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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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八妹轉動車把手拐了個彎，將車開到院子旁邊的拐角處，那裏有一個草棚，約莫有一米五高，可以藏人。
三個人躡手躡腳躲到草棚後面，葉八妹噓了一聲，豎起耳朵聽那些人講話。
仔細一聽，葉八妹得知那一群人中有雜貨鋪老板陳東，他來徐水村想要購買醬菜，有記者，李喚記者是過來找葉八妹談事情，而其他記者則是來收集徐水村被燒了一半的資料，有相關部門的人，他們則來了解真假醬菜的情況。
弄清楚人群的關系之後，葉八妹疑惑起來，為什麽那些記者要來采訪她而不是采訪族長們，這裏面莫非有詐？
容不得她多想，她的衣角被村長發現，村長躲過人群偷偷走到草棚後面找她。
他輕聲道：“八妹，族長們喊你過去祠堂一趟。”
葉八妹瞅著村長不做聲，只把村長看得鼻尖發毛，他訕笑道：“我給你提個醒，族長們知道了國民被騙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族長們知道了葉國民借印子錢的事情，族裏有規定，族裏的人不容許借印子錢，否則以族規處置。
另一邊，族長們在祠堂左等右等，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仍不見葉八妹等人到來。
等他們到了的時候，大族長招了招手：“切莫誤了吉時，去把東西拿出來。”
葉愛山應了一聲是，隨即走進隔壁的偏廳，取來了柚子葉和香火蠟燭。
大族長領頭點燃了香火蠟燭，轉身對著葉家長輩念念有詞，念完了一大段後，轉身把手上的香火均分給了幾個族長，分到葉國民的時候，恰好只剩下一支，香火從來沒有再燃的規矩，只剩下一支，那麽葉國民便只能拿著一支上香。
不知道是天註定還是機緣巧合，輪到葉國民的時候香火竟然只剩下一支。
作為一個有點神神道道的人，葉八妹很看重這些禮節，大族長的做法明顯是欺負人不是？憑什麽其他人都有三支香而葉國民只有一支，當真是不公平！
葉八妹看了葉國民一眼，眼神盯著他手上的香火看，葉國民瞧她緊盯著不放，於是拉起她的手，把手上唯一的一支香放到她的手上：“奶奶，給你。”
這一幕看在其他眼裏可是大不敬！
敬給先人的香火是可以玩的嗎？簡直是胡鬧。
大族長冷哼一聲，朝著葉國民罵：“孽障，在祖宗面前豈可胡鬧，還不快把香火拿回來。”
葉國民聽而不言語，依舊一動不動，神情木然，仿佛大族長只是在開玩笑。
這下子可把大族長氣炸了，本來就不喜歡葉國民，這下子更是上升為厭惡。他瞪了葉八妹幾眼，冷哼：“連個孫子都教不好！”
二族長幫腔：“國民啊，你辦的都是些什麽事情，還不快從你奶奶手上把香拿回來了，莫不是你連族長的話都不聽了？”
他一開口，瞬時間把問題提升了好幾個檔次，從不孝順變成了忤逆族長。葉國民擡頭，眼神之中毫無波瀾：“奶奶，二族長這是什麽意思。”
他問的是葉八妹。
葉八妹搖了搖頭：“乖乖，二族長在念經呢。”
正所謂，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她把香火塞回葉國民的手中，就在眾人以為這場鬧劇就此結束的時候，葉國民單手掰斷香火，‘啪嗒’一聲，格外響亮。
大族長指著葉國民怒視：“逆子！逆子！真是逆子！”
小族長收回佛珠，伸手給大族長順氣，一邊撫摸著他的後背，一邊不認同的道：“國民啊，你若是心中有氣，大可朝著我們這些老家夥發洩，可不能像今日這般，對祖先不敬。”
葉國民一臉茫然，他做錯什麽了，不過是錯手將香卡斷了而已。
二族長嘆了一口氣：“國民，我知道你對我們葉家心中有怨氣，可你總歸是葉家的子孫，日後如何發展還是要仰仗我們葉家，可不要鬧小孩子脾氣。”
言下之意便是，我們葉家容不得不聽話的走狗，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們葉家不介意把你們趕出去！
葉八妹聽言冷笑，抓著葉國民的手，撓了撓他的手心：“二族長嘴巴子好利索啊，好大一口氣。您一口一個我們葉家，我實在很好奇，莫非我家就不是葉家的人？葉國民嘴笨，您說三句，他都不見得反駁得了兩句，您開口就把話說死了，可是要把葉國民陷於不忠不孝的位置？”
她的一番話，震得族長們啞口無言，二族長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葉八妹。
二族長偷偷看了下大族長的臉色，見他只是深思，並沒有惱怒的神情，於是道：“八妹說笑了，愛國怎麽說都是我們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血脈之情不是說斷就斷的。就算弟妹你這般挑唆，我想國民也不會聽信了你的話，繼而和我們幾位族長鬧間隙的，是吧，國民？”
葉國民還是一臉茫然，心想：村長不是說族長發現了他借印子錢的事情，要懲罰他嗎，怎麽一過來先是上香，現在又說些不知其意的話，簡直是莫名其妙。
葉八妹不得不豎起大拇指，這二族長實在是商人本色，一下子九八局面扭轉，但是，就算對手是神級操作中，可她也不是無知阿三！
她看向大族長，扯了扯嘴角，這大族長的心可真是偏了不止一星半點，罵葉國民的時候，甚是嫉惡如仇，等到二族長無理的時候，他倒是裝起了路人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不想參合進來，她可沒有答應！
葉八妹冷眼掃向葉愛山，睥睨著，葉愛山不明所以但是下意識腳軟想要逃走，他感覺這股怒火又要燒到他的身上了！
他猜得不錯，二族長畢竟是族長，撕破臉也難分對錯，但是葉愛山就不一樣了，說到底他是葉愛國的兄弟，是‘自家人’，揪住他說話準沒錯。
葉八妹朝著葉愛山走了過去，掃了一眼葉家的先人，忽地跪下幹嗷：“老祖宗啊！先人吶！你們可要睜開眼看看啊！我就想要問問，我家葉國民莫不是撿來的，並不是葉家子孫？怎麽旁人都是三支香火，到了我家葉國民就只有一支，這是在欺負老實人啊！”
話落，眾人抽了一口冷氣，眼神紛紛看向大族長，眼裏露出‘怎麽辦？’的神色。
大族長氣結，但他也知道，他再不阻止，葉八妹還會說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話來，他朝著葉國民打眼色，想要葉國民去把葉八妹拖走，只是葉國民看都沒看他一眼，根本不懂他的眼色。
大族長無奈，只得開口。
“逆子，還不快去把你奶奶拉起來，擾了祖宗的清凈，她可擔當不起！”
這一大頂帽子扣過去，他以為葉國民會怕的，只是，劇情的走向並不如他預料的那樣。
葉國民走了幾步，越過大族長，在葉八妹的身邊跪下，叩了三個響頭：“我奶奶跪了我也要跪。”
他以強硬的姿態表明，他和葉八妹是站在一邊的！
大族長大喘氣，怒哄：“來人，把這兩個孽障給拖出去！”
葉愛山看了看小族長，見他點頭了，忙朝著外邊喊：“還杵著幹什麽，沒聽到大族長的話嗎？”
門口走進來幾個漢子，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種田好手的莊稼漢。
鬥鬥嘴皮子她還可以，如果是武鬥，她可不行！葉八妹拍了拍膝蓋骨站了起來，笑著道：“大族長，你當真要請我們出去？”她吐出‘請’字的讀音。
大族長冷哼：“把他們扔出去！”
葉八妹鼓掌：“好大一出戲，葉國民，既然我們都要出去了，那麽這出這麽好玩的戲碼，可不能只有我們自個兒聽，還得告訴大夥，讓大家也樂一樂！”
一言不合葉八妹直接威脅，明著告訴大族長，你要把我們趕出去也可以，但是，這裏發生的事情，我可就不保證不說出去了。
葉愛山為難地看著大族長：“大族長，您看，這·················”
他湊到大族長耳邊，小聲道：“族長，您別忘了正事。”
聽了葉愛山的話，大族長靜下心來，對啊，他找葉八妹好葉愛山過來，為的是以葉國民放印子錢的事情拿捏住葉八妹，從而駁回之前答應她要把坡地賣給她的事情。
大族長冷靜下來覺得不妥，可他沒有臺階下，只能虎著臉看著小族長。倆人畢竟是多年兄弟，單憑一個眼神，小族長立刻明白了大族長的意思。
他走過去拍了拍葉八妹的手背：“八妹，你誤會了大族長的意思。他只是一時間氣急了才會胡言亂語起來。”
葉八妹揚起笑臉：“也對，大族長畢竟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也該換人來當大族長了。”
葉八妹下巴輕撼，葉國民麻利地從旁邊搬去一張四角椅子，他用衣袖使勁擦了擦椅子，吹了幾口氣，直到椅子上的灰塵摸不著了才笑嘻嘻地看著葉八妹。
葉八妹滿意地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走過去，擺足了老太太的架子後才坐下。
“今天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要是不把事情解決了的話，族長們難免誤會葉國民是個不孝之人。作為國民的奶奶，我應該教導他成人，成才”
大族長早在她擅自坐在椅子上就已經怒火滔天了，再結合她那番忤逆至極的話，更是氣得鼻孔長大，宛如牛鼻。
“逆子！聽聽你的奶奶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我徐水村一向和睦，家人之間親親愛愛，自從你奶奶開了醬菜廠後，村口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葉國民冷視著，見大族長越說越激動，生怕他閃了舌頭，於是插了一句：“您的意思是要趕我們走嗎”
二族長眼睛亮了幾分，隨即暗淡下去：“國民，你這話就不對了，大族長並沒有要趕你們走的意思。”
葉國民扭頭看向二族長，眼神中少了幾分茫然，多了幾分笑意：“我明白二族長的意思，既然不是要趕我們在，難不成是不讓我們在村裏辦廠？”
‘不讓辦廠’幾個字一落下，整個祠堂再次鴉雀無聲，大族長順了順心口，臉色發紅。
“我打死你個逆子！來人啊，給我拖出去，重重地打他五十大板！誰也不能求情！”
他的眼神看向葉八妹，警惕之意透過雙眸，映射出來。
葉八妹不慌不忙，挪了挪左腳的位置，坐著不動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坐了十幾分鐘，她的腳便慢慢地失去知覺，繼而逐漸發麻，這可不是好現象。
她一副任憑大族長處置的樣子，讓大族長心中頗為得意，就一個婆子，就是再聰明又如何，還不是被他們控制住，姜還是老的辣！
屋外沖進來三個下漢子，一個手上拿著板子，一個手上拿著繩子，一個手上拿著一張長板凳。
看這情形，是要將葉國民綁在長板凳上再打，當真是一點都不顧及血脈之情。
葉八妹本來是不想要生氣的，但是看著葉國民被人如此欺負，她冷笑了起來。
“大族長，這是要動粗啊？”
大族長冷哼：“你有意見？”
他的眼神睥睨著葉八妹，眼裏的意思很明確，葉八妹就算有意見也只能憋著，葉國民這頓打是少不了的！
葉八妹微笑，眼神從大族長掃過小族長，再來是其他人，最後眼神停在村長身上，村長和平常並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在說到要打葉國民的時候，眼中浮現出不忍心。
葉八妹可憐巴巴地看著村長，眼裏含著請求之意，但凡是個心善的人，被這樣的眼神看著，都會願意出手相助。
村長心中天人交戰，看了看大族長，又看了看面無表情，倔強無比的葉國民，道：“大族長，國民也是一時間想岔了，您給他一個機會？”
二族長瞪了他一眼，呵斥：“閉嘴！”
村長縮了縮脖子，偷偷看向葉八妹，一副我已經盡力了，但是並沒有什麽用的樣子。
葉八妹朝他善意一笑，隨即看向二族長：“二族長好大的威嚴，莫不是二族長已經可以代表大族長發言了？”
二族長被噎了一下，腦子快速運轉：“弟妹說的什麽話，大族長是族長之首先，我們都聽他的。”
葉八妹鼓掌，稀稀拉拉的‘啪啪’聲格外刺耳：“二族長真會說話！”
她看向那些漢子：“大族長不是叫你們抓人嗎，還楞著幹嘛，看戲啊？”
想要用葉國民來威脅她，真是可笑，她像是那種能被威脅的人嗎？她的話音剛落，村長錯愕地看著葉八妹，她不是很疼愛孫子輩嗎，為什麽要主動提起讓人打國民。
只有大族長，眼神晦暗如深，他從葉八妹的表情上看到了志在必得，但在她沒有出招之前，他一時間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不過，既然她都不反對打葉國民，那就最好不過了，今天這口氣，正好出在葉國民的身上！
大族長揚手：“還楞著幹嘛，給我打！”
葉愛山為難道：“大族長，您要不在考慮一下？”
他總覺得葉八妹身上憋著壞水，從她走進祠堂的那一刻起，他可是明著暗著背了不少的黑鍋，他有不詳的預感。
大族長可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葉愛山的反對對他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難不成我的話都是屁話不成，給我打。”
他看向小族長。
小族長感應到大族長的眼神，含笑的雙眸頓時清涼起來：“那就打吧。”
大族長轉頭看向漢子們：“給我拉他出去，狠狠地打！”
葉八妹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夠了才站了起來。
她停下狂笑，走過去捏了捏葉國民的下巴：“我這孫子可真是可憐喲，什麽話都還沒說就要被打，嘖嘖嘖，不過，既然大族長要打你，你就受著。回頭別人問你，問你為什麽一身的傷痕，你就說是大族長叫人打的。除了要告訴別人大族長打了你，你還要去找公安，告訴他們徐水村的族長用私權打人，藐視法/律。”
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了，哪還有乖乖被挨打的道理。
葉國民擡起頭，定定地看著葉八妹：“我都聽您的！”
葉八妹轉而看向大族長，隨地坐下，盤起腿：“大族長，你可要想清楚了，您這一棍子下去，除了能讓你出一口氣之外，說不定會帶來意外的結果，不知道您好不好奇？”
大族長心中發出果然如此的感嘆，他就說葉八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葉國民被打，果然如此，但他還沒有得意幾秒鐘，立刻聽到葉八妹又道：“還楞著幹嘛，快打啊，打完了好吃飯。”
大族長的臉頓時白了變黑，黑了變紅：“放肆，我葉家的人豈是你說打就能打的，諾大的祠堂還沒輪到你說話的份！給我退下，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也不許動手！”
葉國民是個二楞子，打了他，他真怕他會去找公安。
漢子們苦著臉看向葉愛山，見他點了點頭，便默默地彎腰退了下去。
葉八妹淡笑：“既然大族長不打了，那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剛才講到我家國民只有一支香，其他人可是三支香，我就想問問大族長，這樣分配可是有什麽名堂不成，還是說國民不配為葉家的子孫？”
大族長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香火蠟燭是葉愛山準備的，而他只是象征性地分配一下，分到最後只剩下一支了。恰巧他不怎麽喜歡葉國民，所以分到他身上的時候，就剩下那麽一支了。
被葉八妹這麽一質問，他開始思考起來，他該找什麽借口搪塞過去？
葉大族長看著葉愛山像看著一個蠢貨，淡淡道：“香的事情是我的錯，以後不會這樣。”
葉八妹並不滿意他的答案，他想要息事寧人，她可沒有答應。
“大族長，我們要的不是結果，而是一個解釋！從燒香這麽小的事情就能看出，葉國民在祠堂裏可真是沒有分量啊，不知道其他小輩過來，是否也是一樣的待遇。”
大族長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句話。
二族長見大族長儼然想要妥協的樣子，急忙補上：“弟妹好會編故事，只是一支香的事情，何必拉扯出這麽多的東西。你應該問一問當事人的意思？”
他吃定了葉國民不會說半點壞話。
葉八妹推了葉國民一把：“那你就說說吧，說說你這幾年收到的不公平待遇，當然了，也可以說一說這幾年幾位叔伯是如何和你教導你的？”
她的話裏充滿了諷刺。
葉國民看向葉八妹，淡淡笑著，伸手撫摸著頭頂，低聲道：“既然奶奶想要知道，那我便說吧。”
他收回手，站了起來，走到二族長的面前：“既然族長們那麽想知道我的想法，我若是不說出來，豈不是很不給大家面子？”
不等二族長說話，他繼續：“一族人？還真是笑話，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族長們就不喜歡我爺爺，等我爺爺走了，你們就千方百計欺負我們一家人。像你們這樣的族長，不要也罷。”
他聽葉大壯說過族長們威脅葉八妹，要她給村裏置辦磚瓦的事情，又聽了村長說族長們想要拿他借印子錢的事情拿捏葉八妹，族長們在他心裏如同惡鬼，早已沒了形象。
他的話撞擊著每個人的心靈，讓他們深思著，難道他們都做錯了嗎？
族長們忽然道：“八妹，我們有話要和國民聊，你先避一避。”
葉八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隨後離開。她去了村長家，想要找村長媳婦了解一些情況。
到了村長家，見桌面上擺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水，所以她猜測剛才村長家來了客人。
村長媳婦看到葉八妹來了，趕緊迎了出來，笑道：“八妹怎麽來了。”
葉八妹揚起嘴角笑了起來：“今天是年初二，我這是回娘家來了。”
她和村長娘親如母女，說是回娘家也沒錯。
村長媳婦掏出一個紅包塞進她的手裏：“真是個財迷。”
葉八妹揪了一把她的臉蛋：“可不就是個小財迷嗎，不然能往你家趕？拿了嫂子的紅包，做夢都會笑醒。”
村長媳婦捂住葉八妹的嘴巴：“呸呸呸，大過年的說什麽做夢的，也不嫌晦氣。快把口水吞了重新再說一次。”
葉八妹照著她的話做了，雖然心裏不是很樂意，但是就像村長媳婦說的，大過年的真的要積一點口德，省得新的一年都缺德。
葉八妹拉著村長媳婦坐下，今天村長媳婦穿了一身淺紅色的衣裳，打扮得端莊大方，很是好看。
葉八妹捏著下巴：“嫂子今天這身衣裳不錯，很搭你的膚色。”
她一本正經地和村長媳婦聊起了穿衣服的秘訣。
“哪有，要我說還是你身上的衣服好看，既端莊又耐臟。”
村長媳婦看向葉八妹，葉八妹穿的是最平常的衣服，但是提到衣服的話題，她總會想到大族長早上說的話，心裏悶悶的，總覺得不告訴葉八妹很過意不去，但她偏又不能說。
葉八妹見她楞神，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怎麽了，怎麽忽然發呆了，難不成是想村長了？”
村長媳婦嬌嗔地拍了葉八妹一巴掌：“八妹不要胡說，我不和聊了，再和你說下去，還不知道你會說出什麽混賬話來！”
葉八妹以為她只是開玩笑，因而在她起身的時候沒有拉住她，任由她往外走，沒想到村長媳婦是說真的，當真快步走人，好像背後有東西趕似的。
葉八妹端起茶杯，翹著二郎腿喝了一口茶，目視著村長媳婦的背影沈思著，暗想：嫂子的表情好心虛啊，一定有事情瞞著她。
過了不久，大族長派人來叫葉八妹去祠堂裏用餐，說是有話要和她說。
到了地方，遠遠能聽到人聲鼎沸，不需要走近祠堂都能想象得出裏面肯定是站滿了人。
到了屋裏，葉國民走到葉八妹旁邊，緊緊地揣住葉八妹的手：“奶奶，若是聽到難聽的話，您不用顧忌我的面子。”
葉國民可以預見接下來他會變得多難堪，在村裏，他除了得不到大族長的喜歡之外，其他幾個族長同樣不喜歡他，因為長輩不喜歡，所以不會約束晚輩對葉國民的攻擊。
若是以往，旁人說了也就是說了，他只當是沒聽見就是了，但是葉八妹不一樣，在他心中，葉八妹是自己的長輩，是家裏的臉面，無論什麽時候都應該是高人一等的，容不得旁人汙蔑。
葉八妹啊了一聲，有意說點什麽好讓葉國民放松下來，單是挽著他的手，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排斥氣息，也就是說，他本能地不想參加這樣的餐會。
葉八妹嘆了口氣，忽然間覺得，她除了不讓別人欺負葉國民之外，還應該教會他一樣東西，那就是啊q精神，等出了祠堂，她應該教會葉國民傳說中的霸道總裁氣場。
其實，只要葉國民板著臉不說話，還是挺能唬人的。
葉八妹心裏有了主意，她掐了掐葉國民的手臂：“別緊張，跟著我來，深呼吸，放松。待會你不要開口，無論戰況多麽激烈，你都不要開口，只需要記住一點，你全程冷眼旁觀就可以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葉國民凝視著葉八妹，奶奶雖然霸道，雖然蠻橫，但卻無比的貼心。葉國民緊緊地握住葉八妹的手：“奶奶，族長他們會給你難看。”
葉八妹切了一聲，不是她給自己長臉，每次對上族長們，她什麽時候受過委屈，不是她的戰鬥力太強，而是族長們太弱。
“放心，只要我不想，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葉八妹轉而拉起葉國民的手：“別在這裏站著了，我們進去，記住我說的話。”
她拉著葉國民往前走，越過長長的小道，倆人站在正廳的門口，在門外守著的人看見他們倆，快步走了進去向族長們匯報。
過了一會，才走出來領著葉八妹和葉國民進去。
祠堂裏面人真的很多，大族長坐在主位上，左右兩邊站著其他族長，兩邊站著兩個穿著端莊的老婦人，她們的身後各站著兩個年輕的女子。
葉八妹看到小族長身後站著村長，不難猜測那兩個老婦人是大族長兄弟的媳婦，而她們身後的女子，應該就是她們的女兒了。
正廳的中間多擺了幾張四角長桌，男男女女圍著坐下，葉八妹和葉國民進門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停下來多看一眼，仿若無人，倒是兩個老婦人身後的年輕女子，看到葉八妹的時候，眼裏透露出羨慕之意。
大族長佯裝咳嗽，見眾人停下手中的東西看向他，清了清嗓子道：“八妹，你來了啊，快坐下吧。”
葉八妹掃了一眼座位，不由得冷笑起來，她倒是想要坐下，可是屋裏可沒有她的位置。
葉八妹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喜歡站著。”
在他們觀察她的時候，葉八妹也偷偷打量著他們。
大族長看著葉國民忽然道：“國民身上穿的是新年衣裳吧，真是好看，我看你們家今年每人都有新衣裳穿，真舍得啊。”
葉八妹拍了拍葉國民的衣服，臉笑肉不笑道：“哪裏，他身上穿的是他爹穿過的衣服，不過是縫縫補補之後，看起來像新的一樣而已。”
大族長看葉八妹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心裏堵了一口氣，他咬牙道：“你身上的衣服也很好看，應該還是新做的吧。”
葉八妹笑容不減：“不是，我身上這身是老大媳婦穿剩下的，家裏人口多，哪裏有錢做新衣裳。”
聽族長一直拿他們倆的衣服說事，葉八妹不由得警惕起來。
大族長白了葉八妹一眼，想要生氣，但又礙於心裏的算計，強忍不發，只好端出儒雅的姿態，僵硬地對著葉八妹微笑道：“還楞著幹嘛，這是你們八奶奶，快叫人。”
大族長身後的人朝著葉八妹甜甜地喊了八奶奶，葉八妹瞇著眼點了點頭，狡黠道：“哎呀，早上出門沒回家，兜裏沒帶紅包，不能給小輩們發紅包了。”
說完，她推了葉國民一把，笑道：“乖乖，想要紅包嗎，想要的話就去跟族長們問好。”
葉國民今年都十九了，從記事起，他就沒收過族長們的紅包。
不過，既然葉八妹都發話了，他當然要聽話，在他的印象裏，自家奶奶說的話一向有道理。
他上前一步，大聲道：“族長們，叔伯們新年好。”
話落，族長們黑著臉拿出一個紅包塞到葉國民的手中，葉國民偷偷捏了捏，分量似乎挺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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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躡手躡腳躲到草棚後面，葉八妹噓了一聲，豎起耳朵聽那些人講話。
仔細一聽，葉八妹得知那一群人中有雜貨鋪老板陳東，他來徐水村想要購買醬菜，有記者，李喚記者是過來找葉八妹談事情，而其他記者則是來收集徐水村被燒了一半的資料，有相關部門的人，他們則來了解真假醬菜的情況。
弄清楚人群的關系之後，葉八妹疑惑起來，為什麽那些記者要來采訪她而不是采訪族長們，這裏面莫非有詐？
容不得她多想，她的衣角被村長發現，村長躲過人群偷偷走到草棚後面找她。
他輕聲道：“八妹，族長們喊你過去祠堂一趟。”
葉八妹瞅著村長不做聲，只把村長看得鼻尖發毛，他訕笑道：“我給你提個醒，族長們知道了國民被騙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族長們知道了葉國民借印子錢的事情，族裏有規定，族裏的人不容許借印子錢，否則以族規處置。
另一邊，族長們在祠堂左等右等，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仍不見葉八妹等人到來。
等他們到了的時候，大族長招了招手：“切莫誤了吉時，去把東西拿出來。”
葉愛山應了一聲是，隨即走進隔壁的偏廳，取來了柚子葉和香火蠟燭。
大族長領頭點燃了香火蠟燭，轉身對著葉家長輩念念有詞，念完了一大段後，轉身把手上的香火均分給了幾個族長，分到葉國民的時候，恰好只剩下一支，香火從來沒有再燃的規矩，只剩下一支，那麽葉國民便只能拿著一支上香。
不知道是天註定還是機緣巧合，輪到葉國民的時候香火竟然只剩下一支。
作為一個有點神神道道的人，葉八妹很看重這些禮節，大族長的做法明顯是欺負人不是？憑什麽其他人都有三支香而葉國民只有一支，當真是不公平！
葉八妹看了葉國民一眼，眼神盯著他手上的香火看，葉國民瞧她緊盯著不放，於是拉起她的手，把手上唯一的一支香放到她的手上：“奶奶，給你。”
這一幕看在其他眼裏可是大不敬！
敬給先人的香火是可以玩的嗎？簡直是胡鬧。
大族長冷哼一聲，朝著葉國民罵：“孽障，在祖宗面前豈可胡鬧，還不快把香火拿回來。”
葉國民聽而不言語，依舊一動不動，神情木然，仿佛大族長只是在開玩笑。
這下子可把大族長氣炸了，本來就不喜歡葉國民，這下子更是上升為厭惡。他瞪了葉八妹幾眼，冷哼：“連個孫子都教不好！”
二族長幫腔：“國民啊，你辦的都是些什麽事情，還不快從你奶奶手上把香拿回來了，莫不是你連族長的話都不聽了？”
他一開口，瞬時間把問題提升了好幾個檔次，從不孝順變成了忤逆族長。葉國民擡頭，眼神之中毫無波瀾：“奶奶，二族長這是什麽意思。”
他問的是葉八妹。
葉八妹搖了搖頭：“乖乖，二族長在念經呢。”
正所謂，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她把香火塞回葉國民的手中，就在眾人以為這場鬧劇就此結束的時候，葉國民單手掰斷香火，‘啪嗒’一聲，格外響亮。
大族長指著葉國民怒視：“逆子！逆子！真是逆子！”
小族長收回佛珠，伸手給大族長順氣，一邊撫摸著他的後背，一邊不認同的道：“國民啊，你若是心中有氣，大可朝著我們這些老家夥發洩，可不能像今日這般，對祖先不敬。”
葉國民一臉茫然，他做錯什麽了，不過是錯手將香卡斷了而已。
二族長嘆了一口氣：“國民，我知道你對我們葉家心中有怨氣，可你總歸是葉家的子孫，日後如何發展還是要仰仗我們葉家，可不要鬧小孩子脾氣。”
言下之意便是，我們葉家容不得不聽話的走狗，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們葉家不介意把你們趕出去！
葉八妹聽言冷笑，抓著葉國民的手，撓了撓他的手心：“二族長嘴巴子好利索啊，好大一口氣。您一口一個我們葉家，我實在很好奇，莫非我家就不是葉家的人？葉國民嘴笨，您說三句，他都不見得反駁得了兩句，您開口就把話說死了，可是要把葉國民陷於不忠不孝的位置？”
她的一番話，震得族長們啞口無言，二族長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葉八妹。
二族長偷偷看了下大族長的臉色，見他只是深思，並沒有惱怒的神情，於是道：“八妹說笑了，愛國怎麽說都是我們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血脈之情不是說斷就斷的。就算弟妹你這般挑唆，我想國民也不會聽信了你的話，繼而和我們幾位族長鬧間隙的，是吧，國民？”
葉國民還是一臉茫然，心想：村長不是說族長發現了他借印子錢的事情，要懲罰他嗎，怎麽一過來先是上香，現在又說些不知其意的話，簡直是莫名其妙。
葉八妹不得不豎起大拇指，這二族長實在是商人本色，一下子九八局面扭轉，但是，就算對手是神級操作中，可她也不是無知阿三！
她看向大族長，扯了扯嘴角，這大族長的心可真是偏了不止一星半點，罵葉國民的時候，甚是嫉惡如仇，等到二族長無理的時候，他倒是裝起了路人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不想參合進來，她可沒有答應！
葉八妹冷眼掃向葉愛山，睥睨著，葉愛山不明所以但是下意識腳軟想要逃走，他感覺這股怒火又要燒到他的身上了！
他猜得不錯，二族長畢竟是族長，撕破臉也難分對錯，但是葉愛山就不一樣了，說到底他是葉愛國的兄弟，是‘自家人’，揪住他說話準沒錯。
葉八妹朝著葉愛山走了過去，掃了一眼葉家的先人，忽地跪下幹嗷：“老祖宗啊！先人吶！你們可要睜開眼看看啊！我就想要問問，我家葉國民莫不是撿來的，並不是葉家子孫？怎麽旁人都是三支香火，到了我家葉國民就只有一支，這是在欺負老實人啊！”
話落，眾人抽了一口冷氣，眼神紛紛看向大族長，眼裏露出‘怎麽辦？’的神色。
大族長氣結，但他也知道，他再不阻止，葉八妹還會說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話來，他朝著葉國民打眼色，想要葉國民去把葉八妹拖走，只是葉國民看都沒看他一眼，根本不懂他的眼色。
大族長無奈，只得開口。
“逆子，還不快去把你奶奶拉起來，擾了祖宗的清凈，她可擔當不起！”
這一大頂帽子扣過去，他以為葉國民會怕的，只是，劇情的走向並不如他預料的那樣。
葉國民走了幾步，越過大族長，在葉八妹的身邊跪下，叩了三個響頭：“我奶奶跪了我也要跪。”
他以強硬的姿態表明，他和葉八妹是站在一邊的！
大族長大喘氣，怒哄：“來人，把這兩個孽障給拖出去！”
葉愛山看了看小族長，見他點頭了，忙朝著外邊喊：“還杵著幹什麽，沒聽到大族長的話嗎？”
門口走進來幾個漢子，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種田好手的莊稼漢。
鬥鬥嘴皮子她還可以，如果是武鬥，她可不行！葉八妹拍了拍膝蓋骨站了起來，笑著道：“大族長，你當真要請我們出去？”她吐出‘請’字的讀音。
大族長冷哼：“把他們扔出去！”
葉八妹鼓掌：“好大一出戲，葉國民，既然我們都要出去了，那麽這出這麽好玩的戲碼，可不能只有我們自個兒聽，還得告訴大夥，讓大家也樂一樂！”
一言不合葉八妹直接威脅，明著告訴大族長，你要把我們趕出去也可以，但是，這裏發生的事情，我可就不保證不說出去了。
葉愛山為難地看著大族長：“大族長，您看，這·················”
他湊到大族長耳邊，小聲道：“族長，您別忘了正事。”
聽了葉愛山的話，大族長靜下心來，對啊，他找葉八妹好葉愛山過來，為的是以葉國民放印子錢的事情拿捏住葉八妹，從而駁回之前答應她要把坡地賣給她的事情。
大族長冷靜下來覺得不妥，可他沒有臺階下，只能虎著臉看著小族長。倆人畢竟是多年兄弟，單憑一個眼神，小族長立刻明白了大族長的意思。
他走過去拍了拍葉八妹的手背：“八妹，你誤會了大族長的意思。他只是一時間氣急了才會胡言亂語起來。”
葉八妹揚起笑臉：“也對，大族長畢竟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也該換人來當大族長了。”
葉八妹下巴輕撼，葉國民麻利地從旁邊搬去一張四角椅子，他用衣袖使勁擦了擦椅子，吹了幾口氣，直到椅子上的灰塵摸不著了才笑嘻嘻地看著葉八妹。
葉八妹滿意地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走過去，擺足了老太太的架子後才坐下。
“今天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要是不把事情解決了的話，族長們難免誤會葉國民是個不孝之人。作為國民的奶奶，我應該教導他成人，成才”
大族長早在她擅自坐在椅子上就已經怒火滔天了，再結合她那番忤逆至極的話，更是氣得鼻孔長大，宛如牛鼻。
“逆子！聽聽你的奶奶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我徐水村一向和睦，家人之間親親愛愛，自從你奶奶開了醬菜廠後，村口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葉國民冷視著，見大族長越說越激動，生怕他閃了舌頭，於是插了一句：“您的意思是要趕我們走嗎”
二族長眼睛亮了幾分，隨即暗淡下去：“國民，你這話就不對了，大族長並沒有要趕你們走的意思。”
葉國民扭頭看向二族長，眼神中少了幾分茫然，多了幾分笑意：“我明白二族長的意思，既然不是要趕我們在，難不成是不讓我們在村裏辦廠？”
‘不讓辦廠’幾個字一落下，整個祠堂再次鴉雀無聲，大族長順了順心口，臉色發紅。
“我打死你個逆子！來人啊，給我拖出去，重重地打他五十大板！誰也不能求情！”
他的眼神看向葉八妹，警惕之意透過雙眸，映射出來。
葉八妹不慌不忙，挪了挪左腳的位置，坐著不動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坐了十幾分鐘，她的腳便慢慢地失去知覺，繼而逐漸發麻，這可不是好現象。
她一副任憑大族長處置的樣子，讓大族長心中頗為得意，就一個婆子，就是再聰明又如何，還不是被他們控制住，姜還是老的辣！
屋外沖進來三個下漢子，一個手上拿著板子，一個手上拿著繩子，一個手上拿著一張長板凳。
看這情形，是要將葉國民綁在長板凳上再打，當真是一點都不顧及血脈之情。
葉八妹本來是不想要生氣的，但是看著葉國民被人如此欺負，她冷笑了起來。
“大族長，這是要動粗啊？”
大族長冷哼：“你有意見？”
他的眼神睥睨著葉八妹，眼裏的意思很明確，葉八妹就算有意見也只能憋著，葉國民這頓打是少不了的！
葉八妹微笑，眼神從大族長掃過小族長，再來是其他人，最後眼神停在村長身上，村長和平常並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在說到要打葉國民的時候，眼中浮現出不忍心。
葉八妹可憐巴巴地看著村長，眼裏含著請求之意，但凡是個心善的人，被這樣的眼神看著，都會願意出手相助。
村長心中天人交戰，看了看大族長，又看了看面無表情，倔強無比的葉國民，道：“大族長，國民也是一時間想岔了，您給他一個機會？”
二族長瞪了他一眼，呵斥：“閉嘴！”
村長縮了縮脖子，偷偷看向葉八妹，一副我已經盡力了，但是並沒有什麽用的樣子。
葉八妹朝他善意一笑，隨即看向二族長：“二族長好大的威嚴，莫不是二族長已經可以代表大族長發言了？”
二族長被噎了一下，腦子快速運轉：“弟妹說的什麽話，大族長是族長之首先，我們都聽他的。”
葉八妹鼓掌，稀稀拉拉的‘啪啪’聲格外刺耳：“二族長真會說話！”
她看向那些漢子：“大族長不是叫你們抓人嗎，還楞著幹嘛，看戲啊？”
想要用葉國民來威脅她，真是可笑，她像是那種能被威脅的人嗎？她的話音剛落，村長錯愕地看著葉八妹，她不是很疼愛孫子輩嗎，為什麽要主動提起讓人打國民。
只有大族長，眼神晦暗如深，他從葉八妹的表情上看到了志在必得，但在她沒有出招之前，他一時間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不過，既然她都不反對打葉國民，那就最好不過了，今天這口氣，正好出在葉國民的身上！
大族長揚手：“還楞著幹嘛，給我打！”
葉愛山為難道：“大族長，您要不在考慮一下？”
他總覺得葉八妹身上憋著壞水，從她走進祠堂的那一刻起，他可是明著暗著背了不少的黑鍋，他有不詳的預感。
大族長可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葉愛山的反對對他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難不成我的話都是屁話不成，給我打。”
他看向小族長。
小族長感應到大族長的眼神，含笑的雙眸頓時清涼起來：“那就打吧。”
大族長轉頭看向漢子們：“給我拉他出去，狠狠地打！”
葉八妹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夠了才站了起來。
她停下狂笑，走過去捏了捏葉國民的下巴：“我這孫子可真是可憐喲，什麽話都還沒說就要被打，嘖嘖嘖，不過，既然大族長要打你，你就受著。回頭別人問你，問你為什麽一身的傷痕，你就說是大族長叫人打的。除了要告訴別人大族長打了你，你還要去找公安，告訴他們徐水村的族長用私權打人，藐視法/律。”
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了，哪還有乖乖被挨打的道理。
葉國民擡起頭，定定地看著葉八妹：“我都聽您的！”
葉八妹轉而看向大族長，隨地坐下，盤起腿：“大族長，你可要想清楚了，您這一棍子下去，除了能讓你出一口氣之外，說不定會帶來意外的結果，不知道您好不好奇？”
大族長心中發出果然如此的感嘆，他就說葉八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葉國民被打，果然如此，但他還沒有得意幾秒鐘，立刻聽到葉八妹又道：“還楞著幹嘛，快打啊，打完了好吃飯。”
大族長的臉頓時白了變黑，黑了變紅：“放肆，我葉家的人豈是你說打就能打的，諾大的祠堂還沒輪到你說話的份！給我退下，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也不許動手！”
葉國民是個二楞子，打了他，他真怕他會去找公安。
漢子們苦著臉看向葉愛山，見他點了點頭，便默默地彎腰退了下去。
葉八妹淡笑：“既然大族長不打了，那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剛才講到我家國民只有一支香，其他人可是三支香，我就想問問大族長，這樣分配可是有什麽名堂不成，還是說國民不配為葉家的子孫？”
大族長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香火蠟燭是葉愛山準備的，而他只是象征性地分配一下，分到最後只剩下一支了。恰巧他不怎麽喜歡葉國民，所以分到他身上的時候，就剩下那麽一支了。
被葉八妹這麽一質問，他開始思考起來，他該找什麽借口搪塞過去？
葉大族長看著葉愛山像看著一個蠢貨，淡淡道：“香的事情是我的錯，以後不會這樣。”
葉八妹並不滿意他的答案，他想要息事寧人，她可沒有答應。
“大族長，我們要的不是結果，而是一個解釋！從燒香這麽小的事情就能看出，葉國民在祠堂裏可真是沒有分量啊，不知道其他小輩過來，是否也是一樣的待遇。”
大族長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句話。
二族長見大族長儼然想要妥協的樣子，急忙補上：“弟妹好會編故事，只是一支香的事情，何必拉扯出這麽多的東西。你應該問一問當事人的意思？”
他吃定了葉國民不會說半點壞話。
葉八妹推了葉國民一把：“那你就說說吧，說說你這幾年收到的不公平待遇，當然了，也可以說一說這幾年幾位叔伯是如何和你教導你的？”
她的話裏充滿了諷刺。
葉國民看向葉八妹，淡淡笑著，伸手撫摸著頭頂，低聲道：“既然奶奶想要知道，那我便說吧。”
他收回手，站了起來，走到二族長的面前：“既然族長們那麽想知道我的想法，我若是不說出來，豈不是很不給大家面子？”
不等二族長說話，他繼續：“一族人？還真是笑話，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族長們就不喜歡我爺爺，等我爺爺走了，你們就千方百計欺負我們一家人。像你們這樣的族長，不要也罷。”
他聽葉大壯說過族長們威脅葉八妹，要她給村裏置辦磚瓦的事情，又聽了村長說族長們想要拿他借印子錢的事情拿捏葉八妹，族長們在他心裏如同惡鬼，早已沒了形象。
他的話撞擊著每個人的心靈，讓他們深思著，難道他們都做錯了嗎？
族長們忽然道：“八妹，我們有話要和國民聊，你先避一避。”
葉八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隨後離開。她去了村長家，想要找村長媳婦了解一些情況。
到了村長家，見桌面上擺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水，所以她猜測剛才村長家來了客人。
村長媳婦看到葉八妹來了，趕緊迎了出來，笑道：“八妹怎麽來了。”
葉八妹揚起嘴角笑了起來：“今天是年初二，我這是回娘家來了。”
她和村長娘親如母女，說是回娘家也沒錯。
村長媳婦掏出一個紅包塞進她的手裏：“真是個財迷。”
葉八妹揪了一把她的臉蛋：“可不就是個小財迷嗎，不然能往你家趕？拿了嫂子的紅包，做夢都會笑醒。”
村長媳婦捂住葉八妹的嘴巴：“呸呸呸，大過年的說什麽做夢的，也不嫌晦氣。快把口水吞了重新再說一次。”
葉八妹照著她的話做了，雖然心裏不是很樂意，但是就像村長媳婦說的，大過年的真的要積一點口德，省得新的一年都缺德。
葉八妹拉著村長媳婦坐下，今天村長媳婦穿了一身淺紅色的衣裳，打扮得端莊大方，很是好看。
葉八妹捏著下巴：“嫂子今天這身衣裳不錯，很搭你的膚色。”
她一本正經地和村長媳婦聊起了穿衣服的秘訣。
“哪有，要我說還是你身上的衣服好看，既端莊又耐臟。”
村長媳婦看向葉八妹，葉八妹穿的是最平常的衣服，但是提到衣服的話題，她總會想到大族長早上說的話，心裏悶悶的，總覺得不告訴葉八妹很過意不去，但她偏又不能說。
葉八妹見她楞神，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你怎麽了，怎麽忽然發呆了，難不成是想村長了？”
村長媳婦嬌嗔地拍了葉八妹一巴掌：“八妹不要胡說，我不和聊了，再和你說下去，還不知道你會說出什麽混賬話來！”
葉八妹以為她只是開玩笑，因而在她起身的時候沒有拉住她，任由她往外走，沒想到村長媳婦是說真的，當真快步走人，好像背後有東西趕似的。
葉八妹端起茶杯，翹著二郎腿喝了一口茶，目視著村長媳婦的背影沈思著，暗想：嫂子的表情好心虛啊，一定有事情瞞著她。
過了不久，大族長派人來叫葉八妹去祠堂裏用餐，說是有話要和她說。
到了地方，遠遠能聽到人聲鼎沸，不需要走近祠堂都能想象得出裏面肯定是站滿了人。
到了屋裏，葉國民走到葉八妹旁邊，緊緊地揣住葉八妹的手：“奶奶，若是聽到難聽的話，您不用顧忌我的面子。”
葉國民可以預見接下來他會變得多難堪，在村裏，他除了得不到大族長的喜歡之外，其他幾個族長同樣不喜歡他，因為長輩不喜歡，所以不會約束晚輩對葉國民的攻擊。
若是以往，旁人說了也就是說了，他只當是沒聽見就是了，但是葉八妹不一樣，在他心中，葉八妹是自己的長輩，是家裏的臉面，無論什麽時候都應該是高人一等的，容不得旁人汙蔑。
葉八妹啊了一聲，有意說點什麽好讓葉國民放松下來，單是挽著他的手，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排斥氣息，也就是說，他本能地不想參加這樣的餐會。
葉八妹嘆了口氣，忽然間覺得，她除了不讓別人欺負葉國民之外，還應該教會他一樣東西，那就是啊q精神，等出了祠堂，她應該教會葉國民傳說中的霸道總裁氣場。
其實，只要葉國民板著臉不說話，還是挺能唬人的。
葉八妹心裏有了主意，她掐了掐葉國民的手臂：“別緊張，跟著我來，深呼吸，放松。待會你不要開口，無論戰況多麽激烈，你都不要開口，只需要記住一點，你全程冷眼旁觀就可以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葉國民凝視著葉八妹，奶奶雖然霸道，雖然蠻橫，但卻無比的貼心。葉國民緊緊地握住葉八妹的手：“奶奶，族長他們會給你難看。”
葉八妹切了一聲，不是她給自己長臉，每次對上族長們，她什麽時候受過委屈，不是她的戰鬥力太強，而是族長們太弱。
“放心，只要我不想，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葉八妹轉而拉起葉國民的手：“別在這裏站著了，我們進去，記住我說的話。”
她拉著葉國民往前走，越過長長的小道，倆人站在正廳的門口，在門外守著的人看見他們倆，快步走了進去向族長們匯報。
過了一會，才走出來領著葉八妹和葉國民進去。
祠堂裏面人真的很多，大族長坐在主位上，左右兩邊站著其他族長，兩邊站著兩個穿著端莊的老婦人，她們的身後各站著兩個年輕的女子。
葉八妹看到小族長身後站著村長，不難猜測那兩個老婦人是大族長兄弟的媳婦，而她們身後的女子，應該就是她們的女兒了。
正廳的中間多擺了幾張四角長桌，男男女女圍著坐下，葉八妹和葉國民進門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停下來多看一眼，仿若無人，倒是兩個老婦人身後的年輕女子，看到葉八妹的時候，眼裏透露出羨慕之意。
大族長佯裝咳嗽，見眾人停下手中的東西看向他，清了清嗓子道：“八妹，你來了啊，快坐下吧。”
葉八妹掃了一眼座位，不由得冷笑起來，她倒是想要坐下，可是屋裏可沒有她的位置。
葉八妹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喜歡站著。”
在他們觀察她的時候，葉八妹也偷偷打量著他們。
大族長看著葉國民忽然道：“國民身上穿的是新年衣裳吧，真是好看，我看你們家今年每人都有新衣裳穿，真舍得啊。”
葉八妹拍了拍葉國民的衣服，臉笑肉不笑道：“哪裏，他身上穿的是他爹穿過的衣服，不過是縫縫補補之後，看起來像新的一樣而已。”
大族長看葉八妹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心裏堵了一口氣，他咬牙道：“你身上的衣服也很好看，應該還是新做的吧。”
葉八妹笑容不減：“不是，我身上這身是老大媳婦穿剩下的，家裏人口多，哪裏有錢做新衣裳。”
聽族長一直拿他們倆的衣服說事，葉八妹不由得警惕起來。
大族長白了葉八妹一眼，想要生氣，但又礙於心裏的算計，強忍不發，只好端出儒雅的姿態，僵硬地對著葉八妹微笑道：“還楞著幹嘛，這是你們八奶奶，快叫人。”
大族長身後的人朝著葉八妹甜甜地喊了八奶奶，葉八妹瞇著眼點了點頭，狡黠道：“哎呀，早上出門沒回家，兜裏沒帶紅包，不能給小輩們發紅包了。”
說完，她推了葉國民一把，笑道：“乖乖，想要紅包嗎，想要的話就去跟族長們問好。”
葉國民今年都十九了，從記事起，他就沒收過族長們的紅包。
不過，既然葉八妹都發話了，他當然要聽話，在他的印象裏，自家奶奶說的話一向有道理。
他上前一步，大聲道：“族長們，叔伯們新年好。”
話落，族長們黑著臉拿出一個紅包塞到葉國民的手中，葉國民偷偷捏了捏，分量似乎挺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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