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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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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動了

小青禾沒辦法,像對待小孩子那樣哄著六夫人道,“夫人別怕,您就說出來吧,沒人能怪您的,您也不想的,也沒有辦法不是。”

“奴婢知道您舍不得肚子裏的孩子,可僅憑咱倆保不住的……”

小青禾回想近日來的種種,“這些日子我們努力地瞞著,可結果呢,還是有人在您的飯菜裏下了墮胎藥,我們都不知道是誰……現在說出來,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六夫人臉上掛著淚痕,怔怔地看著小青禾,“不是野兒嗎?”

這話讓在場的人就是一楞,包括江雲歌。瘋子的話本不可信,可是瘋子也最是單純,她為什麽會說野兒給她下藥?總不能是空穴來風。

“夫人,您說什麽?”

六夫人的這個回答,讓小青禾也十分意外,“您怎麽能這麽想,野兒夫人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可是我看到了。”

六夫人的眼睛幹凈而純正,“我看到她往我的飯菜裏下藥了。你被她騙了,她不是好人……”

“您看到野兒夫人了?”

小青禾敏銳地抓住六夫人話語中的信息。不論下藥之論是真是假,六夫人這句話的前提都是:小青禾自認為藏得很好的野兒,六夫人其實早就發現了!

這個結論讓小青禾十分震驚,“您什麽時候發現她的?在哪兒?”

“她不是好人。”

六夫人執著地重覆,似乎多說幾遍就可以說服小青禾。

小青禾知道她又不正常了,六夫人只要一著急,一刺激就不太正常。放在以前,她會放下所有的事情來哄她去睡覺,只要一覺睡醒便就好了。

但是今天不行,這麽多人看著,必須說清楚。此時不說清楚,以後怕是就說不明白了。

六夫人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小青禾也不禁懷疑自己,難道野兒真的對她們會有不利嗎?她有些猜測,但是需要在六夫人那裏得到證實,“是什麽樣的藥瓶?”

在小青禾的一再追問下,六夫人呢喃著,突然想起來,“天青色的葫蘆瓶……”

說到這個小青禾暗暗松了口氣,再次求證道,“是不是個歪嘴葫蘆?”

六夫人怔怔地,也不說話。

“那個瓶子是我的。”

小青禾努力地跟她解釋,因為常年使用,為保藥性需要用瓷裝調配好的藥粉,她因為窮,便買了個殘次的瓷瓶,“野兒夫人是給您下了藥,但那是解毒保胎的藥,是我讓她給您下的。她答應過我,會把我們兩個都放走的,這是我幫她的條件。您想想,近日那麽多事,孩子怎麽還能如此安穩?”

六夫人歪了歪頭,道,“因為我沒吃。”

她是說她沒有吃野兒下過藥的飯菜,所以孩子才會安穩,跟下的是什麽藥沒有關系。

小青禾深深嘆了口氣,坦白道,“您這段時間的吃食裏都有這藥,您要都沒吃,那就餓死了。”

她怕六夫人的腦子不好,在她不在的時候著了別人的道,所以日常飲食都混著這解毒保胎藥。好在這藥既有解毒也有安胎的作用,多吃點影響不大。

這藥是小青禾自己找來的,只是偶爾抽不開身時,讓七夫人幫忙投放而已,自是不會有錯。

不得不說,七夫人見多識廣,除了幫忙投藥,還教她如何隱瞞六夫人身孕之時,還幫她想各種說辭和借口,都是她聽都沒聽過的話術。

有著這麽一個聰明人的幫襯,她才勉強將六夫人護到今天,偷看了一眼江雲歌懷裏的野兒,“可如今野兒夫人走了,我要怎麽保您平安啊?”

小青禾看著她家夫人呆呆的樣子,忍不住吐露心底憂慮。

六夫人瘋是瘋,卻是小青禾唯一的親人。小青禾是家人逃難時,在路上賣掉的,早不知道當年的家人流落到何處去了。就算能找到又如何,在賣掉她的那一刻,他們就不再是親人了。

其實六夫人也不是本地人,是劍聖從外面帶回來的,現在人瘋了,同她一樣無依無靠。這些年,她倆彼此取暖,相互照顧,小青禾早已將她視作親姐姐了。

“裝什麽姐妹情深?關鍵時刻還不是想著自己,任由自家夫人被人糟蹋,只顧著自己躲開。”

當人們聽到六夫人被糟蹋導致懷孕,而小青禾卻成功地保全了自己之後,便對小青禾產生了強烈的鄙視,頓時討伐聲一片。“把危險都推給了自家夫人,還一口一個為夫人好,我呸!”

一時之間附和聲不斷。家長裏短、情感問題,自古都是百姓津津樂道的存在。

小青禾被說得臉色漲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更不敢去看自家夫人,僵硬地站在那裏,一時間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好好的事態進展,突然被這群閑人打斷,夏厘心裏十分不耐,嗤笑一聲,揚聲問,“那種情況下,換作是你們又當如何?”

那人正要嘴硬,夏厘忽地眼神一壓,“想好再說。”

那人頓時感覺心下一涼,好似被個豹子盯著,氣勢瞬間低了,卻還是不服氣,躲在人群裏嘀咕,“反正我是不會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他聲音不大,但是夏厘聽到了,臉瞬間就黑了,剛想給他個教訓,被趙葉青及時拉住,“墨墨,算了。”

這種事情爭論沒有意義,板子沒有打到他們自己身上,他們是不會知道疼的。

現實就是,在龐大的人群中,理智的人是極少數的,能做到公平公正的更是鳳毛麟角。

大部分人都是隨波逐流,他們不去思考卻又自以為是,他們崇拜權利卻又沒有能力。所以他們熱衷於打壓別人來擡高自己,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別人,卻從不要求自己。這種人即便撞上南墻,但凡活下來,也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們不在乎事實,只在乎事態有沒有往他期待的方向發展。這種人其實很容易控制,一點煽動性的話術就能讓他們頂禮膜拜。他們是一把很好用的刀,政客的最強武器,就是不太好掉頭,使用不當會被反噬。

對一把刀講什麽道理,壓下去就夠了,他們也聽不懂。

令趙葉青十分意外的是,夏厘居然會為一個侍女打抱不平。

這些道理夏厘又何嘗不知,他會出聲反駁,不僅僅是因為小青禾的委屈,也是因為他自身的遭遇,他煩透了這種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別人的人,俗話說“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今天他確實是沖動了,可能是三天沒吃飯,讓他的腦子有點拎不清。如今靜下心來,便也就放開來。無論別人怎麽說,他也不會少塊肉。

這個小插曲就此結束,一切回歸正題,小青禾收拾心情,繼續引導六夫人,“夫人,奴婢是發現您的飯菜被人動過,才找人配的解毒安胎藥。”

說話間看向鞠先生的眼神不善,“您可還記得,您有過幾回肚子痛,但都是半月之前的事。野兒夫人也是半月前才來的我們院子,這半月您並沒有任何不適對吧?”

“不。”

六夫人有些動搖,但還是堅定地道,“她是壞人……我看到她去找他,他們商量要殺竹影……”

只有小青禾知道,六夫人口中的“他”指的是鞠先生。她是在說野兒跟鞠先生也有交集?這點,她倒是第一次聽說。

但是,殺一只貓的意義何在?她家夫人又出幻覺了。小青禾耐著性子道,“夫人您又糊塗了,他們殺一只貓做什麽?”

六夫人堅定地搖頭,“不是貓……是竹影。”

說完還擡頭看了看趙延竹的方向。

“竹影不就是……”

“貓”字還沒說出來,小青禾突然意識到什麽,也驚訝地扭頭看向趙延竹,她家夫人有時候管劍聖也叫竹影,難道說野兒跟鞠先生謀劃的是還劍聖?

這個想法太瘋狂,她沒敢說出來,但是表情已經完全出賣了她。

趙延竹目瞪鞠先生,他也聽出來了,六夫人這次口中的竹影是指他。如若屬實,他也該重新審視鞠先生了。

但是一個瘋女人的話,也不能完信。

夏厘聽了半天,感覺六夫人確實不太正常。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的貓,感覺貓眼又有些神秘起來。夏厘沈思片刻,突然上前一步,將貓塞到六夫人的懷裏。他塞,她便楞楞地接下,像是本能反應一般,沒什麽自主意識的樣子。

夏厘緊盯盯著她的眼睛,喚道,“夫人?”

這一聲呼喚讓六夫人突然打了個激靈,眼中慢慢恢覆了清明。

她輕輕抓了抓貓背,苦笑,“罷了罷了。”

這回說的話卻清明許多,“我啊,打小就能明白貓的心思。一開始以為大家都知道,說出來後卻被人當作瘋子……”

她這話基本已經證實,她確實是牧神族。

這是連趙延竹都不知道的秘密,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聽說過牧神族,好奇心頓時被勾起,所有人都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而最後上來的江小柒,心思卻並不在她的身上。

他看著夏厘塞給六夫人的貓,陷入沈思:之前沒有註意,現在看來這貓似乎有些眼熟。夏厘來他家那日,他家的籮筐裏就蓋了這麽一只黑貓。當時貓逃竄得極快,他也只是驚鴻一瞥,雖沒完全看清,但也可以確定那是一只純黑的貓。

他之前以為是貓不小心打翻了籮筐,把自己罩了進去,如今卻產生了些許遲疑。兩只都是黑貓,而這只黑貓卻還在這裏左右了事態的發展。

難道是巧合?

可如果不是巧合,那貓……江小柒落在夏厘身上的眼神帶著審視……

牧神族,一個可以控制小動物的種族,一個距萬豐千裏之遙的種族,一個幾乎滅絕百年的種族,夏厘又是上哪裏知道的?

如果不是巧合,那貓便就是他們抓的,他們抓這只貓幹什麽?就算它被人控制過,普通人又能瞧出些什麽?除非……他也是牧神族?

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六夫人的訴說,沒有人註意到江小柒的神情。

六夫人雖然有這個能力,但她根本就不知道牧神族的存在,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的能力不是詛咒,而是一個令人艷羨的本領,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或許她的祖上有過牧神族,令她隔代繼承了這個能力。可惜能力是傳承了,但相關知識並沒有傳下來。

她的能力在牧神族之中應該算是比較突出的,可惜這份能力不但沒能幫上她,還讓她活得更加艱辛。沒有人教導過她該如何使用這個能力,她自然也不會用,偶爾蹦出的異樣,更讓她從小就被當做異類。

沒有人願意與她做朋友,她便愈發與小動物們親近。其中黑貓是她她最容易溝通的。可黑貓被認為不詳,她一個成天跟黑貓玩的人也自然被認為不詳,事情便就這樣惡性循環下去。

後來有一天,她遇到了趙延竹,當時才她剛撿到還是奶貓的竹影。

可能是她跟竹影在一起的樣子很和諧,也可能是單純看上了這份姿容。趙延竹是一眼就看中了這名少女,並將她帶回了趙府。

對六夫人來說,趙延竹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不在乎什麽山高路遠,心甘情願地跟他來了榆林。

可問題是,這麽多年她只會跟貓相處,根本不知道怎麽跟人打交道。總是在不經意間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沒多久趙延竹便厭倦了她,更是借口她精神有問題疏離她。

不出一年,她便再次落到了那個她人生揮之不去的詛咒之中。

一次偶然,她發現自己的意識可以進入到黑貓的體內,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每當感到孤單候,她便會進入竹影的體內,在趙府內游蕩。

鞠先生第一次闖入的時候,她當時的意識恰好停留在貓的體內,並不在自己身上。沒有意識的身體,就是一塊會呼吸的肉,任人擺布,鞠先生便輕易得了手。

事情發生時,她潛藏在貓身上的意識也有模糊的感應。可當她趕回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本就不受寵的她,根本不敢把這件事捅出去。鞠先生知道她的顧慮,便以此要挾她就範。她不情願,但又沒有辦法,就這樣,兩個人一直保持著這種關系,直到前些日子她懷上了孩子。

孩子,一個讓她害怕又驚喜的存在。她討厭鞠先生,也厭惡這樣的自己,可她真的想要一個孩子。

每當在大街上看到別人家的小孩,她都稀罕得不得了,恨不得偷偷抱一個回來。那軟軟糯糯的聲音,天真無邪的眼神,比黑貓更加親近她的靈魂。

如今她有了孩子,即使名不正言不順,也不可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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