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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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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茬子

“你可以把它拎出來。”

趙葉青回頭沖他一笑,滿臉黑灰附帶一口白牙。

馳道,“這可是你徒弟家,你不查查?”

趙葉青深以為然,“查,我沒手,你幫我拎出來。”

不是他不想管,實在是管不過來。

說話間,屍體已被大火淹沒,再想抓取已是不可能,兩人的談話沒有再繼續。

大火之下,四處坍塌,早已沒有了門窗之分。馳道直接挑了個最近的方向,一腳踹開墻壁,帶著趙葉青沖出火海。

正常的空氣灌滿肺葉,趙葉青貪婪地呼吸著,卻在看到對面的人時停頓了一下。

“蒙兒!”

剛從床上爬起來,還穿著中衣的羅福示,抱著失而覆得的兒子,又是哭又是笑,瘋了一般。

為了跟官老爺攀近關系,時刻註意形象的羅福示,頭一次披頭散發、衣衫不整。

可如此煽情的畫面,在趙葉青看來卻怎麽看怎麽礙眼。

謝絕羅家的感激,趙葉青悶悶不樂地退出羅家人包圍的圈子。他不太想把傻徒弟還回去,油坊裏的人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呢。

可不還回去,又放哪?

自己那小院能突然多出個嬰兒,似乎也算不太平。

且不論怎麽勾心鬥角,傻徒弟終究還是羅家的人,自己摻和個什麽勁兒,趙葉青試圖說服自己。

算了算了,還有個小祖宗要處理呢。

“咦?馳老大,你家少主呢?”

趙葉青在人群中並沒有看見夏厘以及他個新撿的小祖宗。

說話間,他拍了拍還沾著火星的衣袖,結果一個不小心刮斷了剩下的唯一一根連接布料。原本勉強有個圓筒狀的衣袖,這下徹底分開,成了只墨紋蝴蝶在他胳膊底下飛舞。

馳道卻是很淡定,“他從不湊熱鬧,去茶樓吧。”

“不湊熱鬧,還天天往茶樓跑?”

趙葉青給了個白眼。

“鄉親們,讓讓。哎?你小子嚇傻啦?”

趙葉青費勁開路,卻被一個抱著空水桶的青年攔住去路。

青年呆楞楞地看著他倆,嘴唇翕動,“你……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哥?”

他哥哥剛來油坊做工,幹的就是夜班……

趙葉青回想了一下,確實沒有活人了。死的倒是不少,可哪個是啊?

見兩人不說話,青年巴巴地補充,“左臉上有胎記,紅血絲,很好認的。”

“紅血絲?”

馳道立刻警醒起來。

他想到那顆收起來的人頭,是那種嗎?可火場裏那樣的很多,他們看著都不像油坊工人,且那紅血絲肯定不是胎記,“胎記?”

對上馳道淩厲的目光,青年目光閃躲,嘴角懦懦,“……”

想說是,終究沒能說出口。

馳道追問,“你叫什麽名字?”

“大人,有看到我兒子了嗎?我兒子程寶。”

“我家當家的可在?”

“還有我家老頭子!”

不等青年回答,已被一擁而上的人群擠得不見蹤影。

“沒見過,沒見過。”

趙葉青一把拉過馳道,往外飛奔,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馬車搖搖晃晃,夏厘一腦袋磕上了車箱,發出哐地一聲響。夏厘醒來發現手腳被捆得結結實實,半分動不得。

“站住!”

山道上突然冒出一撥人來。

受驚的馬一聲嘶鳴,拔腿就要跑,多虧車夫控制力強,馬兒楞是被勒住一步沒動。

“滾!”

綁匪霸氣回應。

綁匪遇上山賊,這下有戲看了。

山賊是個胡子拉碴的大漢,頭一次遇到這麽硬的茬,也蠻意外的。

“謔,膽兒不小啊。”

山賊大馬金刀地往前一站,說出既定臺詞,“哥哥最近窮,借點盤纏。”

當了這麽多年山大王,還是個二楞子,一點形勢也瞧不出來,也是為難這山寨了。

山賊的聲音一出來夏厘就聽出來了,這山賊他認識。

要說雁渡附近的山賊,其實只有一夥,還跟他有些淵源。

他們能在這山裏存活下來,全靠他放水。夏厘留著它,是為了示弱,讓那些心有異動的門派覺得他們夏家無能,連身邊的小山賊都鏟除不掉。

這樣他們就不覺得,夏家會對他們造成威脅,暫時就不會想著針對他們。

以夏家目前的實力,除掉一個小山賊很容易,可要是讓那些實力門派盯上就難了。

夏家還能坐在盟主這把交椅上,一是夏扶風實力強悍,但是這人最近經常不見人,有些門派已經開始躁動了。二是夏家目前是個縮頭鵪鶉,不對任何門派構成威脅。

可是這種穩定還能持續多久?

可惜,不論他放了多少水,這群山賊的目的也不會是救他。

“藏頭露尾的,不能見人啊?”

山賊用大砍刀指著這隊人。

這隊人幾乎全都戴著帷帽,雖說山裏蚊蟲多,戴帷帽也正常。可現在是初春吶,哪有什麽蚊蟲,最多的就落葉。不排除那些嬌氣的公子小姐戴。

可連車夫都帶的,卻不多見。

領頭的綁匪冷笑,“早知道這裏有山賊,居然還真有不怕死的撞上來。”

那語氣,顯然是沒把山賊當回事。

旁邊另一綁匪默默地走向道路旁,眾目睽睽之下,一掌劈在碗口粗的樹幹上,樹木應聲而斷。

“讓開。”

“……”

硬茬子啊,山賊有點怯。他雖長了一副胡子拉碴的張飛臉,卻還是有些腦子的。

黑吃黑這事他幹起來就沒手軟過,奈何這塊骨頭,怕是啃不動啊。

“二哥你怕啥呢,不是有我嘛。”

說話間,從林子裏走出來一個賊裏賊氣的家夥。

一見到來人,胡子大漢立馬來了底氣,胸脯一挺,“嚇唬誰呢?爺爺就吃這碗飯的!”

眼見那馬車捂得嚴實,指定藏著什麽好東西。

“找死!”

領頭綁匪一擡手,所有人刀出鞘、箭上弦。說廢話不是他們的風格,能用武力解決的都不是事。

磨嘴皮子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嘿嘿,我看是誰找死。”

山賊毫不畏懼,一副胸有成竹、看好戲的模樣。

綁匪們剛一起勢,就倏地紛紛撲地,最後倒下的車夫掙紮著吐出兩字,“卑鄙……”

這是山林,可不是屋內,多少迷藥夠這麽揮霍啊?山賊這麽有錢的嗎?若真是,他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轉行,一樣都是殺人的買賣,幹哪行不是幹。

這是車夫的心裏話。

賊裏賊氣那家夥拍拍衣衫,不以為恥,“都知道是山賊了,我們不卑鄙誰卑鄙?”

他的迷藥是采山中草藥自己調配的,想要多少有多少。就是見效慢,燃燒時白煙大,其實並不好得手。

突然沖出來驚那馬車一下,就是為了讓馬車急停,揚起塵土,再趁機將裝著迷藥的爆丸投入塵煙中。

一早就知道這群家夥不好惹,這一下子可撒了他一個月的勞動成果。

好在效果還算滿意。

見人被放倒,山賊朝著馬車一擁而上。這麽多人嚴密守護著的,指定是好東西。

山賊一拉門簾,當場暴躁,“我靠,門怎麽封上了?”

“窗戶也封死了。”

沖向兩邊的山賊也給出了回應。

“二哥你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寶貝。”

賊李賊氣的家夥讓開位置給胡子大漢,“砸!”

夏厘,“……”

一般的迷煙對他沒用,更何況他在這嚴密的馬車裏,迷煙進來的也少。所以他還是清醒的,將外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夏厘決定裝暈。看了一眼車門,默默地躺在靠近車後壁的位置。

這樣應該不會被暴力拆門傷到了吧。

胡子大漢倒轉刀柄,三兩下便砸開了車門。一瞅之下,不免有些失望,“咦,是個人。”

“猴子,你幹嘛?”

胡子大漢這剛一轉頭,就見侯金球在那扒拉被放倒那些人的衣服。

侯金球一邊忙活一邊絮叨。“虧了虧了,浪費我那麽多藥。”

他嘴快動作也利索,三兩下就扒下來一身。

胡子大漢無奈,“荷包摸了就成了。”

他這個三弟是盜賊出身,十分精明能幹,就是太愛錢了。那是真的雁過拔毛,他光顧過的地方能落下一個銅板都是失職。

“不行。”

侯金球一口駁回,“都是窮鬼,荷包裏沒幾兩銀子,不夠!”

胡子大漢看了眼堆在邊上的那幾個荷包,扁扁的,確實不多。

“二當家,這個怎麽辦?”

不管侯金球在那邊忙活,馬車邊的人對著馬車犯起了愁。

好不容易搶到手,結果是個人,還是個男人。女的還能當個壓寨夫人,男的搶回去能幹嘛。

“窮就早說呀,害我們白忙活。”

侯金球說話間已忙完那邊。沖上馬車,在夏厘身上就是一陣摩挲,可惜夏厘的荷包裏也沒有幾個錢,不過侯金球倒是沒有多失望,“這衣服料子不錯。”

雖然這身衣服看起來很普通,但上手後非常的柔軟舒適。然後夏厘也沒能逃過被拔毛的命運。

“……”

夏厘努力忽視那只對自己上下其手的豬蹄,要不是裝暈,他此時的眼神足夠將侯金球千刀萬剮。

即便如此,山賊們最後還是把他這唯一的戰利品搬進了山寨。

理由只有一個,能被如此嚴密守護的,就算是頭豬,也是頭值錢的金豬。

這是間簡易牢房。

草甸上有床破棉絮,散發著一股怪味,夏厘就被放在這怪味中央。

聽見鎖門的聲音,夏厘慢慢睜開眼,但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安靜地看著屋頂奮力結網的蜘蛛。

那是一只灰蜘蛛,忙著修補它那破了個大洞的蛛網,若是不修好它怕是要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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