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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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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周禮依舊沒應聲。

顏渺雖有些心焦, 卻仍等著他開口。

半晌,周禮終於嘆了一口氣。

他開口,嗓音依舊平和, 緩緩道:“我自小就知道, 長姐她對宗門並無多少感情。無論對我,亦或是對周讓, 她似乎都沒什麽親緣的感情……當初她參與印陣的編撰時,曾因印陣傷及己身, 此後的性子就更加冷淡些, 卻不知她早對宗門積怨已深。”

顏渺眉頭皺起:“印陣的編撰?”

“是, 她受了傷後, 父親始終覺得有愧於她,在當年南嶺墟推選掌事時力排眾議, 推選她做了周家的掌事。”

周禮出言解釋,又道,“只是我們都沒想到, 她想要的並不是那些, 更沒想到,她會做到如今這個地步。”

周禮的解釋雖還算周全, 顏渺卻覺得事情並不如他所言這般簡單。

但如今的時間不容她問詢更多。

周望舒能在中洲大肆布下傀蠱,以此轉移宗門人的視線, 借以讓她的計劃順利進行, 顏渺不敢賭她是否還有更為強勁的後手。

她沒有深究此事, 見周禮的模樣,更知道如今不該與他過多談論周望舒一事, 索性沒有去接他的話。

周禮雖看起來對他這個長姐不留情面,甚至當初在南嶺墟, 更說出會親自殺她清理門戶那樣的話,顏渺卻知道,他的心遠不如他看上去那般堅定。

在南嶺墟時她曾親眼得見,周禮寢居的檐角還掛著周望舒曾做來送他的風鈴,那盞風鈴數年如一日的懸在檐上,風吹雨淋,卻光潔如新。

顏渺幹脆向遠處望一望,道:“周禮,你可以將此事交給我。”

周禮聞言轉過頭,黑練在風中輕輕飄蕩。

他沒有答話,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

相識多年,顏渺已清楚他想做的。

於是顏渺問他:“既然這樣,你有什麽話想要對周望舒說嗎?”

周禮捉住飄蕩的黑練,捏在長練尾端指骨還有些顫抖。

他說:“幫我向長姐道一句問候吧,問她這些年沒有名姓的漂泊在外,過得可還好?”

聞周禮所言,沈妄忽而在後打斷,冷冷道:“周既明,周望舒她害了那樣多的……”

他話未說完,對上顏渺側首望來的目光,眼睫斂起,不再言語。

顏渺側對著他,再次轉向周禮:“周禮,你的話,我會幫你帶到的。”

周禮並未將沈妄的言語放在心上,他合手作揖,依舊溫和有禮:“顏渺,沈妄,勞煩了,多謝你們。”

顏渺沒有推辭,收下他的一禮,道:“周禮,其實我也想拜托你,幫我們做一件事。”

周禮應:“好,你且說就是。”

顏渺問他:“你可還記得五年前,你曾在疇昔山布下過的那方印陣?”

那方為了擒住她而布下的印陣。

周禮立刻明白了她所想的,問道:“你是想讓我……在此布陣?”

顏渺點頭,有些猶豫不定:“是,如今的周望舒的修為不及從前,但她的布陣手法恐怕依舊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她能在當年參與蘇南齊的融靈引一事,難保今時不會找尋辦法恢覆靈脈。若她真的動手,周禮,你會如當年在疇昔山一樣,也用印陣縛於她身嗎?”

提及五年前的印陣,周禮面上顯現出些愧意,他唇畔微動,似是想回答一句“會”,卻終究沒有開口。

見他猶豫,顏渺也只笑笑,擺擺手道:“沒關系,你幫我守好雲浮宗,我們先行去了。”

“顏渺。”

轉身之際,周禮忽而叫住她。

他走近她,擡手召出一張落滿金箔,繪著鮮紅符印的符紙,將符紙交到她手中。

顏渺的指尖觸及符紙一角,心下一頓,卻也未開口問詢,將符紙收好了。

她道:“好,我知道了。”

上次前來舟山是在一年前,雲浮宗守衛本就嚴密,自千瑜與千長寧皆在舟山殞命,千玨更是命人如守山門一樣守在舟山腳下。

自五年前身無靈力後,因舟山的守衛,顏渺每每回到舟山祭拜,也只能徘徊在山下,在暗處對著曾住過的居所方遙遙一拜。

如今千玨帶著眾多宗門弟子到山下去,雲浮宗內的弟子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空閑守著這一方無人的山林。

顏渺沒有在山林路上耽擱太多時間,破開舟山的結界,她才踏上舟山的山路,便察覺到腳下已踩上了一方印陣。

不若當年那般對符印無知無覺,她自修魔後專門尋來南嶺墟的符篆典籍,雖然不比南嶺墟弟子自幼學習符文篆術,如今她對符印的感知也算靈敏。

她頓一頓腳步,輕聲道:“看來已經在此等我多時了啊。”

沈妄跟上她:“師姐?”

顏渺看向高處的殿宇,若有所思。

沈妄幾乎立刻猜到她心中所念,跟緊一步,牽住她的手:“師姐,你答應過我,不會丟下我。”

顏渺睫羽微顫,而後輕笑一聲:“沈妄,你怎知我其實想讓你……守在這裏。”

她輕飄飄的用一句話給沈妄下了通牒,沈妄攥著她的手不放,也不肯應聲。

“我想你守在這裏,若是我出了什麽事你便可以立刻感知得到,而後方便趕去救我。”

顏渺企圖說服他:“可若是我們兩個一同到殿中,屆時踩進了周望舒的印陣,就沒有轉圜之法了。”

沈妄顯然被她說服了幾分,卻還是有些不甘心的:“那我在這裏等著師姐,師姐你不能……”

他的話止在半截,手卻一點點松開了。

顏渺反手拉過他,捏一捏他的手指,柔聲道:“已沒有多少時間給我們在這裏說話了,沈妄,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五年前我曾故意利用你,但今日我不會。”

她說的那樣信誓旦旦,說到最後卻又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目光重新落在高處的殿宇上。

她說的並不全是假話。

她不會利用他,卻也不會讓他隨著她去赴一場不知後果的局。

“在這裏等我,若是感知到我處於陷險境,傳信給周禮和淩雨時後再來找我。”

顏渺的手松開了,轉身又看向他,朝他輕輕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會很快回來的。”

這是最後一次,她對自己說。

她常常騙他,總是在對他說些不知真假的話……這是最後一次。

轉身之際,顏渺輕輕撫了撫心口。

一道心尖血自她的指尖牽引出來,潛藏在掌心的靈力包裹住那滴血間的蠱蟲。

腕間灼熱,衣袖掩蓋下,蠱紋一寸寸消散了。

許是顏渺轉身太快,她沒能看見沈妄瞧著她的背影,竭力用垂下的睫羽掩蓋的,沈而冷的,欲念飄散的目光。

舟山的路顏渺再熟悉不過,沿路行至高處的殿宇,她沒有耽擱太多的時間。

那只從骨血中拔出的雙生蠱被囚在她自黎荒帶回的竹筒中,一路行至山上,她腕間的蠱紋早已消失殆盡。

像是感知到熟悉的氣息,走到殿宇近處的時候,顏渺胸腔裏的靈脈忽而躍動了兩下。

印陣到寢殿前忽而散去了,顏渺擡手,一陣靈力拂過,破開殿門。

身著玄衣的身影坐在長屏前的茶案後。

已經是初冬了,雲浮宗還未落雪,顏渺的記憶卻一瞬間回到她第一次見到周望舒用印陣對她出手的時候。

已經過了許多年,她的面容與當年別無二致,眉眼依舊清冷淡漠似舟山的落雪,甚至比當年更冷淡幾分。

茶案幹凈整潔,沒有煮水,亦沒有沏茶,周望舒的指骨修長,正用指尖輕輕撫過茶案上的一枚麒麟茶寵。

她擡首看向顏渺,未再如當年那般劍拔弩張:“坐?”

顏渺沒有依言走過去,倚在門邊,道:“周望舒,等我很久了吧,我來的慢些,你可有著急?”

周望舒輕聲笑了:“我等今天已經許多年了,又怎會差你遲來這一會兒?”

顏渺看著她,平靜道:“你制造出那樣大的亂子,將其餘人都引到別處去,只想單獨同我見面,就不怕我殺你嗎?”

周望舒收回放在茶寵上的手:“你暫時不會殺我,你也知道,我也不會殺你的。”

顏渺輕笑一聲:“五年前的蘇南齊,而後的沐長則,沈驚謫,你知道我在追查當年的事,也願意將這些都告知於我,你當然不會殺我。”

“你這樣篤定。”

周望舒看著她,誇讚道,“你如今看上去,倒是比當年更像阿瑜的徒兒了。”

提及千瑜,顏渺的面上現出冷淡之色,道:“但周望舒,便是為了我師尊,為了我師姐,我也不會輕饒了你。”

“說大話的本事也些有長進。”

周望舒點點頭,語調溫和的像是宗門中傳道受業的長者,循循善誘道,“你還在記恨當年之事……那你同我一起將千瑜帶回來,怎麽樣?”

顏渺冷冷道:“周望舒,你對雲浮宗出手引我來此見你,你想要我體內的靈脈,何必這般拐彎抹角?”

周望舒輕聲笑了。

她看向顏渺,目光一瞬間變得銳利:“是啊,我想要你體內的靈脈,而你想見到我,也想殺了我,所以即使你知道我引你來此會是一個陷阱,卻還是心甘情願的來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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