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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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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曦

太陽悄然鉆進雲層裏,天地驟然暗沈了下來。翠綠的樹叢裏,一片泛黃的葉子飄下來。還未落到地上,又被風卷更高了。

贏琪徘徊在前殿的長廊上,時不時踮起腳朝不遠處的宣室殿看去。她打聽過了,早前鄭曦被皇帝宣去議事了。

硯玉憂心忡忡:“公主,您真要找鄭將軍商量拒婚的事?”她怎麽覺得不太靠譜。

贏琪腳步微頓,絕美的小臉皺成一團:“這是最好的法子。”

父皇那行不通,她只有找鄭曦。只是……

一想到就要見到他,贏琪就莫名地膽顫。實在是他周身的氣息太可怕了,就像那話本子裏說的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惡修羅。

手上輕微一痛。

贏琪回過神,才發現她驚慌之下,將手碰到了廊邊花圃裏伸出來的一支月季,被上面的鉤狀皮刺刺到了。月季紅艷如火花瓣層層疊疊,像是一個個紅色的小燈籠,風一吹,爭先恐後地舞動起來。

踮起腳伸手小心地去勾,想折下一支。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臣給公主請安。”

手指劇烈一抖,皮刺深深紮進指腹,鉆心的痛傳來。

“啊!”贏琪低呼一聲慌忙收回手,只見粉嫩圓潤的指尖,冒出一大顆鮮紅的血珠子。她來不及管受傷的手,只一顆心砰砰直跳。

是他,來了嗎?

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她該維持著公主的儀態,優雅地轉過身,淺淺笑著回道一聲:鄭將軍。

可是,她怕啊。

硯玉上前一步在贏琪耳邊小聲道:“公主,是狀元郎李大人。”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抽出幹凈的帕子,擦去贏琪手指上的血漬,包好。

贏琪心裏的波濤瞬間平息,她長吐出一口氣,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優雅地轉過身。擡眸淡淡掃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淺笑道:“原來是李大人啊。”

言罷,目不斜視輕移蓮步就要越過去。

李君安腳下一動,攔在贏琪前面。

贏琪嬌艷的臉上剎時如籠罩了一層寒霜:“李大人這是要以下犯上嗎!”

李君安面色一白,才知他的動作有多不妥,可他心裏也清楚,贏琪待他是不同。畢竟只差一點,他們就成夫妻了。

“公主,我知道你還在恨我。當初若不是有人陷害,我們已是神仙眷侶了。”哽咽到說不出話來,話語裏滿是愧疚悔恨。

在李君安心裏,感情上女人向來心軟,哪受得住男人深情並茂聲淚俱下的歉悔。

看著那張文弱白凈的臉,贏琪不由自主想到了十一,語氣也不由溫和了。

“此話不必再言。本公主早說過,既然無緣那便各自安好。李大人年輕才俊,好好與你的妻兒過日子。還有一句本公主要糾正一下,本公主從未恨過你。”沒有愛,何來的恨。

贏琪以為她已說得夠明白了,只是男人素來自信,特別是李君安這種有些小成就自命清高的文人。在他看來,贏琪不恨他,就是心裏還有他,還愛著他。

頓時激動不得不能自己。

“公主是我錯了。家裏的黃臉婆是年少無知時,長輩逼著娶的。我從未愛過她。公主你要相信我,我心裏一直愛著公主,一直忘不了公主……”

贏琪見他越說越離譜,寒聲打斷:“李大人,請慎言!”

硯玉氣得發抖,狠狠瞪著自以為深情的李君安。天下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男人。

當初他跟公主說,他是單身一人。相貌俊秀,又是新科狀元,看著脾氣秉性也還不錯。以為公主尋到了良人。

然而,在皇帝賜婚時,卻爆出了他,原來在金陵老家早有娶妻,甚至還生育有孩子。面對金陵官府發出的婚書,他痛哭著,求她原諒。

皇帝震怒,將李君安打入大牢。

有人說,李君安是當代陳世美。

也有人說,是贏琪看上有婦之夫,以皇權相壓。李君安卻早已與愛妻鶼鰈情深,寧願冒著抗旨被殺頭的危險,也不屈服。成了不懼強權的文人風骨。

這些流言愈演愈烈,越傳越離譜。

贏琪請求皇帝放了李君安,並當眾表示:自此各不相幹各自安好。

李君安繼續深情款款自說自話:“公主,我知道你心裏還念著我。當初你為我求情,我卻不敢站出來,是我錯了,我……”

一面說一面還在心裏幻想,贏琪聽後,定會一臉感動梨花帶雨嬌嗲一聲撲進他懷裏,然後他……想著想著,伸出雙手要去抱贏琪。

硯玉大駭,怎麽也沒想到,李君安竟敢這麽大膽。正要上前護住贏琪,突見李君安痛呼一聲,跪趴在地上。

一個高大威武的男子身穿黑亮的鎧甲,大步走來。渾身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鄭將軍?硯玉驚愕地瞪大眼,既意外又不意外。本來她們就是在這等他的,只是沒想到會被李君安糾纏上。

李君安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特別是在贏琪面前出這麽大的醜。他恨恨地瞪著鄭曦,正義凜然質問。

“鄭將軍在皇宮裏無故傷人,這裏可不是你那邊城之地,容不得你放肆!”

鄭曦像是才看到李君安:“原來是李大人。”也不生氣,好脾氣地笑著走到李君安面前,一副好心地問道,“可是受傷了?本將軍正好懂得一些接骨之術。”

鄭曦緩緩蹲下,在贏琪看不見的地方,李君安見到鄭曦臉上的笑瞬間變得陰沈,可怖。

李君安大駭,剛要說不,就見鄭曦在他胸口點了兩下。李君安驚恐地發覺,他,動不了了。

鄭曦冷笑著伸出兩根手指,扭住李君安右腿的膝蓋骨,一用力,只聽得輕微幾聲哢嚓。李君安右膝蓋骨碎裂了。

李君安痛得眼前發黑,臉色慘白,額頭冷汗淋漓,然而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動一下都不行。只眼睜睜地,一動不動也承受著非人的酷刑。

鄭曦用僅兩人聽到的聲音,威脅,“一條腿,這是給你的教訓。記住!不該碰的人不要惦記,否則,本將軍不介意讓你知曉,何為人間地獄。”

言罷,渾身氣息一變,與剛才的惡煞冷酷,截然不同。

笑意盈盈地站起來,轉身,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凝在贏琪粉嫩的小臉上,微微低下頭,像是荒野倨傲的頭狼,在向他的主人,臣服。

薄唇微啟:“公主。”

六年了,他終於再次來到她身邊,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有機會拋棄他!

明明是兩個極平常的字,卻像是在舌尖滾了有幾千百遍,帶著一股磁鐵般的低啞,聽到耳裏,像是帶了勾子。

硯玉聽得面紅耳赤,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聲音竟可以這般好聽,好聽到能撥動人的心弦。

雖然鄭曦盡力收斂氣息,贏琪仍是被嚇到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餓狼盯上了的小白兔。

本能的危機感,讓她想逃離。只是想到她有事求他,便僵直地挺住了。

“鄭……鄭將軍。”

眼睛飄忽,不敢與鄭曦視線相觸,只緊緊盯著最近的一朵月季,扶著石柱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鄭曦輕道:“我在。”似乎仍是當年那個默默護在她身側的十一。

淺褐色的眼眸,有東西在翻騰,雀躍……

贏琪神思微一恍惚,隨即笑著搖頭,她真是昏頭了,怎麽會將這個高大可怕的男人,與瘦弱白凈的十一,聯想到一起呢。

贏琪看不懂,但一旁的李君安卻看得明白,他這才恍然大悟,鄭曦為何要這般對他。

原來,鄭將軍也對贏琪,有著非分之想!

他是男人,自然最是懂得鄭曦看贏琪的眼神,那種極度迷戀,癲狂入魔,強烈占有欲。更何況,鄭曦根本沒有絲毫掩飾,甚至一副巴不得昭告天下:贏琪是他的!

贏琪斟酌了一下言語,道,“鄭將軍,我可否請你幫個小忙。”

剛才李君安對他那般不客氣,他仍是好脾氣地不計前嫌,幫他接骨。想來,定是個好人。那她這小小的忙,他應是會幫的。

果然,只見鄭曦淺褐色的眼裏霎那間撒滿了星輝,輕柔笑道:“自然可以,公主請說。”高大的身影微微鞠著。

就像是一只想討好主人的大狗狗。

這樣的鄭曦,贏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十一,竟也沒那麽害怕了。甚至還萌生出了一種,想要去摸摸大狗狗的沖動。

贏琪神色一凜,暗罵自己膽大包天。

在心裏將那只偷偷想要伸出去的小手,剁掉了。

贏琪直接了當:“鄭將軍英姿雄武,與我不合適。煩請鄭將軍在父皇面前,將婚事推了。”說完,欣喜地看著鄭曦。

鄭曦頓如晴天霹靂!臉上的笑容僵裂了。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卑微的小乞兒了,她仍是看不上他嗎……鄭曦心緒淩亂,暴戾的氣息瘋狂肆虐。

贏琪敏銳地覺察到,從鄭曦身上瘋湧而出的狂暴氣息。小臉煞白,雙腿一軟,若不是扶著石柱子,就要軟癱在地上了。

鄭曦一驚,慌忙穩住心神,極力壓制著,心底裏的暴戾,快速側過身狠狠閉上眼。

他是不同意嗎?可他剛才明明答應了的。

贏琪怒了,放開石柱子,上前幾步,頓了頓又後退兩步,仰著小臉杏眼圓瞪,嬌叱,“你太過分了,不幫忙就直說,幹嘛哄騙我?我最討厭騙我的人了。”

討厭他?!

鄭曦猛地睜開眼,兇獸一樣的目光牢牢鎖住贏琪,不容置否地宣告。

“我沒騙公主,公主不準討厭我。”

贏琪被這命令式的口吻驚得呆住了,隨即見到,鄭曦身上濃烈的恐怖氣息像是脫一匹匹了韁的野馬,排山倒海湧出。變成一根根索命的鐵鏈纏上她脆弱的脖頸,束縛得她要喘不過氣來。

贏琪駭得說不出話來,雙腳一軟,人往地上載去。

鄭曦大驚,伸手要去扶。

贏琪哪敢與他接觸,她只想快點逃離……不顧危險地往後一躲,整個人往後翻去,好在這時,硯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贏琪驚出一身冷汗。

這才發現,右腳腳裸傳來一陣陣劇痛,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狠狠地紮。

嗚嗚……好痛!

大大的杏眼,瞬時漫上汪汪水霧。

鄭曦一頓,雙手僵在了半空,淺褐色的眼盛滿心疼,委屈。怕贏琪再為躲避他,傷到自己,往後退了幾步。

贏琪強忍著腳痛,慌慌張張拉著硯玉,快速一瘸一拐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遠去消失不見,鄭曦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眼皮無精打采地拉著,像是一只——

被遺棄了的喪家之犬。

良久,鄭曦才轉過身,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緩緩朝李君安走來。眼神陰冷嗜血,猶如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

李君安立馬收起臉上的幸災樂禍,害怕地極力想往後逃。

鄭曦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有什麽遺言,說吧。”

鄭曦驚駭地瞪大眼,隨即,他發現他能動了。

“那件事是你做的吧,當眾在公主面前揭穿我,金陵府衙的那冊婚書,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拿到。”

他以前想不明白到底是誰,竟能拿到金陵府衙的那冊婚書。當時,公主有意他時,他就害怕東窗事發,將家裏的妻子安撫住。

還特地去了府衙,想拿出那冊婚書,結果,那婚書卻早已不翼而飛了。他以為是年久,丟失了。畢竟這在府衙,是很常發生的。

現在,他明白了,更為鄭曦的心機謀算,驚駭!

一面與鄭曦糾纏,一面不著痕跡地往後挪,只要他能挨到巡邏的侍衛過來,他不信,鄭曦還敢當眾殺害朝廷重臣。

鄭曦將李君安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眸中閃過一抹惡趣味,像是在逗一只踩在腳爪子下,徒勞撲通的老鼠。

停下步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是本將軍做的,你能如何。”

李君安啞然,狠狠瞪著鄭曦。

“就憑你?也敢妄想她?!你該死!”

李君安身子一抖,腦子裏不由自主冒出那四個字,“閻羅將軍”如閻羅臨世!

“你……你要做什麽?我告訴你,這裏可是皇宮,你……你不要亂來!”

李君安拼命想爬起來,逃開。可是,他右腿膝蓋骨已碎了,根本站不起來,眼看鄭曦如修羅殺神,一步步逼近,他崩潰了。

“鄭曦你這個瘋子,你殺了我又怎麽樣?你也看到了吧,公主怕你,公主不喜歡你,你費勁心機又如何?公主還是不會喜歡你。你這個陰險狡詐的惡徒,你……”

不要命地往鄭曦肺管子上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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