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在改造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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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在改造地府！
死魂獸認不出和曦，但肯定是認識冥界神獸十二雨貍的。
說起來他也覺得自己好多年沒有見過十二雨貍了，愛喝酒的老大原話是說十二雨貍冬眠去了。因此死魂獸在見到十二雨貍的時候，率先就問：“阿貍，你冬眠回來了啊！”
死魂獸常年守在昏時殿外，和十二雨貍關系不錯，兩個獸是很好的朋友。若不是藏命說他沈睡的事情誰都不能說，十二雨貍也是想告訴死魂獸的。
此刻阿貍聽見他的問話點頭，嫣然笑著說，“嗯啊，好久不見啊獸獸。”
虎背熊腰的死魂獸看見她笑容時，抓著映紅的耳朵，還挺不好意思的。
兩個獸說話期間，冥界天色忽然大變，黑的一邊黑得愈發深沈，而白光亮著的那側也陷入黑境，黑幕之下空氣都變得清潤。
像是死魂獸記憶中，許多年前的最初的地府模樣。
兩百年前地府遭逢大變，在此刻地府又變回當年的模樣。
死魂獸不可思議地捂住他血盆大嘴，在久別重逢那些清潤氣息時，差點兒將他的獠牙都掰斷。
阿貍眼看所有物什的變化，包括面前那棵冥雲樹，銀葉銀得更透徹，金光閃得更明亮，以及那多出來的枝頭與非偶的銀葉都被一一削去。
她猛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和曦，恢覆過來的水潤眸光閃爍顫抖，張嘴想要說話，說了半天只能支離破碎地說出幾個沒有清晰意味的字眼，“和曦大人，您……您……”
和·始作俑者·曦將手中的白色光芒收回血脈裏，面對阿貍的關心與緊張，頷首示意後道，“無礙。”
她知道阿貍在想什麽。
她此刻將藏命的神力撤下，換成自己的，令整個地府回到原始狀態，阿貍多半是要擔心她會與藏命一樣陷入沈睡狀態。
但也沒必要擔心，她睡了這麽多年，自我感覺體內能力有點膨脹了。想要重塑人間也做不到，只能來重塑地獄這樣子。而且這樣一來，藏命也可以更快醒來，組織地府的活動，也能讓她盡快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順便敘敘舊，問問弟弟去了哪裏。
“是，多謝大人！”阿貍收回閃爍目光，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低著頭真誠地向和曦道謝。
“咦！”死魂獸終於在地府巨變裏回過神，雖然他仍舊不知道當年為什麽會變，也不知道如今為什麽會變回來，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驚訝。回過神來後，他才意識到此地不止他與他女神阿貍兩個人。
他挪著眼往後頭去看。
單線條腦子的線繃得緊緊得，在看見那身廣袖衣裙時他還在想，這是誰，咋來的，怎麽到昏時殿也沒告訴他這個守門員呢。緊接著在挪眼擡上看見那張臉時，天地可鑒，他已經無法思考了。
他覺得這張臉很熟悉，這個神也很熟悉。
在他想起來的一瞬間，撲通一下跪在冥雲樹前，用力過猛，真實地將他的獠牙磕斷了，不過此刻並不重要，他匆匆一眼之後不敢再看，握緊大拳頭忘記痛楚，結結巴巴地將能表達自己多種情懷的四個字說出口，“和曦大人！”
地府的信息還停留在和曦陷入沈睡那會兒，後來就和高大上的天宮失聯了。都怪地府通訊不佳，他都不知道這位神明醒了。
講道理，這是他不知道多少年後再見這位世間第一的神明了。
許多年前見過幾次，時間久遠，次數不多，至今銘記，主要原因就是，實在忘不了。
現在再見，心裏慌得一批。
不過至少是能在解釋為什麽地府忽然就巨變了。
這神明都來了，還有什麽不能變。
和曦倒沒有問他怎麽這麽驚訝。總歸生來不凡，被驚訝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只是在解決地府黑白之變後，看著死魂獸問：“剛才那三個魂魄在側殿吧。”
死魂獸就跟個打樁機一樣地點頭，然後特別自信地說，“肯定的，我還留了幾個小鬼在那裏看著他們，絕對跑不了！”
感情是當成犯人來監督了。
和曦也沒有解釋，看向阿貍說，“他過幾年就會醒，你且先照看著，若有變故便和以往一樣燃煙即可。”燃煙是當年藏命與她定下的預約見面方式，多半是用來預約下期。
阿貍乖巧地點頭，見她要走，忽地抓住她的廣袖，對著和曦略帶疑惑的目光，低聲說：“我可以和…大人一起去嗎？”
十二雨貍是個粘人精，藏命在時粘藏命。藏命不在便粘著她，此刻是一分鐘也不想和她分別。
和曦覺得她跟上來也無礙，總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而且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她記下來，等藏命醒時告訴藏命。
“來吧。”和曦點頭。
阿貍緊張的臉色舒緩下去，興高采烈到差點兒變成了原型，蹦蹦跳跳的跟著和曦走了。
側殿裏的陸焰正在打麻將。
死魂獸找來的這個幾個小鬼，長得都還挺嬌俏……而且好像還都是新時代的小鬼，進來的時候六臉懵逼了好一會兒，最終發現大家都是魂魄，就開始肆無忌憚。
又剛好側殿不知道有誰買了麻將在這裏放著，陸焰等和曦半天也不見結果，於是拉扯著開始湊麻將臺子。
母女二人正在敘情，肯定不會和他們一起打麻將，所以此刻是陸焰和那三個嬌俏小鬼在打麻將。
和曦開門進來的時候，其中一個小鬼正發出‘嗤嗤嗤’的笑聲，將面前的麻將全部推到，一副我最叼的模樣，“一條龍！一條龍！糊了糊了！糊了！”
可能是贏得場次太多，也可能是生前是個毒王，這嬌俏一號小鬼意識性地把手往右邊一伸，看上去像是和女郎要煙的模樣。
不過他沒有等到漂亮女郎，反而聽見門開的聲音。
以及掌管他們的，死魂獸老大的魔鬼聲音：“你們在幹嗎？我讓你們看著，你們就這樣看著？”
嬌俏一號小鬼的笑聲卡在喉嚨裏，差點產生第二次死亡事故。喘了半天終於把笑聲給喘了下去，吞了一口緊張的口水，對老大解釋：“我……我們正在監督他打麻將！”
死魂獸差點沒被氣死，想到身後的和曦與阿貍，一張大臉漲個通紅，“你們混賬個鬼！”
被訓斥的小鬼們連忙站了起來，一起低下了可憐的小腦袋。往常最受寵的嬌俏一號，在此刻也不更改他皮的本質，即便垂頭喪氣，也要皮得漂亮，可憐巴巴地低著頭，很不服氣地喃喃自語，“咱們以前不也是這麽監督的嗎……”
他就不懂了，以前不都是這麽監督的嗎，為什麽這次就是這個樣子，非常難受，以前監督的時候，不也是湊在一塊打麻將嗎。老大從不說什麽，怎麽這次如此平常的舉動，會受到這麽大的訓斥。
死魂獸覺得這個臉丟大了。心裏真誠地覺得這個小鬼很沒眼力見。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能相提並論嗎！太沒眼力見了。明明是要監督好，結果居然湊在一起打麻將。早知道就不該收這幾個不想投胎的賭癖小鬼做小弟了。
憨厚的死魂獸在他小小的腦殼裏思索著，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洗清自己。
不過他還沒想明白。
和曦已經開口說話了，“沒事，你們出去吧。”
愛腦補的死魂獸一點也不覺得沒事，反而覺得這可能是他在地府生活的最後一天了。明天應該就會被逮到荒淵去，說不定要和非常貧苦的魔族人民為伴。
但他也不敢多說什麽。
咬著獠牙，心裏覺得一定要把這幾個小鬼揍一頓，太不會來事兒了。
幾個愛打麻將的小鬼與死魂獸一起走出去，不太隔音側殿門，清晰可聞死魂獸訓斥小鬼的聲音，一點也不慫，聽上去厲害得很。
陸焰聽得津津有味，學了好幾句新時代詞匯，深刻認為到時候回到學校，和人吵架的時候可以這麽吵。
然後忽然聲音就沒了。
覺得不應該改偷聽別人私密事的和曦開出一個隔音結界。
陸焰在此刻才忽然看見這兩個還在房間裏的人，確定過眼神，是不認識的人。
他正準備開口問是誰，就聽其中一個穿著歷史書上古代模型裙的女子，開口說話：“陸焰，把麻將桌搬開。”
一個老古董說麻將桌，陸焰怎麽聽怎麽不協調。
而且為什麽這個穿著古文物的老古董，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另外，陸焰覺得這個聲音也挺熟悉的……
更奇妙的是，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聽見這個如青山高遠的聲音後，更中了邪一樣，真的去搬那個麻將桌了。
可能是麻將桌太有重量，陸焰在把麻將桌放到墻角的時候，忽然腦子就清明了。
“和曦！”他大聲喊出這個猜測。
“怎麽了？”和曦說。
“大膽！”站在和曦身後的阿貍炸毛，一個凡人一個平平無奇的生魂，怎麽可以不加尊字直接瞎幾把喊大人的名字，太大膽了！
忽然就聽見兩個聲音，其中有一個還非常尖利，差點就把他嚇跪的那種尖利，陸焰心裏一慌，沒想明白自己大膽什麽。
但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全身古董文物，一頭銀發的女人，真的是在他家裏睡過沙發的和曦。
其實猜出來還是挺容易的，地府知道他名字的應該只有和曦一個。
而且和曦又不是人，在世間生活的神，誰能沒幾個化身。
“這是你的本體嗎！”修仙小說老學究陸焰驚奇地看著她身後曳著的裙擺與銀發。
“嗯。”化身與本體，應該也能這麽說吧。
“哇哦！真酷。”陸焰真心實意地感慨。
化身是個小蘿莉，本體是個禦姐，真的酷斃了。
“這也是你的化身嗎？”他指著阿貍說話，然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叫聲，“啊！！！”
“你為什麽咬我！”不是就不是，他不就隨便問一句嗎！陸焰很不明白這個穿著LO裙，嬌嬌嫩嫩的小姑娘，為什麽會張嘴咬魂，而且還這麽痛，而且還能把魂魄給咬出血。
阿貍真心覺得這個生魂太大膽了，居然敢不加尊稱直呼大人的名字，居然還敢拿食指指著她這個上古神獸。真是！不知者不得好死！這麽一想，阿貍直接把他的食指給咬了一口。
兩個還沒成年的家夥開始進行無止盡的爭吵。
和曦側身和他們擦肩而過，最終站在小姑娘與那個女人面前。
這對母女生死重逢，此刻女人正抱著小賢坐在另一個墻角的椅子上，交代最後無力說出的遺言。見到和曦過來，女人連忙抱著小賢站起來。
女人是個非常聰慧的人，從剛才的各種談話中，她多少也知道和曦是什麽身份。
雖然和那個在小巷中救她的小姑娘真的不像，但也能理解，畢竟這位，好像是神明呢。是她曾經在經歷各種磨難之時，苦苦思考過為何沒有天譴神明中的真實存在的神明。
雖然違背末世教學，但在進入地府的時候，那些所有科學教學都已經不覆存在。此刻見到神明，她也坦然接受。
“謝謝您。”謝謝她當初在小巷裏的救命之手，再更謝謝她可以讓自己再見小賢一面。
“你和趙主任是什麽關系？”和曦並沒有落座，直接開口問出自己想要詢問的問題。
女人在爾虞我詐的世界裏生存太久，並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直白，但一想到這並不是人，也就能明白。驚訝過後，女人扯著唇角露出十二分苦澀的笑，那張由於生前折磨而蒼白無色的面容上仿佛可以溢出黃連的滋味。她深呼吸，吞吐好幾口氣，意想到自己已經身在地府，再也不會面臨那些危險時，才緩緩說。
“您應該也知道等級制度吧，一等二等以及最末等的女人兒童老人。其中最苦的是女童，她們會永遠被制度限制，永遠待在人群的最末等裏。而我，就是一個沒有異能的女性。”她將自己的身份說明，又吸了一口氣才說出那些難以啟齒的往事。
“我的父親是個低階異能者，母親無異能，是父親眾多妻子中的一個。由於母親生下的我也是沒有異能的女性，再加上她年老色衰，於是很早就被打發了出去。而我因為長相出眾，父親覺得可以用美貌伺候人，便留下在那個家中。”
“雖然留在家裏也一直受到歧視，只是有一口飯吃。但我在看見那些無處可歸的同類在地上舔食，甚至因為饑餓去食排洩物時，年幼的我還是會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父親是個仁慈的人，願意養我。”
“後來，當知道父親的心思，並無法忤逆地用身體去伺候一個又一個父親座上賓的時候，我也會想，可能還不如離開家……至少可以由我自己選擇生還是死。”
“趙殷是我的第九十三位客人。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個好人。他那時候對我很好，也不嫌棄我打了那麽多縮陰針可能不能有孕，床上床下都還不錯，我以為自己可以有歸宿了。”她哽了一句，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然後接著說，“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有那麽厭惡女性”
“您是不是也想不到，一個沈迷女性肉體的男人，居然會徹底厭惡女性。”她揚唇起一個譏嘲的笑，緊接著繼續說，“也不是厭惡，他只是覺得所有女性都是低賤的而已。所以當我生下小賢的時候，他會那樣震怒。”
“父親應該也沒想到，他還以為我生個孩子，會讓趙殷高興呢。所以歡喜的不得了，去告訴趙殷，然後被他將頭擰下，而我在聽見消息之後，可能是因為生而為母，居然逃了出來，而且可能是他太忙，也可能是我偽裝的太好，這幾年他都沒有找到我，我以為他可能忘了，加上小賢一定要辦理ID卡，我就將她帶去區心。之後您也就都知道了。”
可能因為她已經死亡，說起這些往事時並沒有破口大罵，只是沈著聲音慢慢地說。在說完之後，撫摸著懷中女兒柔順的發辮，忽然慢吞吞，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們都是不相信世有神明的。”
如果真的有神明，當年末世為何沒有伸出援手，而如今又為什麽這些不公永遠受不到制裁。
和曦在聽完所有後，並沒有任何回應，即便是聽見她最後那句話，也沒有給出任何一句答覆。此刻她給不出任何的答覆。
她扭頭走向陸焰身邊。這兩個人已經吵完了。
“走吧。”和曦說。
“啊？那小賢怎麽辦。”陸焰問。
“留這兒。”她或許是願意陪她母親的。
和曦看向阿貍，“從今天起，你先將所有死魂禁在地府，把輪回關了，等我知會你在開。”這樣的輪回，實在沒有入的必要。
阿貍不太懂，但是和曦說什麽她就點頭，“好。”
和曦領著陸焰再次從死魂縱隊中經過。
陸焰正抱著她的裙擺，對黑漆漆的天色吐槽：“怎麽這麽黑啊，剛來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黑的啊！”
和曦卻只是低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死魂縱隊。
各有百態。
但看上去都疲憊不堪。
一道道影子從她眼前掠過，她忽然看見了一道似曾相識的，仿佛不應該存在在這兒的。但也只是一瞬之間，和曦將此記在心底。
兩個人回到人界，和曦穿上偽裝。而陸焰看見她的變身時，纏她耳邊追問，這能不能教教他，咱倆換個法術這樣。
“有人來過。”教也教不會，和曦壓根兒就沒聽他的祈求，她感受到陌生者的氣息，隨後在看清房內的一切後忽然說。緊接著快步上前，掀開了那一床破被。
果不其然，原本該躺在床上的人體消失不見。
失去軀殼的生魂陸焰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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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獸認不出和曦，但肯定是認識冥界神獸十二雨貍的。
說起來他也覺得自己好多年沒有見過十二雨貍了，愛喝酒的老大原話是說十二雨貍冬眠去了。因此死魂獸在見到十二雨貍的時候，率先就問：“阿貍，你冬眠回來了啊！”
死魂獸常年守在昏時殿外，和十二雨貍關系不錯，兩個獸是很好的朋友。若不是藏命說他沈睡的事情誰都不能說，十二雨貍也是想告訴死魂獸的。
此刻阿貍聽見他的問話點頭，嫣然笑著說，“嗯啊，好久不見啊獸獸。”
虎背熊腰的死魂獸看見她笑容時，抓著映紅的耳朵，還挺不好意思的。
兩個獸說話期間，冥界天色忽然大變，黑的一邊黑得愈發深沈，而白光亮著的那側也陷入黑境，黑幕之下空氣都變得清潤。
像是死魂獸記憶中，許多年前的最初的地府模樣。
兩百年前地府遭逢大變，在此刻地府又變回當年的模樣。
死魂獸不可思議地捂住他血盆大嘴，在久別重逢那些清潤氣息時，差點兒將他的獠牙都掰斷。
阿貍眼看所有物什的變化，包括面前那棵冥雲樹，銀葉銀得更透徹，金光閃得更明亮，以及那多出來的枝頭與非偶的銀葉都被一一削去。
她猛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和曦，恢覆過來的水潤眸光閃爍顫抖，張嘴想要說話，說了半天只能支離破碎地說出幾個沒有清晰意味的字眼，“和曦大人，您……您……”
和·始作俑者·曦將手中的白色光芒收回血脈裏，面對阿貍的關心與緊張，頷首示意後道，“無礙。”
她知道阿貍在想什麽。
她此刻將藏命的神力撤下，換成自己的，令整個地府回到原始狀態，阿貍多半是要擔心她會與藏命一樣陷入沈睡狀態。
但也沒必要擔心，她睡了這麽多年，自我感覺體內能力有點膨脹了。想要重塑人間也做不到，只能來重塑地獄這樣子。而且這樣一來，藏命也可以更快醒來，組織地府的活動，也能讓她盡快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順便敘敘舊，問問弟弟去了哪裏。
“是，多謝大人！”阿貍收回閃爍目光，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低著頭真誠地向和曦道謝。
“咦！”死魂獸終於在地府巨變裏回過神，雖然他仍舊不知道當年為什麽會變，也不知道如今為什麽會變回來，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驚訝。回過神來後，他才意識到此地不止他與他女神阿貍兩個人。
他挪著眼往後頭去看。
單線條腦子的線繃得緊緊得，在看見那身廣袖衣裙時他還在想，這是誰，咋來的，怎麽到昏時殿也沒告訴他這個守門員呢。緊接著在挪眼擡上看見那張臉時，天地可鑒，他已經無法思考了。
他覺得這張臉很熟悉，這個神也很熟悉。
在他想起來的一瞬間，撲通一下跪在冥雲樹前，用力過猛，真實地將他的獠牙磕斷了，不過此刻並不重要，他匆匆一眼之後不敢再看，握緊大拳頭忘記痛楚，結結巴巴地將能表達自己多種情懷的四個字說出口，“和曦大人！”
地府的信息還停留在和曦陷入沈睡那會兒，後來就和高大上的天宮失聯了。都怪地府通訊不佳，他都不知道這位神明醒了。
講道理，這是他不知道多少年後再見這位世間第一的神明了。
許多年前見過幾次，時間久遠，次數不多，至今銘記，主要原因就是，實在忘不了。
現在再見，心裏慌得一批。
不過至少是能在解釋為什麽地府忽然就巨變了。
這神明都來了，還有什麽不能變。
和曦倒沒有問他怎麽這麽驚訝。總歸生來不凡，被驚訝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只是在解決地府黑白之變後，看著死魂獸問：“剛才那三個魂魄在側殿吧。”
死魂獸就跟個打樁機一樣地點頭，然後特別自信地說，“肯定的，我還留了幾個小鬼在那裏看著他們，絕對跑不了！”
感情是當成犯人來監督了。
和曦也沒有解釋，看向阿貍說，“他過幾年就會醒，你且先照看著，若有變故便和以往一樣燃煙即可。”燃煙是當年藏命與她定下的預約見面方式，多半是用來預約下期。
阿貍乖巧地點頭，見她要走，忽地抓住她的廣袖，對著和曦略帶疑惑的目光，低聲說：“我可以和…大人一起去嗎？”
十二雨貍是個粘人精，藏命在時粘藏命。藏命不在便粘著她，此刻是一分鐘也不想和她分別。
和曦覺得她跟上來也無礙，總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而且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她記下來，等藏命醒時告訴藏命。
“來吧。”和曦點頭。
阿貍緊張的臉色舒緩下去，興高采烈到差點兒變成了原型，蹦蹦跳跳的跟著和曦走了。
側殿裏的陸焰正在打麻將。
死魂獸找來的這個幾個小鬼，長得都還挺嬌俏……而且好像還都是新時代的小鬼，進來的時候六臉懵逼了好一會兒，最終發現大家都是魂魄，就開始肆無忌憚。
又剛好側殿不知道有誰買了麻將在這裏放著，陸焰等和曦半天也不見結果，於是拉扯著開始湊麻將臺子。
母女二人正在敘情，肯定不會和他們一起打麻將，所以此刻是陸焰和那三個嬌俏小鬼在打麻將。
和曦開門進來的時候，其中一個小鬼正發出‘嗤嗤嗤’的笑聲，將面前的麻將全部推到，一副我最叼的模樣，“一條龍！一條龍！糊了糊了！糊了！”
可能是贏得場次太多，也可能是生前是個毒王，這嬌俏一號小鬼意識性地把手往右邊一伸，看上去像是和女郎要煙的模樣。
不過他沒有等到漂亮女郎，反而聽見門開的聲音。
以及掌管他們的，死魂獸老大的魔鬼聲音：“你們在幹嗎？我讓你們看著，你們就這樣看著？”
嬌俏一號小鬼的笑聲卡在喉嚨裏，差點產生第二次死亡事故。喘了半天終於把笑聲給喘了下去，吞了一口緊張的口水，對老大解釋：“我……我們正在監督他打麻將！”
死魂獸差點沒被氣死，想到身後的和曦與阿貍，一張大臉漲個通紅，“你們混賬個鬼！”
被訓斥的小鬼們連忙站了起來，一起低下了可憐的小腦袋。往常最受寵的嬌俏一號，在此刻也不更改他皮的本質，即便垂頭喪氣，也要皮得漂亮，可憐巴巴地低著頭，很不服氣地喃喃自語，“咱們以前不也是這麽監督的嗎……”
他就不懂了，以前不都是這麽監督的嗎，為什麽這次就是這個樣子，非常難受，以前監督的時候，不也是湊在一塊打麻將嗎。老大從不說什麽，怎麽這次如此平常的舉動，會受到這麽大的訓斥。
死魂獸覺得這個臉丟大了。心裏真誠地覺得這個小鬼很沒眼力見。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能相提並論嗎！太沒眼力見了。明明是要監督好，結果居然湊在一起打麻將。早知道就不該收這幾個不想投胎的賭癖小鬼做小弟了。
憨厚的死魂獸在他小小的腦殼裏思索著，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洗清自己。
不過他還沒想明白。
和曦已經開口說話了，“沒事，你們出去吧。”
愛腦補的死魂獸一點也不覺得沒事，反而覺得這可能是他在地府生活的最後一天了。明天應該就會被逮到荒淵去，說不定要和非常貧苦的魔族人民為伴。
但他也不敢多說什麽。
咬著獠牙，心裏覺得一定要把這幾個小鬼揍一頓，太不會來事兒了。
幾個愛打麻將的小鬼與死魂獸一起走出去，不太隔音側殿門，清晰可聞死魂獸訓斥小鬼的聲音，一點也不慫，聽上去厲害得很。
陸焰聽得津津有味，學了好幾句新時代詞匯，深刻認為到時候回到學校，和人吵架的時候可以這麽吵。
然後忽然聲音就沒了。
覺得不應該改偷聽別人私密事的和曦開出一個隔音結界。
陸焰在此刻才忽然看見這兩個還在房間裏的人，確定過眼神，是不認識的人。
他正準備開口問是誰，就聽其中一個穿著歷史書上古代模型裙的女子，開口說話：“陸焰，把麻將桌搬開。”
一個老古董說麻將桌，陸焰怎麽聽怎麽不協調。
而且為什麽這個穿著古文物的老古董，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另外，陸焰覺得這個聲音也挺熟悉的……
更奇妙的是，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聽見這個如青山高遠的聲音後，更中了邪一樣，真的去搬那個麻將桌了。
可能是麻將桌太有重量，陸焰在把麻將桌放到墻角的時候，忽然腦子就清明了。
“和曦！”他大聲喊出這個猜測。
“怎麽了？”和曦說。
“大膽！”站在和曦身後的阿貍炸毛，一個凡人一個平平無奇的生魂，怎麽可以不加尊字直接瞎幾把喊大人的名字，太大膽了！
忽然就聽見兩個聲音，其中有一個還非常尖利，差點就把他嚇跪的那種尖利，陸焰心裏一慌，沒想明白自己大膽什麽。
但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全身古董文物，一頭銀發的女人，真的是在他家裏睡過沙發的和曦。
其實猜出來還是挺容易的，地府知道他名字的應該只有和曦一個。
而且和曦又不是人，在世間生活的神，誰能沒幾個化身。
“這是你的本體嗎！”修仙小說老學究陸焰驚奇地看著她身後曳著的裙擺與銀發。
“嗯。”化身與本體，應該也能這麽說吧。
“哇哦！真酷。”陸焰真心實意地感慨。
化身是個小蘿莉，本體是個禦姐，真的酷斃了。
“這也是你的化身嗎？”他指著阿貍說話，然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叫聲，“啊！！！”
“你為什麽咬我！”不是就不是，他不就隨便問一句嗎！陸焰很不明白這個穿著LO裙，嬌嬌嫩嫩的小姑娘，為什麽會張嘴咬魂，而且還這麽痛，而且還能把魂魄給咬出血。
阿貍真心覺得這個生魂太大膽了，居然敢不加尊稱直呼大人的名字，居然還敢拿食指指著她這個上古神獸。真是！不知者不得好死！這麽一想，阿貍直接把他的食指給咬了一口。
兩個還沒成年的家夥開始進行無止盡的爭吵。
和曦側身和他們擦肩而過，最終站在小姑娘與那個女人面前。
這對母女生死重逢，此刻女人正抱著小賢坐在另一個墻角的椅子上，交代最後無力說出的遺言。見到和曦過來，女人連忙抱著小賢站起來。
女人是個非常聰慧的人，從剛才的各種談話中，她多少也知道和曦是什麽身份。
雖然和那個在小巷中救她的小姑娘真的不像，但也能理解，畢竟這位，好像是神明呢。是她曾經在經歷各種磨難之時，苦苦思考過為何沒有天譴神明中的真實存在的神明。
雖然違背末世教學，但在進入地府的時候，那些所有科學教學都已經不覆存在。此刻見到神明，她也坦然接受。
“謝謝您。”謝謝她當初在小巷裏的救命之手，再更謝謝她可以讓自己再見小賢一面。
“你和趙主任是什麽關系？”和曦並沒有落座，直接開口問出自己想要詢問的問題。
女人在爾虞我詐的世界裏生存太久，並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直白，但一想到這並不是人，也就能明白。驚訝過後，女人扯著唇角露出十二分苦澀的笑，那張由於生前折磨而蒼白無色的面容上仿佛可以溢出黃連的滋味。她深呼吸，吞吐好幾口氣，意想到自己已經身在地府，再也不會面臨那些危險時，才緩緩說。
“您應該也知道等級制度吧，一等二等以及最末等的女人兒童老人。其中最苦的是女童，她們會永遠被制度限制，永遠待在人群的最末等裏。而我，就是一個沒有異能的女性。”她將自己的身份說明，又吸了一口氣才說出那些難以啟齒的往事。
“我的父親是個低階異能者，母親無異能，是父親眾多妻子中的一個。由於母親生下的我也是沒有異能的女性，再加上她年老色衰，於是很早就被打發了出去。而我因為長相出眾，父親覺得可以用美貌伺候人，便留下在那個家中。”
“雖然留在家裏也一直受到歧視，只是有一口飯吃。但我在看見那些無處可歸的同類在地上舔食，甚至因為饑餓去食排洩物時，年幼的我還是會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父親是個仁慈的人，願意養我。”
“後來，當知道父親的心思，並無法忤逆地用身體去伺候一個又一個父親座上賓的時候，我也會想，可能還不如離開家……至少可以由我自己選擇生還是死。”
“趙殷是我的第九十三位客人。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個好人。他那時候對我很好，也不嫌棄我打了那麽多縮陰針可能不能有孕，床上床下都還不錯，我以為自己可以有歸宿了。”她哽了一句，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然後接著說，“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有那麽厭惡女性”
“您是不是也想不到，一個沈迷女性肉體的男人，居然會徹底厭惡女性。”她揚唇起一個譏嘲的笑，緊接著繼續說，“也不是厭惡，他只是覺得所有女性都是低賤的而已。所以當我生下小賢的時候，他會那樣震怒。”
“父親應該也沒想到，他還以為我生個孩子，會讓趙殷高興呢。所以歡喜的不得了，去告訴趙殷，然後被他將頭擰下，而我在聽見消息之後，可能是因為生而為母，居然逃了出來，而且可能是他太忙，也可能是我偽裝的太好，這幾年他都沒有找到我，我以為他可能忘了，加上小賢一定要辦理ID卡，我就將她帶去區心。之後您也就都知道了。”
可能因為她已經死亡，說起這些往事時並沒有破口大罵，只是沈著聲音慢慢地說。在說完之後，撫摸著懷中女兒柔順的發辮，忽然慢吞吞，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們都是不相信世有神明的。”
如果真的有神明，當年末世為何沒有伸出援手，而如今又為什麽這些不公永遠受不到制裁。
和曦在聽完所有後，並沒有任何回應，即便是聽見她最後那句話，也沒有給出任何一句答覆。此刻她給不出任何的答覆。
她扭頭走向陸焰身邊。這兩個人已經吵完了。
“走吧。”和曦說。
“啊？那小賢怎麽辦。”陸焰問。
“留這兒。”她或許是願意陪她母親的。
和曦看向阿貍，“從今天起，你先將所有死魂禁在地府，把輪回關了，等我知會你在開。”這樣的輪回，實在沒有入的必要。
阿貍不太懂，但是和曦說什麽她就點頭，“好。”
和曦領著陸焰再次從死魂縱隊中經過。
陸焰正抱著她的裙擺，對黑漆漆的天色吐槽：“怎麽這麽黑啊，剛來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黑的啊！”
和曦卻只是低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死魂縱隊。
各有百態。
但看上去都疲憊不堪。
一道道影子從她眼前掠過，她忽然看見了一道似曾相識的，仿佛不應該存在在這兒的。但也只是一瞬之間，和曦將此記在心底。
兩個人回到人界，和曦穿上偽裝。而陸焰看見她的變身時，纏她耳邊追問，這能不能教教他，咱倆換個法術這樣。
“有人來過。”教也教不會，和曦壓根兒就沒聽他的祈求，她感受到陌生者的氣息，隨後在看清房內的一切後忽然說。緊接著快步上前，掀開了那一床破被。
果不其然，原本該躺在床上的人體消失不見。
失去軀殼的生魂陸焰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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