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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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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沈妄端著空碗, 一時沒說話。

顏渺軟著身子朝後靠:“那好吧,我只能一個人待在這兒,過些時日再一個人前往黎荒了。”

沈妄終於繃不住, 轉了身回去坐在她的床畔, 一雙眼定定瞧她。

見他腳步匆匆的模樣,顏渺笑著看回去:“還生氣呀?”

沈妄不說是, 也不應聲,面上本還有些發冷的神色卻早已融化了, 一副坐在原處等待被哄的模樣。

顏渺拉一下他的衣袖, 笑他:“說說話嘛, 你如今不想理我, 可是因為我昨日說,我在瑤山時只是在利用你?”

沈妄搖搖頭, 小聲道:“不是的,我不是不想理師姐。”

顏渺抽走他手中的碗,放在床側的小案上。

她仰頭合眼, 索性道:“可我的頭好痛哦, 要你說出來才能好。”

“好,師姐不要想了。”

沈妄見她如此動作, 乖覺擡手,輕覆上她的額頭, “我沒有不理師姐, 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師姐說利用也好, 說是陰差陽錯也罷,其實我都不在乎。”

“師姐會以為我如今做這些, 只是因當初在瑤山那晚的陰差陽錯,其實不是的。我甘願被師姐利用, 我做這些全然是因我想為師姐做些什麽,一直都想……”

“我只是有些懊惱,是我做的還不夠,才沒辦法讓師姐全心全意的信任我。”

顏渺合著眼,指尖勾過沈妄停在她額頭上的手,拉下一點,讓那只修長的手完完全全的覆住她的眼睛。

她眼上的手指是涼的,掌心也涼著,蓋在眼睫上,好似將外界的一切繁雜紛擾都隔絕在外了。

顏渺輕嘆一聲:“怎麽連你也這樣說。”

沈妄有些不解:“師姐是說?”

顏渺解釋道:“方才淩寒來此,她也是這樣說的,說我總是不願相信她,不願相信你們。”

沈妄悄聲點頭。

睫羽抖動,剮蹭著覆在眼睫的掌心,顏渺道:“我知道你肯定在點頭。”

“確實如此,師姐總是這樣,也從來都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沈妄感受著掌心的癢意,道,“所以我想,如果我離師姐近一些,成為和師姐一樣的人,是不是師姐就能多信任我一點,就會願意與我一起了?”

顏渺又嘆了一口氣:“一樣的人啊……你說你啊,學我些什麽不好,偏偏學我這些。”

沈妄再問:“那師姐還是要自己前往黎荒嗎?”

顏渺輕笑:“方才只是逗你的,我本也是想同你一起的。”

風浪不休,齋舲隨著水浪晃蕩,水波蕩漾的聲音響在耳側,房內的空氣好似一遍遍的被水浪沖刷而過。

床畔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沈妄順著那道光,看向他身側的顏渺。

他的手依舊落在她的眼睫上,他望著她輕啟又閉合的唇瓣,望著她頰側垂下的發,想的卻是昨夜,他們在床幃間曾有過的那樣相近的距離,和他指腹落在她唇瓣時,那一片柔軟的觸感。

於是他小心的傾身過去。

手腕微擡,指尖卻在將要觸上她唇瓣的時候停下了。

半晌,他的指腹很輕很輕的在她唇上劃了一下,又心虛的,極快的收回手。

可顏渺沒有動作,更沒有說話。

沈妄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甚至在傳音石響動的時候,顏渺也沒能立刻做出反應。

沈妄收回手,眉頭微皺:“師姐?”

顏渺這才意識到什麽,擡了眼簾,身體微僵。

她背過身,狀若無意的朝口中塞了枚糖丸,覆又取出傳音石。

聲音從中傳來:“林如寄。”

顏渺已許久未聽聞那聲音,更許久未聽人叫她這個名字,怔然一瞬。

糖丸還未完全化開,甜味留在口中,她的思路清晰起來:“謝從止?”

謝從止繼續道:“雖這麽多時日不見,但你也不至把我給忘了吧?”

顏渺緩過神來,道:“你怎突然傳信來?兄長可還好?”

謝從止答話:“我仍在金平城,傳信是想同你說,你的人偶已修好了,你如今可還在槐安鎮?可需我為你送去?”

顏渺瞥一眼身側人望來的目光,道:“我近幾日都不在槐安鎮,也沒有回去的打算,不過等到過些時日空閑下來,或許會去金平城尋你。”

謝從止那邊沈默了一會兒,同她訴說起來:“金平城最近也不甚太平,我聽聞自打兩月前,風潯州的沈宗主前來金平城同家主議事,又帶走一只人偶後,金平城便接二連三的有魔修前來侵擾。你若前來可提前傳信與我,我也好著手為你安排。”

聽他所言,顏渺瞥向身側的沈妄。

沈妄的目光在提及風潯州時顯然沈下一瞬,又一息之間掩下了。

顏渺捕捉到他微動的表情,睫羽也斂起:“我知道了,你也保重自己。”

謝從止又嘚啵嘚啵交代過幾句,傳音石安靜下來。

顏渺在安靜中思索良久。

“師姐。”

許久,沈妄喚她一聲,似是想說些什麽。

卻又被顏渺截過話茬:“他說兩月前,沈宗主……你還記得在石窟中,沈驚謫以人偶示人的模樣嗎?”

“我記得的。”

沈妄點點頭,雖也將此事記在心頭,卻還是更關心另一件事,“只是師姐,方才你為何好像……”

好像失去了知覺,絲毫感知不到外界一樣。

顏渺再次打斷他的話,將話題拉回:“我總覺得沈宗主前去金平城,或許與沈驚謫脫不了幹系。”

“的確如此,風潯州慣未與金平謝家有過什麽牽連,我這位兄長忽而前去,而後我們便在石窟見到裝有沈驚謫靈識的人偶,這其間定是有些關聯的。”

沈妄無奈,只能先順著她的話道,“只是師姐,這個謝從止,聽起來也不像好人。”

船板上傳來一陣喧鬧聲。

顏渺眉頭微皺,又很快平覆了,輕聲笑道:“他啊,是我在金平城時結識的一位朋友,你都未曾見過他,怎定論他不是好人?”

沈妄顯然也聽到外面的動靜,扭過頭,口中仍答著顏渺的話:“是直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顏渺翻身下床:“那你再問一問你的直覺,外面來的是什麽人?”

天幕不知何時變了顏色,昏昏沈沈。

船板晃蕩,水浪被風帶起,掀起如煙波濤。

顏渺將開在高處的小窗推開一條縫隙,只見淩雨時正立在不遠處的船板上,前方是幾名身著不同宗門袍服的人。

為首之人正是她與沈妄曾在葉障石窟的祭壇所見過的那一位——沈鐸。

“原是沈掌事,許久不見。”

淩雨時正與他對峙一方,言辭犀利,“只是不知我淩泉宗的齋舲,什麽時候也是諸位連招呼都不打,就隨隨便便能踏足的?”

立在對面的沈鐸直言道:“淩掌事,你在外私自窩藏叛逃宗門的沈妄,與那死而覆生的逆賊顏渺一事,宗門早已清楚了。若你現在肯將人交予我們,宗門萬不會為難於你。”

淩雨時哼笑:“為難我?沈掌事說笑了。”

“按輩分來說,晚輩是該尊您一聲沈師叔,但如今我父親閉關頤養,淩泉宗大小事宜皆由我處置,若是想同我議事,恐怕還需得讓你們的沈宗主親自前來。”

沈鐸冷聲道:“那淩掌事,便勿怪我們得罪了。”

劍刃出鞘的聲音分疊響起,隨之響起的,還有踏在船板上沈穩的腳步聲。

“沈師叔安好。”

周禮自客房推門走出,緩緩行至二人中間,“既明偷閑,在房內小憩了一會兒,未想沈師叔拜訪,不曾相迎,是既明失禮。”

沈鐸轉向周禮:“周宗主,南嶺墟事務繁多,周宗主日理萬機,竟也有空閑來護那兩個逆賊嗎?”

“沈師叔還是莫要捕風捉影,藥谷遭魔修覬覦多年,谷主請晚輩們前往相助,剛巧淩掌事的齋舲有許多空閑,我們二人這才同行。”

周禮搖頭,黑練沾染了潮濕的水汽,“至於沈師叔所言的逆賊,請恕既明未解,不知師叔所言是何意。”

雖周禮言辭溫和,沈鐸的態度卻依舊強硬,自懷中拿出一只玉令來:“我知周宗主與淩掌事曾與那兩個逆賊是同窗好友,宗門正是顧忌二位情誼,今日才未於此大肆搜查,還請二位行個方便,不要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顏渺合攏小窗。

他們二人與淩雨時接觸一事顯然已在宗門中傳開了。

周禮接管南嶺墟多年,如今的淩雨時也並非拗不過沈鐸,但相比上一輩在宗門中的威望,二人終究還是年輕些。

沈妄看出她愁思,小聲道:“師姐,我去,你在此等我。”

顏渺牽住他的衣袖,朝他搖了搖頭。

正此時,門縫下悄無聲息的鉆入一張符紙。

沈妄彎身拾起,轉頭交給顏渺:“這符紙是?”

顏渺看過符紙,了然道:“是避水符,周禮的意思大概是讓我們悄聲離開。”

沈妄掃視一圈四周:“師姐想如何?”

“沈鐸既連淩泉宗的齋舲都能找到,想必早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們怕是難以這麽簡單就能離開。”

顏渺眉頭微蹙,看向沈妄,“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沈宗主前往金平城,是否與沈驚謫有關?”

沈妄點頭。

顏渺繼續道:“那我們一起去吧,去給他遞個消息。”

天色沈悶,渺茫大霧將日月遮過,行於水間的齋舲好似隔絕於世外的一方孤島。

幾人仍於船板上對峙,狂風驟然掀起水浪。

周禮面色一凝,後退一步,符印湧起,將他同身後的淩雨時護在其間。

水珠墜落,卻未如常擊散作煙霧,反而化作道道利刃刺下。

長劍出鞘,沈鐸與其身後的宗門人紛紛抽劍揮斷席卷來的水浪。

虛刃與劍刃相擊,撞出一片鳴金之音,水浪劈開又落下,霧氣四散開。

一片水霧之中,顏渺慢條斯理的撫平被水風吹起的衣擺,她的身後是同她站在一處的青年,手中靈力翻卷旋繞,修長的手指正撥弄著一截化作虛刃的水流。

顏渺擡手揮散大霧,面上依舊掛著如舊時般張揚又恣意的笑:“沈師叔,我們又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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