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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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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短暫的沈默後,牧月瞟他一眼,“你可別小看了神,以為每一個都能讓你活著回來。”

祝笑笑也滿臉不讚同。

她們都聽天道和李妄說過神對待人的態度。

河底的那位神已經算得上特例。對待送上門的新娘,多是置之不理的態度,少許時刻聽從她們的願望,給予看似慈悲的終結。

可於絕望中溺亡,靈魂被抽出塞入器皿……這樣緩慢的折磨才更顯無情與殘酷。

只要心智稍微不堅定一點,就會被神的漠然卷入,迷失在無止境的黑暗中。

李妄的幸運或許是偶然,名為須滄的神對人類的興趣不大,如若不是人類主動將新娘送上門,他或許懶得多管人類的事。

可誰也不能保證還有第二次的幸運降臨。

這次的神會主動選擇神使,從這一選擇上說,已經比被動的須滄要危險得多。

對人類感興趣的神,到底感興趣的是哪個方面?力量?記憶?還是靈魂?

稍微一想便有很多種可能。

就連得到一部分神明記憶的李妄都不能說清楚。

每次她們問他到底那位神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要分他心臟,為什麽分享力量,他總是搖頭不語。

牧月猜測這位同伴大概隱瞞了什麽。她沒有深究。

有時候,隱瞞也是一種保護。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不僅會給心靈帶來負擔,也影響行事作風。

說不定會一下子畏首畏尾起來。

而且她相信,如果是有關性命的事,李妄不會瞞著他們。

“我可沒有小瞧他們。”師魚魚目光沈了沈,笑意稍淡,“倒不如說,正因為我沒有小看他們,才提出這個方法。”

李妄算是在場之中最了解他的人,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他不是在說笑。

於是他吞回了勸阻的話,試圖旁敲側擊:“為什麽這麽說?”

淺棕發少年歪歪頭,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因為我是最合適的人選。總要有一個人去。只讓那群除妖師去就太難放心了,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對吧。”

他看向李妄:“沒猜錯的話,你身上的力量還不穩定,如果這些除妖師請來的神是貨真價實的,發現你身上的異常再簡單不過。你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被說中了。

發色如灰霧的少年抿唇,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天道解釋過,發色呈現灰白,就是神力與身體還沒能完全融合的象征。所以直到恢覆黑發為止,他的狀態都不算好。

須滄曾經一眼就認出了他身上天道的氣息。那麽神與神之間的辨認或許更簡單。@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雖說後來天道告知了他們收斂氣息,不被神發現天道與他們聯系的辦法,但身上殘留著神明氣息的他,依舊如同鶴立雞群,是太過顯眼的靶子。到時候,他就算想藏也藏不住。

“你去又有什麽用?”

牧月沒被那話糊弄過去。她目光犀利,審視著笑嘻嘻的這人,如同一把剔骨刀,要細細切入他的內裏,剖出真實的骨血,“我知道你想偷偷洩露天道氣息,誘導那位神選擇你。可憑你現在的實力,即使你成功去了,也不能殺死神。”

“對啊。”師魚魚毫不猶豫,“可我是你們之中最厲害的了。我不去的話,難道要指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和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嗎?”

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師魚魚你說話註意點,誰手不能提了?”

弱不禁風的女孩子:“我習慣在山野行走,沒你想象得那麽脆弱。”

對此,師魚魚“嗯嗯”著點頭,面上一絲相信都無。

“師魚魚。”李妄看他像是滿不在乎,覺得需要說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神不是能以常理揣測的存在,他們的想法和我們不一樣。不了解,便容易踏入陷阱。到時候,我們不一定能幫到你。”

也不一定能救下你。

他不想直接把這話說出口,那顯得有些過於無力,盡管那極有可能是事實。

看其他人的表情,他們大概都理解這話背後的含義。

“唔。”師魚魚環顧了滿面寫著不讚同的三人,一點點將掛在眉梢的笑意徹底收了回去。

當他收回笑意,便誰都不能忽略那深褐眼底冷淡的底色了。

常笑著的少年難得語氣鄭重:“李妄、牧月、祝笑笑,我再說一次,我要去當這個神使,去見見那個神。”

這話不是詢問,而是通知。那態度如此表明著。

李妄皺眉,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師魚魚搶先一步。

他拍了拍李妄的胳膊,輕得像一觸即離的撫摸,又低頭,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不能再逃了。”

不能再逃了。

曾經不敢面對神的少年如是說道。

李妄怔住。

師魚魚到底如何看待他自己?

是一個屈服於本能的可恥逃兵嗎?

還是一個不能覆仇的怯懦者?@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他看著緩緩起身的人,好像透過那背影看見了那些炫目的朝陽,那些鋪滿海面的光,和比那光更沈靜的堅定。

他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李妄垂頭,握緊了拳。

到頭來,他好像還是阻止不了。

這份默認,仿佛給了另外兩人什麽信號。少女們沒有過多交流,只是對視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圖。

牧月摸摸手腕上的佛珠串,語調稍低:“你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別做成個半吊子的樣。要是因為你而計劃失敗,我們可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給我盡全力去做!

師魚魚聽出言下之意,又掛起那略顯虛浮的笑,擺擺手:“我只是個小人物,頂多是一枚小棋子。真能決定成敗的,還得看執棋者的手段。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難道在棋盤上也做不到大殺四方了?”

“激將法對我無用。”大小姐懶得再看他,“不過你大可放心。即使你死,也會死得其所,連屍體都會派上用場的。”

沒等師魚魚再反唇相譏,祝笑笑插了一嘴。她神色鄭重,篤定道:“不會死的。”

“什麽?”被打斷的人疑惑看她。

擅醫的少女目光堅定,重覆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李妄看了看她,跟著點頭:“嗯,不會讓你死的。”

“你們怎麽能先叛變!”被拋下的大小姐不高興地看了他們一眼,又瞥了眼楞住的那人,扭臉,“行了行了,憑我的能力,還不至於讓你死,拼死也給我活著!”

“哎?拼死還活?那是什麽活法?”

被“威脅”的少年像是條探出水面的魚,古怪地重覆了一遍,看著他們的眼神宛如看見了什麽從未見過的奇怪生物。

李妄替惱羞成怒的大小姐不想說話答道:“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讓你活下去的活法。”

“什麽嘛,你們哪裏來的保證,我才不信。”

說著不信的話,師魚魚的嘴角卻不可抑制地一點點揚起,眼睛也亮了起來。

“算了,等我大顯身手吧。”最後,他雙手叉腰,得意似的說道。

那是他們在青寶澗最後一次與師魚魚交談。

在那之後,師魚魚如自己所言,混入選神使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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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無星無月,高大的請神臺被兩排架起的火炬照出異樣的鮮紅。遠遠看去,竟像一池流淌不停的血池,等著淹沒臺下無知的貢品。

拜訪在正中央的神像面容模糊,唯有象征神明的服飾雕刻得格外精細,甚至鍍了一層金身。於火光下,隱約顯出幾分不可直視。

帶著純白面具的男人披著白袍,站於其下,手持木杖,等待儀式開始的時刻。

聚集而來的人們各懷心思,保持了沈默。

“天時已到!”白面具男大喊一聲,一揮手,木杖憑空燃起了火焰。

不少人被這一手驚到,忘記了原本的懷疑。

“請神選使!”高昂的聲音中,一道光忽然迸發,從神像的眼部射出。

依次飄過了幾人的額頭。

其中正有師魚魚。

白面具男頓了下,等那光消失,才大聲宣布:“神已選使,請神歸位!”

他舉起木杖,對準下方的人群,猛地吹了一口氣。

火焰驟然大漲,如同直面太陽。一瞬驚嚇又刺目,引得眾人下意識閉眼,退後躲避。

而這一閉眼,再睜開眼時,被選中的神使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暗處遠遠觀察的李妄等人沈下臉色。

他們從那晚起,和師魚魚失去了聯系。

“砰!”

茶盞被粗暴地扔到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坐在桌前,頭發紮成高馬尾的勁裝少年煩躁地按著頭,猛錘了下桌子,激得杯盞再度跳起。

他擡頭,略顯輕佻的桃花眼都掩不住憤怒,目光沈沈地註視著對面表情不好的三人,話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

“你們為什麽沒有先來找我們?”

不久前,這三人敲響了他的門,憑借天道成功確定了彼此的同伴身份。

但正在氣頭上的顏玉麟完全沒有之前的期待感,更沒有想象中欣喜。

太遲了!

如果不是這些人動作太慢,沒能及時和他們匯合,他怎麽會擔心錯失良機,不得不讓游生混入選拔神使的隊伍中,結果導致唯一的同伴也不見了!

情況不明又接二連三失去同伴,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牧月最不怕這種把情緒寫在臉上的人。

她微微擡起下巴,直視著這位相識不久的同伴,不緊不慢道:“我們為什麽非得和你一起行動?”

“還能因為什麽,不是……”

他怒目而視,剛要說些什麽,就被對面這女孩冷淡的目光刺了個精神。如同遇見一片冰凍的湖,踏入其中的一瞬間,他硬生生凍得冷靜下來了。

不對。

他下意識掃視在場另外兩人的模樣,喉嚨發緊,口一閉,吞下了滿腹的怒火。

是了,現在情況不同。

這些同齡人說是同伴,實際與他毫無交流,也無信任,只靠天道一面之詞,自然不會將信任全權交托。

他們有自己的計劃,沒有與他共同行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來到這裏後,只要通過天道確認他們至今沒有死去,就可以按兵不動。

如果是他,遇見求救的人說不定也會做這樣的選擇。他也需要考慮新的同伴會對整個隊伍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按理來說,他沒有資格過多指責他們這一點。

可此刻立場不同,沒有選擇餘地的人是他。

即使心裏明白,但要做到毫不在意,要做到心平氣和接受這種發展,他還算什麽同伴,算什麽朋友?

他握緊拳,猛灌了一口涼水下肚。冰冷的水順著喉嚨滑下,澆熄不合時宜的怒火。

無論如何,這盤棋還是得下。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父親常說,若遇困難,不可因情而動。

顏玉麟閉了閉眼,再度睜眼時,氣息已經平靜許多。

牧月註意到了這一點,心下稱讚一句,面上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冷淡表情。

但對坐的少年這次已經不再感到難受。

他神情堪稱平和,雙手放在桌子上,直言道:“你們有多少情報,能和我交換?”

“嗯?”

對此少女略感驚訝,下一秒她反應過來。淩厲的鳳眼一挑,眉宇間露出些遇見對手的躍躍欲試。

——這才像個樣子,連一點主動權都不爭取的話,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大小姐稍微滿意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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