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與詛咒與愛×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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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與詛咒與愛×01
77.
結果最後兔子也沒跳進他懷裏。
兔子身後的金發男人雙手卡住小女孩纖細的腰身，平穩地將人放到了地面上：“可不能這麽欺負女孩子啊。”
奇犽盯著男人的手在想這玩意兒好像有點礙眼。
芙洛拉對此一無所知。她高高興興地感謝了迪諾，和迪諾還有他的大白馬說了再見。
奇犽撇了撇嘴。
芙洛拉回來，這枚被奇犽握在掌心的草莓發卡也可以物歸原主。
小女孩開心地不得了。
[還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誰讓你這麽松懈。”聽說了她來NGL的起始，奇犽戳著女孩子的脊梁骨：“連這裏的情況都不清楚就敢一個人進來，你什麽時候才能長點心眼？”
[我錯了嘛……]NGL的異常情況的確超出了她的預期，芙洛拉果斷服軟：[而且我也是太想見奇犽了才會想早點見到你們嘛，你們進了NGL，普通的手段聯系不到你們，我也不知道你們要多久才會出來]
“等等，為什麽只有奇犽？我是順帶的嗎？”小傑豆豆眼。
奇犽雖然沒說話，但眼尾得意地上挑。
[因為我想起來了！]
小傑和奇犽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茫然之色：“想起什麽了？”
芙洛拉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
[等這件事結束再告訴你們！]
短暫的重逢喜悅被三個人消化，他們還沒忘記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加入了芙洛拉，照例還是由凱特在最前面開路，奇犽和小傑在兩側，芙洛拉殿在最後。
這個菱形陣型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芙洛拉在第一時間內不會受到無法反應的沖擊。
寂靜的深林裏一時之間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芙洛拉的平板上能看到準確的時間。他們跟著凱特捕捉到的奇美拉蟻的蹤跡行進了二十分鐘，終於能遙遠地窺見奇美拉蟻巢穴的一點影子。
就是這麽遙遠的距離。
“你們三個快逃！”凱特感覺到了什麽，反身過來催促。
他喊得太突然，周遭的環境又毫無預兆。他們三個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只眼睜睜地看著反身過來的凱特下一秒就被什麽東西切斷了整只手臂。
切口平整，飛濺出來的血液都是一條平滑的斜線，滴灑在地上，那聲音敲醒了發楞的三個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芙洛拉。
她的大腦飛速轉動，迅速在腦海裏篩選治療人選。這是在戰鬥中，需要安定環境的井上織姬第一個被排除在外。對手非常強大，需要傷者被精確卡到瀕死狀態的與謝野晶子也不契合現在的局面。
那麽唯一剩下能考慮的就只有硝子小姐了。
然後是小傑。
他看到凱特被傷害瞬間失去了理智暴起，全身的念量暴漲。
二則其一，奇犽下意識地去打暈了頭腦發昏的小傑將人背起。做出這一切行徑的時候他都沒有在思考，完全是身體的本能驅使著他在行動。
他看到敵人長著貓耳貓尾，豎瞳裏充斥著即將狩獵的興奮。他看到凱特的斷臂被芙洛拉治好，瘋狂小醜開始搖號。他看到芙洛拉又召喚出幾個人物，其中就有五條悟。
她要戰鬥。
“你做了正確的判斷，帶著小傑離開，奇犽。”凱特沒有回頭，瘋狂小醜搖到了3號：“芙洛拉躲遠一點。”
奇犽背著小傑，耳邊響起陣陣嗡鳴。
芙洛拉退到他身邊，滿眼都是擔憂：[快走吧奇犽，小傑現在是昏迷狀態，打起來會很危險。]
“你……”他話到嘴邊噎住了。
他要說什麽呢？叫她和他們一起走？把凱特一個人留在這裏？還是點頭答應，把她也留在這裏？
對手非常強大，是遠超他迄今為止所見任何人的強大。
打不贏的。絕對打不贏的。
[等你們逃出安全距離了我就帶著凱特走，別擔心，快走吧]
女孩子像是知道他的顧慮，再次催促。
是啊。她念能力那麽千奇百怪，就算打不過，逃跑肯定可以的。
奇犽不知道這是他的真實想法還是大腦因為恐懼而誕生的自欺欺人，但他知道他必須做出決定了。不管是留下還是逃跑，總之不能繼續搖擺不定。
他咬牙：“一定要回來啊！”
爆炸聲、利器碰撞聲都被飛速地甩在了身後。
到後來，除了掠過耳邊的風聲，就只有NGL淅淅瀝瀝開始落下的雨聲。
78.
貓耳奇美拉蟻和凱特的戰鬥規格很高，光是念的碰撞就吹飛了一大片森林。芙洛拉藏身的地方一少再少。
留在她身邊負責保護她和策應戰鬥的是擁有十種影法術的伏黑惠。
“呀呀，跑掉了。”貓耳奇美拉蟻看了一眼那兩個少年氣息消失的方向，歪頭掃視了一圈仍然在場的兩個人：“嘛，不過沒關系，你們看起來更美味一點。”
她眼中能清晰地看到兩個人身上念最醇厚的地方。
弱點太明顯了，不足為懼。做出這樣的判斷，奇美拉蟻覺得她似乎可以拿這兩個人來試探她自己的實力了。
“這裏有人類氣息的只有你們兩個。”貓耳奇美拉蟻將矛頭對準芙洛拉：“其他人身上的念都和你的相同，他們是你生下來的士兵嗎？”
“這可真是太失禮了。”五條悟並不在意奇美拉蟻躲過他背後打出去的一發赫：“十幾歲的小女孩可當不了母親。”
看到他會說話，奇美拉蟻驚嘆：“不誕生於她，卻能共享她的力量。這就是念能力嗎？真是奇妙的招式。”
奇美拉蟻和貓咪一樣充滿了好奇心，她並不急著動手。這幅求知好學的樣子充斥著游刃有餘。
伏黑惠手勢變幻，大蛇從地底竄出，一口叼住了站在樹梢的奇美拉蟻。凱特的攻擊緊隨其後。
奇美拉蟻身上的念讓大蛇無法咬穿她的防禦，凱特的攻擊也被她用爪子擋下。奇美拉蟻異常興奮：“被創造出來的人還能創造別的生命！太有意思了。”
她輕輕發力，大蛇竟然硬生生被她踹回了土裏。奇美拉蟻剛想回頭去找那個念能力的小女孩，凜冽的掌風將她逼退。
五條悟掀開了眼罩：“抱歉啊，你們蟲子不都是會保護女王的嗎？我們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啊。”
貓耳奇美拉蟻不怒反笑，她和眼前的男人過了幾招才發現她竟然無法觸碰到他。
身後有念的攻擊靠近，是那個長發的男人。心底對即將到來的攻擊有了預估，奇美拉蟻沒有和五條悟糾纏，反而是順勢脫離了和他的近身戰反手逼近凱特。
念的激烈碰撞炸起一片煙塵。頭頂還有另外一個人不顧隊友死活地往下砸赫，她分不出手來防禦，背部的血肉被炸開。
奇美拉蟻很確定她抓傷了男人，而且從爪子的觸感來判斷傷口絕對不淺。可煙塵散盡，男人毫發無傷地站在那裏。
她瞳孔擴張、嘴角咧開，將目光落到了被保護著的女孩身上。
那個小女孩，能治好壞掉的東西。
多麽優秀的能力。
她也這樣就好了。只要能修覆好損傷，她就可以一直戰鬥下去。
奇美拉蟻身上的念驟然翻湧。
“她要覺醒念能力了！”凱特提醒。
伏黑惠召喚出了滿象，和五條悟的茈一起劈頭蓋臉地砸過去。
但一圈一圈黑色的氣將所有的攻擊都彈開，處於正中心的奇美拉蟻毫發無傷。
成為獵人很多年，凱特所掌握的不僅僅是戰鬥的經驗，還有對勝負的敏銳判斷。這場打不贏了。
他當機立斷：“帶著她逃！”
伏黑惠的反應很快，立時將式神換成了鵺。即便是這樣也是慢了。
貓耳奇美拉蟻的速度快到難以想象，銳利的貓爪轉瞬間貫穿了小女孩的胸膛，最致命的心臟被擊穿。
失去支撐力的女孩軟倒下來，那雙眼睛無神地看著遠方。
重要的平板跌落在手邊，女孩蔥白的指尖顫巍巍地想去觸碰。
鵺、伏黑惠、家入硝子和五條悟一個接一個的消失。
是她主動的。
與謝野醫生……
只要把與謝野醫生請出來……
耳邊響起平板碎裂的聲音，奇美拉蟻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非常感謝你教會了我怎麽創造念能力，作為謝禮，我會修好你的身體。”
她的念能力，玩具修理者。
這就是她的第一份玩具。
奇美拉蟻彎腰，將完全失去生命能量了的玩具抱起。看著另一個人類逃離的方向不甚在意。
她有這個就夠了。
奇美拉蟻對新玩具愛不釋手：“也給你取個名字吧。”
她懷裏的女孩閉著眼睛，面容安靜祥和。
“就叫你……”
“妮菲。”
78.
奇犽背著小傑從天黑跑到了天亮，終於回到了NGL的邊境線。他抵達那裏的時候尼特羅會長已經在了，他還帶著兩個獵人，似乎是剛和NGL的檢查站交涉完。
他垂著眸沒有去看任何人，簡單地回答完尼特羅會長的問題就拒絕再和任何人交流。
從昨天開始他的感官就像失靈了一樣，不管想什麽做什麽，最後得到的感覺都只會是一陣惡寒。最糟糕的時候他甚至會胃痙攣到輕微抽搐。
芙洛拉……凱特……
他沒有辦法克制從心底源源不斷升起的恐懼。他隱約覺得自己錯了，但不知道錯在了哪裏。
他不該把兩個人丟在那裏嗎？他和小傑面對那只奇美拉蟻毫無抵抗之力，留在那裏只會是累贅。
他不該對此感到後悔嗎？可是心臟針紮一樣疼，甚至好像缺失了一塊，呼嘯的風刺拉拉刮過，卷起血肉疼得人直不起背。
他平靜至極。
沒有嘶吼、憤怒、惱火，沒有宣洩，沒有情緒的輸出。
但是太奇怪了。
他憑什麽這麽平靜呢？
到這時候的情緒就覆雜古怪的出奇了。
令他最無法理解的是，他現在想起的，分別的那一天，女孩子軟磨硬泡地纏著他，只為了聽到一聲：“……芙蘿。”
多突兀。
一滴淚落了下來。
就這麽一滴，再多也沒有了。
他不明白這滴淚從何而來。因為那是不受他控制的，並非從他本身的意志出發，是身體擅自地做出了神經反應。在任何情緒到來之前，這滴淚落下了。
姍姍來遲這麽久，他終於意識到了，這股無法宣洩的感情叫做後悔。
他在後悔什麽？
撿起尼特羅會長扔在地上的符節，他緊緊握在手心。符節鋒利的棱角硌的手心生疼，流出再多的血也比不上剛才的那一滴淚。
這算什麽呢？
他想哭又想笑，到了這個時候終於知道如何形容那滴淚了。
他這和鱷魚的眼淚有什麽分別？
帶著小傑來到尼特羅會長所說的城市，奇犽整個人渾渾噩噩。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被抓回揍敵客家的時候。
無論得到多少，他都沒有留住。
79.
死亡，對芙洛拉而言好像不是很陌生。
身體漸漸失去溫度，耳邊逐漸聽不清任何聲音，拼命想凝聚的意識也始終會渙散。
奇犽和小傑……有沒有逃出去呢？
奇犽……這次不會來救她了。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越來越沈重的眼皮無法再睜開，視野跟著意識陷入昏沈。
都說人死前會看到生前的一切，這個叫走馬燈。可是她什麽也沒看見。她只覺得自己如輕舟隨海浪浮沈，不知道將要去向何方。
耳邊或許有響起什麽聲音，但她聽不清一點。
“伏黑，你最好是能解釋清楚，不然就算我們是同學我也不會包庇你，虎杖！”
“嗨嗨！”
“報警！”
被兩位同窗圍攻的伏黑惠一臉頭疼：“你這是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嗎？”
“竟然真的是你做的！”
“都說了不是啊！！”
“那她怎麽會被你召喚出來！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還能召喚出可愛蘿莉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太骯臟了！我見不得！”
伏黑惠忍無可忍：“這絕對不是式神好吧！”
好吵。
芙洛拉忍不住皺眉。
註意到小女孩的動靜，虎杖對好友的爭吵喊了停：“她好像要醒了？”
爭吵瞬間停止，三個人將奇妙出現的小女孩團團圍住。
芙洛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睜眼的。
“紅色眼睛，好漂亮，像人偶一樣。”
“禪院家真是骯臟。”
“都說了不是！”
小女孩剛醒，目光還有點呆滯。她環視了一圈，最後緩慢地眨了眨那雙寶石般的眼睛。
明顯還在發懵。
野薔薇看著小女孩心裏發軟：“你好啊，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被伏黑召喚出來？”
小女孩張了張嘴，但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呆呆地看著野薔薇。
受不了了。
野薔薇默默地捂住心口退下。
虎杖合理猜測：“是不方便說話嗎？嗓子受傷了？”
小女孩點頭了。
伏黑惠非常自覺地去找紙和筆。這是他的房間，所以來回也就幾秒鐘的時間。
[我叫芙洛拉]小女孩把目光落到了伏黑惠身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我認識……他]
野薔薇看伏黑惠的眼神瞬間變得鄙夷：“你還說和你沒關系，不行啊伏黑，骯臟就算了，還不敢面對自己汙穢的內心。”
伏黑惠覺得自己百口莫辯了。
他不信邪，再一次擺出召喚玉犬的手勢。這個小女孩剛剛就是在他召喚玉犬時出現的。那一瞬間他還以為他擺錯手勢了。或者這又是五條老師的惡作劇。
對，一定是五條悟。他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你認識五條悟嗎？”
“哈？”野薔薇瞳孔地震，被好友這招禍水東引的厚顏無恥震驚到：“你竟然還想要陷害五條老師！”
然而被問到這個無厘頭問題的小女孩沒有一點驚訝的神色，她毫不遲疑地點頭：“認識。”
看。他就說吧。被陷害的人明明是他。
伏黑惠覺得自己有點手癢，想往那個沒有師德也沒有長輩樣的混蛋白毛頭上來一下。
野薔薇和虎杖面對面確認對方眼裏都有想看好戲的歡呼雀躍，不約而同地浮現了同樣的想法。
“所以，你們憑她的一面之詞就來質問你們親愛的老師我了？”
咒術高專的教師辦公室裏，五條悟俯視著他親愛的三個學生和被學生們帶來的小女孩。
虎杖悠仁發表傷人言論：“她看上去是不會騙人的類型。”
五條悟掩面垂不存在的淚：“這是暗指老師會騙人的潛臺詞嗎？真是傷老師的心。可愛的學生竟然會因為一只咒靈而懷疑老師。”
虎杖悠仁被他拙劣的演技騙到。野薔薇和伏黑惠面無表情地看著愚蠢的同學手忙腳亂地安慰根本沒在傷心的不成熟成年人。
這種無聊的戲碼，這對笨蛋師生究竟要演多少次才會過癮。
等等——
伏黑惠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剛剛說她是什麽？”
“咒靈哦~”
辦公室裏突然鴉雀無聲。
一年級生的三人組一蹦三尺遠，半是警戒半是不可置信看向外表無害至極的小女孩：“咒咒咒咒靈！？”
野薔薇立刻向老師告狀：“老師！伏黑竟然豢養咒靈！這是他用十種影法術召喚出來的！我和虎杖親眼見證！”
“都說了不是我！”
“嘛嘛，不用這麽害怕啦。”五條悟朝小女孩招了招手：“過來過來。”
小女孩非常聽說，他一喊就走了過來，手上還緊緊攥著伏黑惠那裏獲得的紙筆，似乎那樣會給她安全感。
五條悟感覺非常新鮮。
他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小女孩完全由咒力組成，而且等級絕不在特級之下。有意思的點在於她沒有咒靈該有惡意，而且神智清明，連外表都和正常的人類無二。
也難怪悠仁他們會沒有細看了。
他問：“認識我？”
小女孩連連點頭。
[五條老師]
“我可不記得帶過你這麽一個學生。”五條悟沒有接她的套近乎：“記得自己的名字，但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我應該……是死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小女孩表情猶疑，寫下的內容也躊躇不定：[不知道為什麽會到這裏來，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了。]
人類死後因為自身或是他人過強的執念而化身為咒靈的例子並不是沒有過。
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就是。
不過如果是因為他人的執念被詛咒成咒靈，她應該會像祈本裏香那樣被束縛在詛咒者身邊才對。
所以是她自己嗎？可如果是自己又怎麽會什麽都不記得？
怎麽看都非常的新鮮。
小女孩沒有惡念，留在身邊觀察一下也沒什麽壞處。
打定了主意，五條悟拍了拍手吸引其他三個人的註意：“既然是惠召喚出來的咒靈，那麽就交給惠來照顧吧。”
“哈？”伏黑惠皺眉。
“不願意？”
“也不是這個問題。”伏黑惠回道：“畢竟是特級咒靈，這樣好嗎？要是她……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吧？”
盡管小女孩看起來很乖。
五條悟笑瞇瞇地揮手：“惠對自己這麽沒自信嗎？”
“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問題。”
“如果那樣的話老師會盡快趕過來的哦，在老師來之前努力堅持一下就好啦。”
……伏黑惠對這麽隨心所欲的老師無奈了。
他看了一眼因為五條悟的話而眼巴巴望著他的特級咒……小女孩妥協了：“我知道了。”
“啊對了。”見學生答應了下來，五條悟立刻補充：“如果想把她送走的話，沒事的時候可以幫她找找記憶哦。說不定會找到她出現在你這裏的原因。”
他目光落在仿徨無措的小女孩身上，難得有一點溫柔：“不管是被誰詛咒的，找到的話或許能解開禁錮住她的執念。”
80.
芙洛拉乖乖跟著伏黑惠回去了。
她丟失了幾乎全部的記憶，唯一記得的人只有伏黑惠、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三個人。
剛才他們口中說的咒靈、詛咒什麽的，她覺得很熟悉，但無法理解。
還說她是被人詛咒才會變成這樣的。
那是誰詛咒了她？
芙洛拉想不出來。
現在這個季節是咒靈誕生的淡季，還是學生的一年級生三人組也相應地清閑了下來。一有空他們就閑不住，最近的娛樂活動是熱衷於幫他們新飼養的特級咒靈找回丟失的記憶。
“芙洛拉還記得自己今年幾歲了嗎？”
[好像是12？還是13？]
隱約記得有人提過，她還比他大幾個月。
“那就是上小學的年紀？在東京嗎？”
她好像沒有上過學。芙洛拉搖了搖頭。
她跟著伏黑惠他們走在街上，對來來往往的一切都很陌生。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在這裏生活過。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絕大多數學生結束社團活動放學回家的時間。街上都是成群結隊的JKDK。
芙洛拉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一樣物品，然後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野薔薇和虎杖在前面商量晚飯要不要難得去享受一把，伏黑惠註意到了突然停下步伐的小女孩，到退回來問她：“嗯？怎麽不走了？”
[那個]
芙洛拉指了指那枚她覺得很熟悉的東西。
伏黑惠順著看過去，隔著店家展示的玻璃櫥窗看到了一枚做工精致的草莓發卡。
“你要這個？”
[可以嗎？]
伏黑惠用推門進店的動作回答了她。他付款買下了這枚草莓發卡，捏在手裏比照著芙洛拉不知道該夾在哪裏。
小女孩粉色微卷的長發披散著，沒有被任何發帶或是皮筋束縛。
直接夾在劉海上嗎？會很怪吧？
“伏黑？”
走在前面的人終於發現他們掉隊了，野薔薇看著他手裏的發卡挑眉：“還知道買飾品討女孩子開心啊。”
“是她要的。”伏黑惠把發卡遞過去：“你幫她？”
野薔薇沒推辭：“再去買兩根皮筋。”
伏黑惠沒有提出異議的權利。他又返回店裏買了一大桶最樸實無華的黑色皮筋。為了防止再被指使，他一次性掃蕩了不少津美紀平時常用的東西。
女孩子估計都差不多吧。
他們最後是找了一家家庭餐廳坐下來吃飯，等上餐的時候野薔薇就在幫芙洛拉梳頭發。
小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取一小縷頭發做兩個團子發包。
“這樣的話發卡就少一個了哦？”
[沒關系，這樣就很好]
這樣她比較安心。
芙洛拉擡手摸了摸別好的發卡，找回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81.
芙洛拉的死訊是凱特帶回來的。
那天晚上，貓耳奇美拉蟻覺醒念能力的瞬間凱特就知道他們不可能打的贏。他的本意是讓小女孩逃走，由他自己殿後。
但奇美拉蟻盯上了芙洛拉，覺醒念能力後的奇美拉蟻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比之前更勝一籌，她的念能力還會從旁牽制他，他根本來不及救人。
在戰場上一秒鐘就會導致天翻地覆的變化，他親眼看到小女孩的心臟被擊穿，確認對方死亡，不多猶豫地撤退了。
按時間計算，獵人協會的增援怎麽也該到了。他花費一些時間繞路折返回NGL的邊境線。在那裏只遇到了一直等著他的同伴。
“獵人協會的增援到了嗎？”
“到了。尼特羅會長帶了莫老五先生和諾布先生。”
“小傑和奇犽呢？”
“小傑昏迷了，奇犽帶著他去了離這裏最近的城市。是尼特羅會長讓他們去的，說是想要跟上來的話就要打倒會長在城市裏安排的刺客。”
“我知道了。”凱特斂眸，決定先去找奇犽和小傑。
和貓耳奇美拉蟻的戰鬥消耗了他很多體力，他不僅需要花時間來將自己恢覆到最佳狀態，也有義務把芙洛拉的消息帶給他們。
在那個時間裏，他也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被斬斷手臂又被女孩治好的那個瞬間，他認為可以和女孩聯手將奇美拉蟻消滅。
事實證明是他的預估失誤。
那只奇美拉蟻……在遭遇他們的時候或許剛會念沒多久。然而她就在戰鬥中極短的時間裏覺醒了自己的異能力。多麽可怕的天賦。
找到小傑和奇犽並不難。他們跟著一個少女模樣的獵人在進行訓練。
面對奇美拉蟻的無力讓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實力不足，兩個人都拼了命地想要變強。
凱特難得的猶豫了。
現在告訴他們合適嗎？
憤怒和仇恨會成為某種動力，但同樣也會沖昏人的頭腦。看他們的樣子是一定會再返回NGL的，那麽那個女孩的死究竟是會成為他們的力量，還是拖死他們的催化劑？
“凱特。”
在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人悄無聲息地接近。
凱特擡眼，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安裏：“你也在這裏？”
“其他的事情我不關心，我只問你，芙蘿在哪裏？”
凱特啞然。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金曾經和他說過，他最好的朋友安裏·特裏亞有一個女兒。和小傑一起生活在鯨魚島。
安裏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凱特臉上每一寸肌膚的變化，他心裏對那個答案有了近乎絕望的猜想，但仍然想聽到凱特嘴裏說出來或許還有那麽一線希望的截然相反的回答。
他一直在NGL外等著。
芙蘿不想讓他跟，他也就沒有跟進去。他知道小傑和奇犽都在裏面，也知道他們跟著凱特，所以他認為裏面是安全的。
直到他看見奇犽背著昏迷的小傑返回邊境線卻不見芙蘿和凱特的身影。
“芙蘿呢？”
面對他的質問，少年眼神晃動：“她……和凱特在一起。我們遭遇了很強大的敵人，我做出了需要逃跑的判斷。”
“然後呢？”安裏抓起他的領子：“那芙蘿呢？你把她扔在那裏了嗎？”
奇犽無從反駁。
不管他是怎麽想的，不管他有多後悔。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從改變，事實就是他害怕了，他只帶走了小傑。他把芙蘿和凱特留在了那裏。
“安裏叔叔……”小傑想上來勸說。
“你呢？小傑？芙蘿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你也丟下她了嗎？”
這次換成小傑啞口無言了。
“不是的！小傑他沒這麽想！是我打暈了——”
“奇犽！”小傑厲聲呵止奇犽繼續說下去。
他很清醒：“就算我們留在那裏也沒有任何用處。我們不像凱特那樣強大，也不像芙蘿那樣可以瞬間治愈。我們太弱小了。弱小到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價值就是拼命逃跑，不給他們添麻煩。”
安裏冷眼看著兩個少年一言一語，已經猜到了大概。
他沒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進入NGL找了兩天兩夜，什麽也沒找到。他殺了不少奇美拉蟻，但是殺再多的雜碎也找不回芙蘿。
他迷茫不知所措，渾渾噩噩地遇上了到NGL裏討伐奇美拉蟻的莫老五和諾布。
他再次回到這個城市是尼特羅會長的要求。
“我可不需要頭腦發熱的人上戰場。既然你這麽擔心那孩子，就回到那裏去等她吧。”
等她。
對。
芙蘿肯定還活著。
凱特的實力他是知道的，有芙蘿在，他們肯定會沒事的。
“她死了。”被他寄予希望的凱特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敵人——”
安裏控制不住自己，向凱特揮拳。
凱特沒有躲閃。
這一拳打得結結實實，但無法平息他任何情緒。現在做什麽都是徒勞的。就和當初米希爾離去時一樣。
他又沒保護好她們。
“騙人的吧？”
聽到了小傑的聲音，被安裏打倒在地的凱特身體一僵。他回頭，看到小傑和奇犽就站在不遠處，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這下不用他糾結是否將真相告知她們了。
“芙蘿怎麽會有事？她有很厲害的朋友的啊！一下子就能把所有傷口都治好的！！”
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小傑身邊的奇犽也是。
少年捂住額頭，好像這樣就能緩解他隱隱作痛的神經。
她……死了？
奇犽沒來由地想起他那滴鱷魚的眼淚。
原來是真的。
她死的時候會想什麽？是不是在怪他丟下她跑了？
不，不會的。
她不是這種人。
所以他連假裝是她在責備他都做不到。
最可悲的事是闖下了彌天大禍還無處彌補。不會有人譴責他，他也找不到地方贖罪。能原諒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們相處的最後那幾個小時裏，他在幹什麽？
不，沒有幾個小時。
從她回來到遇襲分開，根本只有短短幾十分鐘。而他嘲笑小女孩腿短，為了一點該死的面子不肯兌現他們上一次分開時的承諾。
她只是想聽一聲親昵的昵稱而已。
鼻頭酸澀的厲害。奇犽知道自己失態了。
淚腺偶爾也會有這樣控制不住的時候。這次不是一滴，是所有的恐懼和悔意一起沖垮了堤壩。
你看。人總是這樣。不到真正失去的時刻永遠學不會後悔。
他們總期望世界上有後悔藥可以買，可真正發生了才知道後悔藥是世界上最難以企及的東西。它只存在於人們的嘴裏，只是一聲又一聲的“如果”。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也不能後悔。
他許下的那個生日願望沒能實現。
求告無門。
82.
自那天以後，小傑和奇犽在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飛速進步。
這是好也是不好。
比絲姬既高興於他們變強，又擔心兩個小孩的心理負擔過重，會將他們壓垮。
芙洛拉的事情她也很遺憾，但已經發生了的事情無可轉圜。如果他們還有一點理智就應該知道重要的不是被憤怒沖昏頭腦給芙洛拉陪葬。
想要給她報仇，光憤怒是不夠的。
比起小傑，奇犽好像更早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又有著小傑沒有的另一個問題。
少年太聰慧，也正因為這樣，會比小傑承受更多的心理壓力。更何況……
比絲姬覺得有點苦手。
她從凱特那裏聽說了那晚發生的事，從理性的角度看，奇犽做出了最好的選擇。換做其他人來都會這麽想的。
只有奇犽本人不這麽想。
也沒辦法這麽想。
“奇犽。”她擔心這樣下去奇犽會先被自己的心理負擔壓垮：“你跟我來一下。”
“比絲姬？”
比絲姬不擅長對小孩的心理教育，決定用她最擅長的、粗/暴一點的手段：“今天你的練習對象是我。”
奇犽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他很平淡地接受了，並且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他現在精確得像被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每一次攻擊、每一次預判和躲避都恰到好處。這是他大腦在高速運轉的證明。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一松懈下來就會想起使他軟弱的事情。
他太過正確了。
而對戰鬥來說，太過正確即是不正確。正確意味著固定，固定就等同於僵化。再愚笨的敵人也不會被設定好攻擊路線的機器人打倒。
“奇犽。”比絲姬偏頭躲過少年的拳頭，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給他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
她沒有喊練習停止，因此少年倒地的瞬間就在想掙紮起來反擊的辦法。
但比絲姬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踩住少年另一只沒被他抓著的手腕：“再這樣下去，你是不可能為芙洛拉報仇的。”
這一句戳中了少年的死穴，他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
“如果現在芙洛拉站在你面前，你敢面對嗎？你能像小傑一樣，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向她保證一定會替她報仇嗎？”
他不敢。他不能。
奇犽被難以掙脫的無力感裹挾。
這些天他根本不敢閉眼。他逼迫自己一刻不停地想事情，就是害怕看到記憶裏女孩子的笑臉。
他回答比絲姬：“沒有如果。”
“你不敢。”比絲姬篤定。
奇犽無法說不。
他不願意相信她已經死去的事實，也不想面對再也無法見到她的現實。如果可以讓她回來，他願意用任何代價交換。
這份少年自己都尚未界定的感情得到了回應。
芙洛拉的念能力並未因主人的死去而消散，反而因為奇犽的心願變得更加深刻。死後的念化作束縛，千絲萬縷地留住了少女的靈魂。
有些時候，有些概念是共通的。
死後念也好。
詛咒也好。
執念使人深愛，而愛使人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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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結果最後兔子也沒跳進他懷裏。
兔子身後的金發男人雙手卡住小女孩纖細的腰身，平穩地將人放到了地面上：“可不能這麽欺負女孩子啊。”
奇犽盯著男人的手在想這玩意兒好像有點礙眼。
芙洛拉對此一無所知。她高高興興地感謝了迪諾，和迪諾還有他的大白馬說了再見。
奇犽撇了撇嘴。
芙洛拉回來，這枚被奇犽握在掌心的草莓發卡也可以物歸原主。
小女孩開心地不得了。
[還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誰讓你這麽松懈。”聽說了她來NGL的起始，奇犽戳著女孩子的脊梁骨：“連這裏的情況都不清楚就敢一個人進來，你什麽時候才能長點心眼？”
[我錯了嘛……]NGL的異常情況的確超出了她的預期，芙洛拉果斷服軟：[而且我也是太想見奇犽了才會想早點見到你們嘛，你們進了NGL，普通的手段聯系不到你們，我也不知道你們要多久才會出來]
“等等，為什麽只有奇犽？我是順帶的嗎？”小傑豆豆眼。
奇犽雖然沒說話，但眼尾得意地上挑。
[因為我想起來了！]
小傑和奇犽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茫然之色：“想起什麽了？”
芙洛拉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
[等這件事結束再告訴你們！]
短暫的重逢喜悅被三個人消化，他們還沒忘記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加入了芙洛拉，照例還是由凱特在最前面開路，奇犽和小傑在兩側，芙洛拉殿在最後。
這個菱形陣型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芙洛拉在第一時間內不會受到無法反應的沖擊。
寂靜的深林裏一時之間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芙洛拉的平板上能看到準確的時間。他們跟著凱特捕捉到的奇美拉蟻的蹤跡行進了二十分鐘，終於能遙遠地窺見奇美拉蟻巢穴的一點影子。
就是這麽遙遠的距離。
“你們三個快逃！”凱特感覺到了什麽，反身過來催促。
他喊得太突然，周遭的環境又毫無預兆。他們三個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只眼睜睜地看著反身過來的凱特下一秒就被什麽東西切斷了整只手臂。
切口平整，飛濺出來的血液都是一條平滑的斜線，滴灑在地上，那聲音敲醒了發楞的三個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芙洛拉。
她的大腦飛速轉動，迅速在腦海裏篩選治療人選。這是在戰鬥中，需要安定環境的井上織姬第一個被排除在外。對手非常強大，需要傷者被精確卡到瀕死狀態的與謝野晶子也不契合現在的局面。
那麽唯一剩下能考慮的就只有硝子小姐了。
然後是小傑。
他看到凱特被傷害瞬間失去了理智暴起，全身的念量暴漲。
二則其一，奇犽下意識地去打暈了頭腦發昏的小傑將人背起。做出這一切行徑的時候他都沒有在思考，完全是身體的本能驅使著他在行動。
他看到敵人長著貓耳貓尾，豎瞳裏充斥著即將狩獵的興奮。他看到凱特的斷臂被芙洛拉治好，瘋狂小醜開始搖號。他看到芙洛拉又召喚出幾個人物，其中就有五條悟。
她要戰鬥。
“你做了正確的判斷，帶著小傑離開，奇犽。”凱特沒有回頭，瘋狂小醜搖到了3號：“芙洛拉躲遠一點。”
奇犽背著小傑，耳邊響起陣陣嗡鳴。
芙洛拉退到他身邊，滿眼都是擔憂：[快走吧奇犽，小傑現在是昏迷狀態，打起來會很危險。]
“你……”他話到嘴邊噎住了。
他要說什麽呢？叫她和他們一起走？把凱特一個人留在這裏？還是點頭答應，把她也留在這裏？
對手非常強大，是遠超他迄今為止所見任何人的強大。
打不贏的。絕對打不贏的。
[等你們逃出安全距離了我就帶著凱特走，別擔心，快走吧]
女孩子像是知道他的顧慮，再次催促。
是啊。她念能力那麽千奇百怪，就算打不過，逃跑肯定可以的。
奇犽不知道這是他的真實想法還是大腦因為恐懼而誕生的自欺欺人，但他知道他必須做出決定了。不管是留下還是逃跑，總之不能繼續搖擺不定。
他咬牙：“一定要回來啊！”
爆炸聲、利器碰撞聲都被飛速地甩在了身後。
到後來，除了掠過耳邊的風聲，就只有NGL淅淅瀝瀝開始落下的雨聲。
78.
貓耳奇美拉蟻和凱特的戰鬥規格很高，光是念的碰撞就吹飛了一大片森林。芙洛拉藏身的地方一少再少。
留在她身邊負責保護她和策應戰鬥的是擁有十種影法術的伏黑惠。
“呀呀，跑掉了。”貓耳奇美拉蟻看了一眼那兩個少年氣息消失的方向，歪頭掃視了一圈仍然在場的兩個人：“嘛，不過沒關系，你們看起來更美味一點。”
她眼中能清晰地看到兩個人身上念最醇厚的地方。
弱點太明顯了，不足為懼。做出這樣的判斷，奇美拉蟻覺得她似乎可以拿這兩個人來試探她自己的實力了。
“這裏有人類氣息的只有你們兩個。”貓耳奇美拉蟻將矛頭對準芙洛拉：“其他人身上的念都和你的相同，他們是你生下來的士兵嗎？”
“這可真是太失禮了。”五條悟並不在意奇美拉蟻躲過他背後打出去的一發赫：“十幾歲的小女孩可當不了母親。”
看到他會說話，奇美拉蟻驚嘆：“不誕生於她，卻能共享她的力量。這就是念能力嗎？真是奇妙的招式。”
奇美拉蟻和貓咪一樣充滿了好奇心，她並不急著動手。這幅求知好學的樣子充斥著游刃有餘。
伏黑惠手勢變幻，大蛇從地底竄出，一口叼住了站在樹梢的奇美拉蟻。凱特的攻擊緊隨其後。
奇美拉蟻身上的念讓大蛇無法咬穿她的防禦，凱特的攻擊也被她用爪子擋下。奇美拉蟻異常興奮：“被創造出來的人還能創造別的生命！太有意思了。”
她輕輕發力，大蛇竟然硬生生被她踹回了土裏。奇美拉蟻剛想回頭去找那個念能力的小女孩，凜冽的掌風將她逼退。
五條悟掀開了眼罩：“抱歉啊，你們蟲子不都是會保護女王的嗎？我們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啊。”
貓耳奇美拉蟻不怒反笑，她和眼前的男人過了幾招才發現她竟然無法觸碰到他。
身後有念的攻擊靠近，是那個長發的男人。心底對即將到來的攻擊有了預估，奇美拉蟻沒有和五條悟糾纏，反而是順勢脫離了和他的近身戰反手逼近凱特。
念的激烈碰撞炸起一片煙塵。頭頂還有另外一個人不顧隊友死活地往下砸赫，她分不出手來防禦，背部的血肉被炸開。
奇美拉蟻很確定她抓傷了男人，而且從爪子的觸感來判斷傷口絕對不淺。可煙塵散盡，男人毫發無傷地站在那裏。
她瞳孔擴張、嘴角咧開，將目光落到了被保護著的女孩身上。
那個小女孩，能治好壞掉的東西。
多麽優秀的能力。
她也這樣就好了。只要能修覆好損傷，她就可以一直戰鬥下去。
奇美拉蟻身上的念驟然翻湧。
“她要覺醒念能力了！”凱特提醒。
伏黑惠召喚出了滿象，和五條悟的茈一起劈頭蓋臉地砸過去。
但一圈一圈黑色的氣將所有的攻擊都彈開，處於正中心的奇美拉蟻毫發無傷。
成為獵人很多年，凱特所掌握的不僅僅是戰鬥的經驗，還有對勝負的敏銳判斷。這場打不贏了。
他當機立斷：“帶著她逃！”
伏黑惠的反應很快，立時將式神換成了鵺。即便是這樣也是慢了。
貓耳奇美拉蟻的速度快到難以想象，銳利的貓爪轉瞬間貫穿了小女孩的胸膛，最致命的心臟被擊穿。
失去支撐力的女孩軟倒下來，那雙眼睛無神地看著遠方。
重要的平板跌落在手邊，女孩蔥白的指尖顫巍巍地想去觸碰。
鵺、伏黑惠、家入硝子和五條悟一個接一個的消失。
是她主動的。
與謝野醫生……
只要把與謝野醫生請出來……
耳邊響起平板碎裂的聲音，奇美拉蟻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非常感謝你教會了我怎麽創造念能力，作為謝禮，我會修好你的身體。”
她的念能力，玩具修理者。
這就是她的第一份玩具。
奇美拉蟻彎腰，將完全失去生命能量了的玩具抱起。看著另一個人類逃離的方向不甚在意。
她有這個就夠了。
奇美拉蟻對新玩具愛不釋手：“也給你取個名字吧。”
她懷裏的女孩閉著眼睛，面容安靜祥和。
“就叫你……”
“妮菲。”
78.
奇犽背著小傑從天黑跑到了天亮，終於回到了NGL的邊境線。他抵達那裏的時候尼特羅會長已經在了，他還帶著兩個獵人，似乎是剛和NGL的檢查站交涉完。
他垂著眸沒有去看任何人，簡單地回答完尼特羅會長的問題就拒絕再和任何人交流。
從昨天開始他的感官就像失靈了一樣，不管想什麽做什麽，最後得到的感覺都只會是一陣惡寒。最糟糕的時候他甚至會胃痙攣到輕微抽搐。
芙洛拉……凱特……
他沒有辦法克制從心底源源不斷升起的恐懼。他隱約覺得自己錯了，但不知道錯在了哪裏。
他不該把兩個人丟在那裏嗎？他和小傑面對那只奇美拉蟻毫無抵抗之力，留在那裏只會是累贅。
他不該對此感到後悔嗎？可是心臟針紮一樣疼，甚至好像缺失了一塊，呼嘯的風刺拉拉刮過，卷起血肉疼得人直不起背。
他平靜至極。
沒有嘶吼、憤怒、惱火，沒有宣洩，沒有情緒的輸出。
但是太奇怪了。
他憑什麽這麽平靜呢？
到這時候的情緒就覆雜古怪的出奇了。
令他最無法理解的是，他現在想起的，分別的那一天，女孩子軟磨硬泡地纏著他，只為了聽到一聲：“……芙蘿。”
多突兀。
一滴淚落了下來。
就這麽一滴，再多也沒有了。
他不明白這滴淚從何而來。因為那是不受他控制的，並非從他本身的意志出發，是身體擅自地做出了神經反應。在任何情緒到來之前，這滴淚落下了。
姍姍來遲這麽久，他終於意識到了，這股無法宣洩的感情叫做後悔。
他在後悔什麽？
撿起尼特羅會長扔在地上的符節，他緊緊握在手心。符節鋒利的棱角硌的手心生疼，流出再多的血也比不上剛才的那一滴淚。
這算什麽呢？
他想哭又想笑，到了這個時候終於知道如何形容那滴淚了。
他這和鱷魚的眼淚有什麽分別？
帶著小傑來到尼特羅會長所說的城市，奇犽整個人渾渾噩噩。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被抓回揍敵客家的時候。
無論得到多少，他都沒有留住。
79.
死亡，對芙洛拉而言好像不是很陌生。
身體漸漸失去溫度，耳邊逐漸聽不清任何聲音，拼命想凝聚的意識也始終會渙散。
奇犽和小傑……有沒有逃出去呢？
奇犽……這次不會來救她了。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越來越沈重的眼皮無法再睜開，視野跟著意識陷入昏沈。
都說人死前會看到生前的一切，這個叫走馬燈。可是她什麽也沒看見。她只覺得自己如輕舟隨海浪浮沈，不知道將要去向何方。
耳邊或許有響起什麽聲音，但她聽不清一點。
“伏黑，你最好是能解釋清楚，不然就算我們是同學我也不會包庇你，虎杖！”
“嗨嗨！”
“報警！”
被兩位同窗圍攻的伏黑惠一臉頭疼：“你這是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嗎？”
“竟然真的是你做的！”
“都說了不是啊！！”
“那她怎麽會被你召喚出來！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還能召喚出可愛蘿莉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太骯臟了！我見不得！”
伏黑惠忍無可忍：“這絕對不是式神好吧！”
好吵。
芙洛拉忍不住皺眉。
註意到小女孩的動靜，虎杖對好友的爭吵喊了停：“她好像要醒了？”
爭吵瞬間停止，三個人將奇妙出現的小女孩團團圍住。
芙洛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睜眼的。
“紅色眼睛，好漂亮，像人偶一樣。”
“禪院家真是骯臟。”
“都說了不是！”
小女孩剛醒，目光還有點呆滯。她環視了一圈，最後緩慢地眨了眨那雙寶石般的眼睛。
明顯還在發懵。
野薔薇看著小女孩心裏發軟：“你好啊，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被伏黑召喚出來？”
小女孩張了張嘴，但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呆呆地看著野薔薇。
受不了了。
野薔薇默默地捂住心口退下。
虎杖合理猜測：“是不方便說話嗎？嗓子受傷了？”
小女孩點頭了。
伏黑惠非常自覺地去找紙和筆。這是他的房間，所以來回也就幾秒鐘的時間。
[我叫芙洛拉]小女孩把目光落到了伏黑惠身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我認識……他]
野薔薇看伏黑惠的眼神瞬間變得鄙夷：“你還說和你沒關系，不行啊伏黑，骯臟就算了，還不敢面對自己汙穢的內心。”
伏黑惠覺得自己百口莫辯了。
他不信邪，再一次擺出召喚玉犬的手勢。這個小女孩剛剛就是在他召喚玉犬時出現的。那一瞬間他還以為他擺錯手勢了。或者這又是五條老師的惡作劇。
對，一定是五條悟。他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你認識五條悟嗎？”
“哈？”野薔薇瞳孔地震，被好友這招禍水東引的厚顏無恥震驚到：“你竟然還想要陷害五條老師！”
然而被問到這個無厘頭問題的小女孩沒有一點驚訝的神色，她毫不遲疑地點頭：“認識。”
看。他就說吧。被陷害的人明明是他。
伏黑惠覺得自己有點手癢，想往那個沒有師德也沒有長輩樣的混蛋白毛頭上來一下。
野薔薇和虎杖面對面確認對方眼裏都有想看好戲的歡呼雀躍，不約而同地浮現了同樣的想法。
“所以，你們憑她的一面之詞就來質問你們親愛的老師我了？”
咒術高專的教師辦公室裏，五條悟俯視著他親愛的三個學生和被學生們帶來的小女孩。
虎杖悠仁發表傷人言論：“她看上去是不會騙人的類型。”
五條悟掩面垂不存在的淚：“這是暗指老師會騙人的潛臺詞嗎？真是傷老師的心。可愛的學生竟然會因為一只咒靈而懷疑老師。”
虎杖悠仁被他拙劣的演技騙到。野薔薇和伏黑惠面無表情地看著愚蠢的同學手忙腳亂地安慰根本沒在傷心的不成熟成年人。
這種無聊的戲碼，這對笨蛋師生究竟要演多少次才會過癮。
等等——
伏黑惠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剛剛說她是什麽？”
“咒靈哦~”
辦公室裏突然鴉雀無聲。
一年級生的三人組一蹦三尺遠，半是警戒半是不可置信看向外表無害至極的小女孩：“咒咒咒咒靈！？”
野薔薇立刻向老師告狀：“老師！伏黑竟然豢養咒靈！這是他用十種影法術召喚出來的！我和虎杖親眼見證！”
“都說了不是我！”
“嘛嘛，不用這麽害怕啦。”五條悟朝小女孩招了招手：“過來過來。”
小女孩非常聽說，他一喊就走了過來，手上還緊緊攥著伏黑惠那裏獲得的紙筆，似乎那樣會給她安全感。
五條悟感覺非常新鮮。
他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小女孩完全由咒力組成，而且等級絕不在特級之下。有意思的點在於她沒有咒靈該有惡意，而且神智清明，連外表都和正常的人類無二。
也難怪悠仁他們會沒有細看了。
他問：“認識我？”
小女孩連連點頭。
[五條老師]
“我可不記得帶過你這麽一個學生。”五條悟沒有接她的套近乎：“記得自己的名字，但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我應該……是死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小女孩表情猶疑，寫下的內容也躊躇不定：[不知道為什麽會到這裏來，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了。]
人類死後因為自身或是他人過強的執念而化身為咒靈的例子並不是沒有過。
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就是。
不過如果是因為他人的執念被詛咒成咒靈，她應該會像祈本裏香那樣被束縛在詛咒者身邊才對。
所以是她自己嗎？可如果是自己又怎麽會什麽都不記得？
怎麽看都非常的新鮮。
小女孩沒有惡念，留在身邊觀察一下也沒什麽壞處。
打定了主意，五條悟拍了拍手吸引其他三個人的註意：“既然是惠召喚出來的咒靈，那麽就交給惠來照顧吧。”
“哈？”伏黑惠皺眉。
“不願意？”
“也不是這個問題。”伏黑惠回道：“畢竟是特級咒靈，這樣好嗎？要是她……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吧？”
盡管小女孩看起來很乖。
五條悟笑瞇瞇地揮手：“惠對自己這麽沒自信嗎？”
“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問題。”
“如果那樣的話老師會盡快趕過來的哦，在老師來之前努力堅持一下就好啦。”
……伏黑惠對這麽隨心所欲的老師無奈了。
他看了一眼因為五條悟的話而眼巴巴望著他的特級咒……小女孩妥協了：“我知道了。”
“啊對了。”見學生答應了下來，五條悟立刻補充：“如果想把她送走的話，沒事的時候可以幫她找找記憶哦。說不定會找到她出現在你這裏的原因。”
他目光落在仿徨無措的小女孩身上，難得有一點溫柔：“不管是被誰詛咒的，找到的話或許能解開禁錮住她的執念。”
80.
芙洛拉乖乖跟著伏黑惠回去了。
她丟失了幾乎全部的記憶，唯一記得的人只有伏黑惠、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三個人。
剛才他們口中說的咒靈、詛咒什麽的，她覺得很熟悉，但無法理解。
還說她是被人詛咒才會變成這樣的。
那是誰詛咒了她？
芙洛拉想不出來。
現在這個季節是咒靈誕生的淡季，還是學生的一年級生三人組也相應地清閑了下來。一有空他們就閑不住，最近的娛樂活動是熱衷於幫他們新飼養的特級咒靈找回丟失的記憶。
“芙洛拉還記得自己今年幾歲了嗎？”
[好像是12？還是13？]
隱約記得有人提過，她還比他大幾個月。
“那就是上小學的年紀？在東京嗎？”
她好像沒有上過學。芙洛拉搖了搖頭。
她跟著伏黑惠他們走在街上，對來來往往的一切都很陌生。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在這裏生活過。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絕大多數學生結束社團活動放學回家的時間。街上都是成群結隊的JKDK。
芙洛拉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一樣物品，然後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野薔薇和虎杖在前面商量晚飯要不要難得去享受一把，伏黑惠註意到了突然停下步伐的小女孩，到退回來問她：“嗯？怎麽不走了？”
[那個]
芙洛拉指了指那枚她覺得很熟悉的東西。
伏黑惠順著看過去，隔著店家展示的玻璃櫥窗看到了一枚做工精致的草莓發卡。
“你要這個？”
[可以嗎？]
伏黑惠用推門進店的動作回答了她。他付款買下了這枚草莓發卡，捏在手裏比照著芙洛拉不知道該夾在哪裏。
小女孩粉色微卷的長發披散著，沒有被任何發帶或是皮筋束縛。
直接夾在劉海上嗎？會很怪吧？
“伏黑？”
走在前面的人終於發現他們掉隊了，野薔薇看著他手裏的發卡挑眉：“還知道買飾品討女孩子開心啊。”
“是她要的。”伏黑惠把發卡遞過去：“你幫她？”
野薔薇沒推辭：“再去買兩根皮筋。”
伏黑惠沒有提出異議的權利。他又返回店裏買了一大桶最樸實無華的黑色皮筋。為了防止再被指使，他一次性掃蕩了不少津美紀平時常用的東西。
女孩子估計都差不多吧。
他們最後是找了一家家庭餐廳坐下來吃飯，等上餐的時候野薔薇就在幫芙洛拉梳頭發。
小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取一小縷頭發做兩個團子發包。
“這樣的話發卡就少一個了哦？”
[沒關系，這樣就很好]
這樣她比較安心。
芙洛拉擡手摸了摸別好的發卡，找回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81.
芙洛拉的死訊是凱特帶回來的。
那天晚上，貓耳奇美拉蟻覺醒念能力的瞬間凱特就知道他們不可能打的贏。他的本意是讓小女孩逃走，由他自己殿後。
但奇美拉蟻盯上了芙洛拉，覺醒念能力後的奇美拉蟻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比之前更勝一籌，她的念能力還會從旁牽制他，他根本來不及救人。
在戰場上一秒鐘就會導致天翻地覆的變化，他親眼看到小女孩的心臟被擊穿，確認對方死亡，不多猶豫地撤退了。
按時間計算，獵人協會的增援怎麽也該到了。他花費一些時間繞路折返回NGL的邊境線。在那裏只遇到了一直等著他的同伴。
“獵人協會的增援到了嗎？”
“到了。尼特羅會長帶了莫老五先生和諾布先生。”
“小傑和奇犽呢？”
“小傑昏迷了，奇犽帶著他去了離這裏最近的城市。是尼特羅會長讓他們去的，說是想要跟上來的話就要打倒會長在城市裏安排的刺客。”
“我知道了。”凱特斂眸，決定先去找奇犽和小傑。
和貓耳奇美拉蟻的戰鬥消耗了他很多體力，他不僅需要花時間來將自己恢覆到最佳狀態，也有義務把芙洛拉的消息帶給他們。
在那個時間裏，他也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被斬斷手臂又被女孩治好的那個瞬間，他認為可以和女孩聯手將奇美拉蟻消滅。
事實證明是他的預估失誤。
那只奇美拉蟻……在遭遇他們的時候或許剛會念沒多久。然而她就在戰鬥中極短的時間裏覺醒了自己的異能力。多麽可怕的天賦。
找到小傑和奇犽並不難。他們跟著一個少女模樣的獵人在進行訓練。
面對奇美拉蟻的無力讓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實力不足，兩個人都拼了命地想要變強。
凱特難得的猶豫了。
現在告訴他們合適嗎？
憤怒和仇恨會成為某種動力，但同樣也會沖昏人的頭腦。看他們的樣子是一定會再返回NGL的，那麽那個女孩的死究竟是會成為他們的力量，還是拖死他們的催化劑？
“凱特。”
在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人悄無聲息地接近。
凱特擡眼，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安裏：“你也在這裏？”
“其他的事情我不關心，我只問你，芙蘿在哪裏？”
凱特啞然。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金曾經和他說過，他最好的朋友安裏·特裏亞有一個女兒。和小傑一起生活在鯨魚島。
安裏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凱特臉上每一寸肌膚的變化，他心裏對那個答案有了近乎絕望的猜想，但仍然想聽到凱特嘴裏說出來或許還有那麽一線希望的截然相反的回答。
他一直在NGL外等著。
芙蘿不想讓他跟，他也就沒有跟進去。他知道小傑和奇犽都在裏面，也知道他們跟著凱特，所以他認為裏面是安全的。
直到他看見奇犽背著昏迷的小傑返回邊境線卻不見芙蘿和凱特的身影。
“芙蘿呢？”
面對他的質問，少年眼神晃動：“她……和凱特在一起。我們遭遇了很強大的敵人，我做出了需要逃跑的判斷。”
“然後呢？”安裏抓起他的領子：“那芙蘿呢？你把她扔在那裏了嗎？”
奇犽無從反駁。
不管他是怎麽想的，不管他有多後悔。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從改變，事實就是他害怕了，他只帶走了小傑。他把芙蘿和凱特留在了那裏。
“安裏叔叔……”小傑想上來勸說。
“你呢？小傑？芙蘿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你也丟下她了嗎？”
這次換成小傑啞口無言了。
“不是的！小傑他沒這麽想！是我打暈了——”
“奇犽！”小傑厲聲呵止奇犽繼續說下去。
他很清醒：“就算我們留在那裏也沒有任何用處。我們不像凱特那樣強大，也不像芙蘿那樣可以瞬間治愈。我們太弱小了。弱小到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價值就是拼命逃跑，不給他們添麻煩。”
安裏冷眼看著兩個少年一言一語，已經猜到了大概。
他沒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進入NGL找了兩天兩夜，什麽也沒找到。他殺了不少奇美拉蟻，但是殺再多的雜碎也找不回芙蘿。
他迷茫不知所措，渾渾噩噩地遇上了到NGL裏討伐奇美拉蟻的莫老五和諾布。
他再次回到這個城市是尼特羅會長的要求。
“我可不需要頭腦發熱的人上戰場。既然你這麽擔心那孩子，就回到那裏去等她吧。”
等她。
對。
芙蘿肯定還活著。
凱特的實力他是知道的，有芙蘿在，他們肯定會沒事的。
“她死了。”被他寄予希望的凱特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敵人——”
安裏控制不住自己，向凱特揮拳。
凱特沒有躲閃。
這一拳打得結結實實，但無法平息他任何情緒。現在做什麽都是徒勞的。就和當初米希爾離去時一樣。
他又沒保護好她們。
“騙人的吧？”
聽到了小傑的聲音，被安裏打倒在地的凱特身體一僵。他回頭，看到小傑和奇犽就站在不遠處，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這下不用他糾結是否將真相告知她們了。
“芙蘿怎麽會有事？她有很厲害的朋友的啊！一下子就能把所有傷口都治好的！！”
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小傑身邊的奇犽也是。
少年捂住額頭，好像這樣就能緩解他隱隱作痛的神經。
她……死了？
奇犽沒來由地想起他那滴鱷魚的眼淚。
原來是真的。
她死的時候會想什麽？是不是在怪他丟下她跑了？
不，不會的。
她不是這種人。
所以他連假裝是她在責備他都做不到。
最可悲的事是闖下了彌天大禍還無處彌補。不會有人譴責他，他也找不到地方贖罪。能原諒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他們相處的最後那幾個小時裏，他在幹什麽？
不，沒有幾個小時。
從她回來到遇襲分開，根本只有短短幾十分鐘。而他嘲笑小女孩腿短，為了一點該死的面子不肯兌現他們上一次分開時的承諾。
她只是想聽一聲親昵的昵稱而已。
鼻頭酸澀的厲害。奇犽知道自己失態了。
淚腺偶爾也會有這樣控制不住的時候。這次不是一滴，是所有的恐懼和悔意一起沖垮了堤壩。
你看。人總是這樣。不到真正失去的時刻永遠學不會後悔。
他們總期望世界上有後悔藥可以買，可真正發生了才知道後悔藥是世界上最難以企及的東西。它只存在於人們的嘴裏，只是一聲又一聲的“如果”。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也不能後悔。
他許下的那個生日願望沒能實現。
求告無門。
82.
自那天以後，小傑和奇犽在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飛速進步。
這是好也是不好。
比絲姬既高興於他們變強，又擔心兩個小孩的心理負擔過重，會將他們壓垮。
芙洛拉的事情她也很遺憾，但已經發生了的事情無可轉圜。如果他們還有一點理智就應該知道重要的不是被憤怒沖昏頭腦給芙洛拉陪葬。
想要給她報仇，光憤怒是不夠的。
比起小傑，奇犽好像更早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又有著小傑沒有的另一個問題。
少年太聰慧，也正因為這樣，會比小傑承受更多的心理壓力。更何況……
比絲姬覺得有點苦手。
她從凱特那裏聽說了那晚發生的事，從理性的角度看，奇犽做出了最好的選擇。換做其他人來都會這麽想的。
只有奇犽本人不這麽想。
也沒辦法這麽想。
“奇犽。”她擔心這樣下去奇犽會先被自己的心理負擔壓垮：“你跟我來一下。”
“比絲姬？”
比絲姬不擅長對小孩的心理教育，決定用她最擅長的、粗/暴一點的手段：“今天你的練習對象是我。”
奇犽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他很平淡地接受了，並且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他現在精確得像被程序設定好的機器人，每一次攻擊、每一次預判和躲避都恰到好處。這是他大腦在高速運轉的證明。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一松懈下來就會想起使他軟弱的事情。
他太過正確了。
而對戰鬥來說，太過正確即是不正確。正確意味著固定，固定就等同於僵化。再愚笨的敵人也不會被設定好攻擊路線的機器人打倒。
“奇犽。”比絲姬偏頭躲過少年的拳頭，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給他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
她沒有喊練習停止，因此少年倒地的瞬間就在想掙紮起來反擊的辦法。
但比絲姬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踩住少年另一只沒被他抓著的手腕：“再這樣下去，你是不可能為芙洛拉報仇的。”
這一句戳中了少年的死穴，他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
“如果現在芙洛拉站在你面前，你敢面對嗎？你能像小傑一樣，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向她保證一定會替她報仇嗎？”
他不敢。他不能。
奇犽被難以掙脫的無力感裹挾。
這些天他根本不敢閉眼。他逼迫自己一刻不停地想事情，就是害怕看到記憶裏女孩子的笑臉。
他回答比絲姬：“沒有如果。”
“你不敢。”比絲姬篤定。
奇犽無法說不。
他不願意相信她已經死去的事實，也不想面對再也無法見到她的現實。如果可以讓她回來，他願意用任何代價交換。
這份少年自己都尚未界定的感情得到了回應。
芙洛拉的念能力並未因主人的死去而消散，反而因為奇犽的心願變得更加深刻。死後的念化作束縛，千絲萬縷地留住了少女的靈魂。
有些時候，有些概念是共通的。
死後念也好。
詛咒也好。
執念使人深愛，而愛使人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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