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肉身扛起的大橋十分脆弱，龍象衛只過來了三百多騎兵，最後那十幾丈的橋面便塌了。眼睜睜地看著同袍消失在河水之中，入了雲澤的騎兵雙眼猩紅，將對同袍的祭奠化為殺意，肆意屠殺著雲澤人。

人畜不留是昨夜將軍的命令，此時仍未改變，不就是不毀營帳麽！營帳是死物，沒必要去殺；而那些活著的，沒必要再活下去。

雲澤的千戶所最少也一千多人，這一千人面對三百騎兵的偷襲能防禦到什麽程度？

一炷香後姬厥得出了答案。在投降不殺的命令下，龍象衛折損了四十五人，而雲澤這邊不過死掉了三百餘人。在夢中被偷襲只損失不足三成算是不錯的戰績——如果沒有七百多人投降的話。

七百無盔無甲的兵卒蹲在那裏，哪怕手邊就躺著長槍單刀，他們也沒有興趣去對抗這二百多騎兵。投降不殺，何必拼命？既然不殺，那就是能活，這麽淺顯的事理傻子才去打破。不就是蹲一會兒麽，頂多是幾天不管飯麽，昨夜把隔壁村子給吃光了能撐上幾天，不怕！

“劉副將！”姬厥見場面盡在掌控，急忙喚來副將讓其將橋架好同時通知對岸的大軍。不過前來是只是一名校尉，他低聲回道：“將軍，劉將軍他……兄弟們把他救出河水後發現他腰椎盡斷，已經……”

姬厥一怔，輕聲道：“在河裏失去了多少兄弟？”

“七十六人。救出來的以後也站不起來了。”

姬厥長嘆一聲。如果他知道雲澤是這般不堪，他斷不會如此。而這個仇，四天後有地方報的！他打散傷感與悲戚，下令道：“找出一千名擅長近身戰的兄弟換上雲澤的衣服，騎兵將降兵押解回對岸。通知大軍暫停渡河，去三隊探子深入雲澤，每隔三十裏回來一人稟報。都瞧過那個劉夕陽的畫像吧！遇到他的一隊不得交戰，剩下的確認出二百裏內安全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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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壽邯鎮，當年隋家雨夜命案讓這座小城人人自危。前年剛聽說這無頭案子的兇手自己跳了出來，本以為隋家能沈冤昭雪，但丕王這個名號壓得小城喘不過氣來。生怕丕王趁著雨夜又來一次，壽邯的大戶基本是走完了，留下的都是沒地方去，拼上一個不怕死唄。

滿城蕭瑟僅是因為一場命案，說那些搬離的大戶心裏無愧自然是沒人相信。相信與否已經沒什麽意義，反正小城能有一年多沒有外人前來了。

今天上午進城一駕馬車，風塵覆滿車廂想必是趕路的緊，瞧著便是在這裏歇息一晚的樣子也沒必要歡迎，反正看馬車的路線多半是去南方的。南方有什麽好去的，已經開戰了。

唯一的客棧收留了這不怕死的一車人，恰逢年關吃喝管夠，只求這奔死而去的馬車不要給小城帶來什麽禍事。馬車上下來的四男一女只要了兩間房，小二看著他們入了客房，無暇感慨他們的混亂關系，急忙去準備能值十兩銀子的午飯。自從大戶們都搬了出去，十兩銀子的大買賣就沒接過了。

掌櫃的是個實在人，生怕自家的東西配不上這一大筆銀子，準備的東西很多。當這五人下了樓梯坐在了桌前，還有二十道菜沒有炒好。萬幸那頭領模樣的中年人很客氣，示意自己不要著急，先將備得的菜品上了再說。

沽了半斤掌櫃自釀的美酒，領頭的中年人給那沒睡醒的車夫滿上一杯，輕聲問道：“王爺，下午休息兩個時辰，明天一早便能到崮村。我們是直接去打探下陵關的布防還是先和守軍見上一面？”

車夫打扮的劉夕陽挑了幾粒花生，嘬著小酒回道：“我怎麽突然想回去了……這幾天老是別扭的慌，總覺得忘記了什麽。算了，不想了。今晚前半夜少年駕車，後半夜到崮村前孫叔你辛苦一陣吧。一會兒吃完了直接去睡覺，少年你和夜樂一屋，拎竹你選擇男裝那就與我湊合一覺吧。”

公子打扮的拎竹哼道：“你個臭男人要不要臉了？我和夜樂一屋怎麽了，都是女人你還擔心什麽！”

劉夕陽懶得理她，也不計較上菜順序混亂的小二，拿起饅頭就啃了起來。正午飯點，幾人吃了小半天了客棧就進來了一位老漢。老漢將酒壺遞給了掌櫃，看模樣應該是打酒的，那這唯一的客棧真說生意也就自己這一桌了。

老漢瞧了一眼劉夕陽幾人，沒有任何興趣地轉向了掌櫃。瞧著小二接二連三地往外送著佳肴，老漢對掌櫃樂道：“行啊陸老三，今天這生意不小呀！”

掌櫃的呵呵笑道：“別提了，不怕你笑話，這是今年第一筆生意。哪像你，天天在各大村子裏穿梭，天天都是買賣。”

老漢也不客氣，笑道：“論買賣數，咱能和你吹上一陣，但瞧這一桌子大客，咱幹一年也不如你這一頓呀。況且，今年就不準備走了，安心在家裏待著吧！”

“怎麽，賺夠了？”

老漢哼道：“哪兒啊！”他壓低了身子附在掌櫃面前說道：“南方開戰了是一件事，聽說也遭鬼了。”

“鬼？什麽鬼？”

老漢瞇上了眼，直到掌櫃在他的酒壺裏又填上了一舀後說道：“星露河的河鬼！三天前我在崮村遇到一個小子，看樣子是個當兵的，他說河裏有鬼呢！你別不信，他都拉的褲子上肯定是嚇得不輕。我聽這麽一說，在村裏向河裏打量著呢，瞧見河裏有，”說著老漢用手比量了一下，“有這麽長的一條長蟲！我都看不見尾巴！”

掌櫃的哪信他說的這麽玄乎，笑道：“吹吧你！還這麽長……有多長，半丈？”

老漢微怒道：“是我只能比出這麽長，我估計那長蟲都能通到蠻子那邊呢！你還不信？星露河多時候有霧了，那天全天都是霧氣！而且呀，時不時地聽到撲通一聲，聽村裏人說早上的時候流下了不少的死屍！死屍，你懂麽！河鬼做了大孽呀！”

說得頭頭是道，掌櫃的也不得不信。他哂笑道：“行了五叔，你老就回家喝酒吧。反正我也不出門，鬼也不來咱這裏，不怕他！”

老漢掂量著酒壺，感覺比平常的也沒重多少，心裏罵著陸老三你這個臭手真有能耐，晃晃悠悠地出了店門。

“少爺，我們去抓鬼吧！”拎竹對劉夕陽小聲嘀咕著。

劉夕陽無奈地看著她，笑道：“合著你這半天就聽出來這個？”

拎竹不服氣道：“怎麽了，難不成你以為是長蟲啊？不信你問問夜樂，你看她是怎麽理解的！”

夜樂很配合地接話道：“這麽說蠻子已經把橋架起來了？怎麽沒看到蠻子的人，也沒聽說守軍陷落的消息？”

劉夕陽塞了一嘴的饅頭，好不容易咽下去後在眾人的註視下說道：“你們可以試試，饅頭就花生米，真的很香……”

淩少年嘆了一聲，同時真的掰開饅頭夾上幾粒花生吃了起來……還別說，挺香的。

“小二！”劉夕陽喊道：“給我們幾個油紙包，把這些燒雞鹵味包子什麽的打包帶走！掌櫃的，給我們一斤酒，我們就不住了，這銀子你就收著吧！”

掌櫃的壓住欣喜，諾諾道：“得了這位爺，您要是賞臉趕回來的時候再把車給駕到這裏。”說著他摸起一文錢放在了劉夕陽手中。真以為這是車夫呢！

劉夕陽掂量著手中銅錢笑道：“沒問題，我們抓完鬼就回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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