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幾乎是在那一瞬間抵在了陸九陽的頭上，那個人帶著面罩，手裏的槍哢噠上了膛，眼睛微微瞇起。

陸九陽不怒反笑，竟然擡手推開了那個人的指著自己頭的槍：“有話好好說，幹嘛這麽興師動眾的，你看這車上一車廂的男女老少，誤傷多不好。”

“哦，反正已經誤傷這麽多了，你還顧慮什麽？假情假意，充好人？呸！”那人帶著一頂大檐帽，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賊溜溜的小眼，陰狠地盯著他。

“你用這些人命威脅我？！”陸九陽呵呵一笑，眼角的餘光卻在掃視自己身邊有利的位置和趁手的武器。

那人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扣住扳機的手緩緩按壓下去。陸九陽眼疾手快，手肘狠狠撞上那人的手腕，槍管朝上傾斜。黑壓壓的槍口對準了屋頂，砰地一聲過後，車頂留下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

車廂裏的尖叫又沸騰起來，陸九陽的臉沈著，轉身往外走，卻在一擡頭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安……安濛？”

門口那個身形瘦小的女孩正扒著座椅朝這般望過來。陸九陽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就像自己費盡心思藏起來的寶物被別人挖出丟在自己面前一般。

“誰讓你出來的！不是讓你在原地等著嗎？！”陸九陽突然火了，氣急敗壞地朝著安濛大吼。

安濛咬緊嘴唇，沒有說話，眼圈卻紅了。陸九陽一見，心就緊了起來，剛想出聲安慰她兩句，突然見安濛身後又閃出來一個人。同樣帶著黑口罩，一把烏黑的手槍抵著安濛的後背。陰笑著走了進來。

“放開她！”陸九陽怒了，雙手握成拳狀，手背青筋暴起，顫抖著一拳砸在了旁邊的小桌上。

安濛身後的那個口罩男尖聲笑著將手槍漸漸往上移動，一直到抵著安濛的後腦：“想讓我放開她？除非你跟我們回去。”

陸九陽盯著那人的眼睛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微微點頭道：“好，我跟你們走。”

身後那個帶著大檐帽的人突然撲了過來。陸九陽一閃身，前面控制安濛的人已經扣動了扳機。

“該死！”陸九陽罵了一聲，不顧自己身後露出的軟肋，伸手將安濛拉到了自己懷裏。

身後的人得意地笑了，手中槍聲一響，朝陸九陽的後心開了一槍。

安濛驚得瞪大了眼睛，除了捂住陸九陽的後心位置，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一陣劇痛從她的手背傳來，眼前一片殷紅，安濛看著那個人冷笑著一步步接進自己，想要掙紮著警告陸九陽一聲，但是頭卻越來越暈，眼前突然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下來。安濛將眼睛瞇成一條縫適應著周圍的環境。左手為陸九陽擋子彈的位置傳來劇痛，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雖然身處一片黑暗，但是在二月份溫度很低的時間裏，安濛竟然沒有覺得冷。

她動了動身子感覺到自己靠著的人微弱的呼吸。慢慢地轉過身子，安濛摸了摸那人的臉，微涼，熟悉的煙草味飄進鼻孔，讓她感到片刻的安心。

她掙紮著從陸九陽的懷裏出來，幫他緊好大衣。然後觀察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發現這裏四周都是麥稭稈堆起來的，兩個人就靠在其中一個麥稭稈堆的旁邊，身後是農家的木柵欄圍墻。夜很黑，斷斷續續傳來幾聲犬吠，還有不知名鳥類的啼叫。

“陸九陽,陸九陽!”安濛湊到他身邊，伸手輕輕拍打他的臉頰。

蜷縮在麥稭稈堆上的男人睫毛抖了抖，卻沒有睜開眼睛。安濛的臉色有點難看。她顫抖著手去摸陸九陽的臉，只摸到一片冰涼。安濛的心沈了下去。眼淚不自覺就從眼角留了下來，她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淚，雙手把陸九陽的臉捧在手裏，手指撫摸過他的臉，撫摸過他的嘴唇、鼻子和額頭，感覺到輕微的呼吸。她一邊哭一邊輕輕拍打陸九陽的面頰，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陸九陽，陸九陽你醒來啊！”

“醒醒！你怎麽了？！醒一醒好不好？！”

但是陸九陽絲毫沒有反應。安濛越來越害怕起來，拍打他臉頰的力氣也慢慢變大了。

“咳……”一聲微弱的輕咳，陸九陽的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緊接著，陸九陽漸漸睜開了眼睛。

“輕……一點，臉疼……”

安濛的眼淚一下子洶湧而出，她撲倒在陸九陽懷裏大哭起來：“嗚嗚嗚，我還以為你不會醒了。你受傷了嗎？感覺怎麽樣？”

“乖，我……沒事，你先……放開我……好嗎？”陸九陽費力地擡起手，輕輕拍打安濛的後背，似乎想要安慰她，但是他蒼白的臉色反而讓安濛更加擔心了。

安濛松開陸九陽，挨著他坐著，伸手去摟他的肩膀卻覺得有點不大對勁。陸九陽的肩膀、後背濕噠噠一片。

“你……怎麽了？”安濛覺得自己的聲音抖的不成樣子。她伸手去摸陸九陽的後背，漸漸地在背心的位置，那濕噠噠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陸九陽的呼吸漸漸沈重，他努力支持著說話：“安濛，把我扶起來。這裏距離縣城不遠了，我們得在天亮前回去。”

“可是你……沒事嗎？我看這附近就是村子，我去找人來好不好？！”安濛聲音發顫，嘴唇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冷，被咬的破了一層皮，血凝固在嘴唇上。

陸九陽費力地擡起手，抓住安濛的袖子，說道：“不行，我們必須馬上走。我……身上中了兩槍，咱們是中途跳車的，但是……他們也跳車了……我怕，他們會追上來……”

“那好吧……”安濛深吸了口氣，雙手插進陸九陽的兩腋下面，用力想將他地上拉起來，但是力氣有點不夠，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陸九陽，我不行啊……怎麽辦……”安濛把自己的手從她腋下抽出來，抽抽噎噎地哭，眼睛都紅腫了起來。

陸九陽嘆了口氣，雙手拉住安濛的衣袖，咬著牙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安濛見狀，趕緊用手緊緊抓住陸九陽的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他勉強從地上拉起來。

安濛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讓自己的身體承擔他的全部重量，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前挪。

“你知道路嗎？我們往哪走？”安濛問道。

陸九陽喘了半天氣才緩過來一點，然後道：“看到那邊微弱的光了嗎……往相反的方向走……那邊是公路。”

“嗯，你別說話了。閉著眼睛瞇一會兒，我帶著你走。”安濛輕聲道。

陸九陽突然輕聲笑了：“不行，你個路癡，我不看著你，咱們……走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找到公路。”

“那好吧，那你只給我看就好，少說話。”安濛說道。

陸九陽剛想說話，安濛就搶在她前面道：“噓，我知道了，你別說話了。”

陸九陽默默地笑了笑，或許是笑的力度有點大，結果扯痛了傷口，嘶地抽了口涼氣。

整整三個小時左右，安濛才慢慢將陸九陽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公路邊。天色漸漸亮了，但是公路上還是一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路過的車輛了。

安濛拖著陸九陽在馬路邊站了半天，依舊一輛車沒有，看著漸漸升起來的太陽，安濛越來越著急了。

“別搭車了，往東再走半個小時，差不多就能看到一個小店，有公用電話，你打給陸放，讓他來接我們。”陸九陽說道。

安濛吸了吸鼻子，拖著陸九陽呼哧呼哧地往前走，腳已經發軟了，身上全被汗水打濕，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支持著她繼續前行。

看到那個房屋模模糊糊的影子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他們是到了。但是此時她已經沒有經歷有其他的感覺了，一鼓作氣將陸九陽拖到門邊，跌跌撞撞地撲到門口，用力捶打著木門。

“有人嗎？！開門啊！”安濛大聲叫喊著，嗓子已經嘶啞了。

“有人嗎？！有人嗎？開開門！”

門內，一片寂靜，安濛捶打的漸漸脫力，她死死的咬緊嘴唇，拼盡全力地又砸了過去。

“誰啊？”裏面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

安濛幾乎喜極而泣，踉蹌著站起來，身體因為國度勞累而不由自主地搖晃。

很快，門被打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從裏面晃了出來。睡眼惺忪的一臉不耐煩地瞪著安濛：“這麽早來敲門幹嘛？！我們這八點營業！”

“叔叔，您讓我們打個電話嗎？我給您雙倍的錢。”安濛眼圈發紅，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

“不行不行，我這困著呢。你在外面等會吧。”男人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說道。

安濛的手冷的像冰一樣，她幾乎要跪下了：“叔叔，求你了，我朋友受傷了，我得打電話給家人讓他來接我們。人命關天，求您幫幫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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