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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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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陸卿嬋的身子歪斜,擡起眼眸看向柳乂。

她的這雙眼很漂亮,濃黑透亮,像是深黑色的玉石。

雖是隱隱含著些憂郁,卻更是平添了幾分風情,叫人移不開眼。

柳乂將那筆擱置在一旁,輕輕地攥住了她的手。

陸卿嬋是多聰慧的人,現今她又在這府邸裏站穩了腳跟,就算足不出戶,就算身邊的人全都換了,也沒有事能瞞得過她的。

柳乂伸手覆上她的柔荑,將人攬在懷裏,心裏說不出是欣慰更多,還是煩躁更多。

他沒覺得不快,只是有些細微的煩擾。

柳乂不是事事躬親的人,對於瑣事更沒有什麽興致。

他的控制欲好像全都放在了陸卿嬋的身上,以至於連細微的偏航都會覺得有些煩躁。

陸卿嬋只要一日還加著公主少師的職銜,便與長公主脫不開關系。

從前長公主風光大權在握時便算了,如今這亂世裏她自身都難以保全,哪裏還能顧得住陸卿嬋?

不僅如此,這個公主少師的職銜今後還有可能給她惹出禍事。

他遲早得讓她們兩個徹底斷開聯系。

偏生陸卿嬋心地純善,心裏八成還念著長公主。

這就麻煩了。

柳乂緩聲說道:“還好,就是受了些驚嚇。”

陸卿嬋的眼低垂著,濃長細密的睫羽也落著,像是有些擔憂和難過。

雖然知道這麽想有些不合時宜,柳乂還是禁不住地想到,這小沒良心的姑娘知他在前線九死一生的時候,會哀哀地落下幾滴淚嗎?

“好了,不是什麽要緊事。”他撫了撫她的臉龐,“更不值得你這樣憂心。”

柳乂的話音輕柔,陸卿嬋卻不能完全放松下來。

她對外間的事並非一無所知,但也明白柳乂只是想要保護她。

可現今都出了這麽大的事,柳乂竟然還想全都瞞著她,非得是將她護佑成懵懂無知的少女,他才會覺得滿意嗎?

京兆現下這樣亂,連皇帝都沒了,他還想瞞著她嗎?

陸卿嬋的手指微蜷,頭也繼續垂著。

她輕聲說道:“我只是問問。”

柳乂眉心微蹙,還是耐著性子說道:“我會令人護著她的,你也好好先在府裏休養,好嗎?”

又來了。

他總是打著要她好好休養的名號,來讓她安心地待在府裏。

“我知道的。”陸卿嬋微微擡聲,“我又不是真的稚童,總不會拿身子開玩笑。”

說完以後她自己似也是覺得不妥,又將額抵在了他的肩頭。

雖是縮在他的懷裏,可也遮掩住了面容。

柳乂的控制欲與占有欲病態,許多心思更是不能為人道矣,他是自知的。

但見陸卿嬋為旁人流露出明晃晃的擔憂,甚至不惜焦躁地忤逆他,他還是會覺得不快。

又不是要囚著她,更不是要她不與人交涉的意思,緣何這般不耐煩?

柳乂對長公主從來沒什麽好感,倒不是因為覺得她身為女子掌權不妥,也不是因為覺得她過分乖張、飛揚跋扈。

他對長公主的不喜更似一種同類之間的相互排斥。

仔細說來,他們還算是表兄妹。

可即便知曉長公主一意護著陸卿嬋,柳乂仍是厭煩她的插手。

到底是他的人,他的事,跟她有什麽幹系?

陸卿嬋性子溫婉,可未免也太柔了些,長公主是昔年對她有恩,然而現今都什麽光景了,哪裏還容得下兒女私情?

柳乂的話不由地加重少許,他掐住陸卿嬋的下頜,低聲說道:“那你想怎麽樣,阿嬋?”

“要我派精兵過去,將她從回紇人手裏救下來嗎?”他的聲音有些冷,“還是想要我扶持她上位,繼承大統?”

陸卿嬋的唇緊抿著,聞言眸子睜大,驚愕地看向柳乂。

她帶著脾氣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什麽呢?”

若是平常,柳乂是決計控制得住脾氣的,可他徹夜未眠,回到這邊又見她如此忤逆,總歸也是有些脾氣的。

面對陸卿嬋時,他不再是那個冷酷殺伐的節度使,倒像是個真正的青年人。

不夠持重,不夠沈靜。

柳乂冷聲說道:“阿嬋,先前答應我好好休養不問外事的是你,現在暗裏探尋外事意欲插手的也是你。”

陸卿嬋聽到“意欲插手”四字,差點想從內間直接離開。

但柳乂掐住她的下頜,強迫她轉過了臉。

“姑娘,若不是為你,即便長公主死在涇陽,我也不會管。”柳乂壓著聲說道,“現今她能從宮閣裏出來,能夠重新掌權,你覺得是誰籌謀的結果?”

此事雖然大,可柳乂做得卻很隱秘。

借了一重又一重的緣由,方才做成。

他冠冕堂皇地說是為政局、為壓制太後,然而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陸卿嬋能少受此事侵擾。

但這沒良心的姑娘,全然不知他的苦心。

畢竟,他是完全可以再挑一個人來主政、壓制太後的。

陸卿嬋睜大了眼,似是有些詫異。

她艱澀地說道:“你不必如此的,當下時局混亂,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聽聽,這話多周全圓融,但柳乂卻並不覺得心中舒快,反倒有些更加堵著。

“晚了。”他冷著聲說,“事情已經做成,哪裏還有轉圜的餘地?”

柳乂正說著,陸卿嬋倏然細細地“嘶”了一聲,他垂下眼簾才看見她的下頜紅了。

白嫩的肌理被捏了片刻便染上了紅霞,她的領口敞著,露出脖頸和鎖骨處的紅痕,瞧著極是柔弱可欺。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陸卿嬋到底多有韌勁。

若是陸玉有他這姑娘半分風骨,倒也不至於淪落到那個下場。

柳乂從暗格裏取出藥膏,用指尖抿了晶瑩的一層,輕撫上陸卿嬋的下頜。

她垂著眸子,此時倒也乖順,任由他塗抹過下頜與脖頸。

但當柳乂解開她的衣領要撫上鎖骨時,陸卿嬋倏然掙動了一下,她像是下意識地畏懼更多的直接觸碰。

柳乂沒有言語,按著她的肩頭便將她的外衣剝了下來。

大片的雪膚霎時裸露在外,小衣細細的帶子都在顫抖,末梢的同心結精致漂亮,是他親手系好的。

陸卿嬋沒有反抗,只是向後揚起了脖頸,任由他將藥膏塗在鎖骨上。

柳乂心緒好轉少許。

沒必要讓一個遠在天邊沒個影子的人,影響了他們的情誼。

“過些天我大抵還要離開,你在府裏安分些。”柳乂輕聲說道,“我不是不想你知道外間的事,但現今消息亂,連傳給我的文書都有錯漏的,你聽岔了,一時心急又犯了痼疾怎麽辦?”

他斂了那副溫柔神色,言辭間盡是兄長的獨斷。

陸卿嬋的眉皺著,直到柳乂為她再次穿好衣物,她才不那麽緊繃著。

她喜歡待在他身邊,又不大喜歡直接的觸碰。

就像是被嬌慣壞的孩子,非要一切都合她的心意才成。

陸卿嬋在他面前總是格外驕縱,但他願意這樣寵著她,畢竟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她怎樣都是無所謂的。

柳乂撫平她的眉,聲音漸漸和柔起來:“到時候我讓陸霄過來陪著你,好嗎?”

“不用。”陸卿嬋輕聲說道,“他也有他的事要忙。”

她微微坐起少許,不著痕跡地將桌案上擺著的文書收整起來,將那寫滿了字的紙張蓋著。

柳乂在後方為她系著衣帶,似是沒有註意到她的小動作。

“再忙的事,也沒有你重要。”他低聲說道,“你在府裏待久了,人也會悶壞的,讓他陪你出去走走也無妨。”

柳乂的聲音很輕,但蘊著的意味卻讓陸卿嬋有些反感。

知他在洛陽負傷的時候,她整日都牽掛著,甚至要為他念幾頁經。

但他回來以後這才沒多久,竟又變得這樣討厭。

強勢漠然,高高在上,總想要控制她的一切。

陸卿嬋按住柳乂的手,輕聲說道:“我跟你說不清楚。”

她作勢就要下榻,足尖還未落下地上,就被柳乂攥著腰抱了回來。

他撐著手將她困在方寸間,手掌很失禮地扣著她的腰身,讓她連半分掙紮的餘地也尋不到。

陸卿嬋尖聲叫了一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肩頭裏。

“你放開我!”她顫聲說道,“別這樣……”

兩人的偽飾就像是在同一刻到了頭,柳乂的溫柔面孔,陸卿嬋的乖順模樣,全都跟那片刻的柔情似的轉瞬即逝。

他冷聲說道:“我的好阿嬋,辛苦你隱忍那般久。”

柳乂將桌案上的紙張拂落,直接將她方才寫的文書取了出來。

陸卿嬋的字潦草飛舞,可他只掃一眼,便能認出是什麽內容。

“京兆才剛出事,你就這麽急匆匆地寫檄文。”柳乂壓著聲說道,“為了她你是真的什麽都不顧了。”

他的眼神陰沈至極,卻又好像是有火焰在燃燒。

陸卿嬋越發覺得跟他說不清楚,長公主是她的舊主,且對她有恩情,她對長公主的事自然是有所牽掛的。

但讓陸卿嬋真正煩悶的是柳乂愈來愈甚的掌控欲。

他是個很得寸進尺的人。

她往後退是因為她愛他,她願意。

可他總還要將她所有的退路都徹底剝奪,讓她只能向著他走去。

“你為什麽要讓我為你臆想的東西買單?”陸卿嬋也帶著脾氣說道,“我有什麽好隱忍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她諷刺地想到,柳乂還真不知道。

先前在京兆他不止一次地提到她薄情,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麽跟這個詞搭上邊的。

陸卿嬋將心裏話說出來後,柳乂的神色明顯又冷了許多。

他是個多專斷又心機的人,總是做出溫柔的模樣來騙她,等她傻傻地進了籠,他便真將籠門給關上了。

陸卿嬋覺得心裏有熱油在烹著。

一道聲音在說她不識好歹,柳乂待她多好,柳寧待她多好,盧氏更是在她幼時就將傳家信物就交給她了。

柳乂不過是同常人相比偏執些,她怎麽就不能忍受了?

另一道聲音則在說她腦子糊塗,就不該向柳乂示好退讓,越冷著他,他反倒才會越溫柔。

真在他跟前展現出退縮和稚弱的一面,他只會立刻將她吞吃了。

柳乂容色不懌,卻也沒有要跟陸卿嬋好好溝通的樣子。

她知道他是多強勢的人,在大事上別說低頭,連跟她商討的空閑都撥不出來的。

他會認可她在內務、為文上的天賦,可永遠不會覺得她能真正插手政務,更遑論是軍國大事。

她不是一棵樹,她是菟絲花。

須得攀附著他才能好好地活。

見柳乂久久不言,陸卿嬋是有些怕的,但心裏又酸澀沈悶,寧願跟他耗著,也半分不想跟他服軟。

柔嫩的足心抵在軟毯上,蹭出一片褶皺。

腳踝上盛著的是一枚精致銀鐲,泛著典雅的光芒。

昨夜她覆著柳乂的手攥住這銀鐲,今日他們又鬧得不痛快了。

正當陸卿嬋覺得柳乂要慍怒的時候,他倏然輕聲地開口道:“你是不是厭煩我,覺得我管得太多了?”

“你心煩不是因為長公主,是因為我。”他撫上她的小腿,叫她沒法再亂蹭,“對嗎?”

柳乂終於尋到了她心緒紛亂的緣由,盡管這是分外昭然的事。

陸卿嬋的小腿被他扣住,只覺得腿根都是滾燙灼燒的。

她別扭地轉過了臉,沒有言語。

柳乂撩起她額側的碎發,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龐:“方才是我心亂,說錯話了。”

陸卿嬋氣不打一處來,以前她總覺得柳乂高高在上,絕不會道歉。

現在他是會了,可未免也太嫻熟了,將她惹惱以後便又做了溫柔面孔,引得她生憐。

“你說錯話和我有什麽關系?”陸卿嬋低下頭避開他的吻,“反正在你眼裏,我稍稍哄哄便成了,根本不須多上心的。”

她說話很尖銳,帶著刺似的。

柳乂卻生不起脾氣,將她攬在懷裏,輕聲說道:“是哥哥不好,哥哥太專斷了。”

“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他呢喃地說道,“原諒我一回,好嗎?”

“你上回也這麽說的。”陸卿嬋垂著眸,但那眼眶卻微微泛紅,像是有些委屈難過。

柳乂的指尖本欲探出,最終卻是用唇吻過了那處薄薄的紅。

“真不會了。”他蠱惑地說道,“哥哥給你賠罪。”

細碎的吻落在眼尾眉梢,讓陸卿嬋越發難以承受,尤其是柳乂的手還托在她的腰間,揉在她最敏感的腰側。

柳乂的身形高挑,原本寬大的帷帳因他的存在也顯得狹隘起來。

他擋住了光,也擋住了清晨的風。

陸卿嬋的手扒在床柱上,極力地想要掙脫,可末了只是被扣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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