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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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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別

為期二十六天的口譯課要結束了。

這不到一個月的日子會成為許多人一生的記憶中的一顆明珠。

有些人在這裏找到了很好的朋友,有些人在這裏收獲了愛情,有些人在課程中總結出了一套全新高效的學習方法,多數人多多少少拓寬了詞匯量,再不濟也有很多人讓自己的牌技變得更高明,或者補充了好幾小時的睡眠。

以前,紫菱是很不屑那種 “XX天改變人生”之類的宣傳語的。她覺得,人的思想是需要歲月沈澱的,除非是重大的挫折,成功,或者環境的巨大變化,這種無關痛癢的課程或者訓練怎麽可能真的改變一個人?

現在她卻相信了。實際上一個人的思想會不會改變與課程,訓練,經歷的人與事都無關。同樣的經歷,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感受。改變在於自身。這就是所謂的頓悟。

最後一天,幾乎所有同學都爭著搶著去找老師要簽名,連那個最不受歡迎的閱讀課老頭兒也被眾人追捧,同學們紛紛拿著自己的筆記本請他寫一段話送給自己。

紫菱也去了。閱讀老頭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用非常漂亮的花體字寫道:“In delay there lies no plenty,Thene kiss me,sweet and twenty ,Youth's a stuff that will not endure ——William Shakespeare(遷延蹉跎,來日無多,二十麗姝,請來吻我,衰草枯楊,青春易過。——莎士比亞)”

不知道為什麽,紫菱看到這段話後總覺得,那天她明目張膽地逃課讓這老頭記仇了……

那對惡心人不償命的情侶在最後一天除了一直靠在一起倒是沒做出更過火的動作。紫菱發現他們放學後居然沒走在一起,只是在校門口互相拋了一個飛吻,揮手道別,然後就轉頭,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紫菱見狀有些感慨:這究竟是輕浮,還是灑脫?

最後一天,賽文帶來了一張臺灣地圖,對Rock和Yang說:“你看,我的大學大概在這個位置,這裏是清華和交通大學,只要騎著車沿著這裏這樣這樣然後這樣就到了,不過就六十公裏而已,我要是想來找你們騎車四個多小時就到了,多方便啊!”

Rock與Yang同時黑線,騎車四個小時也叫方便。

“至於成大,”賽文繼續轉向紫菱說,“從我的學校開始,只要沿著臺灣最西邊的公路一直向前騎三百公裏不到一點就到了!實在太方便了!”

紫菱點點頭,中肯地評價道:“嗯,你說的對,你回去的時候從臺灣最東邊的公路走,你就可以完成單人騎單車環臺灣的壯舉了。記得到時候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邀請我們三個去啊。”

她不由聯想到前世她閑得蛋疼時在Google地圖上查如何從上海人民廣場步行到紐約的。其中“乘坐水上摩托艇橫渡太平洋782公裏,乘坐皮劃艇橫渡太平洋6,243 公裏,乘坐皮劃艇橫渡太平洋 4,436 公裏”是亮點。

Google真是挺幽默的。

最終紫菱並沒有給賽文他們三人寫聯系方式,也沒有問三人要電話號碼什麽的。她覺得沒必要。她不是那種特別熱衷社交的人,她覺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世界何其大,他們之後的人生將不再有交匯,尤其是在這個還沒有互聯網的時代,人與人的距離更遠。一段時間一段朋友。他們將走上不同的道路,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際遇,到時候未必會再有共同語言,還不如相忘於江湖。如果真的有緣,相隔千裏都能再次相會的話,那到時候再把酒言歡好了。

前世的紫菱也是這樣的人。她基本不去參加同學會,公司裏組織的旅游她也以各種理由推脫了,只是偶爾會和特別相熟的幾個好友或者家人結伴出行。一方面是因為她二百五十斤的大體重行動不便,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和同事走得太近。人際規則啊,職場中的暗流湧動啊對她而言幾乎沒有任何意義。說白了,她也沒什麽遠大目標要升職要加薪要領導賞識,她工作也僅僅是為了對IT業的興趣和拿每個月那一點點的工資而已。

當紫菱說出上面倒數第二段那些話的時候,賽文,Rock和Yang或若有所思,或不以為然,但所有人都尊重了她的選擇,包括賽文都沒有來糾纏什麽。

三位男生還是互相留了聯系方式,並承諾有空就多聯系。世界上也不止紫菱一種生活方式。

賽文提議為了慶祝最後一天口譯課,再去“天上人間娛樂城”慶祝一下,其餘三人都答應了。這次他們沒搞到上次那麽晚,在一起雙打了一會兒乒乓球,汗水濕透衣衫後一起吃了頓簡單的晚飯後就各自回家了。

賽文最後一次送紫菱回家。時間尚早,他們也沒叫車,而是乘公交車。

夏季的夜幕總是很晚降臨。天際線的色彩如彩虹一般絢爛交錯,已然柔和的陽光在晚霞間流淌。這樣的畫面總能讓註意到的人們暫時忽略空氣的燥熱與街巷的喧囂。

紫菱與賽文一路默默無語。直到兩人走到汪公館門口,紫菱才微笑著看向賽文說:“我突然覺得有一些傷感了,你呢?”

其實想來他們兩人也沒多深厚的交情,但離別總是讓人惆悵的,更何況她是真心地感謝賽文這些天為她做的一切。那天她拒絕了賽文的告白後,賽文依舊每天去人堆裏為她搶中飯,同時在各種細處幫助她,實在讓她不感動都不行。

很淡的陽光襯著賽文,他背光而立,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陰影中,眼睛和潔白的牙齒卻反射出幾點高光:“那就是我的成功了!學姐以後只要在看奧特曼的時候能想起我就可以了!”

“那是一定的。你要保重!再見!”紫菱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了,連忙向賽文告別。

“好的!希望以後還有機會遇見學姐!再見!”賽文也揮手向紫菱道別。

紫菱逃進汪公館,在關門的時候向外看了一眼,賽文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看著她。紫菱想了想,又打開門,跑到賽文面前說:“我家電話XXXXXXX,你記下了沒?”

“啊?”賽文有些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頭問,“學姐,你不是說不留聯系方式的嗎?”

紫菱點點頭:“是啊,可是你都已經知道我住哪兒了,留不留電話還有什麽區別嗎?快記下吧!我最後說一遍,是XXXXXXX,有空多聯系啦。”

賽文笑著從包裏翻出紙筆記下了,又扯出一張紙寫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遞給紫菱。

紫菱拿著紙看了一眼:“好的,這次是真的告別了!你早點回去吧!別在這裏站著了,被我媽媽看到會很麻煩的!”

這是句大實話,如果被舜娟看到一個男生送紫菱回家,舜娟肯定會纏著紫菱讓她交代那個男生乃至祖上十八代的背景的。

“啊?伯母在家?那我一定要打個招呼啊!”賽文奸笑,一邊說一邊往房子裏張望。

“靠!快滾!”紫菱一驚,立刻蒙住賽文的嘴推搡著讓他快走,生怕舜娟真的註意到外面的動靜,從房子裏走出來。

“唔,悶死了!要出人命了!學姐饒命我走就是了!”賽文無語地發現紫菱的力氣很大,他又不好意思真的掙紮,只能嗚咽著哼哼道。

這時,一個見鬼一樣的聲音在紫菱的耳邊想起:“紫菱,你在幹什麽?”

紫菱機械地轉過頭,發現李舜娟和汪展鵬正挽著手站在她和賽文身後,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汪展鵬只是面色奇怪,而舜娟的臉色卻從驚訝,不敢相信,漸漸變得青黑。

“汪紫菱!你等會到書房來!”舜娟狠狠地瞪了紫菱一眼,拉著一臉同情地看著紫菱的汪展鵬風風火火進了家門。

紫菱惡狠狠地轉過頭,眼睛冒著火盯著賽文:“你害死我了!!!我弄死你!!!”

“啊!不要啊!”

傍晚時分,在汪公館門口,一個無比淒慘的男聲響起,驚起了樹上的小鳥,嘩啦啦地飛起,向著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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