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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賊鳥搭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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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賊鳥搭船

海底揚塵, 混濁的海水擴散,斑斕的珊瑚石上蒙上灰白色沙石,顏色瞬間變得暗淡。

跟上來的海魚群一哄而散, 老龜叼著淡黃色的海鰻往遠處游, 它落在一處低矮的礁石上,一口口吞食。

松軟的海底被挖出一個坑,尖頭鏟挖斷了一個鰻魚頭,海珠游離混濁的海水, 她站在珊瑚石一旁等海水裏漂浮的泥沙沈下來, 或是被流動的水流帶走。

老龜吃完了它捕捉的海鰻, 悠然地游了過來,這處海底平靜,珊瑚眾多, 卻不見蝦蟹的影子。它在沙坑上方繞了一圈, 落在海珠旁邊的珊瑚石上不動了。

海水重新變得澄澈,海珠游走過去,隨著她的動作, 輕飄飄的泥沙又被帶了起來, 席卷著小腿,像從大地深處冒起的青煙。沙坑裏有三條蜿蜒的凸起痕跡, 海珠有些納悶, 它們竟然沒逃,她趴下去伸手給拽出來,宛如抽蒜苔一般拽出來一長條。

老龜見狀游了過來, 海珠看了看扔給它, 她又從沙底拽出另一條,這條也是死的, 兩條海鰻身上都沒傷,但確確實實是死了。

海珠擡頭在四周環顧一眼,心裏覺得詭異,這玩意兒莫不是被嚇死了?

她帶著老龜往遠處游,藏在礁石後面盯著那處海底,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海底如生了狼煙一般,絲絲混濁的海水像煙囪裏冒出的青煙憑空從泥沙鋪就的海底鉆出,一條條海鰻從泥沙裏冒頭,宛如靈動的水草勾著頭在水中擺動。

老龜嗖的一下沖了出去,海珠扒拉了兩下都沒按住,眼睜睜看著那群海鰻以更快的速度下滑,最終消失在泥沙裏,徒留海水混濁。

海珠這下確定了,這個品種的海鰻膽小警惕,甚至會被嚇死,她解下漁網兜纏在珊瑚石上,手裏拿著尖頭鏟游過去繼續沿著沙坑刨沙。她故意弄大動靜,泥沙被掀開一層。等海水變得清澈了,她過去把嚇死的海鰻一條條扯出來,隨手丟在身後。

老龜吃得滿足死了,它叼著海鰻大口吸入,吃撐了就落在礁石上盡忠職守的給海珠放哨。

海底被翻得亂七八糟,珊瑚蒙灰,扔在泥沙上的海鰻也落了一層薄薄的細沙。海珠挖累了,她直起身扶著腰看了看,拿來網兜把海鰻都塞進去,塞不進去的就割海草捆著,提在手裏往海面游。

老龜毫不猶豫地跟上,它越過海珠游在她前面,船不在正上方,它也不直接游出海面,帶著海珠潛在水下偏斜著游。當前方出現烏色船底,一人一龜先後鉆出水面。

“呼——”海珠大喘一口氣,越過船舷先把手上的草捆扔上去,她拖著滿當當沈甸甸的漁網兜踩上沈在海水裏的木梯,身上的水砸在海面上劈啪響。水聲一路蔓延到船板上,偷食海鰻的海鳥拖著長長一條振翅起飛,飛到空中了還舍不得離開,盤旋在樓船上空,綠豆大的眼睛緊緊盯著船板上散落的海鰻。

“賊鳥,供你落腳歇氣你還不滿足,我辛苦拖上來的東西你還偷搶。”海珠氣得大罵,她沒料到有鳥在船上,扔東西的動靜都沒驚走它。

老龜又開始撞船底,海珠暼了眼落在艙頂上埋頭吞食海鰻的鳥,她不放心,先把散落在船板上的海鰻全撿起來裝桶裏,才撒網把老龜拽上來。

揚帆的動靜嚇得賊鳥炸著羽毛飛離艙頂,海珠根據風向調整好船帆,她提著桶拎到底倉,再拖著漁網兜也走下去,海鰻掏出來裝桶裏,一桶裝滿了,剩下的都倒在木盆裏。蝦蟹倒缸裏養著,章魚和海螺海貝直接裝網兜裏扔在水缸裏。*

整理好打撈上來的魚獲,海珠脫下還在滴水的衣裳,擰幹水搭在船舷上,趁著船飄在海上的空檔,她燒水洗頭洗澡。

去住艙拿換洗衣裳的時候,船板上落的海鳥簌簌起飛。

海珠洗完澡換上衣裳,擰著滴水的頭發從底倉上來,她發現那只賊鳥竟然還在跟著,扇著翅膀墜在船後方。

她沒管它,她拎了凳子坐船板上曬太陽,海鳥悄無聲息地落在艙頂。

一人一龜一鳥各自安靜,老龜吃飽了趴在船板上睡著了,夾雜著白毛的黑鳥展開翅膀用鳥喙清理羽毛,海珠曬幹了頭發忙著編發辮。

海岸越來越近,海珠頂著一頭小辮去船頭撥動船帆,艙頂的黑鳥警惕地盯著她,見她沒有驅趕的意思,它揚著脖子繼續站著。

海珠只當它是搭船回岸,卻沒看到她走進底倉時賊鳥眼冒精光的樣子,它輕巧地落到船舷上,見人出來又撲棱棱飛到艙頂。

到海島了,海珠拎著五條海鰻拍醒老龜,老龜自覺往船頭走,等船靠近海灘了才一個跟頭栽下去。

“這是老龜愛吃的,你們給它扔沙坑裏,等它餓了吃。”海珠揚手扔海鰻。

海鰻剛脫手,艙頂上的黑鳥一躍而起,翅膀迅速展開,如一支黑羽箭射了出去,從空中截住肉嫩無刺的鰻魚,在眾目睽睽下扇動有力的翅膀,帶起飛沙驟然拔高,叼著長條海鰻落在枝頭。

海珠:……

島上的守衛:……

老龜在水裏翹起脖子,目瞪口呆地看上看下。

海鳥吃了一條海鰻已經飽了,它站在枝頭叼著黑白色的海鰻往下看,感覺底下的人沒有威脅,它松開鳥喙,把海鰻搭在樹枝上,又開始梳理蓬松的羽毛。

嗓子裏的尖叫噎了回去,海珠看了眼已經出水的老龜,她扭轉船帆,船頭在觸礁前調頭。她跟島上的守衛說:“你們幫它把海鰻埋沙子裏,別又被鳥搶了。”

“這是海鰻?我還以為是毒蛇。”

“不是毒蛇,我走了。”

船往碼頭去,海珠望了眼艙頂覺得好笑,一只鳥也有不少心眼子,腦瓜子不大,謀算不小。

到了碼頭已經快過晌了,海珠托杜小五給她看著船,她回去推木板車過來。

“你三叔剛走,你跑快點還能攆上他。”杜小五說。

海珠聽了拔腿就跑,正巧齊老三在往後看,他看見人就拐回來,說:“我走的時候還往海上看了的,沒看見你的船才走的

。”

“那你估計走神了,我停船了杜小五說你剛走。”海珠往他拎的桶裏瞅,問:“今天上午收獲如何?”

“勉勉強強,賣了魚能買三四斤米。”

到了船上,齊老三跟海珠去底倉,見桶裏盆裏摞在一起的花裏胡哨的蛇,他下意識吸口冷氣,頭皮發麻心口癢,轉身就想跑。

“這是海鰻不是蛇,能吃的。”海珠發笑,“而且已經死了,你別怕,趕緊提上去。”

“不是蛇?”齊老三狠狠搓了下手,一手提桶一手端盆,走出底倉他迎著光仔細看了下,的確不是蛇,蛇頭不長這個樣。

“謔!”杜小五餘光瞟到桶裏的東西,嚇得一個激靈,“這這這這——”

“不是海蛇,是海鰻,已經死了。”齊老三趕忙解釋。

“能吃的,小五哥,你要不拿點回去燉湯?”海珠提著網兜拎著竹籃走過來。

杜小五擺手,他扭開臉讓他們趕緊走,他看到這花紋眼睛疼。

一路走回去,看到的人無不跳腳,反應大的避得老遠還下意識拍胳膊拍腿,生怕蛇竄上身了。

路過九貝食肆,海珠進去喊李掌櫃,齊老三離得老遠,怕惡心到吃飯的人。

“這是鰻魚,應該挺少見的,埋在海底的沙石裏,漁船打撈不到,你看看你買不買。”海珠領他走過來,說:“也就是你了,旁人就是想買我都不賣。”

李掌櫃看到這玩意兒只是皺了下眉,他伸手捏起一條仔細看,說:“長成這個樣子,有沒有毒?”

“沒有,海龜吃了不少,還活蹦亂跳的。”話落想起老龜的食譜上就有水母和毒蛇,海珠補充說:“鳥吃了也沒事,我上船了就遇到一只賊鳥偷食,吃了一條還不夠,一直跟著我的船到島上又搶了一條。”

“那我買點,盆裏的這些賣給我,燉湯估計不錯。”

“五十文一斤。”海珠喊價。

“行,你跟我去稱重。”

海珠擺手,讓他直接端走,“我相信你的為人,不會做缺斤短兩的事,你稱了重讓夥計下午把銀錢和木盆給我送家裏去。不耽誤你了,食肆裏這會兒忙,有夥計出來尋你了。”

李掌櫃回頭,招手讓夥計過來把盆子端走。

海珠跟齊老三也往回走,齊老三問還剩了一桶她打算怎麽辦。

“晚上開食肆,我下午燉罐湯,裏面丟點藥材做補湯。”海珠早就有了主意。

“那我下午早點收船回來給你幫忙。”

巷子裏沒啥人,進家門了,冬珠綁著圍裙從廚房探頭出來,“姐,三叔,你們可算回來了,洗洗手就準備吃飯了。”

海珠把網兜和竹籃裏的蝦蟹章魚海螺倒進水缸裏,走進廚房一看,一頓飯四個人忙活,她聞著香味揭開瓦罐蓋子,問:“燉了雞?”

貝娘點頭,上午她賣餅回來燉雞熬湯做鹵菜,晌午的時候雞肉斬塊兒再和蘿蔔一起燉。

齊阿奶在切豆皮,風平在燒火,鍋裏在煎魚,蔥花和薄荷已經燙軟了,海珠瞄一眼,接過鏟子說:“可以起鍋了,冬珠你過來,我來鏟,別燙著你。”

“今天逮到了啥?”冬珠往外走。

“像蛇的海鰻。”齊老三接腔,他把桶裏的海鰻倒進大木盆裏,倒桶水進去泡著,揭了水缸上的木板搭上去,免得吃飯時看到膈應。

冬珠膽子大,她拎了一條出來用砍柴刀剁斷分給三只貓吃。

“別玩貓了,洗手吃飯。”齊阿奶端飯出來。

蘿蔔燉雞倒木缽裏,齊老三讓貝娘先出去,他把菜端出去,進來把藥罐子架在爐子上。

“吃飯吃飯。”海珠端著一盤青菜炒豆皮出來,她落座了問:“冬珠,私塾有消息了嗎?”

“我今天去看了,在鎮東頭,石臺已經搭好了,明天就能開課,聽說明天是老水官來講課。”

說是私塾,其實就是用石頭砌了個石臺,石臺上搭了個遮陽不遮風的草棚,到時候講課的先生站上面,其他人圍著石臺而坐。這個是用來給漁民傳授經驗增長見識的,搭建的簡單,教孩童識字念書的官塾還在蓋,青磚為墻瓦為頂,磚瓦要從河上運來,估計要一個月才能完工。

海珠挾了個雞腿啃,她思索著說:“明天我跟我三叔出海,你們都去聽老水官講課,潮平跟我二叔也去,你們一起學,晚上回來了再教給我們。”

這是冬珠和風平的老本行了,兩人答應的極為痛快。

“以後教認字的學堂開課了,冬珠和風平是還在沈家認字,還是去官家辦的學堂?”齊阿奶問。

海珠看向冬珠和風平,冬珠說她還想在沈家跟沈慧敏一起讀書。

“那就不去官塾。”海珠說。

飯後,齊老三收拾碗筷去洗,海珠讓他燒鍋開水,她去買只雞回來。回來的路上遇到九貝食肆的夥計,他過來送木盆和銀錢,海鰻二十三斤多,他遞來一串銅板,說有一千一百五十枚銅子。

海珠回去了把銅板扔桌上,除了齊老三還在廚房,其他人都睡了,她掐著雞脖子用菜刀抹了丟木盆裏放血,然後拿來剪刀搬著板凳坐水溝邊剪鰻魚頭,兩只酣睡的肥貓聞到腥味打著哈欠跑來,吃鰻魚頭跟嗑瓜子似的。

雞籠裏的白貓急得喵喵叫,海珠直接拎只海鰻塞進去讓它敞開肚皮隨便吃。

“藥不燙了,你奶交代我盯著你喝完。”齊老三端著藥碗出來。

海珠二話沒說,接過藥碗一口氣幹完。

齊老三接過碗舀水涮幹凈,一手拎著雞進廚房舀水燙雞毛。

“你下午還出船,回去睡一會兒吧,這些我來弄,等燉上了讓我奶看著火,我再進屋睡。”海珠說。

“不差這一會兒,我把雞毛拔了再走。”

雞毛拔了,海鰻也都剪了頭,三只貓吃撐了,趴在地上宛若死貓。齊老三把剪下來的鰻魚頭都撿回去餵海龜,他也在院子裏挖了個水坑養龜,坑裏還用石頭鋪了一層,底部堆了細沙,那只裂了殼的海龜就住在裏面。

雞肉燉上了,海珠往爐子裏加了柴,她坐在一旁用剪刀剪開鰻魚的腹部,掏出內臟洗去汙血丟幹凈的木盆裏,都弄完了切兩大坨姜,混著一把蔥搗碎,洗出的蔥姜水倒盆子裏腌海鰻。

齊阿奶午歇起來了,她讓海珠去睡,她看著爐子。

緊接著冬珠和風平起來,姐弟倆洗了臉直接出門去沈家念書。冬珠和風平剛走,齊老三打著哈欠進來,他提著便桶進他二哥的屋裏,不多一會兒就推著齊二叔出來,他洗了手又出門去打漁。

海珠一覺睡醒聞到了雞湯的香味,她開門出來見潮平趴在桌上玩銅板,銅錢串被拆了,一個接一個,鋪滿半張桌子。

“大姐。”他喊一聲。

“睡醒了,睡飽了?”齊二叔問。

“睡飽了,精神了。”海珠洗手進屋,她把瓦罐裏的雞肉都撈出來,然後把鰻魚丟進去,補血益氣的紅棗和紅參丟一點進去,蓋上蓋子燒小火慢慢熬。

一罐湯燉了近兩個時辰,夕陽西下的時候,海珠舀水澆滅了爐子裏的火,由瓦罐的餘溫繼續燜著。

“是這家?”門外響起說話聲,齊阿奶走出去看了一眼,轉頭喊海珠。

海珠還沒走出門,就看長命跟他祖母進來了,她驚訝道:“義母?你怎麽來了?”

“聞到香味過來的,做了什麽菜這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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