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行煙

展信佳！

小勸以前問我：“如果你已經知道自己的一生會如何度過，並且無論你做什麽，都難以改變大的方向。那麽，你還會繼續走這條早就看得到結局的道路嗎？”

這條路的盡頭是深淵，而你早就知道你在途中會選哪個方向，看見什麽花，淋幾場大雨。如果是你，你會怎麽想，也疏？

我說：“我會繼續，因為這不代表我真的走過了這條路。”

小勸緊接著問我：“如果能重回小學，你要幹什麽？”

我之前的回答有點嚴肅，這裏就不說我回答了什麽吧。現在重新想想，我覺得如果自己能重回小學，估計會保護視力，愛護牙齒，多運動，多看書吧。

就好像穿越到古代後系統問想要實現什麽小願望，但不能許願自己永遠無病無災一樣，是我的話，我就許願自己視力好且沒有口腔健康的煩惱好了。

其實，我有時候真的很想回到小時候。

去玩公園裏的沙畫塗色游戲，把不同的區域塊的紙揭開後倒上彩色沙子。我有自己的準則，蘑菇、房子、蝴蝶等等圖案的顏色是基本固定的，不管我畫畫還是玩沙畫，它們都必須是這些配色。紅色帶白色斑點的蘑菇，有著黃色屋頂的房子，必須帶點紫色、粉色的蝴蝶……

我似乎喜歡諸如此類的填色游戲。那種小賣部裏賣的自帶分界線的塑料模板，應該是叫“膠畫”吧，圖案也總是小動物小物品小故事什麽的，那時最少見的是小紅帽，一般出現就會被人買走。將混著細小亮片的膠水擠在塑料模板上再用牙簽耐心又緩慢地撥開，總會有讓膠水塗滿整個塑料面的時候。這些亮片膠水我向來省著用，怕某一種顏色到後面不夠。我每每到快收尾時留下好多膠水，最後還是要在原畫上擠光的。

我喜歡公交車經過兩邊是樹和樓房的較窄街道，不要那種寬闊馬路。我喜歡看陽光下的樹葉被風吹，宛若在無形之水中沈浮。補習班結束後我會經過一條都是木頭廠的路，當我回憶時，我仍舊能聞到那些木頭的清香。我去補習班的時候很容易早到，而且會提早很久，現在我已經忘了自己最初是如何規劃時間的了。我不願久坐，就會先去外面一圈又一圈閑逛，看看對面樓房高層的窗戶外，卡在防護欄上的彩色風車，期待有風經過使它轉動。附近一帶的墻上總是張貼著各式各樣的廣告，提高智力啊透視眼藥水啊之類的。

意外的是，寫這封信的此時此刻，我才發現自己那時候一般每次都是很早就到了。按理說有幾次去早了，後面就會學會晚一點出發，而我竟然一直把這當成很平常的事情去履行。我被施了魔法吧。也許是因為不想遲到，也許是因為我那時候最多覺得無聊，卻不會有自己在浪費時間的想法。我就這樣提前又提前，持續了好多個學期。

想來是這樣，那些我的一輩子裏命中註定出現的孤獨和痛苦的事情也一個個提前了。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要選中我身邊的人離開。也疏，我又在亂說話了，人生中真正的孤獨和痛苦，對我來說還早著呢。

家人和朋友也許不知道，其實我是絕對的樂觀主義者。你光看我的文字表達，甚至會覺得我是一個很悲觀的人吧。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這樣，因為我可以讀懂他的文字，卻看不清他的內心到底是樂觀還是悲觀的。

我自己遇到傷心的事不會難過太久，大多時候哭一場，睡前幾乎都能排解掉憤怒或憂愁。也許我的“傷心”只是在為自己找存在感，希望別人知道我沒錯我不認錯而是對方錯了，要麽就是希望別人能照顧我顧慮我吧。

還沒開始工作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智偏低，不懂圓滑變通還過於依賴他人。在辦事上我都是能自己解決就自己來的，但也確實有遇到自己不熟悉不擅長不喜歡的領域，就默認了一種找別人而非自己去了解的習慣。我喜歡淺嘗輒止，當我知道某個領域需要我潛心貫註時，我會再三猶豫，不肯輕易靠近。

重新回到心智偏低的話題，我隱隱覺得不該這樣，怕真的工作後，一輩子只長年紀不長經驗。

朋友憤怒了，說現在當成年人反而痛苦，保持真誠不被騙即可。以後的事一步步來，不見得就會無用、癡傻。

那時，我的心情一下子舒坦了許多。其實這世間接納我的不足的人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除了自己，還有人會鼓勵我，這是一直以來都未曾改變過的。而且，也沒有人催著我成熟啊。

因得此疏導，後來看困境也輕松起來，只管繼續走自己的心路。也不再擔心自己不被社會所容，有了點“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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