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啟安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劉夕陽吩咐許多愁、付寧乃至小賜忙東忙西。看了很久直到書房只剩下三人，他才稍微動了一下身子，在關南的服侍下進了裏屋，坐到了床邊。

“天氣有些涼了，人老了還真是不耐寒。”長啟倚在床邊，蓋上薄被說著。書房裏的劉夕陽拍打著衣襟走了進去，笑道：“外公，天氣還沒到涼的時候呢，這才剛開始。要是真覺得體寒了，桌上那一盤上等羊肉今晚涮了補補——放心吧外公，小鳥把羊肉染成那樣子用的都是藥材，可以食用的。”

長啟白了他一眼。殘存的理智就是用各種下作的招式威脅他人？他心生別扭，冷聲質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結束這幾天的荒誕事？”

“等該死的人都死完了再說吧。”

長啟正色道：“誰該死，又該誰決定他人生死？夕陽，朕知道這件事無法輕易放下，但……”

劉夕陽給長啟倒了一杯茶，雙手恭敬奉上，打斷道：“外公，喝茶。”

長啟無奈接過茶盞，聽劉夕陽說道：“外公的意思是我應該坐在那裏哭一陣，感嘆老天待我不公，幾天後恢覆正常。然後妃子還有那麽多，完全不用在意了？”

劉夕陽笑道：“您太看得起我了。”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從我在永澤開青樓的時候就說過了。你現在讓我寬宏大量，之後還要對那人山呼萬歲鞠躬盡瘁？孩子還可以再生，所以我就沒必要追究了？多麽無恥的想法！”

關南聽到他明顯激動的情緒，只能將房門關上。不過激動些也是好事，最近幾天這人也會太過壓抑了。

長啟道：“不是不讓你追究，而是適可而止吧。雲澤還在等著你，還需要你為之……”哪有底氣再去讓人家為雲澤如何。

劉夕陽拊掌大笑，癲狂至極。拍了拍關南的肩膀，似是站立不穩，摔在長啟的輪椅中，用腳撐著地面，輪椅向後歪歪扭扭地退著，一直撞到了墻上才算停住。

他站了起來，止住大笑後說道：“你們楊家的雲澤呀，我已經不想保了。外公啊，我就沒見過比你們家裏還無恥的人……你瞧瞧你那三個‘爭氣’的皇子吧！他們最惡心的一點是你還在位的時候，拼了命的巴結我娘親。那時候這個長姐值錢啊，待天下已定而我娘又沒表示支持任何一個的時候，你看看他們的嘴臉！

外公啊，我至今不知道六周王反的是什麽，但如果我是他，我也會反的。我基本上明白了楊成堅為何要反……很滑稽的理由，你等他自己和你說吧。至於當今聖上一國之尊，神文聖武的靖德皇帝……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對他印象特別好！真的啊，外公，我從來沒見過我爹那麽開心地和一個人吵架！我挺尊重他的，也真的為了他的皇位出過力——對呀，我說的就是皇位而不是你們一直鼓吹的‘為了雲澤’！

可是現在呢？不要再騙我說你們也不知道雲澤為何會變成今天這個地步！你要是真不知道，我幫你想想！”

長啟輕咳一聲，回道：“夕陽，累了，你去休息吧。”

“不累。”

“朕累了。”

“你早就該累了！”劉夕陽在關南的註視下，走到長啟身前，坐到老人身邊，平靜說道：“你早休息個七八年，雲澤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這三個舅舅，怕你怕的要死啊……你不歇息，靖德的龍椅坐不安穩，六周王的念想一直不會斷，楊成堅還在你的陰影中迷失。這哥仨被他們老子給嚇得呀……要麽順從要麽反抗，要麽反抗無效瘋掉了。順從你的心有不甘，反抗你的準備從千夏城給你打上來，瘋掉的那個我也不說什麽了……但是外公呀，禍首到底是誰？

更關鍵的是，你管的太多了吧？這哥仨活在你的陰影下，你連自家孫子都不放過啊？你怎麽不安排一下我的人生？

百姓們都說長啟皇帝高風亮節，明明還能再坐十年龍椅，因為不想超過高祖的正武三十五年而退位……外公你要是真的不想超過這個，那你就改個年號繼續坐在正陽殿裏唄！月治宗在位十五年換了九個年號，你老想換還不簡單？長啟三十四後面跟著靖德元年，別人能說什麽？”

“夕陽！”關南看不下去，出聲吼道，“不要惡意揣測陛下的心思！這麽多年獨自扛著雲澤，你們看不見嗎！”

劉夕陽輕聲笑道：“你看不見秦哲燕方易嗎，看不見靖德天天只睡兩個時辰嗎，看不見你自己、方前輩許胖子？還是說看不見我？”

後繼有人嗎？長啟聽著劉夕陽的話陷入沈思。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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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在丁雷的帶領下，來到關押太子的地牢中。沒有什麽要事，就是一個示威，還是父皇允許的示威。

太子神色淡然。見不到先生也見不到鶴樓，但他相信這次拘禁和上一次禁足是一樣的。顯然他不知道這裏曾經關著穎王，也不知道穎王發生了什麽。

太子不傻，能猜測到是母後提前動了手，看劉夕陽那狀態應該是成功了……不就是一個外姓王麽，父皇關自己應該是做給他看得吧？

可是看面前仁王這得意狀態似乎也不像。

仁王出奇的痛快，胸中悶氣一掃而光，兩年以來最爽快的日子就是這幾天！二長老的計策果然奏效了，太子之位，天子之位……

太子哼笑一聲，暫時打斷了仁王的美夢，輕聲道：“皇兄，為何要從前線跑回來了，難不成怕了？”

仁王冷笑道：“奇融啊……這些日子為兄會多來見你幾次的，放心吧！”

仁王笑的很歡，太子笑的也很歡。

暫時荒棄的食仙居裏，依舊藏著一位獨自飲酒的公子哥。大搖大擺地坐在窗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也不避諱時不時瞄上來的視線。

“王爺，安排妥當了，九天後明教主從北城門進來。”

公子哥嗯了一聲，起身伸完懶腰回道：“這幾天什麽都不做，看看劉家哥哥的手段吧……”

說完，他也笑了，一閃即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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