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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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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這已不是陸尚第一次離家, 卻是姜婉寧有最多人陪伴的一次,從陸奶奶到姜父姜母,皆是從早到晚圍在她身邊。

隨著會試將近, 無名私塾年後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又跟著放了假, 無論男學女學,所有學生全被放回家休息了。

往年並沒有逢試就放假的規矩, 今年全因姜婉寧身子不爽利,方才趕了個時間,尤其是陸尚不在家, 臨產日期越來越近, 其餘人可不敢再叫她單獨出門, 何況還是去私塾那般人多事雜的地方, 就怕臨了了出個什麽意外。

依著姜婉寧的意思, 她雖不去私塾, 但女學那邊也不是非她不可, 若只是學一學經書算數,盡可以叫項敏教授。

只是姜父和姜母都覺得:“還是直接歇了好,倒不是說敏敏教的不好, 只私塾多是瞧著你的名聲來的, 往日你在也就罷了, 如今既長時間不去,總叫人頂替也不是個事兒。”

“再說敏敏去了,難道你就不操心了嗎?還不如先歇上個三五月,等孩子出生了, 你便是再怎麽操心,我跟你爹也不會多說什麽, 總歸沒剩幾個月了,不如就安生養胎。”

爹娘皆是這個意思,後頭陸奶奶聽說了此事,也加入到勸說姜婉寧安心養胎的行列中,便是後頭曲恒的妻子來家裏串門,同是抱有相同的看法。

小於氏說:“我聽我家兩個姑娘說了,婉寧在私塾可辛苦,男學女學全靠你一人撐著,一個學堂的學生都休息了,你卻還要去另一邊,有時請教的學生多一點,你更是連口水都喝不上。”

“你可別不聽我們的話,這懷孕生子的,可是最容易壞了身體,尤其是到最後一個月了,更是要萬事小心才行,私塾再重要,難不成還能重過你肚裏的孩子去?”

再說他們也不是說叫把私塾直接關停了,左右也就是停課三五個月,等後面陸尚回來了,早些開課也不無可能。

姜婉寧本就意志不堅定,這樣被左右勸說著,到底還是應下了,隨著私塾停課,可不正給了她安心養胎的機會。

眼看只剩最後一個月,姜婉寧記掛著陸尚該是進了考場、正在作答、考試結束,而其餘人則操持著找接生婆、找大夫、找補品、找新衣等等,反正各有各的在意。

五月第三天,姜婉寧在姜母和陸奶奶的陪同下在院子裏散步,不覺提起遠在京城的人。

姜母算了算:“陸尚該是今日出考場來著,只不知今年要多久才能放榜,這趕不上孩子出生,總不能連滿月也趕不上吧?”

姜婉寧沈吟片刻:“今秋還有正科,恩科結果應該不會拖延太久,我估摸這月肯定能放榜,要是速度快些,月底殿試也能結束了,就是不知夫君能不能過了會試。”

路奶奶說:“有你和親家公教他,尚兒定是沒有問題的。”

姜婉寧莞爾:“那可好,就借奶奶吉言了。”

等到了五月中旬,陸家光是接生的婆子就請了三個,另有四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其中一位還是曲恒從外地請來的,這些人全住在了陸家客房裏,早晚請一次脈,定要將所有隱患都掐死在胚胎中,力求最後半個月的穩妥。

而遠在京城的陸尚,也得來了春闈將放榜的消息。

正如姜婉寧推測的那般,朝廷著急準備秋天的正科,預備在六月前結束殿試,最晚等到五月二十號左右,就能完成全部閱卷工作,緊跟著便是放榜了。

陸尚自認答得還挺順暢,會試剛一結束,就聯系上了京郊的物流隊長工,跟他們問了問近兩年近京的情況,開始琢磨著將陸氏物流的生意開進京城裏去。

只可惜他在京中轉了十來天也沒能發現什麽商機,這日他和詹順安一起出門,卻在城門口碰見了一個免費代寫書信的攤子。

這個時代,凡是涉及到紙墨的,從來都跟便宜掛不上鉤,像這種書信攤子,便是放到小縣城裏,也不是貧苦人家能消費得起的,尤記得當年他們初搬去塘鎮,正是因為他們的攤子物美價廉,才在短時間內擠入市場。

以至於當陸尚聽見這寫信攤子免費後,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兩眼,然而這一看不要緊,卻是叫他發現了更意外的東西。

只見那書信攤子後頭坐了一個身強體壯的漢子,無論是體格還是面相,瞧著都不像讀書人。

“畫好了畫好了,下一位——”漢子招呼一聲,手腳麻利地換了張新的信紙,又招呼下一位上前來。

陸尚沒有跟在隊伍後面湊熱鬧,只從側面去看,只見那漢子在紙上並沒有寫太多字,而是用一些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些很是粗糙的小人畫,若是畫得實在不像了,才會用文字解釋一二。

詹順安也瞧見了這邊的情況,不禁疑惑:“這不跟夫人之前的書信攤子一樣嗎?這京中竟也有以畫代字的?”

這也是陸尚所不解的。

他倒沒覺得,在信上畫畫的主意只有他能想出,偏偏那漢子畫得簡筆畫太過奇特了,可不就是當年他去書信攤子上幫忙,偶爾畫過的火柴人。

後來姜婉寧生意太忙,也會用火柴人簡筆代替人物,只到底還是精細畫作更多一些,火柴人的流傳並不算廣。

幾件巧合全撞在一起,也不怪他詫異。

因著這點意外,陸尚索性在旁邊等了一會兒,想等書信攤前的百姓散得差不多了,他也好上去打探一二。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免費書信攤子對平民百姓們的吸引力,他和詹順安等了小半個時辰,攤前的隊伍反是越來越長。

也是從後來的百姓口中,他們得知那位畫畫的漢子並非專職替人寫信,他有正當營生,大多數時間都不在京中,但只要是回來了,一準會來城門替人寫信。

聽說那漢子早些年出海行商,與家中人斷了聯系,不知家中貧苦,直至老母幾經輾轉給他送了書信來,才知原是父親時日無多,又有發妻辛苦拉扯大了他的未曾謀面的親子。

漢子匆匆趕回家中,正好趕上了與父親到最後一面,後來又從老母口中得知,他家中本拿不出請人寫信的錢,若非碰上了好心人,只怕短時間內是聯系不上他的。

那漢子本想親自去感謝老母口中的好心人,奈何尋了好幾日也沒尋著人,又逢他跟隨出海的商隊將要起航,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先帶上家人一同趕回京中。

只是漢子也是個重情義的,他感念當年那位好心人,這幾年在京中的時間長了點,就學著那位好心人,在城門口支了個寫信攤子,分文不取,只給貧苦百姓寫。

漢子行商多年,略通幾個大字,但他給人寫信卻很少寫字,而是用線條畫代替,據說這也是仿了好心人的,欲將這一特點傳承下去。

陸尚聽了這些,莫名感到一陣熟悉,可不管他怎麽想,都想不出到底是在哪裏聽過。

最後他只能暫且作罷,瞧著不遠處有個涼茶鋪子,便招呼詹順安去涼茶攤上等。

這個時間城門進出的人不算多,涼茶鋪子裏也沒多少人,經營這家涼茶鋪子的是兩位婦人,一個老邁些,一個尚在中年。

老婦負責在後面煮茶,中年婦人則是給客人斟茶倒水。

這涼茶鋪子多是為了方便過路人,一人只要兩文錢,隨便喝多少。

中年婦人給陸尚和詹順安端來茶盞後,又介紹到:“小店還有自家釀的果酒,客人若是喜歡,不妨也來上一壺。”

“另外小店能代買花生牛肉等下酒菜,代買不收跑腿費的。”

陸尚道了一聲謝,又拒絕道:“涼茶就好,其餘不用了。”

“好嘞,您二位慢用。”婦人沒有過多糾纏,福了福身,便從他們桌邊離去。

陸尚來此全為等書信攤子後的漢子結束,剛才又聽說那人做的是海上生意,更生幾分結交之意。

如今已是午後,左右也就是等到天黑,陸尚和詹順安並無旁事,自然也能耐著性子等下去,等待過程中不覺說起陸氏物流的事,卻是詹順安在送貨中途聽說的——

“我去嶺南時聽說,這幾年西域來的商人漸多,好些西域的玉石皮料備受歡迎,已經有動作快的人家琢磨到西域采買了,還雇了鏢局護衛安全,再就是押送貨物來往。”

“老板您看,咱們物流隊是不是也能往西邊走一走,尋不到合作的商戶也沒關系,咱們自行采買,把東西帶回來再出售就是。”

陸尚對西域了解不多,卻也是有接觸過他們的香料等物,如今聽詹順安提及,不覺考慮起其可行性來。

正當兩人商量著,卻見店裏又進了人。

原本陸尚是沒註意來人,直到那人在堂裏喊了一聲:“娘,媳婦兒,我回來了!今兒來找我寫信的足有七八十人,這一天下來也只寫了不足一半,趕明兒我還得再來一趟,爭取在月底出海前把著急的都給寫了……”

陸尚擡頭一看,可不正是城門口免費寫信的漢子。

而這時,涼茶鋪裏的兩個婦人也從後面走出來,陸尚看到最後面的老婦,就那麽剎那間,記憶深處的面孔變得清晰起來,他腦海中靈光一現——

他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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