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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不勝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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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不勝補

每走一段路,就停下來查看他的情況。

他昏了過去,唇無血色,發上染霜,眉間覆雪,連衣服都落了一層的青雪。

妗小小蹲下身,握著納蘭止白的手,活動著手指,又抱著為他取暖,在他耳邊大聲喚著他“公子快醒醒,在堅持會,我們就到了。”

如此反覆數十次,她也精疲力竭,抱著他陷入了昏迷。

前方是層層迷霧,一個白衣身形,輕飄飄飛了過來,他眉目如豐竹,明暗交織,光影流動,浮在半空,從迷霧望來。

妗小小怔忡間。

迷霧中的男子帶著幽深而空洞的聲音,說:“小小,我不怪你了。”

這一刻仿佛等了千萬年,又好似在昨天。

她積壓許久的情緒因這句話,一下子釋放出來,眼淚吧嗒吧嗒掉著。

古亦冥看著她,淡淡的笑了,“醒來吧!要好好的生活下去。”說完,俯下身在她眼睛上,輕輕地落了一個吻。

他的身影逐漸淡化。

妗小小只覺得眼睛裏有涼意流了進去,心頭一縮清醒過來。

她的手又紅又腫,似乎沒有了知覺,她費力的動了動,好半天才感覺到木木麻麻,像針紮一樣難受。

納蘭止白的嘴有些發紫。

妗小小心裏不安,叫道:“公子,公子。”這麽惡劣的天氣,他恐怕難以支撐下去,她左思右想,最後狠了狠心,折了一小塊尖銳的幹枝,擼起袖子,對著纖細的手腕劃了下去,鮮血沁了出來,她用力的吸著,不浪費一絲一毫。

許是久不入食,並不覺得腥甜,反而入口溫熱甘甜,她閉眼,唇對唇為他渡了進去。

妗小小艱難的在雪地裏拖行著,自嘲的想,以前,日子很苦,想不開的事,何必為難自己,都選擇藏餘腦後,也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舍己救人。

“妗…小……小。”

聲音幾不可聞,十分虛弱,幾乎要掩在風雪裏。

妗小小回過頭,就見納蘭止白醒了過來,嘴巴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麽。她停下湊過身,他的唇在她耳邊,虛弱的說:“你快走,沒必陪著我一同死。”

妗小小心裏難受,執拗的說:“我不能看著你曝屍荒野,見死不救。”說著,起身繼續往前走。

納蘭止白用勁全身力氣,從條架上滾在雪地上,冷不丁失重,妗小小也摔得一個趔趄,回頭怒瞪著他。

納蘭止白艱難的出聲:“滾,你…沒聽見麽。”

妗小小二話不說,起身又費力把他擡到條架上,然後身子如同被抽空一樣摔在地上,試了幾次也沒爬起來。

她把左手放在唇邊狠狠地下了下去,劇烈的痛刺激了神經,身體也恢覆一絲力氣,強撐著起身。

條架子在雪地上緩慢的挪騰著,是她在咬牙負重前行。

納蘭止白眼底動容。意識在一點點模糊。

天暗了下來,風雪更加肆虐。

綰瑤兒一手提著燈籠,另一只手牽著大黃狗,踏著雪在黑夜裏行走著。

突然,大黃狗的鼻子嗅了嗅,然後搖著尾巴狂吠起來。

兩日後,刺目的光線讓她有些睜不開眼,身上暖洋洋的,臉部和四肢卻隱隱有些灼熱腫痛之感。

綰瑤兒欣喜道:“姐姐動了,姐姐?姐姐……。”

聽到有人喚她,眼瞼一挑,模糊不清的視線一點點清晰起來,就見綰瑤兒關切的看著她,見她醒來,登時拍手道:“醒了,太好啦。”

納蘭止白從椅子上起身,視線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著,尋問道:“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妗小小沒想到這病秧子竟然會比她早醒,不過見他弱不勝衣,面容憔悴,想來也是在此強撐著。

他們一副關切的樣子,她心裏一暖,咧嘴笑道:“我們還活著啊!真好。”她動了動手,手腕一痛,原來是那日刺破的傷口,被人用棉布包好,這會純白的布有了星星點點的血水滲了出來。

“別亂動。”納蘭止白在她的床邊站定,手虛擋在她的傷患處,說道:“那天你失血過多……,我們差一點就被凍死,幸虧綰姑娘及時出現救了我們。”

綰瑤兒端了碗熱粥放在桌子上涼著,接話說道:“你們一天一夜未歸,我猜你們是遇到什麽意外了,谷裏都尋遍了也沒見到,幸虧我養了條狗叫阿黃,它不喜歡待在家裏,一年裏都四處游蕩,許是天氣驟降,它是嫌冷這才回來,晚間它突然咬著我的袖子帶著我出了門,我正奇怪,誰知沒走多久就遇到了你們。”

納蘭止白掃了眼桌上的粥,說了一句:“那還真要感謝這條狗。”他走到桌子端起碗,又回身做到床邊,盛了一勺粥,吹了吹,大概是覺得不熱了,這才遞到她唇邊。

“餓了吧?”眼神示意她喝下。

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她敢緊坐起身,臉上是一副受寵若驚過後的驚恐,還好納蘭止白拿著勺子的手往後一退,反應及時,不然非的撞翻不可。

綰瑤兒眼中也閃過一抹詫愕,他們來到谷中已有一段時日,一直都是妗小小伺候納蘭止白衣食起居,時時刻刻遵從他的吩咐,小心翼翼看著他的臉色行事,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

盡管,綰瑤兒不懂人情世故,可時間久了,也看出點門道來。

這關系,就好似大黃與自己一樣,沒事它就翹著尾巴在自己身前打轉,消失的日子裏每隔幾天就會把獵到的野兔,蛇,鼠,叼回來放在門口來討好她。

真真的剃頭擔子一頭熱。

沒事還會遭來幾道白眼。

綰瑤兒本想找個機會勸勸她,別和大黃狗學。

誰知今日竟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納蘭公子在關心著姐姐。

嗯,回頭她也得對阿黃好些。

要不然就顯得她冷酷無情了不是。

妗小小靠在床頭,不小心與他視線相交,腦子裏一下子想到在洞穴裏二人交纏的場景,身子頓時不自在起來,如同在烈火裏煎熬,她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吧!手又沒有費,不敢勞煩公子。”

納蘭止白眸子沈了沈,把碗交到她手裏,什麽也沒說,起身走了出去。

妗小小以為他離開了,緊繃的身子一下放松,大口大口喝著粥。

綰瑤兒說道:“姐姐別急,鍋裏還有呢。”

不一會碗已經見空,妗小小笑著問:“沒吃飽,還有粥麽?”

綰瑤兒接過碗,說道:“有,姐姐你等著,我再去盛些。”時間不長,又端了滿滿一碗粥。

妗小小吃飽喝足,心情也好了許多。

納蘭止白去而覆返,他手裏捧著個瓦罐子,綰瑤兒一拍腦子,說道:“這事我怎麽忘了,姐姐該塗草藥了。”

妗小小但是好奇起來,問道:“這嚴寒天氣,怎麽還會有草藥?”

綰瑤兒說:“夏天采的,晾幹後多熬些時辰,藥效是一樣的。”

納蘭止白一掀衣袍做在她身旁,把瓦罐子放在床邊上,開始解包紮手邊上的布棉,她想要抽回,卻被他牢牢住,“別亂動,當心傷口崩開。”

果然妗小小危襟正坐,不敢在掙紮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逗笑了他。

綰瑤兒也忍俊不禁,端著空碗離開。

又過了些時日,因為敷了草藥,身上的凍傷好的七七八八。

妗小小想起那日納蘭止白吐血,便憂心忡忡,見到他也會尋著由頭躲開。

山洞裏的事,二人都心照不宣的選擇遺忘,誰也沒有主動提起過。

自打回來後,金舒子打量納蘭止白的眼神有些古怪,妗小小把納蘭止白吐血的事說與金舒子聽,她蒼老的面容一下子變得灰敗起來。

妗小小心一顫,還以為納蘭止白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她愁容滿面起來,絕望的問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金舒子目光銳利的看著她問:“他可有做過激舉動。”

“啊!”妗小小楞了片刻,隨後想起他二人肌膚之親,臉一紅,忙低下頭不說話

金舒子見此長嘆一聲,說:“無礙,明日他藥膳中的人參減半即可。”

這麽簡單!!!

妗小小擡頭疑惑的看向金舒子。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問,金舒子說;“他久病虛羸,虛不受補,人參又是大補之物,年輕人血氣方剛,食得久了,利害相等,對身體自然也成負擔。”

妗小小半知半解的點著頭。

綰瑤兒養的狗每日咬著尾巴,呲著獠牙,沒事對著妗小小狂吠,惹的她一陣煩悶,想起雪地裏野獸的腳印,八成就是這狗東西留下的,她拿起盤子裏的白面饅頭從窗戶扔了出去。

狗屁顛屁顛叼起滿頭吃了起來。

冬日,天短夜長,日頭西下,屋子點起燭火,房門被綰瑤兒推開,她雙眼紅紅的,聲音哽咽打著顫說:“不好了,姐姐。”

妗小小見她這副樣子心裏發慌,從椅子上起身迎她,“怎麽了??”

不等她回答,妗小小連聲問道:“莫非是納蘭止白出了什麽事?”

綰瑤兒癱坐地上,只是哭,也不說話。

這可把妗小小急壞了,也不在問她,披上大氅就要出門。

綰瑤兒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說:“我姥姥不行了?”

妗小小一驚。

金舒子房間裏一股子難聞的藥味,煙氣剛剛,納蘭止白早就來了,站在床旁邊和金舒子說著什麽。

金舒子面上色白枯骨;眼光浮泛,躺在床上蓋著兩雙棉被子。

妗小小站在門口,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明明頭些天還好好的,怎麽今日一下子就要死了呢?

綰瑤兒撲通一下跪在床旁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就聽到姥姥對納蘭止白說道:“我就這一個外孫女,怕是看不到她成親生子了。”

金舒子知道自己年老體衰,已是膏肓之疾,這兩年一直用藥吊命,如今已到藥石無醫之勢,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綰瑤兒。

這孩子無父無母,自己馬上要與她天人永隔,瑤兒在這世上便真是連最後一個親人也離開了她。

金舒子最放下不下的就是她。

最後一件事便是要為她覓一良緣,托付信得過之人照顧餘生。

金舒子眼角留下一滴淚,用蒼涼的聲音說道:“納蘭公子我把瑤兒交給你,你可願意喚我一聲姥姥麽?”

納蘭止白想也不想,一撩衣擺,跪在綰瑤兒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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