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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與淚的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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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與淚的疆場

有沒有人註意過:

人在吃完家禽或者魚類食物後,丟棄在盤子裏的骨頭是什麽樣子的呢?

如今呈現在他和他面前的景象,就好比神明大人享用完饕餮大餐餘留下來的殘渣。

2000年,極東之地,冬木市。

這一年正值第五次聖杯戰爭爆發。

如垃圾般成堆放置在那裏的東西,能制造出這樁慘案的無疑是一名天才,或者說,敗類。

言峰綺禮。

戰後,被聖堂教會派人前去調查的對象。

在這屆聖杯戰爭中擔任監督者,平時則是冬木教堂的主司祭。戰爭結束後,這個男人卻音訊全無。

接到查詢背叛者言峰綺禮下落以及追究其罪行的任務,裴西神父和黑葛原神父漂洋過海,來到了這座位於戰爭舉辦地的冬木教堂。

作為正式走向代行者生涯的他們,總是時刻做著直視任何怪異場景的心理準備。

冬木是殺戮的戰場,會看到死屍非常正常。

而現在展現在眼前的這副光景,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個游樂園。

不——

只是吃完人肉的神留下的剩菜殘羹而已。

十年來,作為魔力糧食被藏匿在冬木教堂地下室,堆積如山的兒童殘骸。瀕死的或已死去的,血淋淋的被破壞被吸食的殘骸。

作者一定是非常熱衷於殺人——不,一定是個極其空虛的人吧。

他和他不需要任何答案,只需要結論。

“言峰綺禮已確定死於第五次聖杯戰爭中。地下室半死不活的孩童,是這個男人抓來使某個英靈得以人世間生活十年的魔力源。據調查,都是十年前第四次戰爭時新都火災的遺孤,以及教會負責經營的孤兒院裏面收留的孤兒。”

最終他們向教會做出了這項報告。

任務完成後,如釋重負的感覺完全沒有。

言峰綺禮,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這樣的問題,有那麽一瞬間應該會縈繞在彼此的腦中吧。

同為第八秘跡會的聖職者。身為晚輩的他們,對這個名字也只是略有耳聞。可是擁有這個名字的那個男人,完全沒有被稱為「同類」的資格。

這次事件,埋下了一粒種子。

這次日本之旅,帶給迪爾波裏的可不單單是芥末癖好。

“敵人光是聞到這股刺鼻的氣味就會不戰而降了吧。”

同僚們調侃迪爾波裏的時候,卻對他鐵血的手腕感到畏懼。

麻木地執行著任務,甚至主動向上級索取任務。

黑暗的種子已經埋好,只等一縷春風,就能讓它生根發芽。

這次事件,也啟動了一個開關。

沒完沒了的任務,沒完沒了的屠殺。

厭煩,倦怠,在緩慢地滋生……

那一年,迪爾波裏十八歲,葛蘭蒂十九歲。

————迪爾波裏·裴西、黑葛原葛蘭蒂往事————

>>>

三名Servant好像沒怎麽經過商量就自願結成了反抗Berserker的同盟。失去心智的亡者好似雪崩般朝英靈們撲過來。

不管如何斬殺跑在前頭的僵屍,後繼者都會無限出現填補空缺。而積壓在地上的屍肉很快又會重新與飛離出體外的臟器結合起來,形成新生的僵屍。

刺鼻的腐臭氣味像汙泥化成的沼澤那樣濃厚。在這陰暗腐敗的地下處刑室裏,普通的人類只要吸入一口這樣的氣體,大概就會因肺部被腐蝕而死去吧。

Saber揮舞著手中的重劍,將它們虛假的生命一一斷送。

在勇猛的劍之英靈面前,即使團體作戰,那些被Berserker操控的傀儡們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可是無論斬殺多少個敵人,一瞬間就會撲來更多新的僵屍。盡管Rider和Archer也用上了全力阻止僵屍前進的步伐,但卻產生不了任何效果。沒辦法解決根源上的Berserker,一切就都是徒勞的。

對方人多勢眾。不管我方如何蹂·躪它們,但如果所有的僵屍都會立刻再生的話,這場從起·點上來說就缺乏公平的戰鬥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要打倒這些怪獸就必須鏟除不斷將它們召喚出來的Berserker,只能以絕對威力的一擊把她打得挫骨揚灰。只有這樣做才能徹底擺脫被這些爛肉糾纏。

換而言之,Servant個人的武技再出類拔萃也沒用。現在他們需要的,是對軍寶具甚至對城寶具。

對於Rider來說,能夠擔任這一重任的艦隊卻無法使用。他嘗試過想要從寶具庫中取出更多的小船以及主艦「覆仇女王號」,但沒能成功。且不說僵屍成堆的處刑室擁擠的空間及低矮的高度根本不可能展開英靈愛德華雄壯的【星之艦隊】。在這片被Berserker統治著的領域裏,Rider即使想要全力以赴也是無能為力的。Rider艦隊火力全開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不止一次偷偷伏擊他的Berserker自然是見識過的。將戰鬥限制在自己的固有結界裏,也是Berserker確保自己勝利的戰術。

因此如今的Rider只能立足在唯一的那艘小船上,依靠兩側裝載著的12門火炮進行戰鬥。小船火炮的破壞力雖不敵主艦,但也算威力不俗了。Rider能在此起彼落的僵屍群的猛攻下保持不敗,完全依賴於火炮的壓制,使大部分向他圍過來的僵屍在還未跑到跟前時就被轟炸得灰飛煙滅了。

偶爾有一兩只沒被炮彈打中的漏網之魚,Rider左手的轉輪手·槍和右手的海盜刀也是絕不含糊。手起刀落的同時用槍射擊,盡全力阻止僵屍靠近自己。

雖說三名Servant此時已經同仇敵愾,攜手努力奮戰了,可戰況怎麽看都不太妙。無法從根本上結束苦戰而陷入惡鬥的Saber、Rider和Archer,他們的表情都漸漸苦澀了。

“這樣殺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餵Saber,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對於站立在小船上面有愁色的Rider的呼喚,Saber吼道:

“你問我嗎?擁有大炮的你這家夥在問我嗎?剛才轟炸我的勁頭到哪兒去了?”

“——不要這樣埋怨我。我的船擱淺了,在這間臭屋子裏飛不起來啊!”

Rider立刻吼了回去。這種情況下,至少還有一艘能夠不間斷地發射炮彈已經是純屬僥幸的事了。要是Rider在Berserker還沒出現前把自己的船舶全部都收起來了,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由我投射‘赤原獵犬’吧。只能這樣。”

“沒這麽簡單。Saber你看,那些僵屍每一只都是Berserker的擋箭牌。”

從Saber身邊傳來低沈的回答聲音。Archer說得一點沒錯。只要隨便犧牲某個卒子擋一下【赤原獵犬】,Saber魔劍「出鞘必見血」的效果達成後就會回到主人身邊。根本撼動不了Berserker的優勢。

迫不得已之下,一臉不甘心的Saber只好保留這一擊。揮舞巨劍繼續這無休止的砍伐。

平心而論,以Saber和Archer的近身格鬥戰能力判斷,幾只僵屍根本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

可是這次和之前的戰鬥不一樣。之前,明尼哈哈湖綠地公園的初戰中,Berserker的眼睛只是牢牢地盯準了Rider,被她召喚而出的僵屍們的攻擊也始終不離Rider,視其他兩個Servant為空氣。那個時候布置在Saber和Archer身邊的僵屍數量非常稀少,因此才促成Archer能夠一路突飛猛進殺到Berserker面前,砍傷她的小腿。

而這一次,是幾百只僵屍一齊向他們三個沖過去。

Saber雙手揮動的巨型重劍【上古巨齒】,是一把近戰類型的對軍寶具。這把寶具能夠造成小範圍的群體傷害。它既能直線型刺擊,也能像劈柴那樣砍擊,還能一定範圍內進行橫掃。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Saber的劍能夠無視對方的格鬥技巧,憑借空氣威壓去沖擊敵人。這在他與之前Archer的對戰中已經得到證實。凡是接近Saber的僵屍都像被小型臺風卷走一樣飛了出去。就算出現餘漏的情況,在重劍的斬擊下,腦袋也很快和身體分離了。因此毫無疑問,Saber不懼任何向他撲來的敵人到底有多少。唯獨僵屍可以無限再生這點叫人頭痛。

和Saber一樣在近戰方面幾乎無人能夠匹敵的Archer,在和僵屍們的戰鬥中優勢就更明顯了。Berserker的傀儡們,只有四名親信的攻擊等同於C級寶具,其餘僵屍它們的攻擊效果皆只有D等。即使處於【暗夜之禍】的狀態下,也只能提升一級。對現在的Archer來說,無論是B等級的巨屍的攻擊還是C等級的普通僵屍的攻擊,都無法突破【十二試煉】賜予Archer的第一重效果。英靈海格力斯的皮膚即是他的盾牌。就這樣Archer揮舞著手中的斧劍,斬殺了一撥又一撥的敵人,但是他的□□卻不會被低於A級的任何攻擊手段傷到。

Rider的近戰能力與這兩名英靈相比,可就遜色不少了。不過他的大炮攻擊依然有效,也不至於讓他陷入到被動的境地。

三名Servant各顯其能,同時在殺敵的時候也在腦子裏不斷思索著扭轉局勢的法子。可是掛在三人臉上的表情卻十分不快。

戰鬥越來越艱難。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停止手中的劍。一旦決定共同禦敵,就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無數的屍骸像竹筒倒豆子一樣,逼近英靈貝奧武甫。

“趕緊做個了斷吧,Berserker!”

Saber充滿鬥志地舉起巨劍,毫不留情地斬向它們。

梅麗塔斯菲爾還在外面。即使有Avenger保護著,Saber仍然不放心。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打敗Berserker離開這裏。

另兩名Servant和他並肩作戰著。Archer的斧劍像絞肉機一樣斬落著嘍啰,一面把耷拉在身上的殘肢扯下來扔遠,一面凝神註視著被眾多傀儡組成的肉墻圍護在後方的黑婦人。

“Rider,你的大炮能瞄準Berserker,把她轟成肉泥嗎?”

聽到Archer的問話,Rider苦著臉笑了笑。

“雖然要我主動承認這一點叫人不爽,不過我必須得說清楚,只憑現在這艘小船的話,射程夠不到那麽遠。想要消滅Berserker,無論怎樣都必須突破她身前這道雜魚組成的肉壁。”

“果然是這樣嗎。”巨漢略略嘆口氣,“好了諸位,現在只能聽我的了。”

在前方揮劍殺敵的Saber聽到Archer的話後非常在意,立即把耳朵湊了過來。

“餵!你有什麽破敵之策?”

“直接一箭射死她。擒賊先擒王。你們把前面的嘍啰們清理掉一點,我從這邊把寶具投射過去。只能賭一賭了。”

“可是Archer,你這樣的攻擊方式不就和‘赤原獵犬’一樣了嗎?能對付得了那個瘋婆子?”

“不知道。”對於抱有疑問的Saber,Archer十分幹脆地回答道,“而且就算我傾盡全力,恐怕也不能突破這個空間。最多也就是正中Berserker把她消滅掉吧。”

從大漢那格外嚴肅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要想切開固有結界的障壁,除非祭出專門對封閉型結界進行破壞的寶具——對界寶具。遺憾的是,即使是神話中勇猛無敵的大英雄海格力斯,也不具備如此規格的寶具。

“行吧,我接受。”

雖說只是Archer提出來的權宜之計,但是Rider很快便一口應允下來。在他腳下的小船,炮彈紛紛上膛的鏗鏘聲回應著主人的命令。

眼看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想要堤防同盟者的背叛也是無濟於事。盡管內心焦躁不安,Saber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亡屍的外貌再醜陋再不堪,也阻止不了Servant的前進腳步。高傲的英靈們頭也不回地向滿身汙穢的僵屍沖去。

>>>

耳邊刮著幹燥寒冷的涼風。

今晚的夜空是如此星羅棋布,零零碎碎地裝飾著黑夜,形成一條白茫茫的紗巾光帶。美麗浩瀚的銀河,好像在黑色的天空中撒上了白色的粉末,輝映成一片。這是只有遠離城市喧囂和渾濁空氣的曠野上才能見到的景致。

可是……

周圍的空氣,卻是死一般的沈寂和凝滯。

一直和自己對峙著的那個神父,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他了。現在可是至關重要的時刻。正是自己操縱著四位一體的【戰鬥魔精】,和那個以舍身姿勢正面沖過來的敵人一較高下的關鍵時刻。但是為什麽,那個高瘦的代行者身影,竟然從自己的視野裏不見了。簡直像是小時候捉迷藏時用黑布把眼睛蒙起來一樣。

“怎、怎麽了?!”

白爾羅斯馬上驚恐地向四周環顧。

就在他從喉嚨中下意識地叫出聲來,想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怪事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內部有一股熱熱的、濕濕的感覺……

他怔怔地低下頭。

黑。

浸染全身的灼熱的泥,像墨汁那樣傾倒而出。不參雜任何其他顏色的、純正的黑色。

那都是自己的血。

他的臟器。心、肝、脾、肺、腎。這些重要器官頃刻間被壓榨成了黑色的血水。

由這些東西消溶而成的血漿,正在逐漸變成漆黑的泥雨,不斷狂沖迸流,淋濕了他的衣物。

內臟在體內融化,沿著任何細小的孔,嘴巴、鼻孔、眼睛,還有耳朵,從這些小孔中往外流。

全身都被灑滿了從頭降下的黑色血水,填滿了胸膛和腹腔。

被汙泥般的血雨纏繞的白爾羅斯傻傻地笑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卻還是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癡笑。

刮在身上的風,充滿了詛咒。

疲倦而又沈重的眼皮,好想就這麽閉起來,永遠的……

不對!不對!

正在他的大腦由於松弛而催生了前所未有的嗜睡之感時,白爾羅斯突然清醒過來。僅有的一絲理智,將他的神志從莫名湧上來的這股陶醉感中拉回現實。

啊啊,這些都是——白爾羅斯馬上擠出左邊嘴角旁的酒窩,浮現出一絲嘲弄的笑意。

自己所看到的,不過都是些……

幻覺啊。

沒用的,白費心思。

我是抗魔力比常人高出數倍的魔術師。不管怎樣,也不要妄想運用幻術造成知覺錯亂的方式戰勝我。

快醒過來,只要能醒過來。

“咳……”

冰冷的觸感從某一個小點慢慢向身體各處擴散。他不可思議地端詳起那把從前胸探出頭來的灰黑色刀刃。

畫面中,黑色演變為紅色。

這是,我的血嗎?

自己的性命,只有和自己一起戰鬥的那個男人有資格取走。雖然並不認為自己會輸,但是這點覺悟他還是有的。

把視線往前方移去。

——怎麽?

教會代行者,那個敵人的身前有一抹白雪般純凈的人影。

是先前沒見到過的——Servant嗎?!

和魔術師同樣的下場。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穿著僧衣的神父仰面倒下。

被殺氣裹挾著的劍影掠過。在他喉結處留下一條斜長的傷疤。

令人窒息的攻擊甚至毫無聲息。迪爾波裏眼睜睜地看著一道白光落下,割破了自己的咽喉。

一劍封喉之後,神父因為毫無征兆導致的失察而咂舌時,在他視線中的刺殺者,單手握劍的手勢變了。

交疊的雙手緊握劍柄,將劍刃豎直往下。

原來是這樣嗎?

斬盡殺絕,不留後患。

準確地擊穿了喉嚨造成致命傷,將自己秒殺後,仍然不給敵人任何可能存活的生機。

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發出聲音。血沫堵塞了喉部,連呼吸都跟不上了。

仰倒在地上的神父,只能束手無策地凝視著那雙冰藍色眼眸中的寒意,直至頸部的傷口再次體會到細劍垂直刺入的觸感。

鮮紅濺在了雪白的長袍上。

神父和魔術師,兩個人差不多是一起倒下的。

迪爾波裏直到臨死前,臉上的驚訝之色都沒有褪去。

就算是再厲害的魔術,一旦術者的魔力中斷也就到此為止了。還原為液態的水銀灑滿大地,擁有人類外形的泥人變回三根石墨長條,浸沒在水銀之海中。

白爾羅斯的背部著地後,在他逐漸放大的瞳孔裏,留在視網膜上的最後一個景象,是頭戴漆黑色兜帽的男人微笑……以及遙遠的彼方,某個中分長發男子的面容。

………………

幹掉了。

——Assassin以寶具【妄想解體】成功使年輕的魔術師患上了類似吸食毒·品的麻痹效果後,拿出冰冷的匕首捅破了他的心臟。

擊殺Archer的Master非常順利。Assassin利用自己出色的隱蔽能力,在行動時切斷了自身的氣息。就像看不見的無形之影,悄悄地從白爾羅斯身後靠近了。

“哈桑”的英靈的確具有相當優秀的【氣息遮斷】能力,但在轉入進攻狀態時,其等級會大幅度下降。

然而依舊沒有失手的Assassin除了這項職階技能外,還有一項稱為【險惡潛行】的保有技能能夠確保自己行動的隱秘性。

使自身溶入四周景色,使物質化為精神的技術。透過它, Assassin能作為一個完美的間諜在暗中四處走動。要察覺到Assassin的存在,即使對象是Servant也是極為困難的。

Assassin用來咒殺敵人的寶具,是中東古老咒術融合“哈桑”本人擅長的毒·藥迷惑的攻擊手段。會讓受害者產生自己的五臟六腑在體內化為血水的幻覺。發動這項寶具必備的一項條件,就是以自己的手接觸到敵人身體。

當時全身心地將註意力投註在迪爾波裏身上的白爾羅斯,在自己根本沒有覺察到的情況下就輕松地被Assassin近了身。暗殺者將手覆上敵人肩膀時,從背後施展的寶具結束了他的生命。

這一幕慘劇除了Assassin外還有第二位導演。在神父剛剛邁出腳步向敵人沖刺的時候突然出現的Caster,出其不備地揮劍擊殺了這個Rider的Master。用「幻影」瞬移到迪爾波裏身前對著頸動脈橫向一劍,再縱向釘入。所有的動作都是一瞬之間完成的。

Assassin和Caster的清除行動,讓兩名Master就此殞命。

兩個彼此賭上性命作戰的Master,就這樣一同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但是Caster並沒有滿足。既然已經跟蹤到圍剿Saber戰場的所在地,對Caster來說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敵人的。

Caster的眼睛望向高塔。在她現在身處的位置兩百米左右的前方,被她輕松感知到空氣之中散發著的魔力流的地方,聳立著荒野上僅有的兩座哨塔較高的那一座。

那裏——藏著第三個Master。

應該就是藏匿在某種迷惑視覺的結界之中的Saber的Master了吧。

Caster正準備擡腳往魔力湧動的方向移去,對面的Assassin收起匕首迎向她、似乎想要跟她說些什麽的時候——

“……!”

Caster立刻扭頭朝不遠處看去。站在一旁的Assassin也表情困惑地望向西邊。似乎依靠Servant的直覺,能夠判斷出有股不同尋常的魔力在朝他們急速逼近。

“誰啊……這是?”

Assassin謹慎地咕囔一句後,亮出兩把匕首,仍以戰鬥姿勢手持著武器。仿佛與Caster共進退一般。

離開二人十幾米之遠的平地上,佇立著一個從靈體化轉變為實體的英靈,朝他們走近兩步後停了下來。

來人頂著一頭卷曲的、亂蓬蓬的棕紅色長發,一雙紫灰色的眼睛充滿凜然氣息。與不加以整理的淩亂頭發不同,瘦長而又精悍的臉龐是沒有任何表情的禁欲風格,隱隱藏著一絲憂郁。閃耀著金屬色澤的暗紅色連體鎧甲充滿了內斂的霸氣,腳部的鎧甲雕琢成龍爪的形狀。鎧甲外,披著縫有巨大十字架圖案的聖潔白袍。

不知其名的Servant仿佛與他們對峙著一般,拿出了一把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闊劍,緊緊握著。

是要戰鬥嗎?正當Caster和Assassin滿腹疑慮時,神秘的英靈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是被召喚並現界於世,有著正確管理聖杯戰爭職責的Servant-Ruler。初次見面。”

好似讀書一樣低聲說道,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和起伏。但是他的話卻非常清晰地傳進了Caster和Assassin的耳中。聽到這句話的Servant立刻意識到其中的蹊蹺。

Ruler,管理者。

七大職階之外的Servant,怎麽可能——

無暇顧及心中的疑問。用眼睛直直地瞪視著用極端殘酷的手段殺害了兩名Master的真兇後,這個讓兇手們陷入到捉摸不透狀態中的英靈,用更加冷徹心扉的聲音宣告道:

“Ruler奉命前來,剿滅破壞聖杯戰爭規則之人。”

此話一出,盡管表面上Caster此刻是波瀾不驚,但心裏已是氣惱得不行。暗殺行動最先保障的因素就是要不為人知,可事實似乎是Ruler早就在附近徘徊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對Assassin他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充滿了威脅和後患的意外狀況。

兩名Servant一邊慎重地思度著與Ruler戰鬥的勝算,一邊彼此之間使了個眼色。究竟是否要進行這場二對一的較量呢……

兩人甚至都不用交流,便一致得出撤退的結論。並不是他們的力量與Ruler有著明顯差距,也不是對自己力量的不自信。

這次行動是為了秘密地除掉被Saber吸引而來的脆弱的Master們。對現在的Caster和Assassin來說,還沒有做好跟其他Servant對戰的準備。況且還是常規職階之外的第八名Servant。

默契地了解到彼此的心思後,一黑一白的兩名英靈迅速在Ruler還未發動進攻前化作靈體,遠離這個即將染血的戰場。

“……”

盡管沒有想到敵人會真的在自己面前開溜,不過……畢竟是素來以不敢和敵人正面沖擊而聞名的Servant。然而Ruler至此依然沒有將劍放回鞘內。

受大聖杯指派,擔負著管理聖杯戰爭任務的Ruler,會對任何違規的行為施以懲罰。其中包含著把局外人卷進來、顛覆戰爭系統進行作弊等。他的職責和身為人類的監督官——夏綠特修女很相似,但力量遠超後者。夏綠特在會議上提倡的那些細則,Ruler無一不知,並認為非常中肯。因此他是不會放過任何破壞規則之人的。

面對這突發的局面,他出奇地冷靜。閉起雙眼感受著那兩股逃離氣息的Ruler,片刻後睜開了眼睛。從他面不改色的表情來看,應該感受到敵人逃跑的大致方向了吧。

分開逃嗎?

如此精明的作法……不知道該以哪個Servant為優先追蹤目標的窘況立刻擺在了Ruler的眼前。

躺在月光之下、浸沒於血泊之中的兩名Master的屍體,紫灰色的眸子冷峻地朝他們望去,打量一番,最終把視線定格在神父的身上。

Ruler有了答案。他很快也化作靈體消失了。

>>>

像固體一樣被凝縮的空氣威壓引起的疾風,將魔怪們的身體切得粉碎。碎裂的肉片和內臟被攪拌在一起,如枯萎的花瓣一樣在空中飄散著。

在史詩中誅殺怪獸格蘭戴爾的母親時,貝奧武甫曾在邪惡水妖的洞穴中發現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巨劍。來自上古的寶劍,其來源可以追溯為與北歐諸神戰鬥的霜巨人族使用的武器。如今這把寶劍正發揮它的威力。

Saber充分運用【上古巨齒】寬闊的橫掃,席卷起空氣壓迫力對多個目標造成打擊。遭受到超強威力打擊的魔物們紛紛被吹散。為了給Archer的必殺一擊疏通道路,不斷朝外擴散旋渦氣流的重劍將前方貫通了一個窟窿。數重僵屍所組成的防線被撕開了。

不過根據被召喚的僵屍的密度來看,這只是一個隨時都能被重新賭上的暫時破綻罷了。

“Archer,動手!”

Saber急切地呼喚道。

然而,就在他呼喚過後沒過幾秒,留下的真空立刻就被伸出觸手的僵屍群完整地圍堵了起來。Archer完全沒有響應盟友承擔先鋒施展的熱情。釋放必殺秘技擊潰Berserker的機會就這麽失去了。

怎麽回事——?

似乎從剛才起,Saber就發現Archer和Rider有些怪怪的。

他們身陷於Berserker制造出來的固有結界的戰場中。就算是互相締結聖杯契約的Master和Servant,想要遠距離通過念話進行意念上的溝通,在如今的這個異世界裏也是沒有辦法做到的。

不過,由於令咒將彼此束縛連接在一起,接受魔力的Servant能夠迅速發現提供給自己魔力那一方逐漸微弱的氣息。Rider對主從觀念極為淡薄,站在小船上頓時慌了手腳。但是敏感的Archer馬上就覺察出自己的Master面臨生死危機的事實。

白爾羅斯遇難的消息立刻傳達到仍在Berserker地下處刑室之中的Archer。巨漢的虎軀瞬時一震。

“什麽——?!”

Archer非但沒有按計劃使用寶具,甚至連揮動斧劍的動作都驟然停止。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除了自己的Master身臨戰場外,留在外面的就只有那位被Saber保護著的銀發女子。本以為在後方躲起來監視Servant戰鬥的Saber的Master,難道是她看見Archer被Berserker吸進異界,趁亂對同樣在外留守的白爾羅斯下了什麽毒手嗎?

陷入紛亂思考的巨漢對於固有結界之外發生的變故並不知情。他主觀地做出了這個判斷,而忽視了其他隱藏在暗處的Master或Servant從中漁翁得利的可能。

Archer剎那之間的分神給撲過來的魔物們提供了可乘之機。但是Archer的肉身足以抵擋任何A級寶具以下的攻擊。僵屍的鉤爪打在他身上就跟撓癢無異。

當然,Saber是不會坐視兩名Servant的動搖不管的。

“——Archer,還有Rider。你們倆沒事吧?”

從下顎骨被劈成兩半的僵屍一面哀嚎一面倒了下來。Rider發楞地站在甲板上,對自己身邊的防禦空隙沒有任何危機感。Saber馬上揮起巨劍沖上前去,擊破了一個避開大炮轟炸、跳上船只準備猛撲向他的僵屍。

現在是三個人準備一起收拾仇敵的時候。英靈愛德華好歹也是極富傳奇的海盜王,怎麽會在這種時候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混賬……多麽卑鄙的家夥。”

不遠處,Archer咬牙切齒的低語飄進了Saber的耳朵。

“怎麽了?”

“Saber,你!……我竟然錯信了你。”

就在這時,Saber仿佛突然被一只看不見的巨人之手推出去很遠。

無處可藏的怒火載滿了Archer悲憤表情的臉,顯露著英靈海格力斯的心情,好像沸騰的熱水一般的極度憤怒像峰巒之間的溝壑那樣,深深地嵌入他的臉部肌肉中。

Saber頓時說不出話來。

剛才Archer幾乎是連頭都沒有擡,就使出那柄碩大的斧劍向正前方的Saber砍去。被殺意浸透的斧劍好像失去了理智。同樣身為英靈的Saber沒有體會不到的道理。正是由於覺察出這絲如升騰的熱氣般向天空飄蕩的殺氣,他才能及時做到後退。

雖然這一擊砍中的只是地面,可是依舊讓Saber膽戰心驚。Archer手提斧劍威逼著他,這讓他一籌莫展。

“你的Master對我家小主人做了什麽?!”

伴隨著這聲怒吼,殺氣波動的密度在Archer周身成倍激增起來。可是那身殺氣卻不是因為Berserker,竟然是朝著完全不知緣由的Saber過來的。Archer好像把他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目標只有Saber一人。

Archer不容分說地突然拿出一把大弓代替收起來的斧劍。英靈海格力斯的真正寶具隨著轟鳴的暴風現出真身。純黑色的弓以黑檀木制成,鹿筋為弦。剛勁無比的桿上裝飾著大雁的羽翎,仿佛被許以必勝之誓約一樣赫赫發光,魔力不停地翻卷。那是之前說好要去擊敗Berserker的寶具。

一股強烈的思緒激蕩在胸中,讓他的右手振臂一拉。

這時,當即領悟到這位自負的弓兵接下來要做什麽的Saber不禁目瞪口呆。

“嗑,你怎麽回事!Archer!你發什麽神經?!”

面對Saber慌張的叫喊,Archer用充滿力量的拉弓作為回應。

拉距逐漸加大。即將釋放出來的彈性勢能,隨著拉彎了的弓,其能量已經達到飽和。夾在弓弦和箭矢上的指骨發出一陣咯咯的摩擦響聲。

親眼目睹了Archer張弓搭箭這一系列動作的Saber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件寶具,冷冷地呼吸著。巨漢的執念令Saber背脊一陣顫栗。但是他的思緒豁然開朗起來。

只剩下一個選擇。他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禦主梅麗塔斯菲爾的臉龐。在這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這麽做。

神話中海格力斯曾經被天後赫拉陷害,在野性狂暴的沖動支配下殺死了他和妻子所生的孩子們,還有幾個他的朋友。不僅赫拉多次使他發瘋殺死同伴,在孩童時期,他失手用豎琴砸死了音樂老師。英靈海格力斯多次在情緒激動之下殺死他人。這也讓他在第五次聖杯戰爭中以狂戰士職階被人召喚。他的血液裏仿佛天生潛伏著這種發狂的基因。

而對於被不明的原因氣昏了頭腦的Archer視作仇敵的Saber,即使自己被迫和突然陷入發狂狀態的Archer交戰,不管自己顯露出怎樣的敗勢,也一定要設法從異界的亂鬥中脫身,守護梅麗塔斯菲爾。

對方是認真的。如今的Archer,已經成為擋在自己身前比Berserker還要危險的頭等敵人。

和擅長射箭的英靈海格力斯為敵,就必須保證做到讓他無法射中才有勝率。

Saber算準了這一點。

和Archer之間的較量,是之前由於Rider的登場而延誤的較量。或許現在只不過是將本應上演的那一幕稍許延後些時間罷了。

在心中形成這樣的想法後,Saber重新振作起戰意,往後跳開好一段距離,極力地遠離身前的那名巨人。他的魔劍已經在空中現形,隨時待命了。同時從虛空中浮現出來的盾牌盡管已經產生了凹陷,此時也一並嚴密地護在身前充當擋箭牌,顧不上別的了。

劍拔弩張的弓弦,以及怒氣沖天的魔劍。

眼睛、箭頭和目標已經連成一線。

Archer繼而奮力一射。

對著各自的寶具,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高喊出真名!

“赤原獵犬——!!”

“射殺——百頭——!!”

眨眼間,互相沖撞的兩股力量放射出無數彗星交織在一起的炫目光華,照亮了整個晦暗的戰場。

Saber的想法沒錯。讓弓之英靈失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的箭無法射中自己。

但是有一點Saber卻估錯了。

他錯誤地將籌碼押註在「離得越遠就越能令Archer錯失目標」這一觀點上。而沒有想到那套弓箭的本質。

“——!!”

Saber看到了慘不忍睹的場景。

預備在身前進行防護的【耶阿特之守護圓環】從中間被貫穿。從洞中閃現出敵人的寶具之光。

不由得為之愕然的Saber,在猛烈的沖擊下,通過極其清醒的頭腦意識到一個事實。

自己親身體會到胸口的痛感,好像兇猛的龍嘯一樣轟然迸射出來的力量。這也就意味著——在【赤原獵犬】擊中敵人前,英靈海格力斯的【射殺百頭】已經將它吞沒了。

自己親眼見到了Archer的寶具光芒。敵人的箭矢,從盾牌裂口處飛射而來,完完全全地命中了自己。

那是沾染了九頭蛇許德拉的膽汁制成的毒箭,被射中者必死無疑。

明白了自己失敗的這個道理,同時也意味著跨越時空重返於現世的自己不久就要化為灰飛,湮滅……

Archer這一絕技,其本質是以全部攻擊重合起來,高速釋放出去的九連擊。

越遠距離的敵人,遭受到的打擊就越沈重。

英靈海格力斯的近距離格鬥能力的確很強,在從者中可以說是數一數二,但這卻是他所有能力中最弱的一項。

海格力斯射箭可謂是百步穿楊,例不虛發。Archer能夠將自己使用過的任意武器都變為這一寶具,而他本人最為信賴的當然是自己最拿手的箭術。

所有的九次射擊集中在一個目標上,匯集於一點,宛若從天降下的九顆流星,將敵人徹底貫穿。

“啊……”

Saber跪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從胸前流淌而下的朱紅色灑滿大地,形成一朵艷麗的紅蓮之花,腥稠的液體就像瀑布一樣,止也止不住。

默默地註視著即將幻滅的少年英靈的Archer,只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秒就收回視線。此刻的巨漢,其心神已被更加重要的事情占據。

——殺光處刑室之內的所有Servant,然後去找小主人。

“覺悟吧,阻擋在我面前的人們啊。通通給我納命來!!”

仍未完全退卻瘋狂情緒的Archer發出了沖天的咆哮。他的忿怒仿佛化為恐怖具現化在空氣之中,送達給了每一個僵屍。

英靈周圍的僵屍們,好像領悟到被卷入戰鬥的漩渦之內必死無疑似的,為了避免被淒慘撕裂的命運,紛紛推搡著向後退步,停止了進攻。

將巨漢包圍起來的魔物們,竟然悉數望而卻步了。

可是,Berserker的傀儡應該感覺不到恐懼,也沒有疼痛感才對。對它們來說只有被斬殺才是幸福,前一秒明明還瘋狂地朝Archer他們撲來,被兩名英靈的寶具殃及到的僵屍不計其數。

突然,當Archer不經意間把目光對準Berserker的時候,他的身心仿佛被黑婦人的行為奪取了一般。

固有結界內的景色正在慢慢變為泡沫。地下室的腐臭味道在夜風的吹拂下漸漸被沖淡了。

那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他們三個除掉的Berserker,竟然選擇主動撤退了?

再把視線移向Rider。瞬間為Archer的疑問帶來了答案。

當“黑胡子”感受到Master迪爾波裏的死訊時,整個人仿佛凝結成一尊石像。

隨後,用主從二人魔力總和維持起來的艦隊失去了大部分魔力供給。最後一艘保持現界的小船在他的腳下化為無形。

失去了炮火的壓制,Rider只能依靠手中的槍支和佩刀進行作戰,他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

Berserker毫不猶豫地舉手下令。然後——

【六百少女魔窟】回應了她的意志。

成百上千的僵屍帶著深刻入骨的怨氣朝敵人沖過去。領頭的四只巨屍,在它們深深凹陷的眼眶裏充滿了殘忍。

管家烏依瓦裏舉起的屠刀在Rider臉頰劃過,被避開了。

奶媽尤娜拔出她的短匕首,奮力朝Rider刺去。響起□□撕裂的聲音。海盜王的彎刀砍斷了緊握住那柄匕首的手臂,然後他擡起右腳,踢中她的側腹。仰倒下去的女屍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Rider藍灰色的眼睛望向埋伏在身體斜後方的女巫多蘿西。後者舉起割喉小刀,和另一位女巫達爾維拉手中的鐮刀一起垂直劈了下來。

盡管Rider及時側身閃避,使身後的小刀攻擊落了空,但是卻將自己送到了那把尖銳無比、仿佛死神執掌的鐮刀面前。

一道口子斜斜地從胸部中央延伸到腹部。“黑胡子”發出了含糊的叫聲。

幾乎是立即的,Rider明顯感到眼前一黑。外部世界的變化迅速變慢……不對,遲緩下來的是自己的動作和感官。

仿佛慘死的亡骸們將所有的憎恨都集中在了一起。她們形成的集體詛咒化身成為令人毛骨悚然的“屍毒”。

被Berserker帶有劇毒的魔術擊中的對手,所有屬性除了幸運和寶具外,全部無條件降為E等。

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讓中毒嚴重者直接喪失作戰能力。

Rider擡起頭,看見匍匐在地上的奶媽尤娜已經接好斷臂爬了起來,看見近在咫尺的四個巨屍全部現身了。

一擊成功以後,勝利的訊息就好像是會傳染的病毒似的,帶給了其他的僵屍們。很多僵屍立刻狂湧而至。

第二擊是流轉著冷芒的屠刀,坎進了Rider腳邊的地板,也許是管家烏依瓦裏砍偏了,Rider沒看清楚。第三擊紮進了他拿槍的左臂。第四擊命中之後Rider扔掉了轉輪手·槍。第五擊使得肩上一直加油吶喊的鸚鵡不再叫了。第六擊打飛了他的三角帽。隨後,更多的利爪擦過他的身體。

“血……血……給我血——!”

因為吸食到敵人的血液而興奮不已的女吸血鬼,身體止不住地發出陣陣顫抖。

Berserker的爪牙對目標造成的一切傷害,都能夠為她補充魔力。在陣地內接受敵人血肉供奉上來的祭品,這一過程就好比生前女伯爵通過處子之血養顏一般。

只要是敵人受傷流出來的血,都能作為維持「固有結界·恰赫季斯堡地下處刑室」的魔力。【狂歡古堡】展開之後的魔力負擔並不是由全體僵屍共同承擔,而是通過吸血來進行能量補充。

“見鬼去吧!”

Rider緊了緊右手的彎刀。雖然這麽吼著,但他卻笑了。笑容充滿了痞子氣。永遠不會向敵人低頭的英靈愛德華,舉起了此刻他僅有的最後一把武器向所有人宣戰。

就像生前的戰鬥中那樣,“黑胡子”的劫掠行動從來不給自己留有餘地。擁有【破釜沈舟】這項保有技能的Servant-Rider絕不會在不利於己方的戰鬥中輕易死去。初戰中即使左臂負傷也執意要與Saber戰到最後也好,還是生前與皇家海軍最後那場鏖戰中身中五槍、被刺二十餘刀才氣絕身亡也罷,都無一不充分證明了他堅韌不拔的毅力。

然而,再怎樣強大的抗擊打能力也經不住數量差距巨大的敵人的輪番蹂·躪。再怎樣難以被殺死的英雄也無法逃脫殘酷的命運。

也不知道是在第幾擊之後彎刀被削斷,也不知道人是在第幾擊之後倒下去的。

剩餘的僵屍一擁而上。

鮮血順著Rider的身體染紅了整間屋子。

獲得勝利後,Berserker看都未看Archer一眼就解除了布置的結界。她的禦主葛蘭蒂加註在英靈伊麗莎白身上的第一道命令已經圓滿完成,Rider已被擊潰,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必要了。

Archer周圍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僵屍,完成任務的傀儡們失去了實體,紛紛在處刑室裏消失了。它們的領袖Berserker也化為了靈體離開現場。空氣中只留下殘存的血腥氣味。

所有一切都如同塵埃被卷走,景色又變回原本的曠野。慘白的月光普照著寂靜的大地。Rider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彼端,只有滿地的血跡證實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Saber仍然保持著下跪的姿勢,跪在沙塵遍布的地上。

“嗑——”

他毫不怨恨Rider引來了豺狼虎豹。被Berserker視為眼中釘肉中刺,Rider和他一樣都是受害者。

他也沒有怨恨Berserker。盡管面對Rider,她三番兩次地意欲除之而後快,但是Saber知道失去理性的Berserker不可能無端地對她根本就不認識的Rider恨之入骨,那一定是誰都沒有見過的Berserker的Master給她下達的命令,由不得她。

他甚至也沒有怨恨Archer。作為彼此公平交戰的對手,能死在英靈海格力斯的手裏Saber心甘情願,同樣也是心服口服。雖然他到現在仍然沒有想明白促成Archer突然爆發的原因。

可是唯一讓Saber不能原諒的只有一個人。

一張畫著淡妝的女人的臉孔清晰地浮現了出來。Saber只和她見過一次面。

“監督者……”

Saber努力維持自己的聲音達到旁人可以聽見的程度。

他的聽眾,只有站在一邊、以呆滯表情註視著他的Archer,和躲在被幻術結界覆蓋的高塔之下的梅麗塔斯菲爾。

“你這個畏縮的羔羊!如果你的勇氣如同你的話那般強勁和銳利,就不用假借他人之手來除掉我!膽小鬼,你這樣做難道不感到羞恥嗎?!”

英靈貝奧武甫的命運,在這次聖杯之旅,充滿了悲傷與絕望。

那並不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也並非不可改變。

運勢加上偶然,還有許許多多不可預計的突發事件,才造就了命運的最終形態。

從瘋狂中解脫出來後,Archer看到自己闖下的大禍,深深地陷入到自責之中。在剛才的戰鬥中他忽然暴走,作為本該消滅掉Berserker卻最終將寶具送入Saber胸膛、成為殺害Saber兇手的Archer來說,如今也沒有立場去說些什麽,只能以空虛而又沈重的表情,呆呆地看著跪倒在血泊中還在撕心裂肺咆哮的Saber。

“的確我是敗了。但我卻要告訴你另一個事實!你的願望一定會落空!榮耀歸屬於我的Master!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時時保佑著她,祈禱她獲得最終勝利!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直到消失的最後時刻,Saber都在不斷叫喊著高亢的言語。

在雙眼無法觸及到的地方,梅麗塔斯菲爾無用地釋放著治療術。但是她的Servant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飄渺、越來越看不真切了。

英靈貝奧武甫的怨怒聲回蕩在礦山腳下的空曠原野裏。他的實體終於變為朦朧的影子,崩潰了。

在互相之間的魔力通道徹底斷絕的那一瞬間,梅麗塔斯菲爾感到Servant-Saber永遠地離開了自己。

她用空殼般渙散的眼神凝視著Saber消失不見的地方。

在那之前——

她看到Servant被吸入Berserker的固有結界,而她卻無能為力。

她看到突然從塔上跳下來兩個互相爭鬥的Master,結果被一名身著白金戰袍的女性英靈和一位黑袍裹身的男性英靈偷襲得手,雙雙丟了性命。

不顧監督者的規定,像怪物一樣殘忍地殺害了兩名Master的Servant,應該就是在最初的戰鬥中沒有露面的Caster和Assassin。

在他們中間,Caster明顯帶著斬草除根的決意朝自己藏起來的方向看過來。就在絕望臨近之時,她隨後又看到那兩個英靈被自稱Ruler的Servant逼退。

這所有的一切她都只能作為一名旁觀者在邊上看著,一遍又一遍體驗著自己的無力,卻什麽都做不到。

她不敢出來,因為一出來就會死。只要稍微暴露出一點蛛絲馬跡,就會像那兩個死在自己面前的Master那樣,前一刻還能彼此僵持不下地進行著激戰,下一秒就變成了不會動不會說話的屍體。

可是現在——!

差一點就從結界中往外沖出來的梅麗塔斯菲爾,她纖細的手臂被另一只同樣纖柔的手臂勾住,硬生生地拉了回去。

在敵對的Servant面前現身,那是找死。

可是,繼續逗留在這裏也實在危險。有Archer在,能不能平安地逃走都很難說。

不過,在這種危急存亡的情況下,不能有一絲躊躇,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趁著那個巨漢由於悲傷過度而無法顧及到周圍時,至始至終都隱藏在梅麗塔斯菲爾身邊的Avenger,將她從幻術結界後方、哨塔的另一面拉走了。

Saber和Rider雙雙罹難死去。只剩下Archer一人帶著苦澀的表情留在原地。他沒有時間去為那兩名被消滅了的Servant緬懷,因為在不遠的地上躺著的一名青年男子瞬間奪去了Archer所有的註意力。

自己的禦主白爾羅斯的屍首,像破布一樣歪斜地被丟棄在荒野裏。

致命的兇器從後背向前刺進前胸,心臟被擊穿,鮮血染紅大衣。在那張洋溢著朝氣的熟悉面容上,空茫地對著天空的眼睛甚至都來不及閉起來。

Archer看著被毫不留情奪走性命的□□上的傷痕,體會到鉆心的痛楚。Archer因為自己失職,在心理上催生了極其懊悔的情緒。這股重壓令他咬緊了嘴唇。

——誰幹的?

早已恢覆理智的大漢,馬上將所有的線索編織起來,思考這個問題。

難不成真的是Saber的Master,那個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銀發女子嗎,她有那個能耐嗎?

Archer當然非常了解白爾羅斯的實力,他相信自己的禦主絕非等閑之輩,不是一般的魔術師就能夠戰勝的。

那麽,是另有他人了?

是剛才一起戰鬥的Berserker或者Rider,他們兩人的Master嗎?這樣設想沒有任何問題。Servant在前線作戰時,Master很可能會在後方進行掩護。

Archer痛苦地皺起眉頭,再度俯視著被粘粘血糊汙染了一身的主人。

自己的主人的確已經陣亡了。

但,這不是結束。

“不管是誰我都會為你報仇的。放心吧小主人,所以……至少把眼睛……”

Archer蹲了下來,他低頭凝視著死不瞑目的那個青年。用他寬大厚實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蓋上他的臉頰,為他合起眼瞼。

失去禦主以後,魔力支撐不了多久。

成為自己Master的魔術師死後,魔力的供給也會立即停止吧。雖然現在體內依然有流動的魔力,但也不過是殘渣而已。

就算是具有【單獨行動】能力的弓兵職階,等到大限之際,自己仍然避免不了會消失。

到底是幾天後、幾小時後,亦或是幾分鐘後呢……但是沒關系,時間的多少與決意無關。

如果不能確定真兇,那麽自己即便是再次發狂,也要把任何潛在的殺人兇手一個個排除掉。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為此Archer在所不惜。

此刻忘記了聖杯,忘記了將自己被召喚而來的使命。英靈仿佛迷失了自我。

立下新的誓言後,Archer雙手緊緊握著拳頭,直挺著身子站起來。

突然——

“呵。”

回響起了聽不清楚的呻·吟聲。

這個地方,除了屍體以外應該一無所有。

直到這時候,Archer才稍微註意到在這片自家主人躺倒的土地上,還有另一具屍骸共同沐浴在月光的洗禮下。

那是和白爾羅斯戰鬥的敵對Master嗎?

顯然是有第三者插足制造了這樁命案。但是對於掩埋在其中的種種詳情,Archer並沒有任何探知的欲望。

只要殺光其他所有人就可以了。

是的,沒錯。就這樣為小主人報仇吧——

在心中這樣想道的Archer,帶著冷酷而決絕的表情,朝滿身瘡痍的神父屍體望去一眼之後,從地上把白爾羅斯抱起來,扛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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