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了知州府，去往蒼空閣和孫鏑匯合後，短暫商量了一陣決定去找待在營中的丁秋凱。

幾人各有心思，一路上除了拎竹和許多愁二人相互認識了一番，再就沒有一句話。出城入了北營，丁秋凱在領著正武騎訓練。丁秋凱瞧見他們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待訓練結束後他將眾人讓進了營帳，坐在那裏又是先打量了拎竹幾眼。

劉夕陽不想著浪費口舌，開門見山道：“臭老頭，那神叨的牛鼻子說什麽便是什麽啊！他說這裏有妖星你就出來了？宮裏不擔心京城薄弱，被人趁虛而入？寧肯相信一個立場飄忽的老道，也不相信替雲澤出生入死的這些人？”

丁秋凱笑道：“皇帝和以前不一樣的，哪有這麽小氣。你要是糾結這些便是你的氣度不夠了。”他面龐又蒼老了幾分，這副玩笑的面容竟然透著些許心酸。

劉夕陽無奈道：“你們真不講理。只準你們猜度我們，不允許我們爭辯一下了？宮裏的氣度就是相信老道也不相信我們是吧？”

丁秋凱見他不依不饒，只得解釋道：“主動出擊不比被動防守好麽？真人入京之前宮裏的打算就是我率兵從這裏渡河的，結果神鋒營沒動有什麽辦法？神鋒營早就應該渡河，現在還在這裏按兵不動宮裏肯定擔心的。不就是一句妄語麽，我都不信，你這麽大反應幹什麽！”

劉夕陽走到沙盤前，示意眾人圍上來，他指著沙盤說道：“你們仔細看看，千夏和落棋山離京城各多少距離；再回想一下你們南下的路線，這麽短時間便趕到了千夏肯定走的是直線吧，那你們知不知道鄧禮已經帶著三十萬人入了雲澤？我特意叫人趕回京城順便通知沿路守軍做好延誤，結果你們現在告訴我，我的人就算回京了京城也組織不起來有效人員對抗鄧禮？

還有，看回落棋山上。落棋山名存實亡，一路通暢最適合行軍。除了鄭胖子和朱頑那十萬人，還有別人能防住南蠻從陸上過來嗎？你們知道落棋山會下來多少人麽，你們知道常在河到底多厲害麽！”

丁秋凱與許多愁面色嚴峻，對視之後由他出言問道：“鄧禮什麽時候入得雲澤？為什麽我們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

劉夕陽苦笑道：“你們缺心眼的只走官道，一路疾馳奔著千夏就來了，還有心思向周圍山林中探查麽！南蠻由下陵關渡河的消息你們肯定不知道！宮裏讓去防守的那一千人完全叛了，周遭的百姓就和癡子一樣的將一切反常推給了鬼神，毫無疑惑！我以為就是那周圍的百姓迂腐，結果宮裏也輕信老道的瘋言瘋語……可以呀，雲澤！從頭愚到腳！”

劉夕陽擡手阻止了幾人的話，繼續道：“剛才我說完了你們全部的視線都在鄧禮的方位，沒一個人盯著落棋山哪怕是瞧上一眼！怎麽，看不起常在河？教導出妘嵐這種國君的人能簡單了麽！文人領兵你們就看不上啦？王寶海是不是文人，他現在什麽眼神？我是不是文人，呃，我就算不是文人我也不是武將吧！”

許多愁示意他平靜下來，問道：“現在怎麽辦？”

劉夕陽嘟囔一聲，回道：“鄧禮的大軍在遇到我之前一直是不露聲色地潛行於山林中，看那架勢就是直接偷襲京城的。我的人拿著信物北上了，不知道這七八天的時間丕王的身份能夠集合多少守軍。如果沒一個地方將領響應的，頂多十幾天京城就能看見三十萬大軍在城下了。

抓緊派人回京稟報，速度上我們占優，讓他們提前加固城墻。騎兵不會攻城是常識，關鍵是南蠻的騎兵他就不在常識之內。老頭兒你趕緊領著正武騎原路返回，別猶豫！神鋒營西去，找到穆谷——你不認識穆谷不要緊，反正看到南蠻人渡河的，不管多少人你這兩萬人也得牽制住了。去人通知朱頑他們，全部撤出落棋山在山腳布防，不要和常在河硬碰硬，西去的神鋒營什麽時候殺到落棋山什麽時候和他決戰！都快點吧！”

許多愁疑惑道：“那千夏城……”

“不設防，”劉夕陽篤定道，“不防那便徹底不防，我有信心千夏無憂。”

丁秋凱搖頭否決道：“不行。你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不可能做到不防守。”

劉夕陽笑道：“我在這裏還不夠麽？”

“你夠個屁！”丁秋凱一點面子也不給，“不說明白了這裏至少留上一萬人！”

劉夕陽嘆了口氣，悵然道：“妘嵐會留個地方讓我過河的。”

許多愁拉住丁秋凱，示意他就認同吧。丁秋凱無奈接受，不做猶豫便讓剛過來幾天的正武騎重新北上。許多愁見劉夕陽沒有其他吩咐，也通知秦為徑西去了。萬俟卑奴見營帳裏只剩下不涉軍事的幾人，問道：“我和你一塊兒去南蠻走一趟？”

劉夕陽打消愁緒，觍顏慚愧道：“還得麻煩萬俟兄去做一件麻煩事……我需要你只身進入南蠻，沿著交浪一線東去，務必找到姬柒希。當年他對你避而不戰不是怕你，而是這家夥不是看起來的那麽莽撞，還望萬俟兄小心。”

萬俟卑奴點頭後離去，劉夕陽望著沙盤，對身後說道：“孫叔，麻煩你去落棋山方向，殺掉常在河，如果遇不到一個月後直接在落棋鎮進入南蠻。拎竹，還是咱倆，明晚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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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棋山到底綿延了多遠沒人說得準，世人只知道三個國家內都能瞧見落棋山的巍峨。世間最大的宗派不過是山上小小的部分，山因此得名落棋，卻不代表著落棋山都是他們的。

南蠻境內的就不是。星露河到底在哪裏發源的也無人上山考證，反正在落棋山便是了。一條河將兩國分開，至於源頭那裏的山林就沒有分的那麽細。具體屬於南蠻的落棋山是從哪裏開始算的沒人去計較，那地方常年毒霧沼沼的沒有人上去，想著從上面行過大軍更是不現實。唯一的由山路進入雲澤肯定要在半山腰，這就會經過落棋山的山門，因此雲澤對落棋山的布防放在落棋鎮那裏沒有問題。

可鄭天鵬等了很多天也沒有看見一個蠻子從山上下來。他不會去懷疑劉夕陽的判斷，現在擔憂的就是蠻子會直接沖過山上的封鎖於東進城那裏下山。

但在山上防守的朱頑也沒有看見一個人。

南蠻不來了？不應該呀，這麽方便路線他們不會舍棄的。山腳沒人，半山腰也沒人，再能選擇的路線便是山頂了。不過落棋山靠南的山頂處……人是過不來的。

這麽判斷很正常，但他們都忘記了現在的南蠻其實在百年前，就生活在那惡劣的山林中。

常在河是土生土長的交浪人，他沒有源自當年氏族的祖上。這麽多年過去了，對毒蟲毒物的研究可不是南蠻氏族的專屬了。並且多年的延續，南蠻也不再是只有幾萬勇士的小部落……

至少有了十萬人。

有了知道怎麽應對毒霧，也知道怎麽撕咬敵人的十萬人。

“大人，東進城就在下面，我們下去嗎？”

常在河瞇眼回道：“不下，繼續北上。”

鄶素道：“山頂太過苦寒，不知將士們還能堅持多久。”

常在河睜大了眼睛，望著皚皚白雪，望不盡卻沒有迷茫，視線不知為何一直能盯緊了永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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