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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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4
一段時間內，艾波都不願意和阿爾有任何聯系。平時拍戲的時候也總是靠在科波拉旁邊，她一反以前不帶助理的習慣，這次帶了幾個助理。這些助理嘰嘰喳喳的跟著她。
一下戲，那些助理就圍上來，如同銀河一樣將他們分在兩岸。
阿爾心裏更加焦躁，但是無可奈何。心裏越來越氣，瀕臨崩潰的邊緣。
戲裏的美好與戲外的冷漠是兩個落差。那日生日宴會如同一場夢。艾波的表情更倨傲，也更冷冽。
而且，艾波在劇組從此滴酒不沾。如果不是那天生日宴會上她喝了太多酒，也不會面對咄咄逼人的阿爾顯出了弱勢。
終於熬到了殺青那一幕。她長呼一口氣。
男作家寫完那部小說後，還是選擇了自殺。留了一封信和遺稿給女主角，然後蒼涼的沈入河水之中。
女舞者趕來救他。她一躍而下冰涼的河水。
這一幕是實景拍攝。分成了兩部分。一方面是在攝影棚中置辦巨大的是水族箱，拍攝女主跳入河水中搜尋男主，並找到他的那一幕。
另一部分是在紐約城的湖水中。她跑過去，跳下去。在水裏撲通一會兒，冒出了頭。懷中是已經暈過去的男主。
場記喊出之後。艾波就穿著紅色的裙子一路跑了過來。紅色的裙子像是火焰一樣。她刷一下跳到幽藍色的湖水中，如同火焰落入海洋。
她開始搜尋阿爾的蹤跡。阿爾就在眼前不遠的距離。他沈在那裏，雙手敞開著，如同已經死去的屍體。好像在湖水裏沈沒了幾萬年，等待後人的打撈。他變成了湖水中的古跡。
艾波向他劃過去。許是冰冷的水刺激到了她的小腿，她腿部的肌肉猛的收縮起來，一陣刺骨的疼便傳來。她抽筋了。她一下子猛然呼吸一口，冰涼的水就湧入她的鼻子，湧入她的胸腔。她越窒息，就越想要呼吸。
在水中撲通來撲通去，似乎被巨大的力氣扼住脖頸。她快要暈眩了——岸上，那些人還在等待艾波和阿爾浮上來。他們以為兩人還沒有找到對方。
他們一邊抽著煙，一邊在攝影機前等待著。
阿爾游過來，抱起她。他肺活量足夠大。他游到艾波身邊，攬住她。雙唇印下去。渡了一口氣給艾波。艾波在一片幻覺的白光中感受到空氣的芬芳。她猛地深吸一口，似乎要吸盡所有的空氣。一種強烈的吞噬感。
她需要更多空氣，她快要窒息了。
她拼命地吸氣，攫取著氧氣，因為大腦缺氧而產生幻覺。腦子裏一片朦朧，不知道自己在何方。出於生的本能，拼命的抓住前面的男人。拼命的吸食他渡過來的空氣。阿爾環住她的腰，卻不急著馬上把她往水面上帶。他用口渡給她空氣，被她貪婪的吸食。
在生與死的邊緣上親吻。混合著湖水的鹹味。阿爾的口腔有茶水的清新味。一種怪異的感覺傳來——那種奇妙的快樂讓人恐懼，像是她生命的本源，由此變成生的需要。盡管她的心理是那麽抗拒。
艾波的大腦變得麻木。恍惚中唯有這個吻是她賴以生存的依靠。人的恐懼的本能是強大的，在生死的關頭，一切的感官都麻木，這個吻卻變得無限放大，她可以感覺到他如何親吻自己。他的唇齒如何在自己的口中探尋.......最可怕的是，這竟然是她人生中體驗最好的吻。
令人恐懼，卻又讓人上癮。如罌粟花一樣。
一道白光，她仿佛置身於天堂。又似乎在地獄邊緣。極致的美，又極致的可怕。
脖頸上的鏈條斷掉，掛在脖子上的戒指順著湖水漂走。她看不清楚，依稀中感覺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遠去。
大腦閃過一道白光，窒息的邊緣，她無法自控的顫抖。這時，阿爾猛的一用力，她終於被阿爾帶到了水面上。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意識慢慢恢覆過來。
她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她此刻頭發都沾濕，披在身上。雨夜的驚鴻一瞥，臉上的黑白色過於分明。
她的眼睛裏是滔天的怒火。她再也無法保持理智和溫柔。
內心的憤怒抽然爆發。她低下頭，張開口，在阿爾的肩頸上狠狠咬了下去。
沒有絲毫的留情，尖利的牙齒惡狠狠的撕咬著，口腔裏直接傳來了血腥味。啖其骨肉，食其血肉。她用了最大的力氣。肩膀上的劇痛是如此分明。阿爾不由得冷哼一聲。
但他竟然笑了起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這笑容是不加掩飾的，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
艾波皺著眉盯著他看，一臉詫異的表情。Crazy！他真的瘋了！
他笑得開心。他凝視著她，溫柔的說道：“艾波，你這個樣子，真的太可愛了——”比她假正經的模樣要可愛幾十倍。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又想要把她吞吃入腹。剛才她那一口真的用了極大的力氣，他毫不懷疑這塊肉會直接被她咬下來。但他卻覺得無比開心。開心的要瘋掉。這一刻，他感覺艾波是真實存在的。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生動的。
就算不是愛，她的憤怒卻是生動的。
即使艾波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事情——阿爾不會真的傷害她。但她仍然咬牙切齒。那一剎那，她感覺到一種令人心悸的快感。——這就是她最怨憎的地方，她怨恨阿爾的自以為是，怨恨阿爾貪婪的愛。這種愛讓人恐懼和絕望。她要過正常的人生。她不需要這樣的愛。
他太了解艾波，他比艾波想象的更要了解她。但他永遠都是這麽自我。他的愛太過自我，有著強烈的控制欲，讓人無法呼吸。她不要做溺水的浮萍。她恨自己明明拒絕，阿爾依然貪婪的汲取。
艾波深吸一口氣，還想要說話，這時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發現那個鉆戒不見了。如被雷擊，她深吸一口氣，就要往水中深潛下去。阿爾拉住她，她說：“你放開我，我要找東西！”
阿爾的手指冰涼，他慢慢的問道：“那麽重要嗎？”
“很重要。”
那是很重要的東西。——結果還是找不到了。劇組中很多會水性的朋友都下去幫她找，包括阿爾，可是最終還沒有找到。那麽大的湖，什麽東西丟了，怎麽可能再找到呢？如滄海一粟，沒有可能的。
她上了岸，慢慢的坐在地上。手捂住自己的臉。半天沒有說話。旁人只能看到，她肩膀在顫抖。
阿爾走過去，想要說什麽。她猛地一擡頭，恨恨的盯著她，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洶湧。
這眼神刺傷了他。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似乎破了一個口，開始發膿潰爛。
他無法走上前。艾波在怨恨他。他能夠感受到，艾波在恨他。這恨是無比真實的。
閉上眼睛，靜默無語。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燃燒。鋪天蓋地的火焰，早已經將他吞噬！
艾波第一次這麽強烈的意識到，自己需要德尼羅。丟了鉆戒，才能意識它的重要性。她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她那麽想和他結婚。她需要德尼羅。她買了機票，坐了將近十五個小時的飛機，去越南看德尼羅。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越南。在機場走下飛機那一刻，她被這個國家的瘡痍所震驚。導游叮囑她，千萬不要去沒有人的地方走路。因為這裏還埋著幾十萬顆炸彈沒有被清理。
艾波點點頭，一路坐大巴來到德尼羅拍戲的地方。
德尼羅會驚喜麽？——她有些期待，但也惴惴不安。
拍攝現場裏。一幕拍完後，德尼羅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忽然副導演就走過來，對他說有人來找他。他擦了擦手，走過去。四周一看，發現沒有人。
“Robert Deniro！”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從遙遠的山水外面傳來。卻美好地如此清晰。
他擡頭一看，發現思念的女人正一路小跑過來，一襲明黃色的裙子極其亮眼，如同飛過來的一朵郁金香。嘩啦一聲沖進他的懷抱。
“艾波？！”他眨了眨眼，以為是幻覺。咬了一下手，嘶，真的好痛。他收緊懷抱，把女人牢牢按在自己的胸上。美麗的女郎從懷中擡起頭，笑靨如花。“我來看你啦！我已經殺青啦。”媚眼如絲的眼睛裏帶著一絲執迷。一種奇異的瘋狂。
她按著德尼羅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直接親上了德尼羅的唇。雙腿環在德尼羅腰間，被他舉高高的親吻。艾波的吻，不再那麽溫柔，而是撕扯、汲取，變得很瘋狂。德尼羅被吻到無法呼吸。
正牌女友來探班。導演只得給德尼羅放了幾天假，讓這對小情侶開心的去約會。
她下了飛機，一路風塵仆仆的趕過來。連澡都沒洗。愛幹凈的小女孩趕緊跑去泡澡。但這裏的酒店自然比不上美國的酒店，沒有淋浴，德尼羅只能一壺一壺的燒水。
美麗的女郎躺在浴池中，拉著他的手臂纏繞自己的脖子。擡頭仰望她，眉梢眼角都是春情。
艾波濕漉漉的眼睛是無法抑制的狂熱。
德尼羅笑了笑，收緊了自己的臂膀，低頭吻住了朝思暮想的女孩。
兩個月不見的小情人，一朝碰面，幹柴烈火。
甚至連床板都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除了下去吃飯之外的時候，兩人就互相親吻著，像永不饜足的野獸。
是夜。艾波躺在德尼羅的臂膀裏。癡癡的望著他。德尼羅一雙眼睛含著春情，翻身吻了下來。他是個敏感的人，總感覺兩個月不見，艾波的氣質似乎發生了某種不可見的變化，似乎從純潔可愛的小仙女，走向嫵媚的林間妖精。
而且——甚至有了一絲癲狂的味道。
很奇怪，他從來沒在現實中見過如此的艾波。讓他恍惚想到拍攝午夜守門人時的女郎。如今她已經很少再入戲，為何卻似乎流露出一絲癲狂的氣息——？
德尼羅微微蹙眉。但很快被少女按著頭親吻自己的唇。
他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疑問。
這一天，德尼羅被艾波打發去買一個東西。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霞。他走回來，很安靜，甚至連走廊上的空氣都靜止了一般。
他推開門，走上電梯。電梯門關，電梯門開。走廊。推開門。
門關上。很暗，沒有開燈。
“艾波？”他輕輕的叫。
沒有人回應。他打開燈，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張紙。不知道為什麽，他心理剎那間一沈，好像害怕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他走過去，看到上面寫著“我在負一樓包間等你。1123號。快來。我餓了。”
他把紙拿起來，松了口氣，暗笑自己的一驚一乍，在紙上印下一個吻。拿好帶來的百合花。噴上一點香水。走了下去。
打開那扇門後，他走了進去。——
屋後面，桌子已經被移開了。一整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地上鋪滿了紅色的蠟燭和玫瑰花瓣。艾波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是第一次在《雲上的日子》劇組片場，見到艾波時她穿的那條。
她太美了，似乎要融化在這一片眩暈的光中。
他的喉結顫抖了一下，一步步走過去，艱難的說道：“你竟然還記得這一件裙子......”
艾波笑了笑，臉上是溫柔的神色：“我記得。”
德尼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一時間沒有表情，他沒有表情的時候就顯得很難捉摸，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似乎是暗波洶湧的湖水。他終於笑了起來，眼睛裏有星星。
“這是你給我的驚喜麽？”
艾波點點頭，又搖搖頭。她說：“不是。——”她深深吸入一口氣。
往前走一步，單膝跪在地上。德尼羅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看到她從懷裏掏出來一塊紅絲絨的小盒子。暗紅的像是湧動的血。
她輕輕打開，裏面是一個漂亮的戒指。
德尼羅吸了口氣，但又不敢太大聲。內心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所籠罩。——
艾波咬了咬唇，說道：“羅伯特，對不起。我弄丟了你送我的鉆戒。在水裏拍殺青那一幕的時候，我弄丟了它，對不起——”她說著說著聲音就顫抖起來。她拿出那個鉆戒，對德尼羅說：
“女人是不是不應該主動求婚？可是我不想再等了。讓什麽拿影後影帝都見鬼去吧——！我想和你結婚。我想嫁給你，我想和你擁有一個家庭，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共度未來的一生。”
艾波說著說著，眼裏就流出淚。
德尼羅還站在那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她瞪著他，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對他的沈默感覺到不滿，又惴惴不安於他可能回應的話。
德尼羅輕笑了一聲，搖搖頭。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把女郎抱在懷裏。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說：
“我當然想要娶你。我做夢都在這麽想。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先說出來。作為一個男人，怎麽能讓心愛的女人來求婚呢？
艾波跪在那裏，嗷了一嗓子，鼻涕和眼淚全都蹭到了德尼羅的衣服上。還在那裏痛苦流涕。妝都花了一臉，眼睫毛更是被淚水暈染，眼眶變成黑漆漆的一片。德尼羅的白襯衫，似乎被塗了墨一樣，白一塊黑一塊。還有鼻涕一塊，眼淚一塊。
德尼羅搖搖頭，說道：“寶貝，我怎麽會為了這生氣——？”他深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說道：“我是那麽愛你。”
艾波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臉上有嬌羞的紅暈。她咬著唇，情態婉轉的看著他。迅速擡起頭，在德尼羅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迅速低頭，沈吟不語，眼睫毛在臉頰上露出一片陰影。陰影都似乎羞澀起來。
訂婚的消息，馬上就在劇組傳開。
一連一個星期。他們都待在家酒店內。——直到艾波回去。
德尼羅在機場向她告別，看到美麗的女郎逐漸遠去。——美好的像一場夢。但奇怪的是，他總覺得艾波身上有什麽變了，這種變化讓他不安。——是什麽呢？他陷入沈吟。
艾波回去就要繼續拍攝《陌生女人的來信》了。她再次認真通讀幾遍這本書。拿出來瓊芳登那一版仔細觀摩。
紙是包不住火的。艾波跑去越南探班的這件事，當然傳到了阿爾的耳朵中。他心裏又是緊緊糾在一起的疼痛，完全不能呼吸，似乎要依靠止痛藥才能稍微緩解。但是沒有用處。吞了安眠藥，卻依然睜著大眼睛。
她去探班德尼羅——？呵。如果這一刻他看鏡子，就會發現自己的眼睛都紅的滴出血來。仿佛變成了惡魔一樣。
為了配合科波拉的宣傳，兩人被拉去拍了《vogue》封面。
重現《教父1》時候的造型。阿爾來到化妝室的時候稍微有些遲到。
艾波不太想要在換上教父1那條裙子，但是科波拉想借助兩人的cp感進行宣傳。這也是派拉蒙高層的意思。艾波只好同意，她總不能得罪了派拉蒙 影業。
於是，換上白色的碎花裙子，坐在化妝室裏。化妝師慢慢調和粉底液，力圖重現她當時的青態，清純可愛的西西裏鄰家女孩，宛若小鹿一樣清澈而自然。
阿爾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艾波。他呼吸一滯，當下的時間流逝停止。他似乎依稀回到了那日在西西裏的時候。可是已經過去了七年。艾波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睛冰涼又冷冽，涼到了他的骨子裏。太涼了，太冰涼了。刺到他骨子裏。
刺破了他所有的自信。他毫無疑問的知道，艾波在恨他。他本來以為自己需要她的情感，哪怕她恨他，也比對他冷漠而無動於衷要強。但是現在他發現，他原來這麽恐懼——他感覺到自己的骨頭都在發冷。
他從未覺得自己距離艾波如此遙遠。但是他現在終於在一點一點的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她。——即使她和德尼羅戀愛的時候，他也沒有這種感覺。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在失去她。他不自覺的發抖起來。
助理看到阿爾的顫抖，很疑惑，明明現在還是暑期，很炎熱，他穿的都是短袖。但阿爾卻打著冷戰，他拿了一件外套，試圖給阿爾披上。
阿爾擺擺手。他依然在抖。源於骨子裏的顫抖。
拍《陌生女人的來信》的時候，艾波臉上是冷漠和厭棄。自覺與他保持很遠的距離。
她永遠是冷眼旁觀他，眼神是憤怒和冷漠。
他的戲份集中在前期，和少年的女主角的對手戲要遠遠多於艾波。
女主角長大後，換成艾波出演，他們的對手戲就剩的很少，除了那一夜情之外，就沒有其他任何的交集。大多數是女主的獨角戲。
電影在奧地利實地拍攝。融入當時的時代背景。一二戰期間，風起雲湧，故土淪喪。
艾波被庫布裏克要求換了發型。重新染成黑色，保持一種高傲又悲涼的氣息。
庫布裏克不愧是片場暴君。“給我更多，再給我一些情緒——”他要的是艾波的嘔心泣血。要的是艾波整個心都挖出來。
於是，艾波一直保持在一種瀕臨崩潰的邊緣。陷入絕境的愛。
和少年女主的對戲，對阿爾來說，是最煎熬的時光。這個女孩長得像青少年時期的艾波，是導演照著艾波的臉找的演員。他不得不親眼看到，這個女孩是如何沈浸在無望的暗戀中。
作為一個觀眾，都會覺得不忍卒讀。更何況作為曾經親身經歷的男主角，這對他是一種淩虐。
混雜著艾波的憤怒和怨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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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內，艾波都不願意和阿爾有任何聯系。平時拍戲的時候也總是靠在科波拉旁邊，她一反以前不帶助理的習慣，這次帶了幾個助理。這些助理嘰嘰喳喳的跟著她。
一下戲，那些助理就圍上來，如同銀河一樣將他們分在兩岸。
阿爾心裏更加焦躁，但是無可奈何。心裏越來越氣，瀕臨崩潰的邊緣。
戲裏的美好與戲外的冷漠是兩個落差。那日生日宴會如同一場夢。艾波的表情更倨傲，也更冷冽。
而且，艾波在劇組從此滴酒不沾。如果不是那天生日宴會上她喝了太多酒，也不會面對咄咄逼人的阿爾顯出了弱勢。
終於熬到了殺青那一幕。她長呼一口氣。
男作家寫完那部小說後，還是選擇了自殺。留了一封信和遺稿給女主角，然後蒼涼的沈入河水之中。
女舞者趕來救他。她一躍而下冰涼的河水。
這一幕是實景拍攝。分成了兩部分。一方面是在攝影棚中置辦巨大的是水族箱，拍攝女主跳入河水中搜尋男主，並找到他的那一幕。
另一部分是在紐約城的湖水中。她跑過去，跳下去。在水裏撲通一會兒，冒出了頭。懷中是已經暈過去的男主。
場記喊出之後。艾波就穿著紅色的裙子一路跑了過來。紅色的裙子像是火焰一樣。她刷一下跳到幽藍色的湖水中，如同火焰落入海洋。
她開始搜尋阿爾的蹤跡。阿爾就在眼前不遠的距離。他沈在那裏，雙手敞開著，如同已經死去的屍體。好像在湖水裏沈沒了幾萬年，等待後人的打撈。他變成了湖水中的古跡。
艾波向他劃過去。許是冰冷的水刺激到了她的小腿，她腿部的肌肉猛的收縮起來，一陣刺骨的疼便傳來。她抽筋了。她一下子猛然呼吸一口，冰涼的水就湧入她的鼻子，湧入她的胸腔。她越窒息，就越想要呼吸。
在水中撲通來撲通去，似乎被巨大的力氣扼住脖頸。她快要暈眩了——岸上，那些人還在等待艾波和阿爾浮上來。他們以為兩人還沒有找到對方。
他們一邊抽著煙，一邊在攝影機前等待著。
阿爾游過來，抱起她。他肺活量足夠大。他游到艾波身邊，攬住她。雙唇印下去。渡了一口氣給艾波。艾波在一片幻覺的白光中感受到空氣的芬芳。她猛地深吸一口，似乎要吸盡所有的空氣。一種強烈的吞噬感。
她需要更多空氣，她快要窒息了。
她拼命地吸氣，攫取著氧氣，因為大腦缺氧而產生幻覺。腦子裏一片朦朧，不知道自己在何方。出於生的本能，拼命的抓住前面的男人。拼命的吸食他渡過來的空氣。阿爾環住她的腰，卻不急著馬上把她往水面上帶。他用口渡給她空氣，被她貪婪的吸食。
在生與死的邊緣上親吻。混合著湖水的鹹味。阿爾的口腔有茶水的清新味。一種怪異的感覺傳來——那種奇妙的快樂讓人恐懼，像是她生命的本源，由此變成生的需要。盡管她的心理是那麽抗拒。
艾波的大腦變得麻木。恍惚中唯有這個吻是她賴以生存的依靠。人的恐懼的本能是強大的，在生死的關頭，一切的感官都麻木，這個吻卻變得無限放大，她可以感覺到他如何親吻自己。他的唇齒如何在自己的口中探尋.......最可怕的是，這竟然是她人生中體驗最好的吻。
令人恐懼，卻又讓人上癮。如罌粟花一樣。
一道白光，她仿佛置身於天堂。又似乎在地獄邊緣。極致的美，又極致的可怕。
脖頸上的鏈條斷掉，掛在脖子上的戒指順著湖水漂走。她看不清楚，依稀中感覺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遠去。
大腦閃過一道白光，窒息的邊緣，她無法自控的顫抖。這時，阿爾猛的一用力，她終於被阿爾帶到了水面上。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意識慢慢恢覆過來。
她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她此刻頭發都沾濕，披在身上。雨夜的驚鴻一瞥，臉上的黑白色過於分明。
她的眼睛裏是滔天的怒火。她再也無法保持理智和溫柔。
內心的憤怒抽然爆發。她低下頭，張開口，在阿爾的肩頸上狠狠咬了下去。
沒有絲毫的留情，尖利的牙齒惡狠狠的撕咬著，口腔裏直接傳來了血腥味。啖其骨肉，食其血肉。她用了最大的力氣。肩膀上的劇痛是如此分明。阿爾不由得冷哼一聲。
但他竟然笑了起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這笑容是不加掩飾的，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
艾波皺著眉盯著他看，一臉詫異的表情。Crazy！他真的瘋了！
他笑得開心。他凝視著她，溫柔的說道：“艾波，你這個樣子，真的太可愛了——”比她假正經的模樣要可愛幾十倍。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又想要把她吞吃入腹。剛才她那一口真的用了極大的力氣，他毫不懷疑這塊肉會直接被她咬下來。但他卻覺得無比開心。開心的要瘋掉。這一刻，他感覺艾波是真實存在的。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生動的。
就算不是愛，她的憤怒卻是生動的。
即使艾波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事情——阿爾不會真的傷害她。但她仍然咬牙切齒。那一剎那，她感覺到一種令人心悸的快感。——這就是她最怨憎的地方，她怨恨阿爾的自以為是，怨恨阿爾貪婪的愛。這種愛讓人恐懼和絕望。她要過正常的人生。她不需要這樣的愛。
他太了解艾波，他比艾波想象的更要了解她。但他永遠都是這麽自我。他的愛太過自我，有著強烈的控制欲，讓人無法呼吸。她不要做溺水的浮萍。她恨自己明明拒絕，阿爾依然貪婪的汲取。
艾波深吸一口氣，還想要說話，這時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發現那個鉆戒不見了。如被雷擊，她深吸一口氣，就要往水中深潛下去。阿爾拉住她，她說：“你放開我，我要找東西！”
阿爾的手指冰涼，他慢慢的問道：“那麽重要嗎？”
“很重要。”
那是很重要的東西。——結果還是找不到了。劇組中很多會水性的朋友都下去幫她找，包括阿爾，可是最終還沒有找到。那麽大的湖，什麽東西丟了，怎麽可能再找到呢？如滄海一粟，沒有可能的。
她上了岸，慢慢的坐在地上。手捂住自己的臉。半天沒有說話。旁人只能看到，她肩膀在顫抖。
阿爾走過去，想要說什麽。她猛地一擡頭，恨恨的盯著她，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洶湧。
這眼神刺傷了他。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似乎破了一個口，開始發膿潰爛。
他無法走上前。艾波在怨恨他。他能夠感受到，艾波在恨他。這恨是無比真實的。
閉上眼睛，靜默無語。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燃燒。鋪天蓋地的火焰，早已經將他吞噬！
艾波第一次這麽強烈的意識到，自己需要德尼羅。丟了鉆戒，才能意識它的重要性。她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她那麽想和他結婚。她需要德尼羅。她買了機票，坐了將近十五個小時的飛機，去越南看德尼羅。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越南。在機場走下飛機那一刻，她被這個國家的瘡痍所震驚。導游叮囑她，千萬不要去沒有人的地方走路。因為這裏還埋著幾十萬顆炸彈沒有被清理。
艾波點點頭，一路坐大巴來到德尼羅拍戲的地方。
德尼羅會驚喜麽？——她有些期待，但也惴惴不安。
拍攝現場裏。一幕拍完後，德尼羅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忽然副導演就走過來，對他說有人來找他。他擦了擦手，走過去。四周一看，發現沒有人。
“Robert Deniro！”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從遙遠的山水外面傳來。卻美好地如此清晰。
他擡頭一看，發現思念的女人正一路小跑過來，一襲明黃色的裙子極其亮眼，如同飛過來的一朵郁金香。嘩啦一聲沖進他的懷抱。
“艾波？！”他眨了眨眼，以為是幻覺。咬了一下手，嘶，真的好痛。他收緊懷抱，把女人牢牢按在自己的胸上。美麗的女郎從懷中擡起頭，笑靨如花。“我來看你啦！我已經殺青啦。”媚眼如絲的眼睛裏帶著一絲執迷。一種奇異的瘋狂。
她按著德尼羅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直接親上了德尼羅的唇。雙腿環在德尼羅腰間，被他舉高高的親吻。艾波的吻，不再那麽溫柔，而是撕扯、汲取，變得很瘋狂。德尼羅被吻到無法呼吸。
正牌女友來探班。導演只得給德尼羅放了幾天假，讓這對小情侶開心的去約會。
她下了飛機，一路風塵仆仆的趕過來。連澡都沒洗。愛幹凈的小女孩趕緊跑去泡澡。但這裏的酒店自然比不上美國的酒店，沒有淋浴，德尼羅只能一壺一壺的燒水。
美麗的女郎躺在浴池中，拉著他的手臂纏繞自己的脖子。擡頭仰望她，眉梢眼角都是春情。
艾波濕漉漉的眼睛是無法抑制的狂熱。
德尼羅笑了笑，收緊了自己的臂膀，低頭吻住了朝思暮想的女孩。
兩個月不見的小情人，一朝碰面，幹柴烈火。
甚至連床板都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除了下去吃飯之外的時候，兩人就互相親吻著，像永不饜足的野獸。
是夜。艾波躺在德尼羅的臂膀裏。癡癡的望著他。德尼羅一雙眼睛含著春情，翻身吻了下來。他是個敏感的人，總感覺兩個月不見，艾波的氣質似乎發生了某種不可見的變化，似乎從純潔可愛的小仙女，走向嫵媚的林間妖精。
而且——甚至有了一絲癲狂的味道。
很奇怪，他從來沒在現實中見過如此的艾波。讓他恍惚想到拍攝午夜守門人時的女郎。如今她已經很少再入戲，為何卻似乎流露出一絲癲狂的氣息——？
德尼羅微微蹙眉。但很快被少女按著頭親吻自己的唇。
他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疑問。
這一天，德尼羅被艾波打發去買一個東西。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霞。他走回來，很安靜，甚至連走廊上的空氣都靜止了一般。
他推開門，走上電梯。電梯門關，電梯門開。走廊。推開門。
門關上。很暗，沒有開燈。
“艾波？”他輕輕的叫。
沒有人回應。他打開燈，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張紙。不知道為什麽，他心理剎那間一沈，好像害怕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他走過去，看到上面寫著“我在負一樓包間等你。1123號。快來。我餓了。”
他把紙拿起來，松了口氣，暗笑自己的一驚一乍，在紙上印下一個吻。拿好帶來的百合花。噴上一點香水。走了下去。
打開那扇門後，他走了進去。——
屋後面，桌子已經被移開了。一整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地上鋪滿了紅色的蠟燭和玫瑰花瓣。艾波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是第一次在《雲上的日子》劇組片場，見到艾波時她穿的那條。
她太美了，似乎要融化在這一片眩暈的光中。
他的喉結顫抖了一下，一步步走過去，艱難的說道：“你竟然還記得這一件裙子......”
艾波笑了笑，臉上是溫柔的神色：“我記得。”
德尼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一時間沒有表情，他沒有表情的時候就顯得很難捉摸，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似乎是暗波洶湧的湖水。他終於笑了起來，眼睛裏有星星。
“這是你給我的驚喜麽？”
艾波點點頭，又搖搖頭。她說：“不是。——”她深深吸入一口氣。
往前走一步，單膝跪在地上。德尼羅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看到她從懷裏掏出來一塊紅絲絨的小盒子。暗紅的像是湧動的血。
她輕輕打開，裏面是一個漂亮的戒指。
德尼羅吸了口氣，但又不敢太大聲。內心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所籠罩。——
艾波咬了咬唇，說道：“羅伯特，對不起。我弄丟了你送我的鉆戒。在水裏拍殺青那一幕的時候，我弄丟了它，對不起——”她說著說著聲音就顫抖起來。她拿出那個鉆戒，對德尼羅說：
“女人是不是不應該主動求婚？可是我不想再等了。讓什麽拿影後影帝都見鬼去吧——！我想和你結婚。我想嫁給你，我想和你擁有一個家庭，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共度未來的一生。”
艾波說著說著，眼裏就流出淚。
德尼羅還站在那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她瞪著他，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對他的沈默感覺到不滿，又惴惴不安於他可能回應的話。
德尼羅輕笑了一聲，搖搖頭。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把女郎抱在懷裏。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說：
“我當然想要娶你。我做夢都在這麽想。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先說出來。作為一個男人，怎麽能讓心愛的女人來求婚呢？
艾波跪在那裏，嗷了一嗓子，鼻涕和眼淚全都蹭到了德尼羅的衣服上。還在那裏痛苦流涕。妝都花了一臉，眼睫毛更是被淚水暈染，眼眶變成黑漆漆的一片。德尼羅的白襯衫，似乎被塗了墨一樣，白一塊黑一塊。還有鼻涕一塊，眼淚一塊。
德尼羅搖搖頭，說道：“寶貝，我怎麽會為了這生氣——？”他深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說道：“我是那麽愛你。”
艾波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臉上有嬌羞的紅暈。她咬著唇，情態婉轉的看著他。迅速擡起頭，在德尼羅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迅速低頭，沈吟不語，眼睫毛在臉頰上露出一片陰影。陰影都似乎羞澀起來。
訂婚的消息，馬上就在劇組傳開。
一連一個星期。他們都待在家酒店內。——直到艾波回去。
德尼羅在機場向她告別，看到美麗的女郎逐漸遠去。——美好的像一場夢。但奇怪的是，他總覺得艾波身上有什麽變了，這種變化讓他不安。——是什麽呢？他陷入沈吟。
艾波回去就要繼續拍攝《陌生女人的來信》了。她再次認真通讀幾遍這本書。拿出來瓊芳登那一版仔細觀摩。
紙是包不住火的。艾波跑去越南探班的這件事，當然傳到了阿爾的耳朵中。他心裏又是緊緊糾在一起的疼痛，完全不能呼吸，似乎要依靠止痛藥才能稍微緩解。但是沒有用處。吞了安眠藥，卻依然睜著大眼睛。
她去探班德尼羅——？呵。如果這一刻他看鏡子，就會發現自己的眼睛都紅的滴出血來。仿佛變成了惡魔一樣。
為了配合科波拉的宣傳，兩人被拉去拍了《vogue》封面。
重現《教父1》時候的造型。阿爾來到化妝室的時候稍微有些遲到。
艾波不太想要在換上教父1那條裙子，但是科波拉想借助兩人的cp感進行宣傳。這也是派拉蒙高層的意思。艾波只好同意，她總不能得罪了派拉蒙 影業。
於是，換上白色的碎花裙子，坐在化妝室裏。化妝師慢慢調和粉底液，力圖重現她當時的青態，清純可愛的西西裏鄰家女孩，宛若小鹿一樣清澈而自然。
阿爾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艾波。他呼吸一滯，當下的時間流逝停止。他似乎依稀回到了那日在西西裏的時候。可是已經過去了七年。艾波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睛冰涼又冷冽，涼到了他的骨子裏。太涼了，太冰涼了。刺到他骨子裏。
刺破了他所有的自信。他毫無疑問的知道，艾波在恨他。他本來以為自己需要她的情感，哪怕她恨他，也比對他冷漠而無動於衷要強。但是現在他發現，他原來這麽恐懼——他感覺到自己的骨頭都在發冷。
他從未覺得自己距離艾波如此遙遠。但是他現在終於在一點一點的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她。——即使她和德尼羅戀愛的時候，他也沒有這種感覺。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在失去她。他不自覺的發抖起來。
助理看到阿爾的顫抖，很疑惑，明明現在還是暑期，很炎熱，他穿的都是短袖。但阿爾卻打著冷戰，他拿了一件外套，試圖給阿爾披上。
阿爾擺擺手。他依然在抖。源於骨子裏的顫抖。
拍《陌生女人的來信》的時候，艾波臉上是冷漠和厭棄。自覺與他保持很遠的距離。
她永遠是冷眼旁觀他，眼神是憤怒和冷漠。
他的戲份集中在前期，和少年的女主角的對手戲要遠遠多於艾波。
女主角長大後，換成艾波出演，他們的對手戲就剩的很少，除了那一夜情之外，就沒有其他任何的交集。大多數是女主的獨角戲。
電影在奧地利實地拍攝。融入當時的時代背景。一二戰期間，風起雲湧，故土淪喪。
艾波被庫布裏克要求換了發型。重新染成黑色，保持一種高傲又悲涼的氣息。
庫布裏克不愧是片場暴君。“給我更多，再給我一些情緒——”他要的是艾波的嘔心泣血。要的是艾波整個心都挖出來。
於是，艾波一直保持在一種瀕臨崩潰的邊緣。陷入絕境的愛。
和少年女主的對戲，對阿爾來說，是最煎熬的時光。這個女孩長得像青少年時期的艾波，是導演照著艾波的臉找的演員。他不得不親眼看到，這個女孩是如何沈浸在無望的暗戀中。
作為一個觀眾，都會覺得不忍卒讀。更何況作為曾經親身經歷的男主角，這對他是一種淩虐。
混雜著艾波的憤怒和怨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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