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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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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卻像是已經料到林青會掙脫束縛一般, 靈力築起的防線倏然自顏渺身後湧起。

兩道靈力相撞,林青掌中的靈力未被擊碎,反而與另一道旋繞在一起, 徑直鉆入她的掌心。

顏渺看一眼她掌中流下的血, 嗓音微啞:“我不會放過你第三次,林青。”

“你是選擇現在離開, 還是也想死在這兒?”

客棧中安靜下來,轉瞬不見林青的蹤影。

廊道一時空曠的厲害。

顏渺看向倒在地上的二人, 擡起手, 用靈力撫合掌櫃未能瞑目的眼。

沈妄開口, 有些不解道:“那個林青, 她未對師姐手下留情過,師姐為何要動惻隱之心?”

”她曾是青瑯宗的人。”

顏渺回過身, 解釋道,“不過我放她離開不是因此,我在她的身上放了識蹤蠱。”

沈妄了然:“師姐是想順著林青這條線索, 探到她背後之人是誰嗎?”

顏渺轉手推開房門, 如實道:“她背後的人其實不難猜測,比起這個, 我更想知道,他們藏匿傀蠱的地方在何處。”

沈妄瞥見她有些蒼白的唇色, 沒有多問, 隨著她一同走回房內。

像是一條無聲的小尾巴。

燭火重新亮起, 顏渺拂過衣袖,斜靠在床畔。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因為靈力消耗的緣故,神色也染上些倦怠。

沈妄同行至床畔, 悄無聲息的坐在顏渺曾為他圈出的一角。

他看向顏渺,再順著窗紙瞧一眼外面的天色,輕聲問道:“離天明還很早,師姐再睡一會兒?”

顏渺沈浸在思緒裏,隨口道:“外面還有兩具屍體在,我睡不著。”

沈妄的目光偏移至門前,就要起身:“那我先去將外面打掃幹凈,師姐再繼續睡。”

顏渺終於抽離思緒,喚他:“沈妄。”

聽到自己的名字,沈妄頓住動作。

顏渺直起身體,拍拍身前的一塊空餘地:“你過來。”

沈妄未來得及走下床便被喚住,索性跪伏在床上,聽話的將膝蓋朝顏渺那邊挪動一下:“師姐?”

他跪坐在她身前,乖乖的等著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顏渺只是伸手,翻過掌心,言辭簡潔:“手腕。”

沈妄未想她仍記掛他腕上的傷處,眨眨眼,乖覺擡手,將手腕放在她的掌心。

顏渺拂開他的衣袖。

細小的傷口橫亙在他的腕上,已止了血,卻因那傀儡絲線橫切至深處,一時未能愈合。

顏渺看過那道傷口,沒有繼續向內註入靈力,問他:“疼嗎?”

她的話語中不知為何帶了些猶豫,目光中更沒由來的似有糾結。

沈妄將她的細微神色都觀察在眼中,本想朝她撒嬌的一句“疼”也沒能說出口。

可他卻又不想浪費這個機會,便含含糊糊,帶著些賣乖道:“有一點兒疼的,就一點兒……其實吹一吹就不疼了,師姐無需再為我浪費靈力。”

顏渺聽出他的小心思,瞧著那傷口,竟真的垂下頭去。

正當沈妄以為她是答應了他的話時,腕上卻一疼。

顏渺垂著腦袋,一口咬上了他的傷處。

傷口猝不及防重新裂開,沈妄輕吸了一口涼氣,卻又生怕驚了她,沒敢發出聲響。

泛涼的唇貼在他的腕上,顏渺的長發也垂墜下來,輕癢癢的掛在他的手臂。

沈妄的呼吸放輕了,動也不動。

可他卻能察覺到,自己的胸腔正在輕微震顫,被她長發拂過的地方更不知為何,有些灼熱。

好一會兒,顏渺擡首。

她拭去唇畔的血跡,卻擦拭不掉唇瓣上染過的鮮紅。

她掀起眼簾看向沈妄,坦然道:“趕路前提早做些準備,總比我失控時胡亂咬你要好得多。”

沈妄對上她的目光,看著手腕上那一處血跡,神色有些微的恍惚。

鮮紅色烙在他的腕上,還附帶著顏渺留下的一道齒痕。

像是將她對他些許的信任也昭示在此。

想到這裏,沈妄胸腔裏的餘震久久不停,與微疼一起烙下的,是難言的悅然。

不等他回過神,顏渺擡指點過他的傷處,靈力重新湧入,將那傷口平覆下去。

她的動作幾乎一氣呵成,而後翻身下床,走至案桌前,取出一張空符紙。

沈妄撫上已了無痕跡的手腕,摩挲著僅剩下的齒痕:“師姐不歇息一會兒了嗎?”

鮮血浸到符紙中,顏渺以血繪符,邊道:“已歇夠了,走吧,趕個夜路。”

黎荒與中洲西境接壤,自多年前黎荒聖女與蘇南齊制造的那一場大亂平定後,中洲與黎荒便於西境的青木林設下碑界,由黎荒的祭司派黎荒中擅長禦蠱的人於碑界處守衛。

從中洲到黎荒,青木林是必經之地,若非是黎荒人,也無黎荒祭殿中人的手令,縱有移形符印在,也會被結界攔在青木林外。

青煙漸散,兩座立於林間的望柱高聳在眼前。

望柱立在漫無邊際的山林間,高有三丈,通體純白,其上篆刻精細,刻印的非是中洲瑞獸,而是盤踞的巨蟒。

遠遠得見望柱之下的兩道人影,是守衛在青木林的兩個守衛。

守衛皆著黎荒服飾,腰間琳瑯,除卻幾只迎風相撞的禦蠱鈴和裝有蠱蟲的長竹筒,還有綴在綁帶上的小巧彎刀。

沈妄順著顏渺的目光瞧過去,觀過高聳於山林的兩座望柱,問道:“師姐,我從前便想過問你,你是何時修習的南嶺墟術法?又是何時在西境布過腳下這道移形印陣?”

顏渺收起符印,答道:“在當年逃離宗門後,元織將我的手骨接好,但經脈已經毀無法用劍,我想著總要有些護身之法,索性選了雖難精進但還算容易入門的符文篆術。雖只會皮毛,但應付些前來惹事的人還是夠的——我記得當年在瑤山曾帶你用過移形印陣,便是從那時候,我已在修習符文篆術了。”

“至於在黎荒布下印陣,我在黎荒有一舊識,用些靈力將印陣留在此地,來往也方便些。”

沈妄:“我記得的,師姐過去布陣不穩,曾叮囑過我在陣中穩住腳步。”

“師姐在疇昔山的印陣中曾故意提及的那一句‘站穩’,我便知道你是想告訴我,那個人就是你。”

顏渺側首瞧他:“你倒是敏銳。你怎知我是故意的,不是露了破綻?”

沈妄如實道:“師姐想瞞下的事,是如何也不會說出半分的。若非是你刻意想讓我們認出,必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露出破綻。”

顏渺輕笑:“我自己竟不知道,原來我還是這樣守口如瓶的人啊?”

沈妄點頭:“當年在宗門,在契骨之地的時候,你我因骨劍雙雙負傷,外界傳言是你落敗於我而沒有得到骨劍,而後更傳出你因修習投機才無法與骨劍結契這樣的荒謬之言……你卻任他們汙蔑於你,沒有將當年之事說出去半分。”

言語間,二人已行至望柱下。

刃光閃現,守衛見了來人,彎刀已橫在手中。

“中洲人,還請止步。”

顏渺停下腳步,拎出一只奇異形狀的掛墜。

那掛墜是用粗麻縫制,針腳十分密實,形狀卻像是小孩子胡亂縫補起的一只小動物,不像貓不像狗,腦袋上還歪歪扭扭的畫著個‘王’字,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

顏渺晃動掛墜給那二人瞧:“是聖女請我來此的。”

奇形怪狀的掛墜晃動,竟連帶著守衛腰間的蠱筒輕微震顫。

禦蠱鈴沙沙響動,守衛驚詫,垂首行禮,為顏渺讓出一條路來:“大人請。”

他們放顏渺進入結界,卻攔下沈妄:“只是大人,您身後這位既無手令,又非是我們的人,不能進入青木林。”

顏渺看向沈妄,毫不猶豫道:“他是我的人,按照黎荒的話說,就是我的結契之人,自然該與我一同前往。”

二人面露狐疑之色,顯然沒有相信顏渺說的話。

顏渺伸出手,拂起衣袖。

手腕間,與沈妄命數相連的那一圈蠱紋顯現其上。

“這……是雙生蠱。”

守衛面上的疑色消散下去,“大人請。”

黎荒多草木,青木林中的樹木生有百年,層疊林立,遮天蔽日。

沈妄肩下的蠱紋因顏渺才喚起的雙生蠱而灼熱著,耳畔還回蕩著顏渺方才於望柱之下所言的話語,他擡手輕按一按側懸在胸腔左側的那一道蠱紋,卻如何也不能將那處微震的灼熱按下去。

他跟上顏渺的腳步:“師姐和黎荒如今的聖女是舊識?”

顏渺點頭,解釋道:“算是舊識了,我初見她是在黎荒的陌淵,那時她連話都不會說幾句。”

當年黎荒大亂,祭殿傾頹,有的人死在斷壁殘垣下,亦有人逃出祭殿,流散在黎荒之中。

聖女伏誅後,黎荒人曾一度將流散外的女孩視作不詳,更有極端之人要捉捕所有流散的女孩,意圖以她們的血來祭奠動亂中死去的黎荒百姓。

作為下一任聖女的繼承人,黎幺幺逃往陌淵時尚是孩童,她僥幸活下來,卻因在陌淵中常年與世隔絕,幾乎失去與人溝通的能力。

而她會說的那幾句話語,也僅僅是因眼見懷抱孩童的母親對幼小孩童的親昵言語習得。

於是她笨拙的重覆著聽過的話語,給陪伴在身邊的傳音蠱取名為囡囡,成日只與它嘰裏咕嚕說些不知所謂的話,企圖覆刻曾眼見過的溫情。

就是這樣的女孩,顏渺卻知道,她體內有的,是最為珍貴的,最宜飼養蠱蟲的血。

只要脫離了祭殿的束縛,稍加時日,她會成為黎荒中最出色的禦蠱人。

當初顏渺為尋傀蠱的解決之法尋找四散在黎荒的女孩,尋到將黎幺幺,將人從陌淵帶出。

她對黎幺幺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直到現在也說不清楚。

後來,黎荒未再延續以孩童來飼養蠱蟲的傳統,黎幺幺因體內的特殊血脈與禦蠱的極佳天賦擔下聖女之名,留在了重立的祭殿。

幼年的遭遇讓她難以同人親近,卻總與曾同在祭殿,又將她帶出陌淵的顏渺有說不完的話。

沈妄睫羽微垂,沒有繼續問有關聖女一事,開口道:“師姐當年也曾遭受過那樣的待遇……師姐會恨嗎?”

顏渺點點頭,回答得十分幹脆:“當然是恨的。”

當年她也曾差點死在黎荒的祭壇中,盡管後來被人帶走,又幸運的被千瑜撿到,卻不得正視,當年的聖女為了結那吃人的傳統而同蘇南齊合作,最終惹出的那一場大亂,的確讓黎荒人摒棄了傳統,將聖女之名變成了一個簡單的稱謂。

但那樣不計後果,幾乎要摧毀一切的勢頭,卻害了太多的無辜之人。

顏渺望向周遭的林木,瞳孔中卻是虛空的。

她似乎再一次想起了當年之事:“但我不止恨他們……就像當年,捉住蘇南齊,讓其得到宗門的處置,是我必須要做到的事。”

話音落下,沈妄的手忽而擡起,很輕的,撫了一下她的發頂。

像是安撫孩童。

他從未像這般撫過她的腦袋,即使是顏渺瀕臨失控的時候,他也至多撫過她的背,輕順她的長發。

顏渺不想有一日也輪到沈妄這般安慰她,仰首看他:“怎麽,我看起來很難過嗎?”

“ 只是覺得師姐很辛苦……”

沈妄搖搖頭,順著她的長發撫下,“若是我能早一點,再早一點在你身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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