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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三倒四第九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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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三倒四第九樁

出門之前,杜藜指著柯嫒,一字一字地說:“你再敢亂跑亂說,擔心下次破相的就是你!”最後瞥了一眼倒地捂著鼻子痛苦不堪的男人,在柯嫒驚慌哭泣聲中關門。

一張茶幾,上面一個杯子,杯子裏面裝著茶水。

杜藜冷淡地說:“我叫杯具,是杜藜的代理人。她的任何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魏主編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快說。我很忙。”

魏主編是個氣質儒雅的男人。一身合體的休閑西裝,戴著金邊眼睛,面白無須,身體修長,舉止有禮,怎麽看都不像是從事藝術行業的人士,反而像高校重金聘請的教授,一舉一動都有一股穩重的風範。

他說:“請問是哪個杯哪個具?”

“杯子的杯,餐具的具。”

他問:“杜藜呢?我想要見她。”

“我一句話不想重覆兩遍。魏主編如果一定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那麽我只能送客。”她輕笑,隨意地盤腿坐在沙發上:“你我都知道,你們的關系並不是很熟稔。我也想不起有什麽事情需要你親自登門造訪來找她的,所以見面實在沒必要。沒有我的容許,她誰也不會見的。”

魏主編十分的好脾氣,耐心地說:“我只是想要問一問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他指了指沒關門的書房,“她手提的語音聊天忘記關,我不小心聽到一些東西。”

杜藜眉頭一挑:“聽到什麽?”

魏主編端著茶杯,搖頭:“只聽到一點爭吵聲,我以為她遇到了麻煩。你知道的,她一個人獨住,總會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我無意中路過這裏,所以才轉來看看,也許能夠幫上一點小忙。”喝了一口茶之後,他又笑道:“現在看來,我是多慮了。有你這位強勢的友人,我實在沒有必要太擔心。”

杜藜面無表情:“過獎。”站起身來,就準備送客。

“不過,”對方也站起身來。因為是男人,自然比柯嫒的身體高了一個頭都不止,頗有居高臨下之感地端視著她:“雖然我與她不熟,作為同行又是她的雜志主編之一,適度的擔心和關懷也不為過。請你讓我見她。”明明是強硬的對話,可偏生不會讓人生厭,這就是秀才與強盜的區別。魏主編身為杜藜的衣食父母之一,兩人合作了不下三年,各自對對方的性情還是了解一些。偶爾在雜志的年會上見了,也都是點頭之交,沒有多餘的話。這一次,她沒有想到他回來,也沒有想到他的堅持。不過她能夠預料得到對方即將做的事情。很簡單,作為主編,追蹤一位投稿人是相當有訣竅和耐力的,敗在他手上的供稿者都深有體會。

按照某人所哀號的那樣:絕對,不要讓魏主編盯你的稿子!按時交稿就是天堂,拖稿就是地獄,還是十八層的。

杜藜不想跟自己的衣食父母做鬥爭,這方面她相當有眼色。她不得不又跑到鄰居家裏,拖著哭哭啼啼給賈弈擦洗傷勢的柯嫒,提醒她:“除了讓他走,什麽多餘的話也不準說。”柯嫒哭泣,柯嫒點頭,柯嫒被她拖麻袋一樣的拖到了自己家裏。

魏主編微不可查地鎖眉,好在沒有狗拿耗子的上前質問杜藜的野蠻行徑。作為一個外人,他很有自知之明。

桌子上擺著兩個杯具,魏主編喝水的杯中的悲劇還剩下一半,而柯嫒杯中剛剛裝滿。杜藜依然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本《幻想》雜志慢悠悠的看著。她家什麽不多,唯獨專業書籍特別多,這才單獨騰挪出一間房間做書屋。四面墻,有兩面都是高入屋頂的書櫃,一個書櫃堆放專業書籍,一個書櫃擺放專業雜志。另外一面墻是窗戶,還有一面墻是門。多簡單,她的人生歷來很簡單。

補充:是一天之前的簡單人生,一天之後的杯具人參。

魏主編這個男人有著海量的胸襟,他能夠面對杜藜監護人一樣的存在,也能夠面對柯嫒哭得有點浮腫了的臉。

主編大人潤喉之後,正危坐寢:“杜藜,”

“嗚……”

主編大人背脊挺直了些:“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麽?”

“嗚嗚……”

主編大人推了推眼鏡:“我雖然力量微薄,能夠幫忙的一定不遺餘力。要知道,從事藝術類行業的人最主要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態,這樣才會有更加多更加好的作品出現,”

“嗚嗚嗚……”

杜藜指尖觸摸著書頁上層層疊疊的色彩,分析畫面結構,透析畫中深意,靜止的神態有種淡然的恬靜。即將落下的夕陽透過窗欞折射到她的臉上,將那層由內散發的冷淡疏離給模糊了,透出絲絲溫暖。配上那張精致的瓜子臉,靈動的眼眸,和曼妙的身姿,無形中吸引著人的目光。

可現在魏主編的心神都在哭泣的柯嫒身上。他堅持不懈地想要引起對方說話,哪怕是一句‘人話’,而不是嗚嗚的哭泣都好。他不知道柯嫒是杜藜,更加不知道現在哭泣的杜藜其實已經換了另外一個靈魂。兩個人僵持了不下一個小時,杯中的水喝幹了,正面臨著口幹舌燥的困境。

他擡頭望見客廳中的時鐘,已經到了七點。這個時候,他一個男人呆在獨身女性的‘屬下’家裏,實在不是一個好名聲。

他拿出名片:“這裏有我私人的電話號碼,你有什麽事情盡可以找我。”他又苦笑一聲,“人人都說網絡不可信。在網絡上越是堅強獨立的女人在現實中說不定是依賴性強的嬌嬌女,反之,網絡上的可愛女生在生活中也許是女強人。現在看來,我不相信都不行了。”他整理下衣擺,艱難的起身:“謝謝你的開通。我想,我們以後應該還有交流的機會。”

杜藜點頭,不置可否的送客。

臨行之前,魏主編轉身笑道:“如果在不知外表的情況下,我還以為你才是杜藜,而不是,”他頓了頓,“杯具。”說著就伸出手來,杜藜回握,淡淡地說:“從事藝術的人,太敏感了會讓人無所適從。”

魏主編怔仲,抽回手來:“也是。下次再見。”背影依然挺直,看不出太多的委頓和疲累。據說魏主編是個精力旺盛的男人,相比起來,這話可信度相當高。

同樣是轉身,杜藜有種門裏門外兩個世界的錯覺。

門外的男人帶走了難得的休憩和寧靜,門裏的女人固執地制造者震耳欲聾的噪音。

“你有什麽哭的?你根本不愛賈弈,他也不愛你。看吧,他都分辨不出你跟我的區別。面對著一個女人,還可以對著另外一個女人說著甜言蜜語,真是可笑。而你居然為了這樣大男人哭,總有個原因吧。”

柯嫒縮在單人沙發中,將自己縮成了一個蟲繭。蟲子擡起頭來,張著那可笑的嘴唇說:“我愛他,他也愛我。”

“可是他不想娶你,只想跟你玩玩。”杜藜側躺在長沙發上,展開因為盤坐而僵硬的腰肢和腿:“其實你也只是玩玩,否則也不會找那麽多男人。既然都是玩,你為其中一個男人哭,有什麽意義。”

柯嫒哽咽,自己捧起茶杯喝水,這樣讓她冷靜了些:“我也沒有辦法。每個男人我都同樣的愛,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愛誰多一些。我不知道有誰願意娶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嫁給誰。”她看著杜藜翻了個身,接著道:“也許你說得對,我在自欺欺人。”她又縮到了自己殼子裏面,悶悶地:“我哭,是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麽辦。”

杜藜嗤笑:“你準備做一輩子的小三?”

“他們中間總有一個願意拋棄他們的老婆,心甘情願的娶我。”

“要是沒有呢?”

“那我……那是因為我不夠努力,遲早我會感動他們……”

杜藜問:“重新找個沒結婚的男人,不行麽?搶別人的老公很好玩?很有成就?還是你根本就是靠著看別的女人痛苦你才高興?這樣的你嫁了人,難道不怕老公也會外遇?”

柯嫒的雙手將她自己抱緊了些,這樣杜藜的話就不能完完全全傳到她的耳朵,她的心裏,她也就不用面對自己的窘況,不用面對未來。

杜藜突地覺得人生就是一場鬧劇。鬧劇的正中心,是一個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女人。

而她自己,站在街道岔口之時,也不知道要選擇哪條路才能走下去。紅燈,綠燈,人行橫道,行車道,還有眼花繚亂閃著霓虹燈的櫥窗。每一個行人都腳步匆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虛假的笑,每一個人的身形都佝僂著,要被紛雜的俗世給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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