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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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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不負

冬十二月,大雪紛飛。

劉璃從甘泉宮回到長安城,順便安排荀熠暫時住進公主府。荀熠學習簡體字的速度還挺快的,如今已經能夠認識很多簡體字了。

此時兩人坐在府中的亭閣中,石桌中間擺著棋盤,劉璃手執黑子荀熠執白正在對弈。桌角放著身一盞裊裊燃起的檀香,兩人腿邊還擺著暖爐。

亭閣的四周用竹簾遮擋著風雪,小小的亭閣倒也非常的暖和。

荀熠一邊下棋一邊笑著說:“也不知為何,有些簡體字和我們大漢的字也差不多,我前後理解一下便也能猜出一二來,學起來便也輕松了許多。阿璃贈送的這本書我甚是喜歡,上面許多草藥都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那是必然的,《本草綱目》是明朝成書,這中間也隔了一千多年。其實不管是《本草綱目》,還是如今大漢存在的《神農百草》都對中醫的發展有很大的幫助。

自己既然有能力拿出《本草綱目》來,不如將這本書贈給荀熠,希望可以借由他的本事,將大漢的醫療事業發展更進一步。

荀熠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沈吟一番道:“阿璃,可否為我準備一間書房?我打算將《本草綱目》中我沒有見過的東西歸納出來,到時候親自去大漢廣袤山川尋一尋。”

劉璃點頭:“沒問題,荀先生有什麽需要盡管和府裏的女官吩咐就好,她們會幫你安排的。”

“多謝阿璃。”

劉璃又想要不要將李時珍著作的另外一本關於脈學的書也兌換出來,交給荀熠去研究一下?荀熠的簡體字也學得差不多了,閱讀一整本《奇經八脈考》應該也不是難事了吧?

說到學習簡體字,劉璃又想到了劉旦。這孩子學什麽都很快,當初楞是自己對照著她抄寫的筆記,將簡體字學會了一大半。

劉璃便和荀熠說起了這件事情,荀熠也誇讚:“三皇子天資聰穎,之前住在醫院裏的時候,還經常幫我分類草藥。”若非對方是皇子,他都想收三皇子為弟子教他學醫了。

“等什麽時候得空了,我讓聰聰來我府裏一趟,荀先生再給他號個脈,看看他近年來身體如何了。”劉璃順勢說。

荀熠頷首:“好。”

話說著荀熠落下手中的白子淡笑著說:“阿璃你輸了。”

劉璃再仔細看棋盤上的格局,她失笑道:“還是荀先生厲害,一邊和我說話一邊還能將我的黑子給圍住。”

“幾年未見,阿璃的棋風似乎浮躁了許多。最近有什麽讓你煩心的事情嗎?”

劉璃撇了撇唇微微搖頭:“沒有。”

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有桃枝匆匆來報:“公主,出事兒了。”她一邊屈膝行禮一邊道:“奴婢剛才聽到消息,說桑侍郎從南陽郡回來的路上遇見了流匪,桑侍郎在和流匪搏鬥的時候……”

劉璃:“?”

“啪嗒”一聲,劉璃驚得手中的棋子掉在了棋盤上,玉制的棋盤和棋子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他怎麽了?”

“奴婢聽說,聽說……”桃枝的表情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倒是叫劉璃一陣著急:“聽說什麽,他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桃枝倏地閉上眼睛,一咬牙道:“聽說他傷到了下半身,以後怕是再難有子嗣了。”

啊?

啊??

啊???

劉璃聽到桃枝的話,只感覺滿腦袋的問號,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來表達她此時的心情。

一旁的荀熠聽著桃枝的話,眉頭微微皺起,他剛想安慰一下阿璃,卻又聽劉璃問:“桃枝,你這些消息是從哪裏聽到的?”

桃枝道:“奴婢聽采買的家仆說的,家仆說這件事情整個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都在傳桑家小郎傷了身體。”

劉璃:“……”

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假,即使懷疑是桑遷演的,劉璃還是很擔心。她轉頭看向荀熠:“荀先生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情要去處理,就先不陪你了。”

荀熠知道她擔心桑遷,便微微頷首:“去吧,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

“好。”

對於桃枝打聽來的小道消息,劉璃也只能先信一半,她先聯系了暗衛去調查,然後再準備進宮找桑弘羊問問情況。

沒想到劉璃入了少府之後卻聽官吏說,桑弘羊請假回洛陽了,據說因為兒子受傷目前在洛陽。

劉璃聽官吏這麽說,心裏沒由來咯噔一下,等到了晚間暗衛也將調查實情匯報了過來。

桑遷在從南陽郡回長安的路上遇到流竄的匪徒是真的,他在和匪徒打鬥的時候受了傷也是真的。因為南陽郡到洛陽的距離近一點,所以護衛們就將桑遷先送去了洛陽。

這個消息是洛陽桑家傳來長安,讓桑弘羊趕快回老家看看他兒子的,至於怎麽搞得人盡皆知的,就不得而知了。

劉璃反覆看著暗衛傳遞來的結果,雖然也擔心桑遷的傷勢,但總覺得這件事情之中透著詭異,但是目前她也只能等桑遷從洛陽回來後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大約幾天後,聽說桑弘羊將兒子從洛陽帶了回來,劉璃連忙帶上人去了一趟桑府。

在桑府見到桑夫人的時候,她早已以淚洗面了,劉璃心中一緊,桑遷的傷……該不會是真的吧?

又見到桑弘羊自後院出來,劉璃連忙問:“桑叔叔,桑遷他……怎麽樣了?”

桑弘羊看向劉璃,神情也不是很好,最後他只道:“公主自行探望一下遷兒吧。”

“……好。”

劉璃懷著緊張忐忑的心情直奔桑遷住的院子,院內的仆人也認識劉璃,見她來了連忙為她引路。

“公子,公主來看您了。”

房間內傳來一些動靜,劉璃走進去的時候,桑遷正倚靠在床頭目光直直的看著她。

他的神情有些憔悴。

家仆很識趣的關上房門退了出去,劉璃一步一步走到床邊,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著,最後落在他蓋在被子裏的雙腿上面。

“阿璃。”他聲音很輕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問:“日後我可能不行了,你還會要我嗎?”

劉璃聽到他這麽說喉間一緊,“你……”

他暗自傷神,低語道:“如果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怪你……”

沒等他說完,劉璃直接撲了過去擡手緊緊的抱住他:“要,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要你。”

仿佛計劃得逞了一樣,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彎了彎唇,然後伸手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裏,心滿意足的嘆謂了一聲,“阿璃,有你真好。”

劉璃也不知道他受傷的具體情況,她輕輕從他懷裏退出來,看著他的雙腿關切道:“你到底傷到了哪裏,讓我看看。”隨即伸手就要掀他的被子。

桑遷一把握住劉璃的手,阻止她下一步的動作,臉色也多了一層薄紅:“我傷到的是那個地方,怎麽可以讓你看到?”

劉璃擰眉,好整以暇道:“我這是在關心你的傷勢,反正以後都沒人要你了,只有我關心你,給我看看怎麽了?”

桑遷一臉驚愕的看著說出如此虎狼之詞的劉璃,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璃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揚,目光定定的看向他,瞧得桑遷心尖兒一顫,他不自覺的咽了咽喉嚨。就在他打算向她坦白實情的時候,劉璃冷嗤一聲:“你都有臉讓這件事情人盡皆知了,怎麽讓我看看傷在哪裏還害羞?”

桑遷:“……”

他訕笑一聲:“阿璃,你都猜到了?”

沒由來的劉璃心裏微微一松,她擡手對著他的肩打了一拳,“桑遷,你是不是有病?用這種事情開玩笑?”

桑遷趁機又握住她的手,將她抱住道:“阿璃只有這樣我們成婚後才不會被逼著生子嗣。”

只有“自己”不行了,以後家族才不會將希望放在自己的身上,也就不會再逼他納妾什麽的。

劉璃當然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她都沒想到他會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這個男人……讓她如何能不喜歡?

她埋頭在他的懷裏,嗡聲道:“你這樣做值得嗎?”

桑遷低頭親了親她的發心,聲音帶著幾分愉悅:“為了你什麽都值得。”

她仰頭看著他,見他也垂著眸看自己,他的眼睛裏有她的模樣,神情溫柔繾綣。她莫名紅了眼眶,然後湊過去吻住了他的唇。

他亦享受著她的主動獻吻,大掌扣著她纖細的腰,將她整個人徹底抱進懷裏。吻著吻著,劉璃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她從他的懷裏退開一點,唇瓣上還沾著彼此的唾液。

他凝著她潤澤的唇,神情又幽暗了許多。

“所以桑遷……你那處是沒問題的對吧?”她一臉認真的詢問。

桑遷:“。”

面對心上人突如其來的質疑,他咬牙切齒道:“當然沒有問題。”

劉璃輕輕的“唔”了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桑遷:“你……”

誰知她突然又一臉正色:“如此一來你父母那邊……他們兩人必然也是為你擔心的。”

“祖父和宗族內的長輩商議過了,到時候會從桑家旁支過繼一個孩子給我父親,以後我大概會多一個弟弟。”桑遷說出了桑家內部對於這件事情的解決方案:“至於我父母,本來我是想一起瞞著他們兩人的,奈何我父親猜到了我的用意。不過你放心,我父親已經責罵過我了,他算是……默許了吧。”

其實遇見流匪然後受傷這一整個戲碼都是桑遷自導自演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受傷的事情。這樣他們兩個未來沒有子嗣的人,就可以湊成一對了。

劉璃從桑遷的院落出來時,意外看見了似乎在等她的桑弘羊。她頓了頓向他走了過去:“桑叔叔。”

“公主。”

劉璃在他身邊站定,腦子轉了轉卻又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麽,便安靜的等他先開口。

“遷兒自幼隨心所欲慣了,我對他也沒有太嚴厲的管教過,這才讓他今日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桑弘羊長嘆一聲,似乎對於兒子的行徑感覺到很頭疼。

劉璃垂下眼簾,低聲道:“是我不好,逼著他以這樣的方式……”她想,桑弘羊心裏會不會後悔當初選擇站在自己這邊。

“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桑弘羊倒也看得開:“人活一世不過匆匆幾十載,遷兒若一定要和公主相守,我倒會害怕你們以後有孩子,如今這樣……也挺好。”

劉璃張了張嘴,許久啞聲道了一聲:“謝謝。”

桑弘羊笑了笑道:“公主日後莫要辜負遷兒的一片真心就好。”

劉璃腦海裏突然想到了一句文縐縐的回答——不負如來不負卿。她目眺遠方,開口道:“與君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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