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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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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思當然聽到了。他早就聽到了。趁著莊墨在二樓與許唯爭執,他偷溜出了門。

莊墨上樓的時候,譚思正站在任明卿的臥室門外吹口哨。

莊墨臉色一沈:“你在這裏幹什麽?”剛才他上來的時候三樓分明沒人。

“這裏有陽臺啊!”譚思伸手一筆畫,“太陽照著挺舒服的,我來坐坐。”

莊墨根本不信他的鬼話,直接打電話把林逍遙叫來:“譚思偷稿。”

“沈從心!!!”譚思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他雖然平日裏吊兒郎當,可他不是沒有底線。槍手好歹是業內共識,偷稿是什麽鬼?!他沒有自尊的嗎?他為什麽要受這種冤枉?!怎麽在沈從心的心裏,自己就沒有半點好了?

“你沒有人品可言。”莊墨堵著譚思,把任明卿叫上來。“進去看看丟了什麽東西。”

任明卿知道偷稿對於一個作家來說是很嚴厲的指控,眼下弄清楚事實最要緊,趕緊進去了。

許唯在背後指責:“沈從心,你夠了。我們也是正經被邀請來比稿的作者,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說譚思偷稿,他是什麽級別的大神需要偷你家作者的稿子?你這種誣蔑未免太過分了!”

“他是什麽水準的作者,我比你更加清楚。”

“這根本不是水準的問題!”譚思推搡了一把莊墨,“沈從心,我是使過壞,但我從來沒有對你有過惡意,因為你是我兄弟,我在乎你!你呢!”

“你不要提這些!”莊墨振開他的手,“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我是度他山的經紀人,你給我就事論事。”

“你就事論事了嗎?!凡事不啻於往最壞處想,好像我做什麽都是要害你,把我當仇人一樣!”譚思承認他是有私心,也好強爭勝,但他很多時候都是出於吊兒郎當的天性,忍不住搞些惡作劇。對任明卿,經過那麽多天的相處,他也對他沒有多大的敵意了,甚至一開始就打算把雙署名的陰謀告訴莊墨。

“我把你當仇人?你把我當兄弟?”莊墨氣樂了,“你把我當兄弟,你把《詭域》的電影項目讓許唯做?!我為了你的案子,花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精力,眼看經營數年終於開花結果,我去美國磕了半個月的合同,回來你們倆偷了我的印章,把項目拱手讓人!你捫心自問,你就是那麽當我的兄弟的嗎?”

“那是因為那時候你已經不要我了!”譚思再次動手把他推在墻上,“你以為我是為了錢嗎?小暮出事以後你有正眼看過我嗎?!”

“有話好好說。”許唯在一旁好勸。

莊墨將譚思搡開,撫了撫自己的西裝,眉目間盡是陰沈的戾氣:“你最好不要跟我提這件事。”

譚思性格火爆,這事兒堵他心裏將近一年半了,此時像火山噴發一樣洩口:“你覺得是我害了你妹妹!從頭到尾全是我的錯!不論我怎麽道歉,你心裏始終都不肯原諒我。我就想問問你,我是不是就這麽罪無可恕?!傷害她的人不是我!沒有監護好她的人也不止我一個!你這個親哥一樣失職!憑什麽你把一切都推到我的頭上!”

“你還敢說……”莊墨氣得指尖都在發抖,突然提拳揍了上去。

譚思也不示弱,用力接住他的手腕,眼神兇猛,卻藏著一圈不易覺察的紅晦。

許唯料想幸這是要打起來了,趕緊退到二樓,不想被他倆波及。

底下林逍遙進了門,看見兩人對峙這一幕:“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的?”

譚思和莊墨還是要顏面的,說出去也是圈子裏叫的上名號的人,在甲方面前偃旗息鼓。莊墨平靜了一下呼吸,對林逍遙道:“麻煩調一下監控。”

譚思心裏一咯噔,這樓裏咋還有監控?!這可真是褲襠裏抹黃泥,不是屎也是屎。

林逍遙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經歷過上回的槍手事件,她對譚思的印象跌到了谷底。既然莊墨要求調查,她運用權限進入了智能家居系統,查看了二三樓走廊的監控。為了保證隱私,屋子裏沒有攝像頭,但其他地方都有。監控顯示譚思2點左右進入度他山的房間,過了半個小時才匆忙出來,被莊墨抓了個正著。

許唯率先發話:“就算監控拍到了譚思大神進出度他山的臥室,那又怎樣?有規定作家之間不能串門嗎?”

林逍遙道:“那時候度他山老師可在底下碼字。這不叫串門,這叫走空門。”

許唯一笑了之:“我知道,你懷疑譚思大神進門的動機,懷疑他是去偷競爭對手的稿子,可是你仔細想一想,請問這有什麽意義?他偷來做什麽,自己用嗎?他用上,不就撞了車嗎?”

林逍遙一想,也覺得偷稿說不通。譚思再是寫不出來,也不能把度他山的稿子直接拷貝過來吧?他們兩個故事背景都不一樣,劇情還能照抄不成?那也太蠢了。

林逍遙想不通,莊墨卻想通了,他心下一涼:譚思肯定是來偷那兩條暗線的!

任明卿提供的大綱,就差這兩條暗線。如果給譚思拿到,L4方面可能直接翻臉不認人,把任明卿的稿子掛在譚思的名字底下對外公布!反正已經有完整版大綱了,誰不能寫?

所以關鍵是……譚思到底有沒有偷到?

任明卿檢查了一圈,走回了莊墨身邊。

莊墨冷冷地盯著全然放空的譚思:“少了什麽東西沒?”

任明卿亦是凝視著譚思。

良久,他說:“沒有。”

譚思活過來了,疑惑地看了他兩眼。

莊墨不肯相信:“你確定?”

任明卿用力嗯了一聲。

莊墨懷疑任明卿根本沒弄明白現在到底什麽情況,繼續對譚思發難:“裏頭有電腦,誰知道他拷了什麽東西,不然他為什麽偷偷進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任明卿又發話了:“譚思大神跟我知會過了,他來我房間裏查點資料。他禁網,讓別人查總歸不方便。”

林逍遙直覺這件事背後有隱情,可她只是審稿成員,介入不深,只能警告兩位老師:“比稿還有最後幾天,請不要隨便進入對方的房間。”

許唯不動聲色。他只關心有沒有偷到。

莊墨的眼神在譚思和任明卿中間來回掃視,他已經意識任明卿在故意幫譚思。這是怎麽回事?任明卿理應知道暗線這回事,他們倆參與了暗線的拆除,他也知道這件事有多要緊,他不可能在上頭撒謊。

莊墨終於讓開了,譚思跟在許唯身後下樓。他錯身而過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任明卿,任明卿連忙低下了頭。

譚思微微一笑,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偷到了沒有?”許唯一關上門就著急問道。

“我偷你媽了個逼!”譚思惱火道。

懷裏的牛皮筆記本在胸口的位置硌得他發燙。

——

“你確定他沒有偷到?”上頭的房間裏,莊墨迫不及待地向任明卿確認。

任明卿從懷裏拿出了大綱筆記本,沖著他打開:“連你放的頭發絲都在。”

“好。”莊墨松了口氣,這是他手上唯一的籌碼,這件事還有的談。

莊墨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雖然任明卿說沒有偷到,那也僅僅是沒有偷到,對面有賊心,這才是最關鍵的。許唯會使出這種陰招絕對是已經跟上頭串通好了,他是得了高層的首肯來做這件事,不然他沒有這個膽量!這說明甲方根本無意讓任明卿贏得這次比稿,成為《英雄榮耀》首席世界架構師!

“你去哪兒啊?”任明卿問。

莊墨拉過他,拜托給一旁的林逍遙:“幫我照看一下度他山老師。”

林逍遙不明其意,不過依舊點點頭。她早已被度他山的才華傾倒,對於當年的事件也更傾向於譚思故意引導輿論打壓新生作者。

莊墨出門以後迫不及待去見木總。

過了沒多久,許唯也接到了電話,去木總的辦公室詳談。

當天晚上他們倆誰也沒有回來。

——

第二天一早,任明卿下樓,發覺許唯在廚房泡咖啡。他見到許唯,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許唯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文爾雅:“度他山老師,可不可以請你喝杯咖啡?”

“我還要去趕稿。”

“跟你趕稿有關。”

“我的合約在莊先生手裏,你有事找他談吧。”

“跟你的合約也有關。”許唯打了個手勢,率先朝前走去。

任明卿聯想到昨天晚上莊墨的徹夜未歸,在他對面坐下了。

許唯替他泡了杯卡布奇諾。

“度老師,我今天是代表木總來的,木總是咱們企鵝文娛板塊的總負責人,他很仰慕度老師的才華。是這樣子的,前段日子我跟您提過,《英雄榮耀》這個項目,咱們是不可能給外面的作者寫的。當時也是因為度老師您的書跟我們的項目契合度很高,所以想著能不能先試試看,效果確實非常好,L4上上下下都很認可。現在就剩下你的合約問題沒有解決,木總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

“也就是說,如果我不是觀文的人,合作就中止?”

“沒錯。”

任明卿起身就走:“那就中止。”

許唯急忙拉住他的手腕:“度老師您不要那麽心急,您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畢竟關乎您的終身大事。”

“我沒有什麽好考慮的,我不會和莊先生解約。”

“機會難得。現在您跟L4合作到了這種程度,放棄不會很可惜嗎?您以後一旦成為《英雄榮耀》的世界架構師,企鵝能給到你的資源,比沈總更多。而且沈總他捧你是有私心的,您可能不知道他在觀文的一些所作所為。”

見任明卿眉頭一皺,許唯立刻停住了話頭:“我當然不是要故意挑撥你倆的關系。我這個傳話人,幹的是個兩頭不討好的苦差事,與您見完面,還要馬不停蹄地上樓哄譚思大神。我之所以說這番話,只是我們和沈總是舊相識,你跟他剛認識沒多久,可能還不是很了解他的性格,我們卻跟他共事一場,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身份比較公正客觀地評價他。他這個人非常強勢,我想你也一定感受到了,不過他的強勢並不總是無私的。如果他覺得有必要,他會利用你的作家身份去促成一些事情,不會管你本身是不是會從中受到傷害。也就是說,他會把作者看成自己的附屬品。當初譚思大神就是因為這個跟他鬧得不歡而散。我知道您和他的關系非常好,但有時候也需要兼聽則明。”

他話說得非常漂亮,用心拳拳,點到即止,任明卿卻是個屁股歪到太平洋去的主兒,口氣愈發冷硬:“我和莊先生合作十分愉快,我對他個人也十分滿意,沒有任何意見,不勞你們關心。”

許唯有一瞬間的尷尬,不過馬上又陪上了得體的笑意:“那我們回到合約問題吧。您跟沈總個人合作,有可能因為你們倆的關系影響到了未來發展,觀文這邊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你是個人對公司,肯定比個人對個人更公正透明。”

任明卿還是這句話:“合約問題你跟莊先生去說就好了。”

“這就是沈總的意思,你可以現在就打電話去問他。”許唯彬彬有禮道。

任明卿楞住了,然後說了句“抱歉”,站起來打電話。

許唯放下咖啡,彬彬有禮地離開了。

昨天晚上,許唯對譚思再三拷問,才發現譚思確實不是去偷稿的,譚思壓根不說他到底去度他山房間幹什麽,讓許唯白高興一場。

不過譚思這一通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操作,讓沈從心誤以為企鵝高層對度他山的稿子有想法,怕後續再拖下去,人保不住,文也保不住,去木總那裏,想把度他山的稿子保下來。

木總利用他這個心理弱點,把他關在辦公室裏,直接把律師叫到跟前,逼他吐出度他山的經紀約。

他們這邊搞車輪戰,沈從心通宵應付,體力跟不上,情緒上也有點要崩潰的模樣,許唯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有松口的跡象了。

許唯施施然地提前來拜會一下他未來的新作者。

許唯不希望沈從心再東山再起。沈從心把寶押在度他山身上,要不把度他山按死,要不把度他山搶過來,總之不能讓沈從心捆著度他山一道飛升。編輯和作者就是一體的,度他山起來了,沈從心又是圈內大佬。這個人實在太麻煩了,許唯於公於私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這把釜底抽薪,可以把度他山和沈從心從中打散,是最好不過的了。

——

任明卿避開許唯,走到花園裏,給莊墨掛了個電話。莊墨昨晚上整夜沒睡,聲音憔悴,任明卿的電話總算能讓他來走廊裏透口氣。

“許唯來找過我了。”任明卿開門見山道,“你那邊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談個合同而已。”莊墨故作輕松。

“你要把我送給別人?”任明卿說到此時很悲哀,他作為作者,竟然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

莊墨溫和道:“你放心吧,咱倆還跟以前一樣。這種事你不需要管,你的合約在哪裏,我都一樣做。”

莊墨表面上渾然無事,只是聲音比往常更低沈,任明卿讀得懂他微小的情緒語言,他此刻非常失落。

可是莊墨不允許自己在任明卿面前表現出任何異樣。他作為經紀人也好,作為伴侶也好 ,都把自己視為強大的那一方,出了事情要給任明卿擋風遮雨。就像這次,高層對任明卿動手,與其任明卿辛辛苦苦寫的稿子被偷去冠以他人的名字,不如他退出,至少讓任明卿得到這個榮譽,讓他正大光明地在自己寫的故事扉頁署名。

“你聽我說。咱們之所以這兩個月鬧得跟打仗似的,就是為了拿下這個案子,這是你作家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步,你必須得走。現在你用文字征服了整個L4,你的文本內容拿出去,譚思沒法跟你競爭,甚至L4內部已經按照你的構想在啟動全新版本的更新計劃,這都是你憑本事得來的,你就應該是《英雄榮耀》的首席世界架構師。我們還拆了兩條暗線攥在手裏,他們不給你相應的待遇,就拿不到全稿,這個位置非你莫屬。”

莊墨說到這裏,心底刺痛,可還要溫柔地開導任明卿:“他們要你的合約,也是人之常情。你參與得這麽深,他們希望你可以長期與他們合作,我會幫你爭取最大的權益。”

“那你呢?你怎麽辦。”

“我名義上的確不再是你的編輯、你的作家經紀人,但咱倆是什麽關系,嗯?我們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我不會離開你。他們想你全職,我肯定不會答應,我現在在跟他們磨每年的工作時長,其餘的時間你大可以跟以前一樣自由創作。我估計你的其他作品會交給觀文那邊來運作,許唯對你到底怎麽個態度,我還不清楚,譚思肯定會針對你。不過這都沒有關系,我依舊幫你做。以前我直接代理你的作品,現在我再去觀文買出來就是了,只是麻煩了一點。咱們私底下偷偷搞,就按著他們的流程,誰能說我們不是?”

“我不懂。”任明卿哽咽道,“我們明明白紙黑字簽了合約,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現在為什麽要變成私底下偷偷搞?”

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問得莊墨心都碎了。他把任明卿養得那麽大,掌上明珠一般捧著,突然之間被別人搶去了,他心裏更加舍不得。他比任明卿想象得要還要依賴他。頂級作者何等難尋?任明卿根本不是千裏挑一、萬裏挑一的作者,他是很小幾率掉的那種天才啊,莊墨的整個事業都是押在任明卿身上的。他這一放手,任明卿只不過換了東家,他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但是莊墨又很理智。這個案子必須接,過了這村沒有這個店了。任明卿背後的人是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這個資源他必須為他撕下來。任明卿眼下就該走這一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企鵝非常強硬,不肯讓步,他要是因為自己委屈、自己舍不得,就帶著任明卿回家了,那他成什麽人了?任明卿以後要恨他的。

“你先別簽。”任明卿囑咐他。

“不慌,起碼再等兩個禮拜。”這邊搞那麽急,還把他軟禁在這裏,莊墨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檔口上簽署任何文件。他不但不簽,還趁著給任明卿打電話的功夫溜了。合同有條款沒談攏,莊墨出門就去機場,打算回B市搬自己的律師團回來再戰。

“兩個禮拜以後呢?該簽還是會簽的,對嗎?”任明卿問。

莊墨沒有說話,當是默認了。

任明卿嘆了口氣,溫柔地對他說:“那你先好好睡一覺,身體要緊。”又囑咐了一陣,才掛斷電話。

他知道莊墨是為了他好,莊墨總想給他最好的,哪怕他被犧牲掉,也要送他青雲直上。

——

不過任明卿雖然性情溫和,但他在某些原則性問題上非常固執。

就像這次,莊墨說得都很有道理,可任明卿決定不聽。

他是莊墨的作者,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如果他們逼走莊墨,他就不會再為他們寫任何一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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