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間眨眼便到，因為花園中風景甚好，於是，李羨幹脆招呼府中下人將膳食搬到亭中的石桌上來。

瞬時間花園中的花香味便被食物的香味給掩蓋了下去，姜青青側頭看去，桌上擺著的依舊是她最愛吃的，水晶蝦餃、紅豆紫芋蒸、香酥牛肉丸、焗掌中寶、銀絲雞肉卷，可她的目光卻被桌旁的酒壇給吸引了。

“這就是你說的西域美酒‘仙人醉’？”姜青青看著毫不出彩的黃陶酒罐，略帶猶豫的說道，她心中其實挺失望的，她以為的西域美酒應該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那種，不說多出彩多奇特的，起碼不能用這種灰撲撲的黃陶罐。

李羨點了點頭伸手揭開了黃陶罐上的泥封，甫一打開，一股異香撲鼻而來，滿園的桔香和飯菜香味被這股奇異的酒香沖散得一幹二凈。

姜青青有點意外的挑了挑眉，呵！果然，人不可貌相，連酒都不可以只看外表。她用鼻子用力的吸了吸，酒香味濃郁，帶點水果的清香味，不錯，聞著味就知道是好酒呀！

“這酒怎麽感覺有一股水果的香味。”姜青青邊湊近著聞邊問道。

李羨看著她那個饞樣，眼中帶著寵溺的笑意，語氣輕快地道：“當年烏孫國的使臣說過‘神仙醉’還有一個名字叫猴兒酒。”

“猴兒酒？”姜青青驚訝地問道，然後雙眼冒著精光的盯著那個黃褐色的酒壺。

猴兒酒就是深山上的野猴子采集水果釀的酒，純水果發酵而成，而且，猴兒們一代傳一代，所以別看酒裏有水果香，但是卻醉人的很，它存在的時間可能有上千年。

因為存在於深山中，知道的人少，所以很少有人只知道這種酒的存在，也很少有人喝過。

李羨看著她毫不掩飾的歡喜之意，不由笑得更深。

古話說得好，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看來以後可以從這方面入手討好她。

李羨邊想邊拿出酒杯開始倒酒，一邊倒酒一邊說：“這一次烏孫國總共也只進貢了六壇，剛好父皇賜了一壇給我，今天我們兩個有口福了。”

他把倒好的一小杯酒遞給了她，姜青青一把接過，迫不及待的嘗了嘗，酒味醇厚，果香四溢，口感細膩略甜，比南疆的燒刀子酒差了些烈性，卻又多了一份柔和，整個口腔都充滿了這種奇異的果香，經久不散。

一杯入口，她卻意猶未盡，不由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向著李羨道：“果然是好酒，我……還想再要一杯。”

“你喝完了？這種酒要細細的慢喝，你別看它味道柔，但是後勁很大的，小心別喝醉了。”李羨看著她空掉的酒杯詫異道。

“不會不會，我的酒量可好了。”

李羨拗不過她，只能又給她滿上了一杯。

姜青青的酒量好，這倒沒有吹牛，南疆的冬天刺骨寒，冷的不得了，在那種地方過冬，不喝烈酒整個身子都是僵的，在南疆待了那麽久，她的酒量確實也比平常人要好。

可是她今天卻失策了，不是因為她的酒量開始下降了，而是這個“神仙醉”後勁太大了，加上她又心急，喝酒之前空腹沒有吃東西，於是在她纏著李羨又倒了一杯，第三杯酒下肚之後，就開始臉紅脖子粗了。

看著輕晃著腦袋直揉眼睛的姜青青，李羨擔心的不由自己推著輪椅慢慢靠近她。

姜青青看著卻來越近的李羨，只覺得頭暈眼花，她眼中的景象開始幻化萬千，重重疊疊，如萬千紛飛的金星，良久之後才在眼前重聚，重聚成一張俊臉——莫以言的臉。

於是她伸手撫上他的臉，輕聲問：“你怎麽來了？”

李羨被她的動作弄得一楞，反應過來，以為是姜青青問他怎麽推著輪椅過來了，於是點頭道：“嗯，我看你臉紅紅的，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我沒有喝醉。”姜青青收回手撐著腦袋，呆呆的看著他。

李羨看著此刻的她也是看呆了，喝醉酒後的姜青青兩腮酡紅，杏眼裏滿是水霧朦朧，兩片紅唇因為喝過酒顯得更加紅艷水潤。

“你幹嘛一直看著我，我好看嘛。”姜青青笑著又伸手在李羨的鼻子上輕輕戳了戳，語氣充滿著撒嬌的意味。

“好看。”李羨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姜青青笑的更歡，：“你也好看，好看，我好喜歡。”

李羨聽完後眼中也閃現滿溢而出的笑意，喝醉後的她這麽可愛嗎？

姜青青的眼中越來越花，她看著前方模糊晃動的臉，不由嘟囔道：“你別搖啊！你別動啊，我看不清你了。”

說完站起身搖搖晃晃朝李羨走去，頭重腳輕的她才走一步就往前倒去，幸好李羨眼疾手快，伸手摟住了她。

姜青青順勢靠在他懷裏，伸手摟上了他的脖子，頭往他的領口拱了拱，然後語氣帶著疑惑，迷迷糊糊擡頭道：“咦！怎麽換味道了，不好聞，不好聞。”

李羨溫香暖玉在懷，姜青青又在他聲邊輕喃，呵氣如蘭，帶著淡淡的果酒香，讓沒有喝酒的他也醉了，根本就分辨不出她話中的意思，只感覺自己如墜雲端，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現實，伸手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緊了又緊，只有這種實實的擁抱，才能讓他知道，他不是在做夢。

姜青青在他懷中拱了半天，驀地擡頭，捧住李羨的臉，“吧唧”重重的在他嘴巴上親了一下。

李羨被她突然的“襲擊”弄的一楞，姜青青的口水沾在嘴上，讓他不由伸出舌頭在自己唇上舔了舔，少女獨有的甘甜和神仙醉的果酒香充斥著他的口腔，這種奇異的味道，讓他腦中轟的一聲，仿佛炸了一顆響雷。

隨後便是狂喜，姜青青在親自己，這是他的第一個吻，沒經歷過□□的他，被自己愛的人親了，不禁臉都紅成熟蝦，腦中混沌的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只知道咧嘴笑，眼中也浮上了一層水霧。

姜青青捧著他的臉，繼續傻笑著，翹起紅唇在他的額上親了一下，又往下在他鼻尖和臉頰兩側輕輕吻了吻，而後靠在他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嘴裏嘟嘟囔囔，帶著嬌憨的鼻音：“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李羨聽著她的告白，低頭看著懷中人兒已經快要睡著的容顏，閉上眼睛的姜青青掩去了眼角的鋒芒，微翹的嘴角讓她姣好的臉部線條顯得更加柔和無比。

他把下巴抵在她發間柔柔的蹭了蹭，也低下頭在她光滑的額間輕輕的印下一吻，才心滿意足的回道：“我也喜歡你。”

姜青青迷迷糊糊，嘴角笑容更深，聲音卻越來越小，漸漸細若蚊吟：“我知道，唔，最喜歡我的是莫以言，我最喜歡的也是莫以言，喜歡，好喜歡……”

莫以言？？

李羨一僵，盡管她的聲音很小，可近在耳旁的輕喃，還是讓他聽的一清二楚。

莫以言，哈哈！莫以言。

原來，姜青青喜歡莫以言，醉酒後她把他當成了莫以言。

李羨想通後，猶如寒冬臘月被人淋了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連他已經沒有知覺的下半身，都凍的發抖，冷的發僵。

原來，她所做的一切，包括輕喃、撒嬌和親吻，都是因為她把自己當成了莫以言。

她跟莫以言是這樣相處的嗎？語氣帶著輕快和撒嬌，笑得肆意自在。不是和面對自己時那樣的疏離和虛以委蛇。

她跟莫以言相處時也會隨時摟上莫以言的脖子，然後親吻他的唇、他的額頭和臉頰……

李羨眼中滿是絕望、痛楚和疑惑，他不明白姜青青與莫以言相互愛慕，那……為何還要與他做那個不公平的約定，為什麽？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隨後越來越清晰。

如果他猜的沒錯，姜青青與莫以言相愛，卻因為忌憚父皇而沒有公開，那日因為自己好運過了姜青青的五招後，父皇借此賜了婚，而莫以言對橫插一腳的自己懷恨在心，於是對他的馬匹動了手腳，至使他摔斷了腿，而姜青青知道真相後有愧於心，所以才與他做了那個不公平的約定。

至於莫以言怎麽對他的馬動手腳，李羨疑眉想了想，事發當天他只去過四哥的府上，在回府的路上就出了事，讓他不由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四哥李臨在爭太子之位，莫以言與四哥李臨是好友，他與四嫂是表兄妹，右丞相一直都是支持四哥的。

而雖然自己沒有這個心，可父皇的寵愛和自己的母妃，與母妃身後家族卻讓他身不由己的也有了一爭之力。

莫以言和四哥合起夥來害自己也不是沒可能，四哥雖然待自己不錯，可從小在皇宮長大的他，知道為了皇位手足相殘的事比比皆是，又豈會相信皇家這淡薄的親情。

幾件事情一連串起來就讓李羨覺得水落石出了，一定是這樣，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些事情，和姜青青的異樣。

心中的嫉妒、怒火與仇恨如條毒蛇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吞噬著他的神智。

李羨的眼神慢慢陰冷，嘴角卻露出了一縷怪異的笑，笑的毛骨悚然，這個仇他一定得報，他的東西，誰也搶不走，誰……也別想搶走。

莫以言貪戀的女人只能是他的，四哥貪戀的皇位也將會是他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做的出初一，他就做的出十五。

宮中勾心鬥角的事他沒做過，卻不代表他不會。那個最高的權利他不介意去爭一爭，為了母妃，也為了……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人，伸手摸上她滑膩的臉頰，眼中滿是眷戀，也為了……自己。

做了決定後，李羨輕聲道：“來人。”

他的話剛落音，一個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落在他身前。

“主人，有何事需要，請吩咐。”

是他母後的影衛，在深宮中護衛母後數十年，自他從馬上摔下來後，母後便把送給了他。

李羨把去打探自己墜馬事件交給了他，明令去四哥的臨王府察。雖然他覺的自己大概猜的八、九不離十，可還是需要證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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