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擺上桌，春秀落座之後靠近葉大壯小聲道：“娘今天心情不好，你多註意著點。”

葉大壯看向葉八妹，不解道：“娘笑得挺開心，不像不開心的樣子啊？”

春秀瞪了葉大壯一眼：“娘這是在強顏歡笑，你聽我的沒錯。”

葉大壯看春秀神色嚴肅不由得點了點頭，因著一直註意葉八妹的表情，一頓飯下來，他吃得沒滋沒味。

吃完了飯，葉八妹擦了擦嘴角道：“大壯，春秀，你倆跟我來。”

葉大壯騰一下站了起來，掃向葉六壯詢問道：“娘這是什麽意思？”

葉六壯搖了搖頭，葉大壯連忙看向葉七壯，葉七壯低聲道：“大哥，你自求多福吧，上一回娘打我之前也給我做了最愛吃的鹵肉飯。”

春秀見葉大壯站著不動，輕輕拍了她一巴掌，小聲道：“別站著了，趕緊跟上。”

到了葉八妹的房間，葉八妹坐在上首，等葉大壯和春秀落座了菜，她才掏出光頭給的欠條道：“大壯，這張借據你拿好。”

葉大壯看了春秀一眼，春秀朝他使了個眼色，他伸手拿過借據，瞥了眼上面的內容後臉色瞬間變得沈重起來：“娘，這是怎麽回事？”

葉八妹橫了他一眼：“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倒是想要問問你，臨去南鄉之前，我再三叮囑你要看好國民，這就是你看好他的結果？”

葉大壯小聲道：“娘，這肯定是假的，國民怎麽可能借印子錢呢？”

葉八妹冷笑道：“上面不但有葉國民的簽名還有他的手指印，你覺得是假的？”

“可······”

葉大壯無話反駁，他揣緊借條憤怒道：“這小子，等他回來了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葉八妹打斷他的話：“行了，我叫你來不是為了聽你罵兒子，借條你也看了，國民他向別人借了五百塊錢，加上利息一共是八百塊錢。我已經把錢還了，但公中不可能替葉國民還這筆錢。古有父債子償，今有子債父嘗，現在國民不見了，他欠下的債只能你來還了。”

葉大壯捏著借據不敢言語，他知道自家娘的話說得有道理，但是他手上根本沒有八百塊錢，怎麽還？

他看向春秀，春秀掃了他一眼道：“娘，這筆錢我們一定會還給你的。”

春秀每個人的工資有四十塊錢，除了給公中的二十塊錢，一個月有二十塊錢，留下五塊錢以備不時之需，一個月能還十五塊錢，四年多就能還上八百塊錢。

葉八妹點了點頭：“行，那你們一個月內把錢還上。”

春秀楞住，不可置信道：“娘，我們手上沒有這麽多錢。”

葉八妹不是故意為難他們，而是想要借此機會給他們一個教訓，葉大壯夫妻倆怎麽說都生了三個孩子了，可是卻沒教出一個像話的孩子。

就像小白龍說的，子不教父之過，葉國民之所以這麽容易被黃濤欺騙，就是因為葉大壯沒教會他帶眼識人。

葉八妹掃了葉大壯一眼，冷聲道：“葉大壯，都這個時候了，你難道只擔心還不上錢？”

她的聲音很大，眼神很冷，渾身散發著不悅，看得葉大壯頭皮發麻。

他支支吾吾道：“娘，您知道的我腦子笨，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葉八妹猛拍桌面：“兩個蠢貨，你們兒子都不見了，難道你們都不擔心嗎？”

葉大壯無所謂道：“國民都成年人了，丟不了。”

春秀也接話道：“就是啊娘，國民他過年前應該會回來。”

到了這個時候，再不下猛藥，葉大壯和春秀應該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葉八妹淡淡道：“要是有個萬一呢，萬一國民真的丟了呢，你們怎麽辦？”

葉大壯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沒了言語。

春秀露出惶恐的神色，眼眶泛紅，不一會嗚嗚哭了起來：“娘，國民不會真的丟了吧，這可怎麽辦啊？”

葉八妹哼了一聲，低聲道：“怎麽辦，怎麽辦，大壯，春秀，你們的年紀加起來都七八十歲了，遇到事情別總問我怎麽辦？你們太依賴我了，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們怎麽辦？”

聽到死這個字，春秀不敢哭了，壓著嗓子道：“娘，您別這樣咒自己，您肯定能長命百歲！”

葉大壯猛點頭，接話道：“娘，您還能再活上一百年！”

葉八妹沒好氣道：“都給我閉嘴，國民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你們自己看著辦。”

說完這番話，她將葉大壯和春秀趕了出去。看到葉大壯和春秀出來了，站在窗戶底下偷聽的葉六壯和葉七壯倆人快速圍了過去。

葉七壯問道:“大哥，這事你怎麽想的？”

葉大壯的心很亂，一時間什麽想法都想不出來，他看向葉六壯：“六弟，你腦子比我轉得快，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葉六壯想了想道：“我上次回來聽你說國民跟黃濤合夥在做生意，你明天去一趟黃濤家吧，也許他們家知道國民去哪了。”

葉大壯方然大悟，轉身猛地推開門，大聲喊道：“娘，我明天想去黃濤家，您能跟我一起嗎？”

葉八妹表面說著不管葉國民的事情，其實心裏很是擔憂，聽了葉大壯的話，她低聲道：“我明天跟你去一趟。”

“謝謝娘，時間不早了，您休息吧，我明天過來找您！”

說著，葉大壯關上門，重重呼出一口氣道：“娘這回真的生氣了。”

葉六壯和葉七壯輪番上前拍了拍葉大壯的肩膀，眼裏的同情不言而喻。

次日，天剛蒙蒙亮，葉大壯騎自行車載葉八妹去黃濤家，到達了目的地，他停下車，站在門口踟躕不前。

葉八妹瞥了他一眼，隨後上前敲了敲門。

不一會，黃濤爺爺出來開門，看到來人是葉八妹，他笑道：“八妹，你們可是來買磚瓦？快請進，快請進。”

葉八妹擺手道：“不了老哥哥，我這次上門來不是為了買磚瓦，而是來打聽一件事情。”

她停頓了一會才接著道：“老哥哥，黃濤在家嗎？”

黃濤爺爺笑道：“他在家，你找他有事？”

葉八妹點了點頭：“有點事情想問問他，老哥哥，勞煩您進去喊他出來一下。”

黃濤爺爺爽快道：“行，你們在這等一會，我這就進去喊他。”

見黃濤爺爺轉身進了屋，葉八妹扭頭看向葉大壯道：“站那麽遠幹什麽，還不快過來，到底是我陪你來找人，還是你陪我來找人？”

葉大壯忙推自行車走了過去，摸了摸後腦勺道：“娘，都是我不好，您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體。”

葉八妹正要伸手打他，正巧這時候黃濤和黃濤爺爺走了出來，看到有人來了，她趕緊放下手，笑道：“老哥哥，我們到那邊說會話好嗎？”

她把黃濤爺爺支走，好讓葉大壯問黃濤一些事情。

她帶著黃濤爺爺走到一邊，笑道：“黃濤這孩子長得機靈，老哥哥，您有福氣了。”

老人家都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聽到葉八妹誇黃濤機靈，他頓時笑瞇了眼，語氣略帶炫耀道：“黃濤比他爹有本事，小小年紀就會做生意，這不，前幾天他帶了一千塊錢回來，說是和朋友做生意賺的。”

其實沒有一千塊錢而是八百塊錢，只是一千塊錢說起來比八百塊錢好聽，於是黃濤爺爺下意識四舍五入，將八百說成了一千。

葉八妹瞇起眼睛，羨慕道：“他可真厲害！放假才幾天啊，竟然就賺了一千塊錢回家，您老可真會教孫子。”

黃濤爺爺笑道：“沒我什麽事，都是他自己瞎搗鼓的。”

葉八妹臉色不變，脆聲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說來說去，都是您教的好。”

黃濤爺爺的笑容頓住，他看向葉八妹，沈聲道：“八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聽著怪刺耳的，你有話不妨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罵人。”

葉八妹勾起嘴角，直言道：“那我可就直說，十天前，我孫子國民說要和黃濤一起做生意，十天過去後，國民人不見了，並且還在外頭借了印子錢，而您的孫子黃濤卻賺了一千塊錢，這事，我怎麽看都覺得不對，我懷疑您孫子騙了國民的錢。”

黃濤爺爺冷聲道：“葉八妹，你不要信口雌黃，我從來沒聽黃濤說過他和你孫子一起做生意。”

葉八妹挑眉：“哦，看來您是不信我說的話了。”

黃濤爺爺語氣冷淡道：“黃濤不是那樣的人。”

葉八妹笑了，轉身朝葉大壯喊：“大壯，帶黃濤過來。”

說完，她扭頭看向黃濤爺爺道：“那就當面對質吧，老哥哥勞煩您一會不要說話，讓我問黃濤幾句話可行？”

黃濤爺爺哼了聲點頭道：“隨你便，反正我孫子站得端走得正，絕對沒做你說的那些事。”

葉八妹冷笑道：“老哥哥，黃濤是您的孫子，您當然站在他那邊。”

在他們兩個人說話的空檔，葉大壯帶著黃濤走了過去。

黃濤看了看自家爺爺又看了看葉八妹，心裏緊了緊，但他很快掩飾住自己的緊張，擠出一抹笑道：“八奶奶，好久不見，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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