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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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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陸尚一臉的一言難盡, 好不容易才開口說:“不是說好只書面指導嗎?”

“我知道啊!”馮賀左瞧瞧右看看,見陸尚左右兩家都住了人,面上一陣失望, “但陸兄不是老先生的弟子嗎?我就想著跟你一起住,這樣先生有個什麽指導點評什麽的, 我也好第一時間知曉。”

“再者以我的資質,只怕無法領會先生大才, 有陸兄在旁,屆時我也好找你請教,這樣才不會枉費老先生的一片指導嘛!”

陸尚只記住一句話:“跟我一起住?不是少東家, 非我不願接待你, 只是我家這幾間房都住了人, 實在沒有多餘的客房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 我是想在這邊的巷子裏買一套房, 能離陸兄近些就好, 我已經差人去牙行裏問了, 最晚下午就能有答覆。”

他已然是打定了主意,跟陸尚寒暄完,還不忘跟姜婉寧打個招呼。

就在陸尚思量著怎麽勸他離開的時候, 卻聽馮賀又說:“對了陸兄, 之前福掌櫃不是說安排一次商宴, 邀請塘鎮及周邊村鎮的商戶參宴嗎?”

“我已經在聯系了,如今已經有十幾戶人家說好會參加,等湊齊了三十戶,我就差福掌櫃安排, 到時我也好給你引薦一番。”

“……”陸尚一改前頭的不情願,上前兩步拉住馮賀的手, “少東家實在是費心了,你看你還買什麽房子,這不我家還有一間書房,少東家要是不嫌棄,我把書房給你改成臥房也行。”

馮賀一心都放在念書上,並沒有註意到陸尚的態度變化。

但他想了想,還是搖頭:“且等小廝從牙行回來吧,我還從家裏帶了仆從來,只怕不好叨擾陸兄。”

反正陸尚已經表示了善意,至於他接不接受,那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馮賀大清早過來也只是想跟他們打一聲招呼,日後做了鄰居,也好常有來往,如今招呼好了,他尚要去處理一些瑣事的尾巴。

陸尚高興跟他道了別,目送他遠去後,轉身就把姜婉寧拉回院裏,大門一關,忍不住抱了她一下,又很快松開:“阿寧!”

“誒?”姜婉寧被嚇了一跳,可等身前背後的觸感消失,又驀然有些悵然若失。

陸尚早就想擴展生意了,如今馮賀送上門,正是給他提供了機會。

只是高興之後,他又有些糾結為難。

正巧姜婉寧問:“那位馮少東家……住得太近會不會不太方便?”

陸尚想了想,到底還是選擇了先顧著自家人:“不用管他,莫說他還不跟我們一起住,便是真住在一個院子裏,他總不會擅自入我們的房間,到時你只管在屋裏,再有什麽不便了,不還有我代為傳話。”

“不過你如今守著學堂和書信攤子,再有書肆的字帖纏著,萬不可再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精力,索性離院試還遠,你看看是半月指導一次,還是一月指導一次。”

之前應了馮賀求教的請求,那是因為姜婉寧只帶了兩個孩子,其餘時間多有閑富,多教一個人也是無礙的。

可如今她身兼數職,整日比陸尚還忙,若非是要借馮家的東風,且答應好的事不好反悔,陸尚根本不想叫她再操這份心。

這休息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再添一個要考秀才的,可不是更累人了。

再說了,非是陸尚偏見,可一個念了十多年書都沒能過院試的人,怎麽也不像念書的料子,日後還不知要在他身上花費多少精力。

姜婉寧了然,心下稍安:“我會安排好的。”

他們並沒有在這上面糾結太久,很快便重新出了家門。

這一天兩人沒有出塘鎮,就在大街小巷走了走看了看,嘗了些新鮮的吃食,又買了點不值錢卻精巧的小玩意兒。

念及姜婉寧已經很久沒有過新衣裳了,便是家裏那些,也多是旁人剩下改來的,陸尚暗罵自己疏忽,轉身就把她帶進成衣店裏。

依著姜婉寧自小養成的眼光,這整個成衣店也沒有真正能叫她心動的衣裳,可考慮到家中情況,便是那僅售三錢的襦裙也會叫她猶豫許久。

看了一圈後,她還是想買布料回家自己做,這樣就能省下將近一半的錢。

哪知等她說了打算,陸尚一扭頭,直接把店裏的夥計招呼來,指了指姜婉寧,又問:“可有適合她穿的衣裳?”

“尊夫人氣質天成,自是穿什麽都好看!”夥計一邊說著,一邊挑了店裏最貴的幾件衣裳來,往姜婉寧身前一比劃,“您看,夫人穿這件錦裙多合適!”

要是衣裳當然沒有不合適的,可加上價格合適的,那邊不好挑了。

最後姜婉寧挑了三件裙衫,其中兩件都是素裙,只在袖口或裙擺的位置有一點裝飾,還有一套顏色明麗一點的上裳和如意裙,上下都是很亮的水粉色。

成衣店沒有試衣裳的說法,只能將成衣在身前比劃一二。

可這一套水粉色裳裙一靠近姜婉寧,便顯得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夥計當即大聲誇讚:“夫人穿這身真真是好看極了,又顯年輕又顯精神,夫人就是適合這樣的顏色,不如再挑兩件吧!”

陸尚被他說得很是心動,最後一咬牙,終是將這一身買了下來。

三套衣裳共花了二兩銀子,兩件素裙都是只要四前,只那套水粉的裳裙貴了些,可因料子只是普通,也沒有貴得太多。

待夥計包好衣裳後,陸尚很自然地接過去提在手裏。

出了成衣店,他又忍不住說:“等以後家裏再富裕些了,我便帶你去買更好的,之前我聽誰提了一句什麽緞,據說又輕巧又舒服。”

“是妝花緞吧。”姜婉寧笑說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陸尚記起來。

姜婉寧只柔柔應了聲好,並未提醒他那妝花緞多數只在京城流行,一匹做工精細的妝花緞,往往能炒到上百兩銀子。

她早不是高門大戶裏的富貴小姐,比起那等過分奢華的綾羅綢緞,還是棉布更實在一些。

悠閑的兩天一晃而過,隨著學堂裏月假結束,姜婉寧和陸尚又相繼忙了起來。

昨日馮賀在陸家門口只露了一面,依著陸尚的想法,等他真正定下來,怎麽也要三五天時間,哪料轉天出門時,就碰見了馮家的車馬和傭人。

就在他目瞪口呆之時,馮賀下了馬車,看到他後當即迎了上來。

“少東家這是?”陸尚試探道。

馮賀大笑:“昨日我在這邊買下了一套房子,叫下人們連夜收拾好了,如今正是搬家住過來!陸兄可有空閑,不如來寒舍小坐片刻?”

陸尚沒有拒絕,跟著他走到新居,門口站定後有些疑惑:“我記著這裏之前是不是住了一對老夫妻?”

“是有人住來著,不過我用棠花街的一套鋪子和緊鄰的一座宅子跟他家換了下,正好他們夫妻倆能在鋪子裏賣點小玩意兒,便爽快換給我了。”

不光換了,甚至在半日內,完成了兩套房子的地契變更。

陸尚自來了大昭還沒見過什麽富貴人,更是頭一次見到,原來富家公子行事如此爽利,且他手下有錢有人,真有什麽主意,手下人便幫他辦妥當了。

聽馮賀講明過程,陸尚少不得羨慕許多。

馮賀新買的這套房子在無名巷中間靠外的位置,和陸尚家隔了十來戶人家,正是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進了家門口,陸尚沒有四處看顧,只管跟他進了堂廳。

也不知馮府是來了多少下人,這才一晚上,就悄無聲息地將新居布置好了,小小一處宅子,臥房書房堂廳等一應俱全,院裏都擺了花草盆栽。

待下人奉茶後,馮賀便將所有人打發離開,等屋裏沒有第三人了,才聽他驚喜道:“敢問陸兄,可曾賞閱過先生的那篇《時政論》?”

陸尚一怔,而後道:“粗略看過一些。”

馮賀眼前一亮,只覺尋到了知己:“實不相瞞,前段時間我回府城後,曾請府上先生看過那冊著論,先生看後直呼珍寶,《時政論》雖能在市面上尋到,可其中批註,絕非凡人可寫!”

“我那先生乃是舉人出身,連他看過後都說其批註嚴謹深邃,非其區區舉子所能領悟,而能寫出這等批註者,定為德高望重之輩。”

更叫人激動的是,書冊上的批註墨跡尚新,偶有更改,卻更顯真實。

那位舉人出身的先生說:“此批註定是老先生邊想邊寫,又或隨性之作,最後反便宜了我等。”

依著馮賀的水平,那書放在他手裏也沒什麽用,可照著舉人先生的說法,此書可遇不可求,留作傳家也非不可。

而舉人先生的一番話,無疑更堅定了馮賀拜師求學的心。

就連他此番能順利將脫手家中生意,來此心無旁騖的念書,也是因為那位舉人對老先生的推崇,才叫他父親願意多給出幾年時間。

陸尚不知其中還有這麽一回事,可這並不妨礙他越聽越是不得勁,怪聲怪氣地說了一聲:“原來如此……我也不知道,先生的批註會這般珍貴。”

要是早知道貴重成這般,他還不如留在家裏觀摩呢。

馮賀只是笑:“連舉人先生都難以讀懂的高作,陸兄沒能看出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讀懂一二。”

院試分詩經義三部分,昨晚睡前姜婉寧便提到,需簡單看過馮賀的經義水平,留了兩道功課,叫陸尚代為轉交。

正好今日見了面,陸尚便把題目覆述出來,又說:“先生叫少東家於十日內答出,到時再由我轉交與她,要先看過少東家水平才好知道從何教起。”

馮賀趕緊記下:“我會盡快完成先生的考校的,只是日後少不得辛苦陸兄。”

“無妨無妨,不是什麽麻煩事。”陸尚忽然好奇,“仔細說來,還不知少東家年歲?”

“也是慚愧,我今年二十又五,本該成家立業的年紀,如今卻是一事無成,家裏說的親事也被我推去,惹得族中長輩多有不悅。”

陸尚一直被他陸兄陸兄的叫著,早懷疑是不是被喊大了,如今一問果然如此。

他失笑:“那少東家該稱我賢弟才是,我前年冠發,比少東家略小幾歲。”

馮賀一下子楞住了。

陸尚少不得寬慰兩句,又討論了一番“老先生”對課業的嚴苛後,就此告辭。

這是馮賀要交上去的第一份功課,他更是緊張得不行,說好等寫完初稿叫陸尚給指點指點。

陸尚嘴上應著,可這功課只要一到他手裏,毫無疑問,轉手就會到姜婉寧手中去,自沒有修改一說了。

從馮賀家出來,陸尚沒有回家,而是去車馬行租了一輛車,徑自去了陽寧村。

與陽寧村的鮮棗合作談得很是順利,又因他們村的棗子是市面上的第一批鮮棗,個大棗甜,價格上也能高上幾文。

可不要小看這幾文錢,畢竟一斤多上兩文,這一百斤就是兩錢了。

觀鶴樓要釀醉棗,每月采購一回,一次就要足足上千斤,光是其中的間人費就有四錢,而陸尚還能從中抽利,一月下來也有一兩銀子了。

所謂積少成多,能多一文也是好的。

陽寧村的鮮棗替代了陸家村的桃子,而陽寧村和葛家村、豐源村在一條路上,少了繞路的時間,貨物抵達的時間也早了將近一個時辰。

這樣走了兩天後,這天下工,詹獵戶攔住陸尚,瞧著有些拘謹。

陸尚問:“怎麽了?”

詹獵戶長嘆一聲:“這一晃我們來給老板做工也有半個月了,每天住著好屋子吃著好飯,連衣裳都有人幫忙洗,這月月初還領了工錢,按理說我們該更賣力給您做工的,可最近怎麽活越來越少了呢?”

“我們不是說您的不是,只是這樣每天都太多閑餘,反叫我們羞愧不已,總覺得不光沒報答了您,還白白浪費您的屋子糧食和銀錢。”

陸尚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聞言不覺怔楞住了。

他往旁邊看了看,卻見其他人也點著頭,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不論怎麽說,這些人能在心裏記掛著他,總比招了一群只為自己的強。

他擡手拍了拍詹獵戶的肩膀,是在跟他解釋,也是說給所有人聽的:“最近的物流生意確實不多,這多是因為我手裏只有跟觀鶴樓的合作。”

“我也不瞞著大家,若是只給觀鶴樓送貨,二三十人足矣,但現下我招來的長工足有五十人,還有一部分等秋後也會過來,要說只給觀鶴樓送貨,實在多餘,但這並不是說許多人無用,只是尚未到了大家賣力的時候。”

陸尚說:“這月興許就是大家得閑的最後一段時間了,等下月定能有新合作,屆時你們就會被分到不同的運送道路上,從早幹到晚都不一定能做完,這也是為什麽當初我說,等日後還會漲工錢。”

聽了他的解釋,詹獵戶狠狠松了一口氣。

但他很快又說:“那既然這月沒那麽多工,我們也不能白白拿老板的錢,既然以後能漲工錢,現在沒有活兒,當然也可以降工錢!”

“我們聽老板的安排,趁著現在活少也養足精力,不過工錢就不拿那麽多了,如今每日只上半天工,那我們就只拿一半的錢,等以後整日幹活兒了,再拿全部。”

“對對,詹大哥說的沒錯!”

“陸老板我們不能白拿這個錢,何況您還管我們吃住,已經很好了……”

詹獵戶的提議很快迎來一眾人的響應,陸尚幾次想說話,發出的聲音全部淹沒在眾人的附和中。

為了叫他們安心,最後陸尚只能答應,暫且將這月的工錢減半。

只是長工的工錢是按月發放的,九月的工錢要等十月初才有,他便是現在答應了,到下次發工錢的時候仍能照發不誤。

而若能用幾分錢財買來這麽多人的忠心賣力,於陸尚只賺不虧。

與此同時,馮賀在無名巷子裏住了三四天,粗略寫了一份初稿,終於想起出門放放風了。

他從書房出來後,自小在他身邊伺候的六順湊過來,問明他的打算後,一拍大腿:“少爺您可算要休息了!我知少爺上進,可也不能日日悶在書房裏。”

“正巧小的這兩日在周圍轉了轉,發現了點好東西,少爺您一定感興趣!”

馮賀在書房抓耳撓腮了好幾天,那兩道經義題看似淺顯,可真動起筆來,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寫不出東西,硬著頭皮翻了無數書冊,也只擠出半張紙來。

就為了這次考校,馮賀已經熬了兩個大夜,如今眼下都是青黑的,對六順的什麽好東西根本提不出一點興趣。

他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輕呵道:“起開,別擋我路。”

六順自小陪在他身邊,聞言也不害怕,便是讓開了路,還追在他身邊絮絮叨叨著:“少爺您可真別不信,您就跟小的去吧,等見了您一定感興趣!”

“愛說不說,不說就不去。”

“哎呀說說說,小的說還不行!少爺您別回房!”六順趕忙說,“小的這兩天出去買東西時發現,每日早午巷子裏都會出現很多孩子,還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

“少爺您猜他們這是去幹嘛了?”

馮賀還是不理他的茬,站定等了兩息,看他還不說話,轉身又要去書房。

六順只好坦白道:“他們是去學堂了!”

“學堂?”馮賀終於起了兩分興致,“什麽學堂,我怎麽不記得這附近有學堂。”

“嘿嘿小的就知道您感興趣,所以小的早就給打聽清楚了!”六順說,“這無名巷子原本也是沒有學堂的,還是上個月才起了一處,就在巷子深處的一間倉房裏。”

“而且這學堂裏的孩子都是巷子裏百姓家的,聽說那邊的夫子不收束脩,而是按日收學費,便是這學費也極便宜,一人一日只要兩文錢!”

馮賀徹底轉過身來:“什麽學堂只要這麽點錢,當真不是騙人的?”

六順表情誇張:“不止呢!少爺您一定想不到,這學堂不光學費便宜,便是那教書的夫子也不尋常,是個年紀比我都小的女夫子呢!”

年紀小,女夫子。

明明六順還沒有說與她有關的信息,可馮賀還是心頭一跳,隱約有了猜測。

馮賀皺著眉想了好久:“之前福掌櫃是不是打聽過陸尚家的情況,除了他以外,可有他那位夫人的信息?”

“有的吧。”六順回想半天,“好像說陸老板的夫人是家裏買來沖喜的,他那位夫人原是京中貴女,只後來家道中落全家流放,這才來了咱們這,再旁的……聽說那位夫人姓姜?”

馮賀眼皮重重跳了一下,他連忙問道:“你說他們什麽時候上課?”

六順看他果然感興趣,更是得意了幾分:“從早上到晌午,這個時間應該還沒下課呢,少爺是不是要去瞧瞧?”

馮賀隨手摘了手上的扳指,反手丟給六順:“算你小子還有點用,還不快快帶路!”

六順喜上眉梢,把扳指往大拇指上一套:“小的在呢,少爺這邊走!”

……

姜婉寧的這間學堂自開課後,從來只有延堂的情況,便是準時下課都是極少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她剛教完最後三個大字,趁著孩子們在沙盤上練習的功夫喝了口水。

然就在她扭頭的瞬間,卻發現窗子後面站了兩人,正不錯眼珠地盯著她。

“!”姜婉寧被嚇了一跳,手上一個不穩,將茶盞打翻在地。

底下的孩子被驚擾,不約而同地擡頭看來,同時也看見了窗外的馮賀主仆倆。

姜婉寧身上被沾了水,只是手邊沒有能擦拭的東西,只能用手拂了拂,繼而再看向窗外,勉強勾了勾唇角:“馮少東家這是?”

馮賀全然沒有被發現後的窘迫,他先是對著姜婉寧一拱手,然後竟然跟學堂裏的孩子打招呼。

他從正門繞進來,站在門口問:“在下意外尋得此地,才知夫人大才,不知能否有幸蹭上兩堂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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