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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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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勁

但夏厘並沒有在那株黃松上停留,因為那個位置太容易暴露了。他只是選擇在這裏借力,躍向對面崖壁。那是一般人的思維盲區,很少有人想到他會落在對面。

這操作,除了非常快的應變能力,還要相當高的膽量。

但夏厘並不是莽勇,他算過,雖然崖間不窄,但只要憑借一次全力的橫向借力,在百米落差內,足夠來到對面。

而他最大的依仗是,山崖腰腹間的樹木不像崖頂那麽稀疏。即使方向不是那麽準確,十米範圍內找棵樹也不算難,不至於讓自己真的摔死。

待上面的人走完,夏厘翻坐在崖柏上。左臂中箭,右肩脫臼,兩只胳膊都好像不是自己的。衣服也都刮破了,還沾著血跡,模樣甚是狼狽。

好些年沒有這種體驗了,夏厘甚至還感覺到了一絲新奇。

夏厘回憶了一下接臂的流程,抓緊右臂,感知了一下方向,猛地一推,就聽哢一聲響成功覆位。

一次成功,夏厘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剩下拔袖箭,就沒什麽技術含量了。

夏厘一邊心不在焉地包紮著傷口,一邊分析著自己的處境。

往上走,路更近一點,但以蒙面人的功力也就堪堪上得去。即便自己輕功不弱,可是內力不濟,成功登頂的把握也就半成。

往下走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但以自己的功夫,成功落地的把握在九成以上。

權衡再三,夏厘決定先下去看看。

半個時辰後,夏厘坐在距崖底十丈高的樹枝上犯愁。

失策了。

這些年在雁渡養尊處優,都呆傻了,懸崖底下通常都是山澗,基本等同於常識,自己怎麽就沒想到。果然還是要多出來走走,沒有常識的分析就是自以為是。

看底下那湍急的水流,根本沒有一絲落腳點。

伴著轟鳴地洩水聲,夏厘開始了第二輪分析。

他現在有三個選擇。

第一,跳下去順著水流走,肯定能出去,但有埋伏的可能性也非常大,碰到就是一場硬仗,那他這崖可就白跳了。

第二,跳下去逆著水流走,碰到埋伏的可能性很低,能走多遠就不一定了,且逆流而上會非常難走。

第三,就是再爬上去,夏厘看了看頭上的一線天,上去碰到埋伏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他是在對面,就是實在太費勁了。

“被水沖走了吧?”

腳下忽然傳來人聲,一前一後兩條人影靠著山腳艱難地前進。

前面那人伸手抓牢垂下的樹枝,穩住身形,“這哪是人走的路。”

後面跟著的也找了塊凸出的巖石當作抓手,停了下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前面的嘆氣,“這要落水裏,就算他翻著水花都不一定能看到。”

“河口有小四把著。”

後面的並不擔心,他相信自己的布置足夠嚴密,萬無一失。

這聲音,夏厘聽著耳熟,應該就是那個領頭的蒙面人。

真是執著,都找到這來了,也不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落水裏餵了魚。

“你也是,早知道要收屍,幹嘛選山崖?”

前面那人沒話找話,特意分散自己的註意力,從山口走到這裏真的是累個半死。

聽這語氣,半點也沒把後面這位當領導。

能讓下屬這麽跟自己說話,這蒙面人脾氣還挺好。

蒙面人不發火,是因為他知道這個隊友就是嘴碎,沒壞心。明知道路難走,還堅持在前面給他開道。

最重要的是,說歸說,這人執行力還是很好的,從不會因為不讚成而拖後腿。

他選山崖,其實就是因為不想收屍。

殺死後拋下山崖,至於是被人發現,還是野獸吞食,亦或腐爛生蛆他都不在意。前提是,必須看著他死掉。

可能正是因為這份仔細,才會讓他當領隊。

只是這些沒必要解釋,趙家家臣的規則就是執行,理由不需要知道,“差不多了,走吧。”

兩人逆流而上,越走越遠。

夏厘長出一口氣,底下的路被堵死了,還得上去。

幾乎一眼看不到頭的崖壁,讓夏厘很惆悵。

又看了眼腳下,湍急的水流,讓夏厘點犯暈,同時也堅定了向上爬的勇氣。

果然還是怕水,克服不了。

夏厘自腰間摸出袖箭,就是之前紮胳膊上那枚。一邊慢條斯理地撕開外衫編繩子,一邊考慮上去之後怎麽辦。

計劃出了點意外,他的合作夥伴可能出了問題。

回去搞清楚趙家的具體狀況,重新制定計劃是最穩妥的選擇,但夏厘還是放棄了。

計劃雖說出了點意外,可發展態勢還是蠻好的。才半天時間,這麽多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可見真不能躲在家裏研究,一點都不準。

就算重新制定計劃,事情又會按著他的預期走嗎?

“好不容易出來趟,真不想這麽早回去。”

夏厘對月興嘆。就像離家出走的孩子,還沒能走出村子,就被迫回家,實在太憋屈。

可不回去身上又沒有銀子,怎麽辦呢?

從小到大,夏厘第一次為銀子發愁。

本來還是有點的,被侯金球摸了個幹凈,連好點的外衣都被扒走了。此時的他比水洗的都幹凈,剩下的唯一配飾,就是在羚子寨拿給賀榮看的那塊墨玉墜子。

侯金球當時看到了,以他的鑒寶能力,知道這玩意就是普通石頭,不值錢,便沒有拿。

而事實上,夏厘找人看過,就是普通石頭。這種東西通常只對特定的人有意義。

夏厘將袖箭拴在布繩上作頭,靠著繩索借力,很快到了崖頂。只是這最後五六丈高,實在是無處借力。想要上去,難了。

正在這時,山崖上垂下來一根樹藤。夏厘將繩索纏上樹藤,借力攀上了崖頂。

對上拿著樹藤的賀榮,夏厘還心情很好地道了聲謝,仿佛之前互搏生死的不是他倆。

山崖很高,舉目四望,月色清朗,與月色遙相輝映的只有數點燈火。

那是他剛剛逃出來的地方——羚子寨。

江月戲樓,榆林鎮中最有名的戲樓,紅遍萬豐全境都不夠,連北赤的達官顯貴隔疆跨土也要來,就為聽一曲《江娘送琴》。

據說三樓最貴的雅間,曾經接待過北赤振國侯雲嵐、萬豐玉筆侍郎紅錯筆、長晏瑞親王水炫、武威殿春酒堂堂主千青、乾坤館茹先生等大人物。

然而更多時候它都是空著的,因為不夠資格是不允許進入這個包間的。

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事。

但是今天那寂寞的欄桿上卻依著一個青年。

眾人看戲之餘,目光不由自主地會往上瞟,紛紛猜測又是哪裏來的大人物。

臺上唱的正是那出江娘送琴,賀榮卻沒聽進去半分,滿腦子都是那晚夏厘手中的墨玉墜子,眼眸中甚至都有幾欲成型的墜子呈現。

而事實上,那瞳孔中的倒影既不是墨玉墜子,也不是樓下的戲臺,而是一張笑面彌勒的面具臉。

面具的主人正伏身在案上,給另一張無臉面具添上最後一筆八字眉。

添完拿起它,對著比照了一下倚著欄桿的賀榮,發出了聲滿意的喟嘆,“真像。”

說完,手腕一擡就扔了過去。

“我要的不是這個。”

賀榮現在滿眼都是那個墜子。他又不是那滿街跑的娃娃,要個面具做什麽。

但還是擡手接住了面具,手指十分靈巧地一擰,面具就靈巧地翻了個身。

突然對上一張囧子臉,賀榮,“……”

手上一使勁,就要將其捏碎。

“你要敢捏,就永遠別想知道六耳的下落。”

夏厘的及時發聲,挽救了囧字臉粉身碎骨的命運。

賀榮聞言渾身一震,“你怎知它叫六耳?”

那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石頭,跟六耳這個詞半點不沾邊。且無形無狀、未經雕刻,還有明顯的斷裂痕跡,跟寶物也不沾邊。

夏厘擱下筆,“我不但知道它叫六耳,還知道它本是一對,且另一半在你那。”

另一半……

賀榮眼中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傷,隨即笑將起來,“知道的不少啊。”

夏厘往後一靠,“過獎,既然敢用你,我自然是有些準備的。”

賀榮衣袖一擺,將那咿咿呀呀的戲腔擋在簾外。徑自坐到夏厘對面,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審視這位武盟少主。

在崖頂將人敲暈之後,他一寸寸地將這人渾身上下,搜了個仔細,連發髻都沒放過,卻楞是沒有找到那個玉墜。

否則,他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裏,還能任他拿捏。

能用這東西威脅他的,自然知道這東西對他有多重要。他不相信會扔掉,所以一定是被藏到什麽地方了。

從羚子寨到抱鰭溝,可藏的地方太多,無異於大海撈針。

夏厘跳的那座山崖叫做抱鰭溝,是羚子寨最險的一處地界。

夏厘被人接走後不久,他就悄悄跟了上去,因為那塊墨玉對他很重要。找了很多年的東西,他不可能就這樣讓線索溜走。

走著走著,他就發現了不對,這行人居然上了抱鰭溝。

看樣子是有了內部矛盾。

賀榮一邊悄悄接近,一邊思考著搶人之後跑掉的幾率有多大。然後還沒等他想出結果,夏厘就突然跳了崖。

待所有人都走完後,賀榮在崖頂找了一圈,卻什麽也沒找到。

回去之後,想到即將到手的線索就這樣沒了,他怎麽也睡不著。便又折返崖頂碰運氣,萬一有奇跡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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