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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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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

作為一名優秀的情報人員,貝爾摩德當然不可能錯過來自基爾的消息。

「琴酒被關押的大致位置」

然後附上一個地址。

根據貝爾摩德對東京地圖的記憶,那裏應該只是一所廢棄的警察醫院。也許是被公安物盡其用,改造成了一個秘密關押犯罪嫌疑人的地點。

琴酒被日本公安抓獲,幾乎在事情發生的同時,貝爾摩德就已經接到了消息。組織的勢力很大,只要能摸清琴酒究竟被關在哪,救援就不成問題。

基爾發送過來那個地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是基爾又是如何得到這條重要情報的?琴酒被暫時關押的確切地點被公安視為絕密情報,除了警察廳的那群公安,就只有寥寥幾位警視廳的警官了。

貝爾摩德不得不在此事上慎重考慮。琴酒就是因為中了公安的詭計才被捕的,她可不想冒冒失失地去救他,反而步了他的後塵。

不過……

這條情報應該沒有錯誤才對。

在貝爾摩德的手機中,另一位沒有標上備註的神秘聯系人,同樣給她發來了一條絕密情報——

琴酒被關押的地址。

而這兩個地址,是一樣的。

“……”美艷的金發美人垂下眼簾,漂亮的綠色眼睛中卻溢滿了冰冷。

她沒有理由不相信組織花費那麽大力氣才在警視廳高層安排下來的臥底,她只是對基爾卻始終不信任。

基爾和“灰原哀”還是有些交集的,也不知道雪莉酒回歸組織以後是否會說些什麽。

雖然確實很討厭宮野家的人,貝爾摩德還是不得不承認,就算是為了姐姐宮野明美的安全,雪莉也不可能背叛組織。而曾處在柯南身邊的雪莉,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組織給柯南提供了那麽多“情報”,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柯南通過那些情報與日本公安和FBI都建立了聯系,組織也借助雪莉對柯南動向的了解,在與那些機構的對抗時得以占領上風。

通過潛伏在柯南身邊的雪莉,組織已經抓到了赤井秀一。那個曾經被譽為“銀色子彈”的男人,如今也只不過是個沒有自我人格的怪物。

不知這能否對基爾敲響一記警鐘。

自從那次朗姆派庫拉索去日本公安那邊偷臥底名單,基爾的嫌疑就一直居高不下。只要這次回來的雪莉說些什麽,基爾又沒有辦法自證清白,她也許就會直接步赤井秀一的後塵。

當然……

也不一定。

基爾的頂頭上司是琴酒,而銀發殺手對於洗腦實驗或許並沒有太高的好感。

當年加拿大威士忌暴露時,那位先生就曾動過讓他來做洗腦實驗體的念頭。不料這卻引得彼時仍是少年的琴酒滿世界追殺加拿大威士忌,最後在那個曾經是他的老師的男人身上綁上了炸彈,將那人推下了高樓。

琴酒在那次以後,才逐漸接手了組織的行動組。

他對昔日的老師或許是有敬的,但那敬意在得知老師是臥底的那一瞬間,便已經轟然倒塌。少年琴酒當時腦海中僅剩的唯一一個想法,就是寧可讓自己殺死老師——再殘忍都好,也不能讓老師進實驗室被洗腦。

只是不知道,如果基爾真的是臥底,能否享受到這樣的殊榮。

反正,身為朗姆手下的波本,是絕對不可能享受得到了。

“柯南”一直都在組織的眼皮子底下活著,由雪莉負責監視和看管——由一名組織的核心成員、研究組的主任研究員來負責這件事,已經是相當高的規格。因為雪莉的反對,組織在正常情況下也不會再派出其他組織人員對柯南進行監視。

唯一的一個例外,就是波本。朗姆對琴酒的銀色子彈項目無所謂,是因為在他眼中,銀色子彈早已與鴉群計劃並項,這個研究項目本身就可以給他諸多帶來好處。但APTX-4869卻不是如此,朗姆清晰感覺到了這個項目帶來的威脅。

身為站在朗姆那一派的代號成員,波本在朗姆的指示下接了一個“尋找雪莉”的任務。

朗姆並不想讓波本知道更深層的機密,因此沒有告訴他真相。這個任務,其實只相當於讓他去到雪莉的身邊,給琴酒派敲響一記警鐘罷了。這是對波本進行的試探,也是對雪莉進行的警告。

由於想要掩飾宮野明美和赤井秀一的秘密、偽造雪莉酒已經“叛逃”的假象,就算是琴酒那邊,也對波本的存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波本的身份卻暴露了——

是個公安。

這件事情讓朗姆大發雷霆,甚至命令萊伊秘密把波本引了出來。在蘇格蘭威士忌以後,利口酒的洗腦實驗項目中又多出了一位公安警察。

只要組織想,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一個人忠心。

基爾最好保證,在這次營救琴酒的任務中,她能夠做得無可挑剔。

拿起手機,金發綠眸的女明星撥出了水無憐奈的電話號碼。



一所被秘密改造的警察醫院中,身著公安制服的公安警察們神情肅穆而冷酷,踏著規整而莊嚴的步伐,按照計劃巡邏著。

突然,一個公安驚呼了一聲:“琴酒……?”

不可置信地擡頭望向遠處,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銀發身影從他的視野當中一閃而過。

身為公安的警覺性瞬間讓他的神經緊繃起來。他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轉過身後卻迅速切換了耳麥的頻道,向自己的同僚低聲預警。

“琴酒跑了,大概在A5區的位置,請求支援!”

收到其他同僚的回覆以後,他與身旁另外幾名公安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迅速轉身,往那個銀發身影消失的拐角追去。

屏住呼吸,幾名公安躬下身子,警覺地觀察著自己的周圍。他們的步數放得有些慢,但至少沒有弄出任何聲響。

他們悄無聲息地前進著。

就在走到那個拐角的那一瞬間,他們猛然舉起槍,對著走廊深處。

在他們的設想當中,他們會將那個身著黑衣的銀發殺手包圍住,他們的槍口會對準他的額頭,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然而沒有。

什麽都沒有。

空蕩蕩的長廊,連一個人的影子都不曾留下。

或許他們趕到得太遲了,琴酒還在更前方……

抱著這樣的想法,幾名公安又大約往前趕了三分鐘左右。其他公安已經趕了過來,對這條長廊的幾個拐角和旁邊的房間進行搜索。

但最終依舊一無所獲。

“怎麽可能!”最先看到那個銀發殺手身影的公安焦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一個人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甘心地又走向更遠處的長廊,再度進行搜索。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如果他回頭,一定能看到,就在他身後不遠處,正站著一位年輕的公安。

站得筆直的年輕公安看向那個正離去的背影,眼中卻充滿著冰冷的笑意。

一個人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可以換一張臉。

年輕的公安擡起頭,仿佛剛將自己從陰影當中拖了出來。他突然轉頭,望向遠處一個淹沒在大批公安當中的娃娃臉公安。

左邊耳麥當中的聲音終於斷斷續續地傳來,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的聲音:“所有人快速回到原計劃崗位!琴酒還在原指定關押位置,外面的那個是易容的假貨,不要中計!”

輕輕笑了一聲,年輕的公安又將頭低了下去,眼中卻閃過一絲仿佛勝券在握的自信笑意。他輕輕敲了一下右邊的耳麥,低聲道:“聽到了嗎?”

“……”

右邊的耳麥突然響起一陣雜音——很像是翻動紙張的聲音。在很短一段時間的沈默以後,一個電子合成音終於響起了。

“C4區。”

真不愧是組織派遣潛伏到警視廳高層的臥底啊。就算是面對她貝爾摩德的名號,依舊如此謹慎——連真實聲音都不肯透露。

偽裝成一名年輕公安的貝爾摩德不知是讚賞還是譏諷地輕輕笑了一下。她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遠處那個娃娃臉公安。

“基.爾。”貝爾摩德笑著,做出了一個口型。



貝爾摩德給她的易.容.面.具肯定沒有什麽好材料,至少透氣性是相當糟糕的。水無憐奈快步往前走著,糊在她臉上的易.容.面.具看起來跟最初上臉時並沒有什麽差別,她卻知道自己的臉上一定已經蒙上一層薄汗了。

——C4區。

終於到了。

停下腳步,水無憐奈註視著自己面前的那一堵白墻,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舉起了槍。

“砰砰砰砰砰!!!”

裝了消.音.器的手.槍依舊有著不小的聲響。槍聲在長廊中不斷回旋著,只要此刻有任何一個人經過這邊,都會立即引起警覺。

水無憐奈看起來卻沒有半點慌張。她悠哉游哉地拿出了一個變聲器,調節好之後,便對應上了自己左邊耳麥的頻道。

“各組人員留在原定位置不要離開,不要中調虎離山計!”

水無憐奈偽裝成一名她在趕過來時見過的公安的聲音,假裝急促地說。根本不需要多久,她的左邊耳麥中便傳來了一連串“收到”的回覆。

她眼看著面前這面脆弱的墻徹底倒塌,也沒有任何一個公安發現這邊的異樣而趕過來。

嘴角微微揚起,她擡起頭,與房間內的那個銀發綠眸的身影對上了視線。

“琴酒。”水無憐奈的嘴角噙著很淡的笑意,“我是基爾。”

說罷,她又舉起槍,對準了那個正站在琴酒身後的、負責看守琴酒的公安警察。

“砰——!!!”



潔白的病房內,銀色的月光從遠方的天幕躍動了下來。被風吹起的窗簾舞動著,上面時常留戀地牽扯著清輝。

“你也確實太不小心了,風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病床前,“如果不是因為你命大,穿了件防彈衣,估計就真的要死在那裏了。”

“抱歉,唐澤警視正……”大約三十歲左右、戴著黑框眼鏡的公安歉疚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琴酒也不會被救走了。”

“那不是你的錯。”被稱為“唐澤警視正”的男人輕輕搖了搖頭,望向風見裕也的眼神當中卻帶上了幾分憐憫,“我們都沒想到警視廳裏會有內鬼。”

“您知道了?!”風見裕也有些驚訝地擡起頭,這應激的一下差點讓他從病床上彈起來,“那個過來營救琴酒的組織成員是從七號墻進來的。七號墻,對應的就是……”

“就是……”

風見裕也看向唐澤警視正。對方現在並沒有穿著警服,他卻依舊能清楚的感覺到從那個男人身上傳來的威壓——那是久居高位者的威壓。

原本,也應該是作為一名警察長官的威壓。

“C4區,對吧。”

原本一臉正氣、仿若警界明星的唐澤警視正突然笑了出來。他的笑聲悶悶的,眸中卻閃著冰冷的質感,一種野獸一般的冰冷殺意瞬間充斥著他的周身。

“風見裕也,原本我還在想,如果你對這件事情了解得並不深入,也不是不能放過你一回。”

因為背對著窗戶,唐澤警視正的臉上被一層陰翳覆蓋著,沒有一絲光亮照進他的眼睛。

但他幽暗漆黑的眼裏卻仿佛燃起了一種漆黑如墨的烈焰。那種烈焰可怖而陰冷,風見裕也不過才看到一眼,便冷不丁渾身一滯,從脊椎一直到發頂都突然爬滿了一種紮人的毛骨悚然。

“可你竟然全都知道啊。”唐澤警視正笑了一聲。他掏出了自己的一把手.槍,那槍從規格上來看,就絕對不可能是警方的配.槍。

他隨即把槍對準風見裕也的額頭:“實在沒辦法呢,如果讓你就這樣活下去的話,不說警方這邊,就算是組織都不會放過我。”

“你的腦袋總不會再有防彈衣了吧?”唐澤警視正的手指緩緩移向手.槍的扳機,“那麽現在,就請你去——”

死吧。

唐澤警視正的最後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手指也還沒能抓準機會扣下扳機,風見裕也的病房當中就已經傳來一聲巨響。

“砰!!!”

原本舉著槍威脅風見裕也的男人突然倒在了地上。他的眉心處多出了一個巨大而猙獰的血洞,鮮血汩汩地流出,很快又凝結起來,與他的發絲糾纏成紅黑相間的血痂。

這無疑已經是相當驚悚的一幕,然而風見裕也卻並沒有顯出半點驚訝。他只是神色坦然地擡頭,望向那剛翻進他的病房、正坐在窗臺上的女性身影。

“千島小姐。”

風見裕也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對於千島鶴來說,成功抓捕琴酒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琴酒在組織中到底已經經營了太久,就算公安一時抓住了琴酒的紕漏,最多也只能短暫地關押他一段時間。

至於長期控制住琴酒、甚至從琴酒口中挖出組織的機密情報……

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在完全走向朗姆陣營之前,千島鶴曾經以“帕圖斯”的身份跟琴酒走得很近——畢竟當初帶她進入組織的人,是琴酒。

但千島鶴一直都沒有利用與琴酒相關的情報來抓捕琴酒的打算。

或者說她曾有過這樣的打算,但她的理智會時刻告訴自己,這將得不償失。琴酒很快就會被組織救出,而公安在損失慘重後,也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這一次伏特加作為FBI在日本公安面前露面以後,千島鶴卻突然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思路。

她當然可以計劃著抓捕琴酒,只是她的最終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抓捕琴酒,甚至最終還可能要將琴酒送回去。

她只需要利用這個絕佳的機會,利用琴酒這個在組織當中地位足夠高的行動組組長——

釣出那條潛藏在警視廳多年的大魚。

“灰原哀”回歸組織後,柯南就告訴了千島鶴水無憐奈的身份。直覺告訴她,這將是最好的機會。

最好的,合作的機會。

在千島鶴的安排下,弘樹在向水無憐奈的郵箱發送消息時,發送的當然不僅僅是雪莉回歸的示警消息。

還有千島鶴的合作計劃。

——營救琴酒計劃。

千島鶴知道水無憐奈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個計劃。

這是一個完美的互利共贏的計劃。只有完成這次合作,水無憐奈才有可能擺脫自己身份的嫌疑。

千島鶴將引導日本公安設局抓捕琴酒,然後再讓風見裕也配合水無憐奈,讓她有機會找到琴酒被關押的地點。

一旦水無憐奈把琴酒被關押的地點發給貝爾摩德,她是臥底的嫌疑就將大幅下降。

緊接著,作為情報的提供方,水無憐奈必然會參與進營救琴酒的任務當中。只要任務成功,哪怕仍有人懷疑她是臥底,水無憐奈的處境也都能夠安全得多。

而這個任務成功的關鍵,就是那位組織深藏在警視廳高層的臥底。

——那個曾經出賣了蘇格蘭威士忌的警視廳內鬼。

伏特加一開始以FBI臥底的身份前往警視廳,或許是存著把事情鬧大的念頭。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卻恰好如了千島鶴的意。

在警察廳通過伏特加帶來的情報成功抓捕琴酒後,那位內鬼先生果然沒能沈住氣,借著“伏特加一開始求助的是警視廳”的由頭,在與警察廳數遍拉扯以後,成為了為數不多參與關押琴酒任務的警視廳高層之一。

警察廳公安將琴酒秘密關押到了一所由廢棄警察醫院改裝而成的基地中——這當然是個絕密情報,但無論是對於警視廳高層來說,還是對於警察廳高層來說,拿到這條情報,都實在是易如反掌。

那位內鬼先生能夠藏住這麽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謹慎。魚餌不夠大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會願意出手。

然而琴酒的身份實在太重要了,他在組織當中的地位幾乎是在逼著那位內鬼先生行動。那位內鬼先生必須把琴酒被關押的大致地點傳回組織——最有可能的就是貝爾摩德。

只要這時的貝爾摩德稍一比對,就會發現這位內鬼先生傳過來的情報和水無憐奈提供的是一模一樣的,從而再度降低水無憐奈身上的嫌疑。

但若僅是如此,千島鶴根本無法確切鎖定那位臥底先生的身份;同樣,那位內鬼先生也只能知道琴酒被關在廢棄的警察醫院中,卻並不知道在那偌大的醫院中,琴酒究竟處在哪一個位置。

作為一個來自警視廳的“外來人員”,內鬼先生並沒有被警察廳高層告知琴酒被關押在醫院中的確切地點。警視廳和警察廳之間的矛盾又向來不淺,若是他貿然打探琴酒所處在的具體位置,那就實在是太打草驚蛇了。

所以內鬼先生只能另辟蹊徑。

為了降低有人洩密的可能性,警察廳公安這次在關押琴酒的人員安排上是分區分組的。每個警察廳公安小組負責一個區,也只能負責這一個區。小組之間不能交流情報,互相也不知道其他小組分區的情況。

琴酒將被關押在其中一個區內,由負責那個區的公安進行關押。但每個區的公安都同樣嚴陣以待,為了降低被前來營救琴酒的組織成員識破的可能性,無論是否關押琴酒的分區,都采用著同等級的安保力量。

除了警察廳最高層的那幾位,沒有人知道琴酒究竟具體被關押在哪個區——

除了負責琴酒所在區的公安。

內鬼先生打算就以此為突破口。

貝爾摩德精通易容,由她假扮琴酒,在琴酒被關押的分區之外出現,必然會引起負責巡邏的公安警察的警覺。那些公安疑神疑鬼,必然會第一時間在公共頻道請求支援。

顯而易見,大部分分區的公安警察都沒有負責關押琴酒。他們只負責混淆視聽,但他們本人也是被混淆視聽的一員。在聽到這種請求支援的消息後,他們幾乎都會信以為真。

唯一能第一時間識破這個謊言的,當然就只有當時真的在負責關押琴酒的公安。

而這時,只要聯通耳麥,讓內鬼先生分辨是哪名公安在公共頻道警告其他同僚“不要上當”,便可以通過聲音,直接鎖定那名公安的身份。

接下來就都通暢無阻了:明確了那名真正在關押琴酒的公安的身份以後,只要再和內鬼先生所掌握的人員安排計劃表進行比對,便可直接鎖定琴酒真正被關押的分區。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周密的計劃——

如果這個局不是一開始就用於釣內鬼的話。

盡管警銜不算太高,風見裕也身為零組的副組長,依舊擁有著相當高的實權。警察廳在發現伏特加蹤跡、去警視廳插一腳的時候,就是派風見裕也前去交涉的。

理所當然,在接下來警察廳和警視廳交涉的場面,也大多都由風見裕也出面。

這就給了風見裕也一個絕佳的機會——調包警察廳給那些警視廳高層的人員安排計劃表。

風見裕也心知肚明,負責看管琴酒的公安不是別人,正是他風見裕也。

他真正負責的區域,是G7區。

但是在他給那些警視廳高層的、已經被他調包了的人員安排計劃表當中,他負責的區域,根本就不是G7區——

在那些計劃表中,他負責的分區五花八門。有A6區,有B3區,有F9區,……

當然也有C4區。

之所以選擇這些分區,是因為這些分區其實離G7區都只不過是一墻之隔。借用職務之便,風見裕也可以輕如易舉地將那些分區墻壁背後的通道與自己所負責的G7區打通。

也就是說,無論是在A6、B3、F9還是C4區,只要在長廊盡頭用子彈把墻擊倒,都可以直通G7區——

直通關押琴酒的,真正的房間。

屆時,風見裕也只需要記下營救人員究竟是從哪面墻進來的,就能精準鎖定——

究竟誰才是那個內鬼。



唐澤警視正就這樣在風見裕也和千島鶴的目光之下倒在了自己的血泊當中。從他頭部那個血洞中噴灑出來的血液澆灌到了地面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點綴成了一小圈花海。

他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直接槍殺他。加入組織那麽多年,他早已直接或間接地剝奪了太多人的生命,卻從未想過代表正義的警察,也會有一日向他舉起屠刀。

生命被剝奪的那一剎那,他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因為不甘和劇痛而猛然睜大的眼睛此刻看來甚至有些滑稽。他的嘴巴是張大的,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死神的來臨早已沒收了他的這個機會。

麻溜地從病床上爬起來,風見裕也趕緊幫這位昔日的小上司收拾這個兇殺案現場:“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要來殺我……是因為事後察覺到了我在詐他了吧。在他的視覺中,我應該是唯一一個知道他是內鬼的人。只要殺了我,警察廳內部就沒人知道他是臥底了,他也就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想多了。”千島鶴瞥了風見裕也一眼,聲音冷淡地解釋著,“他要防的對象根本就不是警察廳……而是組織。對於那些身份很可能已經暴露的成員,組織可是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

追查組織已久的風見裕也當然知道組織的殘酷,但這樣突然被千島鶴講出來,還是讓他的內心有些不舒服。

看了一眼昔日的小上司,風見裕也將自己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最終還是只能埋下頭來,處理噴灑在地面上的血跡。

血跡向來很難清洗,不過這裏畢竟是醫院,只要瞞過了這段時間,問題也就不大了。

他倒是不太擔心自己因為唐澤警視正的行蹤而暴露:唐澤警視正是要過來殺他的,當然不可能將自己的行蹤明晃晃地擺出來——唐澤甚至大概率已經自己遮掩好了,不需要他再遮掩。

折騰了許久以後,千島鶴和風見裕也終於在這個月黑風高殺人夜裏,完美清理好了這個兇案現場。

趁著還沒到出現屍僵的時間,千島鶴趕緊將唐澤警視正的屍體折疊,粗暴地塞進了行李箱。

“屍體我就用行李箱拖走了,回頭拉去沈東京灣。”

她站起身來,錘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多年以來的心結和噩夢的源泉在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解決的契機,這讓她有一種仿佛在做夢一般的感覺。

掏著行李箱,千島鶴轉過身,就打算離去。

風見裕也卻深吸一口氣,突然叫住千島鶴:“……您真的,在殺了他以後,就這樣走了嗎。”

腳步微微一滯,千島鶴的動作頓住了一下,就像是老舊的、突然卡住了的卡帶。

如果不看“您”的話,這句話聽起來真的很像是對一個殘忍兇手的譴責。

然而千島鶴卻很清楚,風見裕也是在問她,為什麽不舉報這個內鬼?

……為什麽不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這個人分明就是出賣了無數臥底警察的警界蛀蟲,為什麽不讓他身敗名裂?

千島鶴這次殺了他,完全是以“私刑”的形式而存在的。萬一日後有人順著唐澤警視正的線索追查了過來,這就是千島鶴犯下的兇殺案,甚至還是性質極其惡劣的襲警兇殺案,根本沒有翻案的可能。

……為什麽要如此決絕。

為什麽,甚至不願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呢。

風見裕也有些不解、又不免生起幾分悲哀地看向千島鶴。

她的頭發是雪白的,曾經暖金色的眼睛也徹底成了灰色的了。風見裕也嘗試回憶她從前的樣子——最後卻悲哀地發現,在那些她不能留下任何照片等痕跡的日子裏,他對她曾經模樣的印象,已經日漸模糊了。

他只記得,當時的她是一個很厲害、很堅韌但也很善良的人,黑色的長卷發、暖金色一樣的眼睛,就像是太陽一樣溫暖和耀眼。

現在,她依舊堅韌、依舊善良,甚至變得更加厲害,做事也變得更加滴水不漏,他卻總感覺……

她太冷寂了。

這就是去臥底所付出的代價嗎。

——最初是埋藏起內心的善良,到最後,甚至會失去最初的自己。

眉頭緊鎖,風見裕也認真地看向千島鶴,固執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千島鶴反倒笑得很開懷:“你是擔心有人指認我是兇手?”

風見裕也深吸一口氣:“我只是……”

“放心好了,”千島鶴笑嘻嘻道,仿佛與一切悲傷深沈的東西都完全不搭邊——可她所說的話卻分明不是如此,“如果我能活到那一天的話,可以考慮認罪哦。”

“千島小姐!”

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瞬間,風見裕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怒火中燒。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平覆好自己的心情,有些無奈地看向面前的灰眸女子。

“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啊。”他說著,聲音卻十分苦澀。

“被識破啦。”千島鶴又笑,原本灰寂的眸子此刻卻顯得十分興致盎然。

“千島小姐……”風見裕也又叫道。

聽起來卻很像是在嘆息。

看著風見裕也有些生悶氣的模樣,千島鶴最終還是投降了:“其實是因為就算舉報了也不會有任何用處吧。”

頓了一下,她繼續解釋說:“真正的高層,我們根本接觸不到——我懷疑就算是我平時在組織裏做交易的那些人,都比我們能接觸得到的長官等級高;而除了那為數不多的幾個高層以外,我們又幾乎沒有人可以信任。如果真的舉報了,卻又被組織發現了線索,身份暴露,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啊。”

“再說……”

舉報了,然後呢?

組織的保護傘可不是說說而已,就算舉報了,那個人真的會罪有應得嗎。

哪怕鬧得人盡皆知,當權者依舊可以以“政治謠言”作為事情的結尾。不會有任何人付出代價,只會有更多在黑暗中默默前行的人,悄無聲息地死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所做的一切都會淪為政黨鬥爭的笑談,最大的意義……也不過是在大選中為幾名候選人攻擊競爭對手時提供一些佐料罷了。

千島鶴突然卡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又重新開口,只是聲音已經低了下去,就像是那個見不到任何希望的夜晚。

“可能……我只是真的,想要殺了他吧。”

她不說話了。

她只是轉過身,又面向了窗戶外面的夜幕。

月明星稀,已經沒有幾顆能被人們看清的星星高懸在夜空之中了,但那清澈的月光依舊如同一條涓涓的小溪,流淌在窗臺上。

或許在黑暗當中生活了這麽久,還是會對她產生影響的吧。

每當想到就是這個人將景光逼上了絕路,千島鶴的內心都會產生一種沖動,想親手殺死這個人的沖動。

她的道德感告訴他,這是不對的。她至少也是一名曾經的警察,哪怕仍處於臥底任務,也應當尊重生命的意義,不要讓那些黑暗腐蝕了她的靈魂。

但她果然還是……做不到。

在黑暗中行走已久的生物,終究是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生存的法則。

她已經習慣於殺人。

這是無可否認的一點。



琴酒回歸組織,基爾救援有功,一舉洗清身份嫌疑。太多的事情在這短短兩天之中相繼發生,有時候甚至令人猝不及防。

金發深膚的青年再一次走進了陽光底下。大腦中一片空白,他只能努力回憶朗姆大人所給的資料,盡可能扮演好曾經的自己。

只有這樣,他才能取信於日本公安。

紫灰色的眼中有些迷茫,金發青年掛著一副仿若肌肉記憶一般的假笑,一步一步向前。

他擡起頭,望向遠方。

他看見了,遠處有一個白發灰眸的女人。



遠在大洋彼岸的一處豪宅中。

工藤有希子催促著丈夫工藤優作趕緊收拾行李,因為在明天,他們就又要回國了。

“我們明明剛出來旅游啊,怎麽又要回去幹活了……”工藤優作有些無奈地說,“新一那邊怎麽總是出事啊?”

“別抱怨!”工藤有希子立馬甩了自家丈夫一個白眼,“小新早就勸過你先不要出國了,是你自己非要拉著我來旅游,再怎麽麻煩也是你的錯!”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工藤優作舉手投降。

就在工藤有希子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有一條從日本發來的短訊。

「非常抱歉打擾您,工藤夫人。我們想請你再幫我們一次忙。

P.S.:很抱歉上次用了您那麽多粉底液。就像上次一樣,這次需要的還是黑色的粉底,白色的倒是不用了。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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