽的癡癡笑了起來。
葉八妹喝了一口茶，舉起茶杯高聲道：“來，為我們的好日子幹一杯。”
眾人紛紛接話：“為我們的好日子幹一杯！”
吃完餃子，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多鐘，因著葉八妹包的餃子多，一家人吃過一頓後，還剩下一百多個餃子。
葉八妹撿了五六十個蒸餃，用盆裝著送去村長家，到了村長家門口，她直接推門進去。
村裏人平時都在七點多，八點的時候睡覺，因著這幾天是過年，故而將睡覺時間推到了九點多。
看葉八妹來了，村長忙迎了出去，笑道：“八妹，你怎麽過來了。”
葉八妹攤開盆裏的餃子：“下午包了餃子，送幾個過來給你們嘗一嘗。”
村長接過餃子，隨手遞給了後邊的村長媳婦，拉著葉八妹往裏面走：“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葉八妹任由村長拉著，乖乖跟在他的身後。
倆人走進隔間，村長拉了一張椅子讓葉八妹坐下，然後一張椅子放到葉八妹對面，自己坐下。
他看向葉八妹，摩挲著發黃的食指，淡淡道：“磚瓦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
葉八妹拍了拍村長的肩膀：“大哥，謝謝你幫我。”
村長也笑了起來：“客氣什麽，你喊我一聲大哥，我不幫你幫誰。”
原來村長這幾天明著幫族長們說話，實則上卻是暗暗幫葉八妹托著族長們，幫葉八妹說服族長們賣地給葉八妹。
葉八妹點了點頭，笑道：“大哥，不管怎麽說，您的人情，我記下了。”
村長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山地的事情十有八九能成，不過，我建議你將整個後山都買了。我聽族長們說，他們想要在山地往上的地方建墳地，如果真讓他們建了墳地，恐怕會壞了你的計劃。”
葉八妹驚呼出聲：“他們真說了要在山地往上的地方建墳地？”
村長嗯了一聲，小聲道：“說了，他們表面說不相信風水先生說的話，其實個個心裏都有自己的算計。也怪大山，本來他們是沒想起這茬的，是大山提的意見。”
葉八妹咬牙道：“葉愛山還真是愛操心，大哥，葉愛山家的屋子也燒了不少，我不給他們買磚瓦行嗎？”
乍一聽，村長楞了楞，隨後笑道：“行啊，這有什麽不行！像他那樣狼心狗肺的人，就應該讓他們長長教訓。”
葉八妹狡黠一笑：“大哥說的是。”
倆人相視而笑，不同的眉眼中均露出狐貍般的微笑。
村長又道：“你今天在祠堂說的話急了，他們都是一群老狐貍，初聽可能沒反應過來，等他們反應過來了，可能會咬著你說的話不放。”
葉八妹撇了撇嘴巴，她才不怕，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沒必要怕幾個族長。
村長見葉八妹不以為然，又道：“他們雖然沒有什麽權，可你要是得罪了他們，以後想要買地就難了。”
葉八妹嗤笑道：“怕什麽，大哥，你別忘了，現在大半個村的人都在醬菜廠工作，而我們村的地都是舉手表決賣不賣的，要是有人不願意賣地給我，我裁員就是了。”
村長不讚同地搖了搖頭：“這是終究治標不治本。”
葉八妹則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人與人之間，利益是永恒的樞紐，只要讓村裏人看到利益，不管族長們如何幹涉，他們都會願意將地賣給她。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族長們的約束力早就沒有了，村裏人已經不需要看族長們的眼色行事，故而，她一點都不怕族長們。
之前之所以讓著族長們，不過是沒觸犯到她的底線而已，一旦觸犯到她的底線，她半點情面都不會留。
葉八妹笑道：“大哥放心，這事我心裏有分寸。”
這時候，村長媳婦走了進去，往腰腹上的圍裙擦了擦手，笑道：“當家的，八妹，餃子煮好了，出來吃點？”
葉八妹站了起來，拉著村長媳婦的手跟著她往外走，邊走邊道：“嫂子，我嬸娘睡了嗎？”
村長媳婦拍了拍葉八妹的手，笑道：“下午的時候，娘一直往門口張望，我問她看什麽，她說八妹怎麽還沒來，她心裏想著你呢。”
葉八妹眼睛微紅，心中感動萬分。她中午來村長家的時候沒看到村長娘，下午又顧著包餃子沒過來，想來村長娘一定等她等得很著急吧。
葉八妹松開手，快步往外走。
村長媳婦在後邊問：“八妹，你去哪，不留下吃餃子麽？”
葉八妹擺了擺手：“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嬸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說完，她拉著葉國民快步往外走，臨近草棚，拉著葉國民躲進了草棚裏面。
袁君見葉八妹和葉國民回來了，挨近葉八妹小聲道：“你們可回來了，那群人剛才差點打起來了。”
她指了指站在葉八妹家門口的那群人，指尖落在雜貨店老板陳東身上。
葉八妹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後靠近葉國民小聲道：“國民，你一會這樣，先告訴那群人我去走親戚了，要明天才能回來。然後偷偷留下李記者和那個胖胖的男人，就是穿灰色衣裳，肚子很大那個，再來你去找李記者身邊的幾個記者說話，勸他們去祠堂找族長們做采訪，聽明白了嗎？”
葉國民伸出手指頭，掰一根默念一遍葉八妹說的話，確定能準確無誤將她交代的事情背誦出來才點了點頭。
他從旁邊走了出去，沿著屋檐走到家門口，靠著門邊大聲道：“各位，這是我家，不知道你們站在我家門口所為何事？”
陳東著急道：“小夥子，我們來找葉八妹。”
葉國民朗聲道：“原來是找我奶奶啊，不巧了，我奶奶去了親戚家，得明天才回來了，你們請回吧。”
聽了葉國民的話，屋外的人哀怨連天，有人罵罵咧咧，有人直說不巧，有人暗道白走一趟。
見人群開始往後退，葉國民走到李喚記者旁邊，看向他旁邊的幾個人道：“幾位是李記者的朋友吧，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是來做采訪的吧？”
幾個人連連說是。葉國民笑道：“族長們都在祠堂用午飯，如果你們想要收集材料的話，可以去祠堂找族長們。”
話落，幾個記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李喚建議道：“國民說的有道理，徐水村的族長們最了解年三十晚上的事情。采訪他們比采訪八嬸子更有價值。”
有人問了：“可是村裏人都在傳葉八妹全權負責村裏的重建事情，聽說她保證了又出錢又出力，采訪她才有新聞價值。”
葉國民露出苦惱的神色：“你們聽誰說的，我奶奶從來沒答應過要負責村裏重建的事情，你們怕是聽岔了吧。”
李喚對這件事情也有耳聞，但是為了拿到第一手的資料，他出身幫葉國民掩飾過去：“我也覺得你們聽岔了，重建的事情應該由村長負責才對，不可能由八嬸子負責。”
葉國民連連點頭，勸道：“你們還是去采訪村長和族長們吧，他們就在祠堂。”
幾個記者被葉國民和李喚聯手說得一楞一楞，有人道：“李喚說的有道理，不如咱們去一趟祠堂吧？”
有人道：“也好，反正葉八妹也不在，我們在這裏等著也沒用。”
有人道：“既然都決定去了，那就去吧。”
說著，一行人快步往葉國民指的方向走，頗有爭先恐後的意思，都怕被對方搶了第一手資料。
勸走了其他記者，葉國民照著葉八妹說的去找雜貨鋪老板陳東，只見陳東手上拿著兩袋禮品，旁邊站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婦人。
那個婦人叫陳西，是陳東的姐姐，也是市裏某個鞋店的老板。
陳東撞了撞陳西的肩膀，小聲問道：“姐，人不在了，咱們還等嗎？”
陳西噓了一聲，點了點陳東的腦門，小聲道：“當然等，等著吧，咱們很快就能見到葉八妹了。”
陳東不明所以，狐疑問道：“為什麽？她孫子說她走親戚去了，咱們還能見到她？”
陳西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怪不得你的雜貨鋪開了幾年還只是雜貨鋪，人家說你就行，你的腦子被狗吃了麽。”
陳東被陳西指著腦門罵，心裏也憋氣，懨懨道：“姐，你有話直說就是了，何必罵人。”
陳西掃了一眼離開的人群，踮起腳尖，小聲道：“要是有這麽多人來找我，要我我也會躲著不見。聽我的沒錯，葉八妹肯定沒去走親戚，而是在家裏躲著。”
陳東追問道：“你猜的？”
陳西點了點頭：“我剛才問過了，葉八妹是從北邊流浪過來的，她在這邊根本就沒有親戚。既然沒有親戚，年初二，她走的哪門子親戚？”
陳東抖了抖禮品盒子，興奮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陳西掃了他一眼，一臉的無奈道：“你要是能想到這一層，今天就不會巴巴地過來求人了。”
葉國民走過去拍了拍陳東的肩膀，笑道：“您是市裏的雜貨鋪老板吧，我奶奶喊你留一下。”
陳東看向陳西，眼睛似乎在說：姐，你又猜對了！
他趕緊點了點頭，將手裏的東西遞給葉國民。葉國民樂呵呵接了東西，打開院門迎著李喚、陳東和陳西進屋。
招待他們坐下後，葉國民走到院子門口，小聲道：“奶奶，事情都辦妥了。”
葉八妹和袁君從草棚走了出去，倆人並排著走進正廳，走進屋，看到李喚等人正在閑聊。看到葉八妹進屋了，陳東和陳西猛地站了起來，前者一臉驚喜，後者一臉驚嚇。
葉八妹用眼神掃了過去，認出了陳東旁邊的陳西是那個看不起袁君的鞋店老板。她回頭看了袁君一眼，示意她看向陳西。
袁君朝陳西看了過去，撇了撇嘴巴沒說話。
葉八妹見袁君不欲出聲才開口道：“來者都是客，都坐下吧，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不用客氣。”
陳東戳了戳手，笑得十分諂媚。
“嬸子，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雜貨鋪老板，我叫陳東。”
葉八妹挑眉，眼神似有若無地落在陳東身上，她料到他會來找她談生意，但是她預測他會在年前過來，沒想到預測錯了，他竟然年後才來。
他遲遲未來說明他對她提出的合作不怎麽感興趣，今天來找她，不過是走投無路了而已。
葉八妹擺了擺手：“不太記得了，人老了，記性不太好，多擔待啊。”
陳東苦笑道：“嬸子，我今天過來是想要找您買醬菜，我要買五千瓶。”
葉八妹搖了搖頭：“陳東啊，實不相瞞，我們家的醬菜鋪子要年初七才開，你年初七再來吧。”
陳東還想再勸一勸葉八妹，忽地被陳西拉了一下。陳西上前一步，笑道：“嬸子，您好，我是陳東的姐姐，我叫陳西。”
葉八妹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我認識你，你是鞋店老板吧。”
不止是葉八妹認出了陳西，陳西也認出了葉八妹和袁君，只是為了自家弟弟的生意，她不得不裝出沒認出的樣子，裝傻道：“我是鞋店老板沒錯，只是，嬸子，咱們見過嗎？”
葉八妹直接道：“何止見過，我們還交過手呢。”
陳西訕笑：“最近客人太多了，我不太記得了。”
陳東插話道：“嬸子，我真的急著要醬菜，您能不能提前賣給我。”
廠裏還有十幾萬的庫存，要賣給他當然是可以的，但是葉八妹不想這麽輕易就將醬菜賣給陳東。
她擺出為難的樣子：“陳東啊，不是我不想賣醬菜給你，而是最近太多人來批發醬菜，廠裏的醬菜已經沒了，想要買得要等到年初七後員工們上班了才有。”
陳東看了陳西一眼，陳西搖了搖頭，陳東站著不說話，讓陳西代替他和葉八妹聊。
陳西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將整杯茶喝了，爽快道：“嬸子，我弟弟之前若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帶他替您道歉，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與之合作。”
葉八妹走過去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手指頭輕輕的摩挲著椅子的把手，想了想道：“看在你們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給你們提一個建議。”
“廠子裏確實還有一萬多瓶的醬菜，不過這是留給南鄉批發站的存貨，如果你們想要的話，不如把你的雜貨鋪改成批發站吧。”
陳東哈了一聲，猛搖頭道：“不行不行，我的是雜貨鋪，怎麽能改成批發站呢。”
葉八妹不介意他的拒絕，直接舉例子道：“我們在南鄉有一個批發站，那個批發站剛開業沒多久，年前他們發來了信件，說是只年前一個月，營業額已經達到了五千塊。”
陳東和陳西四目相對，均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不可置信。陳東覺得葉八妹在撒謊，憑他開了多年雜貨鋪的經驗，他一年的營業額也沒有五千塊，南鄉那邊的批發站怎麽可能一個月就能賺五千塊，這一聽就是騙人的。
陳西心裏的想法和陳東的不一樣，她雖然沒有重點關註過八妹醬菜，但是從那天的報道來看，八妹醬菜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與之合作，前途無可限量。
只是，天上沒有白掉餡餅的事情，既然開批發站這麽賺錢，為何葉八妹一家不自己開，而是要找上陳東來開，這裏面一定有詐。
葉八妹靜靜地看著陳東和陳西兩姐妹思考，見他們時而皺眉，時而抿唇，似乎很難抉擇的樣子。
她再次開口道：“本來我是計劃著年後去市裏開批發站，但是進來出現了大量的假八妹醬菜，我暫時無暇顧及，只好先找人合作。”
她的這番話及時給陳西解了疑惑，陳西盯著葉八妹看了一會，開口道：“嬸子，咱們家的鋪子不止雜貨鋪那家，可以另選一家店鋪合作嗎？”
葉八妹直接搖頭：“我只要雜貨鋪那家。”
毫無商量的餘地，她提出這個要求，一是故意為難陳家姐弟，二是覺得雜貨鋪的位置好，很適合開批發站。
陳東心裏掙紮不已，一方面很想和葉八妹合作，想到會有幾千人拿著假的八妹醬菜到店裏退款，他就嚇得不行。一方面不太敢和葉八妹合作，在他看來，葉八妹是比他姐姐還精明的人精，和這樣的人合作，容易被騙。
他已經被自以為的好兄弟騙了一次了，不想再被騙第二次。
陳西皺眉道：“嬸子，容我和我弟商量一會。”
她拉著陳東走到一邊，小聲道：“弟弟，你是怎麽想的。”
陳東苦著一張臉：“我不知道，姐姐，我信不過葉八妹，她一看就是精明的人，這樣人不可靠。”
陳西拍了陳東一巴掌：“弟弟，你只是被騙了一次而已，沒什麽打不了了的，用不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沒必要。”
陳東小聲嘀咕：“姐姐，你不懂。”
陳西沒好氣道：“好好好，我不懂，但是，你要是不和她合作的話，你就得按原價賠幾千瓶醬菜的錢，一下子要拿那麽多錢出來，你拿得出來嗎？”
陳東懨懨道：“拿不出來。”
他賺來的錢都拿去買鋪子裏，家裏的存款不過會幾千塊而已，根本就不夠拿去賠。
陳西直接道：“弟弟，我建議你和葉八妹合作。經過我的觀察，我覺得跟著葉八妹做生意虧不了。”
陳東擡起眼瞼，掃了掃眼睫毛，滾圓的肚子上下顫了顫，三層下巴上下抖了抖。他摸了摸下巴，脖子上流出了冷汗。
他不甘不願道：“那我答應和她合作？”
陳西鄭重點頭，摟著陳東的肩膀，小聲道：“可以試一試。”
“好，那我就和她合作，拼了。”
說完，陳東轉身走近葉八妹，爽快道：“嬸子，我願意將雜貨鋪改成八妹醬菜的批發站。”
葉八妹笑了，目光十分柔和：“好，我就喜歡和爽快的人合作，今天晚了，兩頭我就喊人給你送合同和送醬菜，你們回去等著吧。”
陳東一時回不過神來，醬菜的事情，這樣就解決了？會不會太兒戲了一點。
葉八妹可不管他想了什麽，招了招手，喊葉國民送陳家兄妹離開，她和李喚還有其他事情要聊。
送走了陳家兄妹，葉八妹看向李喚，神態一改之前的冷漠，笑瞇瞇道：“李記者，你今天來找我可是有事？”
李喚點了點頭，笑道：“八嬸子，我姐夫說有相關部門的人開始關註假八妹醬菜的事，他叫你稍安勿躁，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了。”
葉八妹拍了拍桌面，一連說了幾個好。接下來的時間，葉八妹和李喚說了接下來的計劃，並讓他結合她和陳家姐弟的聊天再寫一篇文章。
得了葉八妹的話，李喚起身離開，報社還有事情要做，他得趕緊趕回去。
葉八妹送李喚送到院子門口，囑咐道：“今天車多，回去的路上註意安全。”
李喚揮了揮手，高聲道：“知道了，我走了，八嬸子，回見。”
葉八妹轉身回屋，走到門口，朝裏面喊：“老姐妹，你餓不餓。”
他們三個人只吃了早飯，沒吃午飯，送走了所有人後，她感覺整個肚子空空蕩蕩，很是不舒服。
袁君從屋裏走了出來，捂著肚子道：“不是很餓。”
話落，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袁君按住肚皮，雙頰緋紅。
葉八妹笑了笑道：“你不餓我餓了，咱們整得吃的？”
袁君低下頭：“現在有三點了吧，還有兩三個小時就該吃晚飯了，還整什麽吃的？”
葉八妹想起家裏還有一袋白米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包餃子吃算了。她提議道：“要不整餃子吃，好久沒吃自己整的餃子了。”
袁君也是很久沒吃餃子了，聽到葉八妹提到餃子，頓時口舌生津，饞得不行。她猛點頭：“我家菜園還有不少韭菜，不如做韭菜餡的餃子？”
倆人都是行動派，說幹就幹，葉八妹負責留在家裏揉面粉，袁君負責去菜園割韭菜，倆人分工合作。等葉八妹揉好面粉，袁君正好將韭菜割了回來。
葉八妹接過韭菜，掂了掂重量，估摸著有五六斤。
她看向袁君道：“家裏沒有生肉了，幹脆包雞蛋韭菜餃子吧？”
袁君愛吃韭菜餡的餃子，不管是豬肉韭菜餡的餃子還是雞蛋韭菜餡的餃子都愛吃，她點了點頭，無所謂道：“隨你，反正我不會整，你整什麽我吃什麽。”
葉八妹提著韭菜到水井邊，這個時候的韭菜沒什麽雜草和黃葉，稍稍挑一挑就能挑出好的韭菜來。她拿出小桶，扔進水井裏面，使用巧勁打了五桶水。
將其中的兩桶水倒進木盆裏，然後將撿好的韭菜放進木盆裏，一根一根清洗。韭菜相比一般的蔬菜略微粗糙，細細搓洗，不容易將葉子個搓掉。
洗完韭菜，她將韭菜放到竹簍裏瀝水，然後去了雜物房，從雜物房裏面拿了一條熏野豬肉出來。
走進廚房，生火少了一鍋熱水，等水開了，將熏野豬肉放進鍋裏煮上三五分鐘。剛熏好的野豬肉滋味香，但是放上一個月後，由於表面積了一層油，會使得野豬肉帶有異味。要想去除異味，只需燒一鍋熱水，將野豬肉放進水裏煮三五分鐘即可。
三五分鐘過後，拿出一雙筷子，輕輕戳進肥肉裏面，要是輕易能戳進去，說明可以撈起來了。葉八妹將整塊野豬肉撈了起來，煮過的熏野豬肉色澤金黃，肥肉呈現透明，瘦肉為黑褐色，散發著濃烈的香味。
葉八妹拉出砧板和菜刀，舀了三勺水將砧板和菜刀沖洗幹凈，然後將野豬肉切成沫。緊接著將鍋裏的水倒掉，到肉到鍋裏，等油發出‘滋滋滋’聲後，快速將幾十個雞蛋打進鍋裏。
由於油放得多，雞蛋液遇熱起泡，輕輕鏟上幾鏟，變成了好看的金黃色。家裏的雞蛋都是從袁君家帶來的家養雞蛋，滋味新鮮，吃著有營養。
等到雞蛋熟了，葉八妹將豬肉沫倒進鍋裏，慢慢攪拌幾下，隨後倒進切好的韭菜。韭菜越炒越香，特別是當韭菜伴著熏肉炒的時候，更是香得人口水直流。
袁君和葉國民被香味引著走進廚房，袁君湊過去吸了吸鼻子，感嘆道：“好香啊，老姐姐，你做菜就是香。”
葉八妹往鍋裏灑下一把鹽，夾了一塊子韭菜送到袁君嘴邊，笑道：“你給嘗嘗夠不夠味。”
袁君張嘴吃下，燙得捂著嘴巴說不出話。葉八妹看她不停甩頭，逗得咯咯笑個不停，邊笑邊道：“燙的話就吐出來。”
袁君猛搖頭，好不容易將嘴裏的東西吞進肚子裏，哈著氣道：“好吃，特別香。”
葉國民也被饞得口舌生津，他湊了過去，拉了拉葉八妹的手撒嬌道：“奶奶，給我也嘗嘗。”
葉八妹倒過筷子，用筷子頭夾了一筷子菜，吹了吹，吹涼後送到葉國民嘴邊。葉國民張嘴吃下，好吃得瞇起了眼睛，邊咀嚼邊道：“好吃，特別好吃。”
葉八妹就喜歡看別人一臉享受地吃她做出來的食物，拿過木盆將鍋雞蛋炒韭菜裝了起來，捧著木盆走進正廳。
將木盆放到桌子上，葉八妹從櫃子裏拿出玻璃瓶和手電筒的燈罩，玻璃瓶用來搟面團，電筒的燈罩用來印餃子皮。
她拉開蓋著面團的布，掐了一團面團出來，往桌上撒了一把生面粉，揉了揉面團，然後用玻璃瓶將粉團搟開，搟成薄薄的一張面後，用燈罩印出一張張餃子皮。
她將印好的餃子皮放到桌邊，撒上生面粉。
三個人中，袁君和葉國民都是手殘黨，倆人都不會包餃子，只能眼巴巴看著葉八妹搟餃子皮，搟完餃子皮後包餃子。
葉八妹拿起一張餃子皮，夾了兩筷子雞蛋炒韭菜到皮上，兩只手輕輕一捏，一個肚子滾圓的餃子就出來了。在徐水村，餃子除了叫餃子外還有一個俗名叫元寶，只因餃子肚子滾圓，看起來像古時候的元寶，故而俗稱為元寶。
以前年三十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包元寶拜神，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元寶成為了餃子，六七十年代，有幾年村裏人吃不起餃子，故而取笑了年三十包餃子的媳婦。
包完幾百個餃子已經是夜幕時分，看一眼天色，葉八妹扭頭問道：“老姐妹，你家幾個今晚還回來吃飯嗎？”
袁君笑道：“不回來了，他們每年都在親家家裏吃了飯才回來，不用給他們留飯。”
葉八妹點頭表示明白：“那我們煮水餃吃？”
比起蒸餃，她更喜歡吃水餃，水餃軟綿，一口一個，比蒸餃好咀嚼。
袁君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問道：“你家的呢，今晚回不回來吃晚飯。”
葉八妹聳肩道：“都回，他們幾個的娘家從來不留人吃飯。他們估摸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將一小半餃子水煮，一大半用來蒸。咱們沒牙的吃水煮的，他們有牙的吃蒸的。”
葉八妹的牙一顆不缺，不過袁君大牙掉了幾顆，門牙略有松動。
葉八妹端著餃子走進廚房，燒了兩個竈臺的火，一個竈臺用來蒸餃子，一個竈臺用來水煮餃子。
在煮餃子的時候，她囑咐葉國民看火，而她則去做拌醬。
從倉庫拿了十幾塊生姜，拿了酸辣菜的配料，然後將酸辣菜的配料倒進鐵盆裏，拿出小刀將生姜的皮弄幹凈，用菜刀將生姜剁成沫。
將生姜沫倒進鐵盆裏，倒進半碗生抽，半碗醋，幾勺食鹽，攪拌均勻後放著腌制。
臨近六點半，葉大壯幾兄弟陸陸續續回家，每個人的臉上均帶著笑意。
看他們回來了，葉八妹朝屋裏喊了一聲：“餃子好了，來個人幫忙端餃子。”
春秀和紅梅走進廚房，春秀接過葉八妹手上的一大盆水餃，笑道：“娘，我來端。”
她端著水餃，轉身往外走。
紅梅見葉八妹手裏沒東西了，忙拿起竈臺邊的蒸餃，端著笑嘻嘻往外走。
葉八妹端著拌醬跟在後邊，到了正廳，放下鐵盆，喊道：“吃餃子咯，都坐過來。”
眾人紛紛落座，一人舀了一碗餃子，一碗拌醬後邊吃餃子，邊聊了起來。
紅梅一向是個話多了，她往拌醬裏沾了沾餃子，咬下一口餃子，邊咀嚼邊道：“這次回娘家倍有面子，我姐他們看我左手一條肉，右手一條魚，背上背著醬菜，都眼饞得不行。以前都是我羨慕她們，今年好了，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總算讓他們羨慕我一回了。”
肉、魚和醬菜是葉八妹給幾個媳婦的年禮，每個媳婦的年禮都一樣，誰也不偏心。
聽了紅梅的話，三媳婦笑了起來，忙問道：“你嫂子她們說你了沒有？”
紅梅擺了擺手，一口塞進一個餃子，笑瞇了眼：“沒有，沒有，今年她們一個字都不敢說，非但不敢埋汰我，還一個勁誇我，誇我有眼光，相中了七壯這個金龜婿。”
明鳳噗嗤笑出聲，接話道：“往年你姐姐和嫂子都喊七弟癟子女婿，今年怎麽改口喊金龜婿了？”
紅梅切了一聲，冷笑道：“還能為什麽，還不是見咱們家過得好了，想要沾光唄。”
有紅梅開了口，春秀也道：“可不是，附近村裏的人都知道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紛紛來找咱們攀關系。今天回娘家，一進屋可不得了，十幾年沒見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坐在我家眼巴巴等著我和大壯歸家。”
“一群眼皮子淺的，以前看咱們家窮，上面去送禮還嫌禮給的輕。今年倒好，不送禮也自己上門來了，一口一個好女婿叫的親熱。”
葉大壯紅了臉皮，撓了撓頭道：“我第一回覺得媳婦家裏人有人氣，一個個的拉著我倆的手不放，太嚇人了。”
春秀哼了一聲：“還不是見我們家有錢了，要是我們家沒錢，人家眼角都不掃咱們。”
明鳳點了點頭：“大嫂這句話在理。我娘家雖然一直不嫌棄二壯窮，但是我這回回娘家，我娘的臉笑成了一朵花，看見二壯像看見失散多年的親兒子似的。”
她的這番話，眾人不太認同，要說幾個媳婦當中誰家的親戚最用鼻孔看人，明鳳家的能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前幾年葉二壯還沒當臨時老師的時候，他們每回回娘家都不讓進門，她娘家的人只收年禮不見人。
他們結婚那會，明鳳家裏人揚言一家人都不會過來參加婚宴，更不會給她出嫁妝。家裏給明鳳娘家人送了一臺縫紉機，半邊豬肉，結果她家的人拉了東西直接關門，眼尾掃也不掃葉二壯等人。
三媳婦訕笑起來，接話道：“我家還好，我娘看我拿那麽多東西回家，頓時慌得不行，拉著我走到一邊走走問：妞兒啊，你是不是手腳不幹凈，偷拿婆家東西了？我說不是，是娘讓我帶我回家的，我娘壓根不信我，非要我說實話。”
葉三壯拍了拍腦門：“怪不得岳母拉著我的手不放，原來是這麽回事。”
三媳婦捂著嘴巴笑：“我娘膽子小，擔心我偷拿東西回家會惹得婆家不高興。”
春秀問道：“那你的哥哥嫂嫂怎麽說？”
三媳婦笑容笑得更加燦爛起來：“我哥哥嫂子他們不敢收下年禮，非要讓我把年禮帶回來。我拗不過他們，只好偷偷將東西塞到了竈臺裏面，等走的時候才敢告訴我娘。”
葉三壯一副方然大悟的模樣，笑道：“怪不得我們走的時候大舅哥一直在後邊追。”
葉八妹一直靜靜地聽著，聽到三媳婦的話才樣子嘴角笑了起來，幾個媳婦當中，三媳婦的娘家最窮，可是三媳婦的娘家也最有人情味。
四媳婦見前面幾個嫂子都說了娘家的趣事，連忙也道：“我娘他們啥也沒說，只叫我們幾個快吃，快吃，吃飽了再回家。”
紅梅笑道：“四嫂，你娘應該是被你嚇怕了。”
四媳婦抿唇笑了起來：“我覺得也是，不過，那年在娘家暈倒只是意外，沒想到我娘一記記了這麽多年。”
七三年那年，四媳婦帶著葉四壯回娘家，因為去得早，早上沒吃早飯，剛到娘家門口，一個趔趄暈了過去。
後來被掐開嘴巴為了紅糖雞蛋水才醒過來，至此以後，每回她回娘家，一進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吃飯，年年如此，從沒有變過。
明鳳羨慕道：“你娘對你真好。”
四媳婦點了點頭，眼眶泛紅：“我娘對我真好，這回看我帶那麽東西回家，她都激動得哭了，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說我苦盡甘來，有福了。”
五媳婦抹了抹眼角，輕聲道：“我娘也是，我們娘倆一進屋就抱著哭，鄰居看我們哭得淒慘，還以為咱們家日子過不下去了，要回去投靠娘家了。”
葉五壯憨笑道：“你跟岳母跟淚做的似的，怎麽勸都勸不住。”
五媳婦看向葉八妹：“也不是勸不住，就是覺得自己命太好了，能遇到娘這麽好的婆婆。”
五媳婦看向葉八妹的眼神很真誠，幾個媳婦中，五媳婦是最崇拜葉八妹的一個，從嫁進門開始，一向都葉八妹言聽計從，葉八妹指東，她從來不向西。
不過，她嘴巴不夠紅梅甜，加上一直跟著葉五壯在外邊工作，因而葉八妹最喜歡的媳婦一直是紅梅。
葉八妹走過去拍了拍五媳婦的手背：“傻孩子，你和五壯能過好日子，是你的命好，和我沒什麽關系。”
五媳婦固執道：“才不是，要不是因為有娘管家，我和五壯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明鳳等人抽了抽嘴角，默默說了一句：馬屁精。
冬蘭夾起一個餃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別人兩口能夠解決的餃子，她吃了七八口才將一個餃子吃完。咽下嘴裏的食物，她輕聲道：“我娘也說我是有福氣的人，跟著六壯，後半輩子不用憂愁。”
說完，不知怎麽的癡癡笑了起來。
葉八妹喝了一口茶，舉起茶杯高聲道：“來，為我們的好日子幹一杯。”
眾人紛紛接話：“為我們的好日子幹一杯！”
吃完餃子，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多鐘，因著葉八妹包的餃子多，一家人吃過一頓後，還剩下一百多個餃子。
葉八妹撿了五六十個蒸餃，用盆裝著送去村長家，到了村長家門口，她直接推門進去。
村裏人平時都在七點多，八點的時候睡覺，因著這幾天是過年，故而將睡覺時間推到了九點多。
看葉八妹來了，村長忙迎了出去，笑道：“八妹，你怎麽過來了。”
葉八妹攤開盆裏的餃子：“下午包了餃子，送幾個過來給你們嘗一嘗。”
村長接過餃子，隨手遞給了後邊的村長媳婦，拉著葉八妹往裏面走：“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葉八妹任由村長拉著，乖乖跟在他的身後。
倆人走進隔間，村長拉了一張椅子讓葉八妹坐下，然後一張椅子放到葉八妹對面，自己坐下。
他看向葉八妹，摩挲著發黃的食指，淡淡道：“磚瓦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
葉八妹拍了拍村長的肩膀：“大哥，謝謝你幫我。”
村長也笑了起來：“客氣什麽，你喊我一聲大哥，我不幫你幫誰。”
原來村長這幾天明著幫族長們說話，實則上卻是暗暗幫葉八妹托著族長們，幫葉八妹說服族長們賣地給葉八妹。
葉八妹點了點頭，笑道：“大哥，不管怎麽說，您的人情，我記下了。”
村長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山地的事情十有八九能成，不過，我建議你將整個後山都買了。我聽族長們說，他們想要在山地往上的地方建墳地，如果真讓他們建了墳地，恐怕會壞了你的計劃。”
葉八妹驚呼出聲：“他們真說了要在山地往上的地方建墳地？”
村長嗯了一聲，小聲道：“說了，他們表面說不相信風水先生說的話，其實個個心裏都有自己的算計。也怪大山，本來他們是沒想起這茬的，是大山提的意見。”
葉八妹咬牙道：“葉愛山還真是愛操心，大哥，葉愛山家的屋子也燒了不少，我不給他們買磚瓦行嗎？”
乍一聽，村長楞了楞，隨後笑道：“行啊，這有什麽不行！像他那樣狼心狗肺的人，就應該讓他們長長教訓。”
葉八妹狡黠一笑：“大哥說的是。”
倆人相視而笑，不同的眉眼中均露出狐貍般的微笑。
村長又道：“你今天在祠堂說的話急了，他們都是一群老狐貍，初聽可能沒反應過來，等他們反應過來了，可能會咬著你說的話不放。”
葉八妹撇了撇嘴巴，她才不怕，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沒必要怕幾個族長。
村長見葉八妹不以為然，又道：“他們雖然沒有什麽權，可你要是得罪了他們，以後想要買地就難了。”
葉八妹嗤笑道：“怕什麽，大哥，你別忘了，現在大半個村的人都在醬菜廠工作，而我們村的地都是舉手表決賣不賣的，要是有人不願意賣地給我，我裁員就是了。”
村長不讚同地搖了搖頭：“這是終究治標不治本。”
葉八妹則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人與人之間，利益是永恒的樞紐，只要讓村裏人看到利益，不管族長們如何幹涉，他們都會願意將地賣給她。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族長們的約束力早就沒有了，村裏人已經不需要看族長們的眼色行事，故而，她一點都不怕族長們。
之前之所以讓著族長們，不過是沒觸犯到她的底線而已，一旦觸犯到她的底線，她半點情面都不會留。
葉八妹笑道：“大哥放心，這事我心裏有分寸。”
這時候，村長媳婦走了進去，往腰腹上的圍裙擦了擦手，笑道：“當家的，八妹，餃子煮好了，出來吃點？”
葉八妹站了起來，拉著村長媳婦的手跟著她往外走，邊走邊道：“嫂子，我嬸娘睡了嗎？”
村長媳婦拍了拍葉八妹的手，笑道：“下午的時候，娘一直往門口張望，我問她看什麽，她說八妹怎麽還沒來，她心裏想著你呢。”
葉八妹眼睛微紅，心中感動萬分。她中午來村長家的時候沒看到村長娘，下午又顧著包餃子沒過來，想來村長娘一定等她等得很著急吧。
葉八妹松開手，快步往外走。
村長媳婦在後邊問：“八妹，你去哪，不留下吃餃子麽？”
葉八妹擺了擺手：“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嬸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