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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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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任明卿出現在莊家門前,這一回他是走大門的。

莊母沒有想到這麽快能見到他:“小任老師……你怎麽來了?”

“因為莊墨比較忙,沒有空回家,所以我代他回來看看。”任明卿帶了點水果,遞給她。

“快進來快進來——你手上這麽大包小包的,什麽東西啊?”莊母好奇地瞧瞧。

“是衣服。”任明卿因為這大包小包的比他送的水果大,有點羞赧。

他進了門,左右瞧瞧,發現莊父不在家,松了口氣。

“聽說小暮的情況始終不太好。”莊墨昨天跟他講了妹妹的病情。

遭受強暴以後,莊墨陪小暮去警局報案,最後因為缺乏證據撤案。而他們的父親出於極大的自尊心,指責她在說謊,這件事壓根不存在。在他的思維觀念裏,被玷汙的女兒是一樁家醜,只要他不承認,不面對,就可以把它歸咎於女兒的臆想。

莊墨對此嗤之以鼻。他努力想找出真兇,這無可避免地洩露了小暮的經歷。她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們的父親千方百計想要抹去的家醜,別人卻是幸災樂禍地在談論不休。不幸一旦牽扯到男女關系,大量的細節就會變得精彩紛呈,發生在千金大小姐身上的尤其如此。大家樂於看到豪門不幸,似乎這是對他們財富的懲罰。

所以小暮就處於一種孤立無援的境地:出了家門,大家都津津樂道她的不幸;回到家裏,家人卻不相信她的話,要求她表現得像之前那樣。

她不是一開始就發瘋的。她只是在這雙重重壓下,慢慢變得不願意出門,不願意見人,不願意說話。她不得不中斷了學業,回到了家裏,專家判斷她得上了PDST、抑郁癥、失語癥、恐醜癥、廣場恐懼癥和其他各式各樣的心理疾病,伴有間歇性的幻想和癔癥。她需要去精神病醫院進行治療,可是她的父親再次展現出頑強的固執:他的女兒不能進瘋人院。

穆醫生給她治療過一段時間。不過後來小暮開始恐懼除了莊墨和許唯以外的所有男人,穆醫生不再能近她的身。穆醫生介紹了一些優秀的女同事接手他的工作,但她們也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堅持下來。要不是治療方案對小暮不起作用,要不就是對工作地點頗有微詞。總之,小暮的家庭醫生換了幾茬,能做的就是給她開開“百憂解”。

莊母提起女兒,就忍不住濕了眼眶:“許唯提議把她送到國外去治病,減少二次傷害。我受不了了,我要把她送去醫院。”

任明卿從莊母嘴裏聽到許唯的名字,再次吃了一驚。昨天莊墨說小暮唯二能接受的男人就是他和許唯時,任明卿就有同樣的困惑。莊墨告訴他,那是因為許唯是第一個發現小暮的人,他救了她,所以即使她變得瘋瘋癲癲,也知道他是安全可靠的。雖然莊墨對此保持極大的懷疑就是了,他對許唯有根深蒂固的成見。

“她這個樣子怎麽出國呢?”任明卿沒有問出口的是,莊父難道會同意?

“許唯跟小暮一直很好。他說可以把事辦了,帶她出去。”莊母含蓄道。

任明卿又吃了一驚。他對許唯的印象停留在他和莊墨是生意場上的對手,屢有沖突,卻不知許唯幾乎要做上莊墨的妹婿了。

任明卿對他們的家事不便置喙,走到二樓,借了個房間換衣服。等他出來的時候,莊母發覺他變成了一只皮卡丘。

“小任老師……”莊母望著眼前巨大的人型玩偶,失去了言語。

“這是我和莊墨還有穆醫生商量的結果。”任明卿的聲音從皮卡丘裏傳出來,有點失真。

小暮的事過去已經三年多、將近四年了,它在這一家人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傷口和裂縫,沒有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愈合,而是變成了一個枯萎的黑洞。但其他人的生活還在繼續,即使是莊墨,他能做的也就是繼續調查,然後每隔一個禮拜回來看看妹妹。《武俠英雄》快要上線連載,他的工作越發忙了。

任明卿想幫上莊墨的忙。他想對莊墨有用。

他了解到了小暮的治療陷入了瓶頸,找穆醫生商量,穆醫生給出了一個全新的治療方案,需要家人大量的陪伴和共處,還需要家人有一定的心理學知識。任明卿久病成醫,覺得自己可以勝任這個角色。

“皮卡丘不是男性或者女性,皮卡丘就是皮卡丘。”任明卿對莊母解釋,“她可能可以接受,我們試試看。”

“哦……好的。”莊母走到他面前領路。

任明卿剛進入小暮的房間,小暮沒有發覺他。她在走神。任明卿在房門邊坐了下來,打開了手中的筆記本。

五分鐘以後,小暮開始尖叫。她受了驚嚇,又哭又鬧。

莊母趕緊把任明卿叫了出來。

任明卿摘下了頭套:“這是第一天,她會受驚很正常,我明天再來。”

莊母一頭霧水地將他送走了。

第二天,任明卿跟莊母說好,只要小暮不試圖做出危險的攻擊行為,不論是對他還是對自己,那麽他就會在她屋子裏呆滿十分鐘。希望她不要因為小暮哭叫就驚慌失措。

“她昨天夜裏還驚悸。”莊母心疼又不安,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麽。

“這很正常。她總得面對其他人,害怕是必經的過程。”任明卿安慰道。

他進去,小暮哭叫了一會兒,拿枕頭扔他。她的右手始終上了板夾固定,她只能用左手,扔了幾次,趕不走他,就害怕地躲到了鏡子後面。十分鐘一到,任明卿就起身離開。

後來的一星期,任明卿每天造訪莊家,到小暮的房間裏呆一段時間。每天增加五分鐘,最後達到了半個小時。小暮在前四天每天晚上做噩夢,驚悸,第五天癥狀消失。現在任明卿進門,她只是冷漠地看他一眼,繼續發呆。

“她有很大的進步。”任明卿在周末的家庭聚餐時跟他們匯報,“她現在能夠毫無反應地跟一個男人在一個房間裏呆半個小時。”這是他們第一次參加家庭聚會,莊墨每隔一禮拜回家一趟,很少留下來吃飯,甚至很少開口和父母說話。

“她還不知道你是男人。”許唯慢條斯理道,“她以為你是皮卡丘。”

莊墨瞪了他一眼。

剛才進門的時候,莊墨跟許唯一打照面,就質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許唯彬彬有禮地回道:“我每個禮拜的這個時候都在這裏。”此後氣氛一直很僵。

任明卿無意與他爭執,好脾氣道:“慢慢來。”

他與莊墨對視一眼,莊墨微笑:“沒錯,慢慢來。”

他們相視而笑在莊父眼裏很刺眼,他嚴肅地問:“你上門來,解決小暮的問題。”他拒絕使用“治療”這個詞,“你有相關的執照嗎?”

“穆醫生出的治療方案,我只是代為執行。而且我本身有過這樣的經歷,我能夠理解她。”

莊父擱下了筷子:“你有過這樣的經歷?你瘋瘋癲癲地把自己關在一個小屋子裏,不肯說話,還想砍了自己的右手?”

任明卿說漏了嘴,心慌意亂地瞥了莊墨一眼。他以為莊墨還不知道,其實莊墨一清二楚,他指的是紐約死後、高遠誕生的那個暑假,徐安之把他送到B市,他沒法正常上學,一個人接受治療,那段時間對他來說很艱難。莊墨還知道得更多,比如他到現在為止都還人格分裂,需要吃抗抑郁藥緩解癥狀。只是任明卿始終裝在維生素小藥瓶裏,瞞著他。但是現在他說漏嘴了,很驚慌。

“怎麽了?”莊墨冷淡地面對父親的質疑,“生病是很正常的事。生病了就吃藥。



任明卿小小地松了口氣。

莊父氣急了。他兒子找了個男人,這個男人有病。這個病跟他女兒一個樣,他還不能罵兒子怎麽找了個這樣的。他氣得飯也不要吃了。

而許唯多看了任明卿兩眼。他聽餘尊提起過,任明卿這個人好像腦子有病。因為他和黑白指尖互掐的時候,黑白指尖在女廁所見過他,他很兇,說要殺了她;後來她去道歉,任明卿又像變了個人似的,脾氣很好,怎麽也不像是喊打喊殺的人。許唯此前沒多想,現在聽莊墨的口風,他可能的確有什麽精神疾病,至少他在吃藥治療。

許唯覺得自己有必要查一查。當紅作家是個精神病患者,這個料可非同小可。攥在手裏,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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