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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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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毫無疑問, 當天夜裏,姜婉寧是和姜母睡在一起的。

陸尚打點得很是周到,不光給姜家二老準備了新被褥, 還親自去外面醫館請了兩幅去疲解乏的泡腳方子來,給二老一人煮了一大桶, 後來索性又添了三痛,一家五口全沒落下。

他怕姜父獨一人入睡不習慣, 還特意過去陪著說了說話,大多數都是他在說,話題也始終圍繞在姜婉寧身上, 姜父聽得很是認真, 舍不得打斷一句。

到最後還是姜父精力實在不濟, 陸尚方提出告辭。

姜父拽著他的手, 頗是不舍:“那等明日你再來, 你再跟我講講, 婉寧是怎麽教出這麽多秀才來的。”

陸尚爽快應下:“沒問題, 爹您快休息,等歇好了我直接帶您去阿寧的私塾,我說得再好, 總不如您親眼見一見的。”

“誒好好好, 謝謝你, 真是太謝謝你了……”

這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姜父對陸尚的印象就大為改觀,此時此刻他全沒了挑剔,只剩下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婿的感激。

在他缺席女兒成長的這些年裏, 正是有了陸尚的轉述,才能叫他彌補一二遺憾。

而在相鄰的另一間屋裏, 姜婉寧久違地享受到了母親的抓頭,溫柔的指尖在她頭皮上細細滑過,稍稍用上的一點力道叫她舒服地閉上眼睛。

兩人皆沒有說話,只維持著這份安寧。

是夜,母女兩人一裏一外躺在床上,楞是聊到深夜才隱有歇下的跡象。

當年姜家獲罪流放,真正難過的其實只有流放路上,和初到北地的那兩年,後來他們在北地尋了一小族,全族只十二三人,並不排斥外族人,便在此處定居下。

姜母絮絮說道:“……那處小族的名字很長,便是住了這麽多年,我也沒能記住,好在我與你爹並不外出,也不用擔心找不回家了。”

“族人們都是一同勞作,一同分勞動成果的,便是我與你爹不如族裏的青壯年,於吃用上也沒有短過,北地許是不比中原繁華,可也並不是叫人避之不及的。”

知道爹娘這些年沒受苦,姜婉寧的一顆心也就定下來了。

她沈默片刻,又一次問道:“那大哥呢?我怎沒見大哥跟你們回來?其實兩年前詹大哥他們去過北地一趟,那次沒能尋到你們的下落,卻也意外打聽到,西北大營有一新將,雙腿有些不便,卻使得一手好弓……”

姜母亦是沈默,半天才說:“你想的沒錯,那西北大營的新將,就是知聿。”

姜家大公子,便名知聿,姜知聿。

“當初我們抵達北地,最開始是沒有部族願意收留我們的,輾轉兩年才尋到地方,我們怕被趕走,只能賣力幹活,而知聿腿傷拖了太久,已傷到根骨,族裏的巫醫替他正了骨,要養上半年才能下地,到底是寄人籬下,我那時就想著,我和你爹把知聿的活兒一起做了,也省得落人口舌。”

卻不想,她的一番好心,反險些害得兒子喪命。

姜父姜母年紀不小了,流放路上又受了許多磨難,身子骨不比從前,他們要是只做自己的活兒,興許還能堅持,可又要兼顧著姜知聿的,不出意外累壞了身子。

姜母再次病倒,她雖對染病原因諱莫如深,但聰慧如姜家大公子,怎會猜不出緣由,他不動聲色地照顧著臥床的母親,卻見姜母大病初愈那天夜裏,悄無聲息離開了。

姜母聲音裏帶了哭腔:“我們找了他好久,好久好久……我不知道去哪裏找他,我們也不識路,好不容易拖了族人幫忙,卻也沒有消息。”

“就這樣過了半年多,我們接到知聿的來信,才知被西北大營的將軍給救了,陰差陽錯做了將軍的副官,打算就留在西北大營了。”

“後面兩三年裏,我們再沒見過知聿,只每隔半年能收到他的來信,知道他在西北大營尚好,我和你爹在來松溪郡之前,有給知聿去過信兒,可他說戍邊將領輕易不得離營,他亦是,只托我們給你帶個好。”

姜婉寧對大哥的下落有過諸多猜測,雖遺憾未能與其見面,但知曉他生活已重新步入正軌,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她囁嚅道:“是我連累了大哥,不然以大哥的本事,定是早建功立業了。”

姜母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放到胸前:“這是我們姜家的劫難,沒有誰拖累誰,所幸如今我們都好起來了,往後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轉天清早,兩家人和借住在陸家的幾個孩子一起上了餐桌。

許是有了昨夜的交心,如今姜父姜母和陸尚之間總算沒有昨日那般別扭了,見面互相問個好,雖不至親昵,但好歹也算熟悉了。

姜婉寧將幾個孩子給姜家二老介紹了一番,又叫了龐亮出來:“這是我收的小弟子,自小便跟著我念書,已跟我學了七八年了,前些年過了院試,只因他年紀尚小,我怕招惹是非,便壓了他兩年,待今年秋闈再行上場。”

隨後她又給孩子們介紹:“這是我的父親和母親。”

昨日幾個孩子回來得晚,眾人久別重逢正是意濃的時候,自己說話尚嫌時間過得快,自然也就沒有跟孩子們見面。

陸奶奶只給他們說了一句,叫他們心裏有個底。

眾人互相打了招呼,姜父又專門把龐亮叫到身邊,習慣性考校了兩句功課,又見他眼底清亮,儀態也是端莊,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是姜父姜母正式過來的第一天,姜婉寧並不願與他們分開,就叫龐亮去私塾傳了話,休息兩日後再上課。

她和陸尚商量後,本想帶二老出去置辦些家用的,誰知才用過早膳,就聽門口的下人來報:“老爺,夫人,有一位姓曲的客人,說想拜會二老。”

這話說的含糊,下人並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反是堂廳裏坐著的幾人先是一怔,旋即很快回過神,姜婉寧道:“可是曲叔來了?”

“曲叔?”姜父有些疑惑。

門外有客,不論是不是曲恒,陸尚都先去接引,留下姜婉寧長話短說,將曲恒自松溪郡任郡守,以及前段日子天災時幫忙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姜父姜母聞言皆是怔然,姜父恍惚道:“曲恒那孩子……竟是也在松溪郡啊。”

當日姜家二老得以入城,便是走了郡守的路子,不然他二人尚是罪籍,又離了流放之地,按理說是要即刻關押入獄的。

正說著呢,卻聽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一聲“老師”,曲恒的身影自門口顯露,他不小心被門檻絆到,當即一個踉蹌。

可就在他穩住身型的下一刻,他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孝徒——給老師師娘問安了!”話落,他深深叩首。

再看他身前的二老,姜父雙手顫抖,姜母直接紅了眼眶。

姜婉寧猶疑片刻後,還是選擇從堂廳退出去,只將堂廳留給剩餘三人。

陸尚緊隨其後,在她剛出堂廳時,就拽住了她的小臂,將人帶回了主院裏。

尋回爹娘,又得知了大哥下落,可以說,這麽些年裏,姜婉寧的心情從未有過像這一刻一般輕快的,任何言語也表達不了她的歡喜。

隨著兩人回到臥房,陸尚才關了門,就覺懷裏一沈,垂首一看,竟是姜婉寧主動撲了過來,而這等投懷送抱更是叫他驚喜。

不等陸尚說話,姜婉寧先喊了一句:“夫君……”緊跟著,她稍稍踮起腳尖,笨拙又真摯地親在陸尚下巴上。

她雙目微合,再三重覆道:“我好開心……夫君,我真的很高興,我——”

“謝謝你。”

陸尚輕笑一聲,卡住她的下頷,反客為主。

曲恒在陸家待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才不得不離開,便是將走時還一直說:“老師跟師娘來我府上住吧,我那有地方——”

這回不等姜父姜母拒絕,姜婉寧先站了出來,她笑瞇瞇的,說出的話卻不容拒絕:“曲叔快些回去吧,阿嬸肯定要等急了,爹娘好久沒見我,還是與我同住吧。”

曲恒張了張口,只好退而求其次:“那等過些日子,我再來。”

“好。”姜婉寧嘴上應了,至於過些日子答不答應,那還是以後的事。

又過一天,兩家五口人一起出了門,還帶了兩個長工幫著提東西,四下轉了一上午,大包小包買了許多,總算將姜父姜母的東西都置辦全活了。

姜婉寧雖想陪在爹娘身邊,可她那私塾總不能日日缺課,無奈只能過去。

她也是去了私塾才知道,原來這幾日私塾裏來了一大波商戶,皆是帶著家中子弟過來的,一問才知,他們家裏的孩子受了陸尚的提點,又聞無名私塾夫子才學深厚,這才從鹿臨書院退學過來。

姜婉寧粗略數了數,過來的學生共有二十四人,與陸尚偶爾提過一嘴的數量正匹配。

要是換做幾日前,她或許還會猶疑,但如今她心裏沒了記掛,唯手下的私塾需要多多上心,總歸就是兩個班,多少學生都一樣。

她將私塾的規矩給諸位老爺講了一遍,若是接受的,明日起就可以叫孩子過來了,至於她性別上的差異,在他們找來前早該打聽清楚,既是來了,定然也是不在意的。

隨著私塾的再一次擴大,叫姜婉寧喜出望外的還有一件事——

便是姜父隔三差五也會過來旁聽,偶爾興致來了,還能頂替了姜婉寧的位子,替她給學生們講講課。

姜婉寧並沒有提及與姜父的關系,學生們開始對其並不信任,還是聽了一門課後,才意識到,他們雖辨不出這位老先生和夫子誰水平更高,但無論是誰,總比他們要厲害。

如此,面對姜父的偶爾授課,他們更是沒了異議。

八月底,秋闈開。

又是一年科考,府城的大街小巷上全是給書生送考的百姓,鹿臨書院的學生結伴來到考場,正準備做最後的心態調整,忽聽耳邊傳來嬉笑聲。

“師兄此番定能高中!”

“中解元!”

他們剛想呵斥誰在考場外妄言,偏生一轉頭,卻發現旁邊的人有些眼熟。

“我認得中間那人,他之前是丙班的一個學生,後來退了學……”

“剩下那幾個也都是咱們書院出來的啊!你們莫不是忘了,今年年初丁班的商籍學生集體退學,當時鬧出好大風波呢!”

再看陸尚手中拿著的考牌,可不跟他們手裏的一模一樣,全是上場參加秋闈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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