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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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愛你
◎“我不是你愛的贏浮水……”他這樣說。◎
沈如婳也沒有想到贏浮水會突然誇栩兒, 這一番誇讚讓她也忍不住打量栩兒一眼。
不知為何，她心中突然有些煩悶。
這時，耳旁傳來贏浮水的聲音，“給我吧。”
栩兒緊張地將湯藥遞給到贏浮水手中。
可她明明看到藥碗穩穩當當落在贏浮水手中的, 卻在收回手的時候, 鮫人手中的藥碗突然墜落。
瓷碗落在鋪了紅色絨毛墊子上, 發出悶響。
裏面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全部灑了出來，一大半都灑在了贏浮水的右手上，很快將他的手背燙的泛紅。
贏浮水響起悶哼一聲，面色白了一瞬。
與此同時，一只手慌張地覆蓋上來。
沈如婳下意識抓住贏浮水的手，她連忙用靈力替他洗去手上的湯滯, 急促道，“讓我看看！”
贏浮水眉梢下垂, 看樣子格外委屈，可栩兒還是從他委屈的眼底窺見病態似的狂喜。
栩兒眸色暗下, 很快也換上一副不安的神色, 雙手不安地抓著衣裙，撲騰跪了下來，“對不起鮫皇……我…都是我的錯………”
幸好只是輕微燙紅, 以鮫人自愈能力，應該明日就能好了。
沈如婳將視線從贏浮水身上收回來, 看到突然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緊張地掉眼淚的栩兒。
剛剛她親眼看到了, 是贏浮水自己接過去不小心弄掉的, 便道, “不關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她此話一出，卻沒看見贏浮水眼底浮過不悅。
栩兒很快識趣地離開。
贏浮水便黏在她的身上，與她說話間，突然悶悶地說了句。
“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什麽？”沈如婳被他莫名的話弄的疑惑。
我不喜歡你對除我之外的人好……
這句話，他在心裏想著，可面上卻淡淡笑道，“沒什麽，只是不喜與你親近時，有人出現而已。”
贏浮水指尖摩擦過她的手指，目光看向外面，眼底閃過陰冷的寒光。
接下來幾日，栩兒總在想著各種辦法接近贏浮水，起初是嘗試端茶送水，可進展似乎沒有進度。
栩兒似乎等不及了，便開始嘗試書靈教給她的苦肉計。
在贏浮水路過時假裝跌入海中，可任憑她在河水中撲騰許久，贏浮水只是淡淡掃了眼便轉身離開。
恰巧贏浮水這幾日又在忙於處理鮫人內部的事情，連續幾日不見蹤影，栩兒遲遲無法接近贏浮水後，便漸停下來動作。
可在看似風波漸平後的第三日後，南冥海出現一個冒死想要除鮫的修士。
那天夜裏，沈如婳還在休息時，屋外便響起了刀劍聲。
沈如婳猝然從夢中驚醒，披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她看見一個年紀不大，滿身汙血的小修士在與一群鮫人打鬥。
那年輕氣盛的小修士顯然不是贏浮水手下法力高強的鮫兵對手，不一會兒便敗下陣來被抓起來。
“姐姐，這是怎麽了？”
沈如婳身後傳來栩兒的聲音，她微側眼，看見栩兒披著外衣走到她面前，少女眼中滿是驚慌害怕。
栩兒許是也被這打鬥聲吸引過來的。
沈如婳看見即將被抓走的修士，淡淡道，“沒什麽，不過一個突襲的人，你前兩天不是感染了風寒嗎？回去休息休息吧。”
沈如婳攏了攏外衣便想進屋，卻被栩兒抓住。
“姐姐，我現下有點睡不著，可以和你睡嗎？”栩兒道。
沈如婳微微蹙眉，脫開了被她緊拉住的手腕，道：“我不想。”
說罷，她正要進屋，頭頂的月影下忽然照出一道寒光，周遭響起了鮫人的驚呼聲。
沈如婳迅速側身躲過，看到那剛剛假死的小修士拔劍朝她砍過來。
見她躲了過去，小修士又不甘心地再提劍，當看到站在一旁驚恐呆滯的栩兒，小修士瞬間轉變目標，抓住了一旁的栩兒。
滿身是血的小修士將劍抵在栩兒雪白的脖頸上，他這次應該是準備刺殺贏浮水，可誰知還未找到贏浮水便被一群鮫人兵殺死。
看這小修士足下顫抖，想必還不想死，便擒拿住手無縛雞之力的栩兒，想要借她離開。
栩兒顯然也沒想到自己被抓住，頓時眼淚如細珠般滾落。
小修士惡狠狠道，“放我離開！不然我殺了她！”
聞言，栩兒的臉色白了白，她不安地看向面無情緒的沈如婳。
贏浮水不在，這裏的鮫人兵自然是聽她的命令，鮫人們齊齊看向沈如婳，手中的法器已經蠢蠢欲動。
似乎只要她不管不顧離開，鮫人兵便能不顧栩兒的生死直接動手。
栩兒的指尖發白，掌心冒出冷汗，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本來就是給沈如婳添亂的，這幾日她攻略贏浮水的任務沒有絲毫進展，書靈那邊已經不耐煩了，就算她死了，對書靈也沒有絲毫影響，因為書靈可以再找一個比她實力更強的人做下一個棋子。
此時借亂除掉她，似乎對每一個人都好。
小修士似乎也沒想到手中的女子這麽沒用，他暗恨正準備動手，哪怕是死也要拖下一個人。
抵在栩兒脖頸上的銀劍正要出手，卻被沈如婳止住了。
“放他離開吧。”沈如婳淡淡道。
周圍圍堵的鮫人兵立刻退後，小修士也是心中一喜，連忙拖拽著手中的栩兒離開。
栩兒在被小修士帶走時，最後一眼看到被月影籠罩下的沈如婳，海風吹拂過她波紋似的裙擺，半邊搖動的婆娑樹影密密麻麻遮擋她半面容顏。
栩兒的眼睫動了一下，眼波流轉過不明的情緒。
栩兒被小修士拖拽到南冥海出口的方向，小道士一邊氣喘籲籲地跑路，一邊暗罵。
“我看你不是鮫人，怎的也在這裏與那群鮫人為伍？剛剛那個唯一擔心你的是你的姐姐吧……你們姐妹倆不會想以美色侍奉這些妖怪在這裏茍活下去吧？”
栩兒垂著眼，在小修士罵罵咧咧的話中，平靜道：“她不是我姐姐，我早沒了親人，孑然一身而已。”
小道士聞言頓了一下，嘆息一聲：“竟也是個可憐人，我看剛剛那個女子是不會過來救你了，不如你跟我走吧。”
栩兒搖搖頭，“不行，我走不掉。”
話落，栩兒藏在袖中的指尖生出亮根寒光般的銀針，她正準備朝小道士的身上刺去，前方突然出現一抹身影讓她止住了動作。
沈如婳從半空中飛落，毫不猶豫出掌打在了小修士的胸口上。
小修士吐出一口血，手中的長劍不穩，哐當一聲落地，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沈如婳身後將栩兒拽到身後，擡劍抵在小修士的脖子上，冷聲道：“我已經把你的修為給廢了，現在滾出去，下次再出現傷人為可就不是把你修為廢了那麽簡單。”
聽到她這話，修士面色白了白，吐出一口血沫，旋即瘋狂地大笑起來。
小修士眼底生出濃烈的恨意，指著沈如婳道，“給我告訴贏浮水，就算我成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他！我們全宗門就算化為惡鬼也會詛咒他不得好死！”
“你說什麽……”沈如婳瞳孔驟顫，她不明白這修士話中的意思。
他不是想來除妖的……而是報仇？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贏浮水他傷了……”
“不然呢，贏浮水那個瘋子妖孽早在修真界惡名昭著了！他夜襲各大門派，將我宗門屠殺殆盡！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妖！”小修士口中的血大口大口地流出來，他笑的瘋狂。
沈如婳的心卻一點點像是被冰包裹了一下，她腳下差點軟了，栩兒看見她不安的面色連忙扶住了她。
沈如婳機械似地看向小修士，氣息不穩道，“你們可是……望月宗？”
小修士頓了一下，笑道，“沒錯，但我派與鮫人族並無仇怨，贏浮水他卻趕盡殺絕……他終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吐完最後一句話，小道士兀自拔劍自刎了。
沈如婳面色灰敗下來。
果然如此，上輩子望月宗做了很多惡事，可這輩子……他們的宗門卻沒做什麽，贏浮水依舊選擇滅門………
只有一種可能了。
她正要離開，卻看了眼身後目光可憐的栩兒，頓了頓，她沈下心來與栩兒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栩兒聽到她的話後，怔怔地站在原地許久，望著沈如婳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
沈如婳飛快地跑了回去，急促地問鮫仆，“贏浮水呢？我要見他！”
鮫仆們面露難色，“沈姑娘……鮫皇他…有事忙。”
“你們前幾日也是這樣說的！”沈如婳惱怒道，“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低下的鮫仆們瞬間全跪了下來，紛紛低頭沈默，沈如婳氣不過，既然他們不說，她便……
沈如婳冷聲道，“既然不告訴我他在哪兒，也不讓我去找他，那我……就離開這裏。”
她起身正要走，一旁許多的鮫仆都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卻唯獨一個年歲稍大的鮫仆語氣平緩道，“沈姑娘你出不去的，如今的南冥海只可進不可出。”
沈如婳腳步僵住，她上前拽起那鮫仆，質問道，“為什麽這麽做？”
那鮫仆看她的神情不同於其他鮫仆那樣恭順，漂亮的鮫人眼露出冷笑，一字一句道，“姑娘不明白嗎？自然是鮫皇他不信任你。”
沈如婳瞳孔顫抖。
聽那鮫仆又說，“鮫皇如今所在的地方，沈姑娘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話落，那鮫仆朝沈如婳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沈如婳卻恍然想起了什麽，她沒有一絲遲疑，飛快地往一處尋去。
她跟著前世的記憶追尋，繞了大半個海域，海岸上卷起層層海浪翻滾，海風吹得她全身發麻，她腳底踩在冰涼的沙子上，跑了許久，終於看到前世那個熟悉的木屋。
木屋外與前世的場景一樣，種滿了顏色各異的花朵。
木屋朝著碧藍的海面與種滿鮮花的草地上，那上面有一個鏤空的木窗，與前世的裝飾一模一樣。
若說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個木屋較前世相比木質新一點。
應該是贏浮水前不久才新建的，前世他建木屋是為了關住她，那今世重新修建又是為了什麽？
沈如婳一步一步走到門前，她伸手剛想推開門，卻被木屋內壓抑的痛苦聲止住了開門的動作。
她內心咯噔一下，沒有選擇立即推開門，而是悄悄從窗戶上窺看內裏的場景。
只見贏浮水長發淩亂，埋頭靠獨自靠在隱蔽的床尾。
他的腳下有很多滾亂的酒壇子。
有些酒壇子碎了，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瓦片散落一地。
瓦片還粘上了許多血，順著那些點點滴滴的血滯流到了床尾邊鮫人滿是血汙的雙足上。
贏浮水垂頭一動不動了許久，突然他猛然擡頭，泛紅的眸子恐慌地看向四處，似乎在找尋什麽。
他拿起身旁的酒壇子重重地砸在木墻上，語氣急促地惱道：“閉嘴……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她才不會不要我……她才不會不喜歡我……她…她只是……”贏浮水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道。
沈如婳看見他的模樣時而冷靜，時而慌亂，時而憤怒，又時而悲傷………
他喃喃著，突然又冷冷地笑了起來，自嘲般地說，“你以為她為什麽要答應嫁給你？當真是喜歡你嗎？”
“不！”贏浮水咬牙切齒道，“她那是……假裝的…她……她是討厭你的……”
說著，他眼底又落下大顆大顆的珍珠，顏面哭泣道，“我這樣……她不會喜歡的……”
他像一個手足無措地孩子，抱著自己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哭泣，任憑腳上的血流著。
沈如婳心揪了很緊，她站在門外不知多久，原來……贏浮水根本就沒有恢覆……
原來…他真的還以為自己不夠喜歡他……
回過神來，她立即推開了木門。
哢擦一聲響動，木門被緩緩推開時，一縷夕陽的昏黃光從緩緩打開門縫中迎了進去。
贏浮水緩緩擡起滿是淚痕的臉，他纖長粘滿淚滯的睫毛輕輕顫抖，瞳孔由驚慌轉為死寂般的冷靜。
沈如婳看見贏浮水朝她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你還是發現了……”贏浮水攥緊被他掐的滿是血印的手指，聲音仿佛將要碎掉那般脆弱。
“我不是你愛的贏浮水……”他這樣說。
沈如婳的心顫了一下！她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身與他平視，語氣中帶著倔強般地哽咽道，“不，你是贏浮水。”
她伸手抓住了贏浮水流血的手，一字一句道：“無論從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亦或者是未來的你……都是你，你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有你自己邪惡的一面，也有你良善的一面，贏浮水我現在就告訴你……無論是哪一種你都是你……都是我愛你的你。”
贏浮水的瞳孔猛地顫抖，被沈如婳抓住的指尖死死攥緊，他怔怔地看著沈如婳，啞聲問，“那你……你為什麽會……喜歡上這一世的贏浮水？”
沈如婳沒有想到他會問這一句，突然聯想到這幾日鮫人種種奇怪的情緒表現，她瞬間明白過來，沈如婳忍不住噗呲一笑，含著淚花的小臉浮現無奈，她慢慢湊近贏浮水耳邊，用僅有二人才能聽清的話語，輕聲道：“當然是因為你的幫助，讓我能今生的贏浮早日相見啊……上一世我們之間有了太多太多的誤會…和不期而遇……但這一世有金回在……我能提前想清楚很多事，提前明白我的心意。”
她突然捧起贏浮水淚眼婆娑的臉蛋，盯著鮫人顫巍巍中帶著渴望的眼神，道：“贏浮水，我如今無法再否認……無法再回避一件事…是我愛你………”
“無論是怎樣的你，都是我愛的，我愛上一世的你……也愛今生的你。”
她的話像安神針一樣刺入了贏浮水心臟，使他不穩地情緒漸漸緩和了起來。
贏浮水突然感覺自己腦袋中的兩個不同的聲音停止了喋喋不休的爭吵，慢慢地融合在一起。
有關他曾經所有的不安和痛苦，仿佛在一刻慢慢消弭。
有關前世的贏浮水，在這一刻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他最終安靜地靠在沈如婳的肩上，識海中那個瘋狂嫉恨自己，嫉恨所有的贏浮水在慢慢地沈睡。
在一刻，他終於相信，他也是被愛的。
贏浮水紊亂的氣息漸平，沈如婳看見他額間隱隱的血痕在慢慢消散。
她知道，贏浮水的心魔這一刻才算是真正消失了。
過了許久，贏浮水恢覆情緒後，拉住她的手道：“想看看你的父親嗎？”
沈如婳微楞，聽到父親時眼眶微紅，贏浮水拉著她出了木屋：“我知道你想父親了，我們去看看他吧。”
贏浮水帶她來到一處幽藍樹下，幽藍樹中鑲嵌了一顆空間石。
贏浮水將空間石打開，帶她進到了裏面。
這顆空間石裏面一共分為了兩個空間。
一個空間內是她所有的清淵宗弟子們。
弟子們透過隔絕外界屏障看到沈如婳時，紛紛停止了修煉，朝她喊道：“師姐！你終於來看我們了！我們都勤奮修煉了……你快點讓那個贏浮水放我們出去！”
有人朝沈如婳控訴道：“師姐，你要小心贏浮水，他……他他竟然對你圖謀不軌！”
“水師姐，我們每日不是修煉就是修煉……實在太無聊了……你不如就答應嫁給贏浮水讓我們出去吧！”
無數弟子朝她左一句又一句。
可剛停下說幾句話，便又被身後督促修煉的藤蔓抽打不得不修煉起來。
沈如婳看著內裏籠罩靈氣的空間，看了看這群往日囂張或者懶惰的弟子們，都被逼迫著一日覆一日的修煉，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看向贏浮水，道：“你把他們關在這裏就只是逼他們修煉？”
贏浮水淡淡一笑，“這空間可破，但需要他們全部將修為提到今丹期，團結合作才能破除。”
沈如婳朝贏浮水豎起大拇指，“做的不錯，也該讓他們好好吃吃苦頭了。”
贏浮水又將她帶到另一個空間中，看到熟悉的爹爹安靜地躺在冰床上，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窺探爹爹的識海，喜極而泣。
爹爹的識海相較於之前已經在漸漸恢覆，假以時日，定能清醒過來。
贏浮將從背後抱住了她，道：“放心……爹爹會醒的。”
沈如婳吸了吸鼻子，她有些著急拉住贏浮水的手道：“我們快點成親吧。”
贏浮水緊抱住她的肩膀微動，鮫人垂睫緩緩在她頸側落下一吻，聲音抖著說，“好。”
*
那日之後，他們真正確定婚事在五日後舉行。
這五日裏，整個南冥海都熱鬧了起來。
鮫人們成群結隊地點海燈，吹海螺，漂亮的鮫人會在海岸上歌唱為他們祈福。
沈如婳也發現自從來了南冥海，近日她便不再失眠，甚至會變得嗜睡起來。
她一覺睜開眼時，常常會看到比她先醒來的贏浮水安靜地靠在床邊盯著她看。
窗外柔暖的晨光透過花紋木窗，似乎將他的容顏也襯地柔和起來。
鮫人會彎起眼，在她的額間落下很輕很輕的吻。
一只溫熱的手突然撫摸上她的肚子，在她還睡眼惺忪時，贏浮水目光深晦地盯著她的小腹，輕聲道，“這裏會有小寶寶嗎？”
沈如婳對上贏浮水頗為柔暖的視線，忍不住笑道：，“你為何突然想到這個？”
“沒什麽，只是我這幾日在外面辦事……路過凡間時，曾看到一對新婚夫婦…他們結婚…生下寶寶…他們的生活平凡中帶著幸福，我就想……”贏浮水眸中閃光清晰的渴望。
“倘若，我和你也只是萬千世界中普通人的就好了……”
他將腦袋窩進少女的頸窩中，語氣深深地說，“沈如婳……成親後我們也會跟這隊凡人夫妻一樣嗎？”
從前，他不懂…他鄙夷這種情感，可是現在，他只想每一分每一秒都都與她相守。
聞言，沈如婳卻楞了一下，眼中突然莫名酸澀起來。
她也在心中想，她會和贏浮水有個好結果嗎？
等了半響，贏浮水聽到沈如婳喃喃道，“會好的。”
“是嗎…我也好希望………”贏浮水手臂讓摟住她的力道加緊，仿佛將她與他的血肉融為一起，再不分離。
她沒看到贏浮水在聽到她那句肯定的話時，眼底並沒有露出滿足的笑容。
贏浮水垂下長睫，將眼底覆雜的情緒掩藏其中。
他輕嘆了口氣，氣息中都透著濃濃的倦怠。
到了成親前一日，所有凡間成親的東西早已準備的十分妥當。
花生桂子，紅燭羅帳，煙花炮竹以及香爐焚香一應俱全。
妝鏡臺前為她擺滿漂亮的首飾，幾個鮫仆們捧著好看的婚服盛到她面前。
看著婚服上閃爍著波光粼粼的鱗片，沈如婳楞一下，緊張道：“這麽多鱗片哪兒來的？”
面色喜慶的鮫仆們笑道：“這婚服上一共繡上了三千三百三十四顆鱗片和珍珠，其中接近於姑娘胸間這顆的最亮的鱗片是鮫皇大人，剩下的這些這是所有鮫人子民自願奉獻的鱗片，這上面的每一顆鱗片都包含了對姑娘和鮫的祝福，鮫皇從小便流浪四海，長大後便肩負下拯救鮫人族的重任，期間歷經太多磨難的苦痛，幸好讓鮫皇遇見了你……我們子民是真心祝願鮫皇和姑娘生生世世，相守永遠。”
沈如婳手指一點點撫摸過婚服上好看的珍珠和鱗片，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手中的婚服是她在世間見過的最好看的衣裙。
“贏浮水現在在哪兒呢？”沈如婳忍不住問。
鮫仆們相視一笑道，“鮫皇此刻，應該是在剪喜字吧。”
“他寫喜字？”沈如婳有些驚訝。
鮫仆道，“鮫皇聽說凡間成親都是要在窗子貼上喜字對聯，便一宿都在忙活這些。”
贏浮水面色有些紅熱，她微微垂下頭，這時又聽見一旁一個鮫仆驚呼道，“呀，怎麽把這個東西拿過來了，應當是拿喜服時不小心帶過來的……這鮫皇都還未寫完，得趕緊送回去。”
說罷，一個鮫仆就要派另一個趕緊送走，沈如婳看到那鮫仆遞過去的婚書。
她當即叫住了欲要送走的鮫仆，道：“先拿過來給我看看。”
沈如婳實在有些好奇贏浮水會在婚書上寫什麽，她打開婚書，目光掃過那一行行筆調清晰的字跡：
兩姓聯姻，締結良緣，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攜手永生，生死不棄；若無緣以相伴，但求………
沈如婳的目光停在最後一句，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贏浮水為何會寫無緣……沈如婳還想往下看，卻發現沒了字跡。
她突然有些不安地將婚書遞給了鮫仆，鮫仆們看她忽然沒了剛才的激動，便道：“姑娘……鮫皇還沒寫完，等他寫完了你在再看不遲。”
“好，我…等他寫完再看吧。”沈如婳目光看向窗外。
夕陽落日，天邊是漸變成橘紅色的雲層，窗外的茂盛的綠樹上被風吹起的大紅色絲帶飄蕩著，好像有一只小鳥從窗邊飛過，藍灰相間的羽毛拍打而過，卻沒有留下悅耳的歌聲。
傍晚時，有鮫人過來拉住沈如婳去看海，沈如婳被他們帶著到了海邊上。
彼時南冥海四周已經圍滿了看海的鮫人，沈如婳被帶到海邊一看，赫然被眼前大海的顏色驚住了。
今晚的南冥海面上銀光閃閃，海中飄蕩著許多綠葉折成的小輕舟，每條小輕舟上都放滿了泛著銀光的藍色花朵。
“這花叫做去難花，是歷任鮫皇用鮮血澆灌一百日所結出的花朵，傳聞能去除苦難，迎來幸福。”小鮫人們朝沈如婳感激道，“這花可是很難種活的，因為姑娘的到來，我們也能欣賞這花了。”
沈如婳望著攜帶苦難花，隨海浪飄向遠方的小輕舟，她目光中盛上了此夜的海浪與銀光，好像從這些小輕舟中，窺見了贏浮水對她的愛意。
海面上是熱鬧的歡聲歌唱，直到目送小輕舟消失，沈如婳扭過頭，正欲回去時，卻在熱鬧的人群中，看見沈默不語的栩兒。
栩兒註意到她的視線，慢慢朝她擡眼看去，女孩與周圍人的喜色不同。
幾日不見，栩兒似乎消瘦了不少，即使在幽藍的夜色裏，面色也泛著詭異的蒼白。
栩兒用嘴唇輕輕說了什麽，向她指向一處，然後走過去。
沈如婳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她始終沒有按照書靈的計劃行事，這幾日書靈也給了她一種消失了的假象。
可她知道永遠無法沈浸於假象之中，許是書靈又派了栩兒來尋她了做什麽了。
但這一次，她下定了決心，無論是什麽……她都要保護她愛的人。
栩兒帶她開到一處樹林後，少女蒼白的臉蛋上朝她露出一抹像是發自內心的笑，“姐姐，看來鮫皇真的很愛你，無論任何方法……他的眼底除了你便再容不下他人了。”
沈如婳淡淡一笑，“所以呢，你遲遲完不成任務，書靈那邊要做什麽？”
栩兒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眸色落寞了一瞬，目光充滿渴望地看向對面的喧鬧處，淡淡道：“我有時候我也會想，倘若沒有意外和磨難加身……我應該也會很快樂吧。”
“哎，可惜……我們都註定擺不脫書靈的控制。”栩兒輕輕地嘆了口氣，突然手縫中一根銀針趁沈如婳不註意刺了過來。
那銀針的速度飛快，迅速紮進了沈如婳的手腕中。
沈如婳吃痛一下，身體逐漸失去意識，她即將癱倒時被栩兒扼住了脖頸。
“你……你使詐！”沈如婳充滿恨意地瞪著栩兒。
栩兒目光晦暗，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姐姐……對不起了。”
沈如婳醒來時，已經被帶到了石林中。
石林被書林施了障法，從外面根本察覺不到這裏的人。
她醒來時，身子已經無法動彈，只能恨恨地瞪向書靈。
書靈對她冷笑一聲，沖栩兒命令道：“還楞著幹什麽？快把你手上的東西給她灌了。”
沈如婳的目光停在栩兒手中那團褐色的藥丸上，她心中一緊，慌亂道，“你……要做…什麽？”
書靈朝她嗤笑一聲，目光如同看死物般掃過她，道：“你已經無用了，所以我打算讓栩兒成為你。”
書靈的話如同重擊打在沈如婳的腦袋上，讓她遲遲反應不過來這句話的可怕。
什麽是……成為她？
作者有話說：
明日結局預警！
“兩姓聯姻，締結良緣，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選自舊時結婚誓言。22:05:09~2023-09-23 23:06: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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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婳也沒有想到贏浮水會突然誇栩兒, 這一番誇讚讓她也忍不住打量栩兒一眼。
不知為何，她心中突然有些煩悶。
這時，耳旁傳來贏浮水的聲音，“給我吧。”
栩兒緊張地將湯藥遞給到贏浮水手中。
可她明明看到藥碗穩穩當當落在贏浮水手中的, 卻在收回手的時候, 鮫人手中的藥碗突然墜落。
瓷碗落在鋪了紅色絨毛墊子上, 發出悶響。
裏面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全部灑了出來，一大半都灑在了贏浮水的右手上，很快將他的手背燙的泛紅。
贏浮水響起悶哼一聲，面色白了一瞬。
與此同時，一只手慌張地覆蓋上來。
沈如婳下意識抓住贏浮水的手，她連忙用靈力替他洗去手上的湯滯, 急促道，“讓我看看！”
贏浮水眉梢下垂, 看樣子格外委屈，可栩兒還是從他委屈的眼底窺見病態似的狂喜。
栩兒眸色暗下, 很快也換上一副不安的神色, 雙手不安地抓著衣裙，撲騰跪了下來，“對不起鮫皇……我…都是我的錯………”
幸好只是輕微燙紅, 以鮫人自愈能力，應該明日就能好了。
沈如婳將視線從贏浮水身上收回來, 看到突然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緊張地掉眼淚的栩兒。
剛剛她親眼看到了, 是贏浮水自己接過去不小心弄掉的, 便道, “不關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她此話一出，卻沒看見贏浮水眼底浮過不悅。
栩兒很快識趣地離開。
贏浮水便黏在她的身上，與她說話間，突然悶悶地說了句。
“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什麽？”沈如婳被他莫名的話弄的疑惑。
我不喜歡你對除我之外的人好……
這句話，他在心裏想著，可面上卻淡淡笑道，“沒什麽，只是不喜與你親近時，有人出現而已。”
贏浮水指尖摩擦過她的手指，目光看向外面，眼底閃過陰冷的寒光。
接下來幾日，栩兒總在想著各種辦法接近贏浮水，起初是嘗試端茶送水，可進展似乎沒有進度。
栩兒似乎等不及了，便開始嘗試書靈教給她的苦肉計。
在贏浮水路過時假裝跌入海中，可任憑她在河水中撲騰許久，贏浮水只是淡淡掃了眼便轉身離開。
恰巧贏浮水這幾日又在忙於處理鮫人內部的事情，連續幾日不見蹤影，栩兒遲遲無法接近贏浮水後，便漸停下來動作。
可在看似風波漸平後的第三日後，南冥海出現一個冒死想要除鮫的修士。
那天夜裏，沈如婳還在休息時，屋外便響起了刀劍聲。
沈如婳猝然從夢中驚醒，披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她看見一個年紀不大，滿身汙血的小修士在與一群鮫人打鬥。
那年輕氣盛的小修士顯然不是贏浮水手下法力高強的鮫兵對手，不一會兒便敗下陣來被抓起來。
“姐姐，這是怎麽了？”
沈如婳身後傳來栩兒的聲音，她微側眼，看見栩兒披著外衣走到她面前，少女眼中滿是驚慌害怕。
栩兒許是也被這打鬥聲吸引過來的。
沈如婳看見即將被抓走的修士，淡淡道，“沒什麽，不過一個突襲的人，你前兩天不是感染了風寒嗎？回去休息休息吧。”
沈如婳攏了攏外衣便想進屋，卻被栩兒抓住。
“姐姐，我現下有點睡不著，可以和你睡嗎？”栩兒道。
沈如婳微微蹙眉，脫開了被她緊拉住的手腕，道：“我不想。”
說罷，她正要進屋，頭頂的月影下忽然照出一道寒光，周遭響起了鮫人的驚呼聲。
沈如婳迅速側身躲過，看到那剛剛假死的小修士拔劍朝她砍過來。
見她躲了過去，小修士又不甘心地再提劍，當看到站在一旁驚恐呆滯的栩兒，小修士瞬間轉變目標，抓住了一旁的栩兒。
滿身是血的小修士將劍抵在栩兒雪白的脖頸上，他這次應該是準備刺殺贏浮水，可誰知還未找到贏浮水便被一群鮫人兵殺死。
看這小修士足下顫抖，想必還不想死，便擒拿住手無縛雞之力的栩兒，想要借她離開。
栩兒顯然也沒想到自己被抓住，頓時眼淚如細珠般滾落。
小修士惡狠狠道，“放我離開！不然我殺了她！”
聞言，栩兒的臉色白了白，她不安地看向面無情緒的沈如婳。
贏浮水不在，這裏的鮫人兵自然是聽她的命令，鮫人們齊齊看向沈如婳，手中的法器已經蠢蠢欲動。
似乎只要她不管不顧離開，鮫人兵便能不顧栩兒的生死直接動手。
栩兒的指尖發白，掌心冒出冷汗，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本來就是給沈如婳添亂的，這幾日她攻略贏浮水的任務沒有絲毫進展，書靈那邊已經不耐煩了，就算她死了，對書靈也沒有絲毫影響，因為書靈可以再找一個比她實力更強的人做下一個棋子。
此時借亂除掉她，似乎對每一個人都好。
小修士似乎也沒想到手中的女子這麽沒用，他暗恨正準備動手，哪怕是死也要拖下一個人。
抵在栩兒脖頸上的銀劍正要出手，卻被沈如婳止住了。
“放他離開吧。”沈如婳淡淡道。
周圍圍堵的鮫人兵立刻退後，小修士也是心中一喜，連忙拖拽著手中的栩兒離開。
栩兒在被小修士帶走時，最後一眼看到被月影籠罩下的沈如婳，海風吹拂過她波紋似的裙擺，半邊搖動的婆娑樹影密密麻麻遮擋她半面容顏。
栩兒的眼睫動了一下，眼波流轉過不明的情緒。
栩兒被小修士拖拽到南冥海出口的方向，小道士一邊氣喘籲籲地跑路，一邊暗罵。
“我看你不是鮫人，怎的也在這裏與那群鮫人為伍？剛剛那個唯一擔心你的是你的姐姐吧……你們姐妹倆不會想以美色侍奉這些妖怪在這裏茍活下去吧？”
栩兒垂著眼，在小修士罵罵咧咧的話中，平靜道：“她不是我姐姐，我早沒了親人，孑然一身而已。”
小道士聞言頓了一下，嘆息一聲：“竟也是個可憐人，我看剛剛那個女子是不會過來救你了，不如你跟我走吧。”
栩兒搖搖頭，“不行，我走不掉。”
話落，栩兒藏在袖中的指尖生出亮根寒光般的銀針，她正準備朝小道士的身上刺去，前方突然出現一抹身影讓她止住了動作。
沈如婳從半空中飛落，毫不猶豫出掌打在了小修士的胸口上。
小修士吐出一口血，手中的長劍不穩，哐當一聲落地，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沈如婳身後將栩兒拽到身後，擡劍抵在小修士的脖子上，冷聲道：“我已經把你的修為給廢了，現在滾出去，下次再出現傷人為可就不是把你修為廢了那麽簡單。”
聽到她這話，修士面色白了白，吐出一口血沫，旋即瘋狂地大笑起來。
小修士眼底生出濃烈的恨意，指著沈如婳道，“給我告訴贏浮水，就算我成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他！我們全宗門就算化為惡鬼也會詛咒他不得好死！”
“你說什麽……”沈如婳瞳孔驟顫，她不明白這修士話中的意思。
他不是想來除妖的……而是報仇？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贏浮水他傷了……”
“不然呢，贏浮水那個瘋子妖孽早在修真界惡名昭著了！他夜襲各大門派，將我宗門屠殺殆盡！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妖！”小修士口中的血大口大口地流出來，他笑的瘋狂。
沈如婳的心卻一點點像是被冰包裹了一下，她腳下差點軟了，栩兒看見她不安的面色連忙扶住了她。
沈如婳機械似地看向小修士，氣息不穩道，“你們可是……望月宗？”
小修士頓了一下，笑道，“沒錯，但我派與鮫人族並無仇怨，贏浮水他卻趕盡殺絕……他終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吐完最後一句話，小道士兀自拔劍自刎了。
沈如婳面色灰敗下來。
果然如此，上輩子望月宗做了很多惡事，可這輩子……他們的宗門卻沒做什麽，贏浮水依舊選擇滅門………
只有一種可能了。
她正要離開，卻看了眼身後目光可憐的栩兒，頓了頓，她沈下心來與栩兒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栩兒聽到她的話後，怔怔地站在原地許久，望著沈如婳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
沈如婳飛快地跑了回去，急促地問鮫仆，“贏浮水呢？我要見他！”
鮫仆們面露難色，“沈姑娘……鮫皇他…有事忙。”
“你們前幾日也是這樣說的！”沈如婳惱怒道，“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低下的鮫仆們瞬間全跪了下來，紛紛低頭沈默，沈如婳氣不過，既然他們不說，她便……
沈如婳冷聲道，“既然不告訴我他在哪兒，也不讓我去找他，那我……就離開這裏。”
她起身正要走，一旁許多的鮫仆都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卻唯獨一個年歲稍大的鮫仆語氣平緩道，“沈姑娘你出不去的，如今的南冥海只可進不可出。”
沈如婳腳步僵住，她上前拽起那鮫仆，質問道，“為什麽這麽做？”
那鮫仆看她的神情不同於其他鮫仆那樣恭順，漂亮的鮫人眼露出冷笑，一字一句道，“姑娘不明白嗎？自然是鮫皇他不信任你。”
沈如婳瞳孔顫抖。
聽那鮫仆又說，“鮫皇如今所在的地方，沈姑娘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話落，那鮫仆朝沈如婳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沈如婳卻恍然想起了什麽，她沒有一絲遲疑，飛快地往一處尋去。
她跟著前世的記憶追尋，繞了大半個海域，海岸上卷起層層海浪翻滾，海風吹得她全身發麻，她腳底踩在冰涼的沙子上，跑了許久，終於看到前世那個熟悉的木屋。
木屋外與前世的場景一樣，種滿了顏色各異的花朵。
木屋朝著碧藍的海面與種滿鮮花的草地上，那上面有一個鏤空的木窗，與前世的裝飾一模一樣。
若說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個木屋較前世相比木質新一點。
應該是贏浮水前不久才新建的，前世他建木屋是為了關住她，那今世重新修建又是為了什麽？
沈如婳一步一步走到門前，她伸手剛想推開門，卻被木屋內壓抑的痛苦聲止住了開門的動作。
她內心咯噔一下，沒有選擇立即推開門，而是悄悄從窗戶上窺看內裏的場景。
只見贏浮水長發淩亂，埋頭靠獨自靠在隱蔽的床尾。
他的腳下有很多滾亂的酒壇子。
有些酒壇子碎了，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瓦片散落一地。
瓦片還粘上了許多血，順著那些點點滴滴的血滯流到了床尾邊鮫人滿是血汙的雙足上。
贏浮水垂頭一動不動了許久，突然他猛然擡頭，泛紅的眸子恐慌地看向四處，似乎在找尋什麽。
他拿起身旁的酒壇子重重地砸在木墻上，語氣急促地惱道：“閉嘴……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她才不會不要我……她才不會不喜歡我……她…她只是……”贏浮水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道。
沈如婳看見他的模樣時而冷靜，時而慌亂，時而憤怒，又時而悲傷………
他喃喃著，突然又冷冷地笑了起來，自嘲般地說，“你以為她為什麽要答應嫁給你？當真是喜歡你嗎？”
“不！”贏浮水咬牙切齒道，“她那是……假裝的…她……她是討厭你的……”
說著，他眼底又落下大顆大顆的珍珠，顏面哭泣道，“我這樣……她不會喜歡的……”
他像一個手足無措地孩子，抱著自己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哭泣，任憑腳上的血流著。
沈如婳心揪了很緊，她站在門外不知多久，原來……贏浮水根本就沒有恢覆……
原來…他真的還以為自己不夠喜歡他……
回過神來，她立即推開了木門。
哢擦一聲響動，木門被緩緩推開時，一縷夕陽的昏黃光從緩緩打開門縫中迎了進去。
贏浮水緩緩擡起滿是淚痕的臉，他纖長粘滿淚滯的睫毛輕輕顫抖，瞳孔由驚慌轉為死寂般的冷靜。
沈如婳看見贏浮水朝她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你還是發現了……”贏浮水攥緊被他掐的滿是血印的手指，聲音仿佛將要碎掉那般脆弱。
“我不是你愛的贏浮水……”他這樣說。
沈如婳的心顫了一下！她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身與他平視，語氣中帶著倔強般地哽咽道，“不，你是贏浮水。”
她伸手抓住了贏浮水流血的手，一字一句道：“無論從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亦或者是未來的你……都是你，你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有你自己邪惡的一面，也有你良善的一面，贏浮水我現在就告訴你……無論是哪一種你都是你……都是我愛你的你。”
贏浮水的瞳孔猛地顫抖，被沈如婳抓住的指尖死死攥緊，他怔怔地看著沈如婳，啞聲問，“那你……你為什麽會……喜歡上這一世的贏浮水？”
沈如婳沒有想到他會問這一句，突然聯想到這幾日鮫人種種奇怪的情緒表現，她瞬間明白過來，沈如婳忍不住噗呲一笑，含著淚花的小臉浮現無奈，她慢慢湊近贏浮水耳邊，用僅有二人才能聽清的話語，輕聲道：“當然是因為你的幫助，讓我能今生的贏浮早日相見啊……上一世我們之間有了太多太多的誤會…和不期而遇……但這一世有金回在……我能提前想清楚很多事，提前明白我的心意。”
她突然捧起贏浮水淚眼婆娑的臉蛋，盯著鮫人顫巍巍中帶著渴望的眼神，道：“贏浮水，我如今無法再否認……無法再回避一件事…是我愛你………”
“無論是怎樣的你，都是我愛的，我愛上一世的你……也愛今生的你。”
她的話像安神針一樣刺入了贏浮水心臟，使他不穩地情緒漸漸緩和了起來。
贏浮水突然感覺自己腦袋中的兩個不同的聲音停止了喋喋不休的爭吵，慢慢地融合在一起。
有關他曾經所有的不安和痛苦，仿佛在一刻慢慢消弭。
有關前世的贏浮水，在這一刻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他最終安靜地靠在沈如婳的肩上，識海中那個瘋狂嫉恨自己，嫉恨所有的贏浮水在慢慢地沈睡。
在一刻，他終於相信，他也是被愛的。
贏浮水紊亂的氣息漸平，沈如婳看見他額間隱隱的血痕在慢慢消散。
她知道，贏浮水的心魔這一刻才算是真正消失了。
過了許久，贏浮水恢覆情緒後，拉住她的手道：“想看看你的父親嗎？”
沈如婳微楞，聽到父親時眼眶微紅，贏浮水拉著她出了木屋：“我知道你想父親了，我們去看看他吧。”
贏浮水帶她來到一處幽藍樹下，幽藍樹中鑲嵌了一顆空間石。
贏浮水將空間石打開，帶她進到了裏面。
這顆空間石裏面一共分為了兩個空間。
一個空間內是她所有的清淵宗弟子們。
弟子們透過隔絕外界屏障看到沈如婳時，紛紛停止了修煉，朝她喊道：“師姐！你終於來看我們了！我們都勤奮修煉了……你快點讓那個贏浮水放我們出去！”
有人朝沈如婳控訴道：“師姐，你要小心贏浮水，他……他他竟然對你圖謀不軌！”
“水師姐，我們每日不是修煉就是修煉……實在太無聊了……你不如就答應嫁給贏浮水讓我們出去吧！”
無數弟子朝她左一句又一句。
可剛停下說幾句話，便又被身後督促修煉的藤蔓抽打不得不修煉起來。
沈如婳看著內裏籠罩靈氣的空間，看了看這群往日囂張或者懶惰的弟子們，都被逼迫著一日覆一日的修煉，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看向贏浮水，道：“你把他們關在這裏就只是逼他們修煉？”
贏浮水淡淡一笑，“這空間可破，但需要他們全部將修為提到今丹期，團結合作才能破除。”
沈如婳朝贏浮水豎起大拇指，“做的不錯，也該讓他們好好吃吃苦頭了。”
贏浮水又將她帶到另一個空間中，看到熟悉的爹爹安靜地躺在冰床上，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窺探爹爹的識海，喜極而泣。
爹爹的識海相較於之前已經在漸漸恢覆，假以時日，定能清醒過來。
贏浮將從背後抱住了她，道：“放心……爹爹會醒的。”
沈如婳吸了吸鼻子，她有些著急拉住贏浮水的手道：“我們快點成親吧。”
贏浮水緊抱住她的肩膀微動，鮫人垂睫緩緩在她頸側落下一吻，聲音抖著說，“好。”
*
那日之後，他們真正確定婚事在五日後舉行。
這五日裏，整個南冥海都熱鬧了起來。
鮫人們成群結隊地點海燈，吹海螺，漂亮的鮫人會在海岸上歌唱為他們祈福。
沈如婳也發現自從來了南冥海，近日她便不再失眠，甚至會變得嗜睡起來。
她一覺睜開眼時，常常會看到比她先醒來的贏浮水安靜地靠在床邊盯著她看。
窗外柔暖的晨光透過花紋木窗，似乎將他的容顏也襯地柔和起來。
鮫人會彎起眼，在她的額間落下很輕很輕的吻。
一只溫熱的手突然撫摸上她的肚子，在她還睡眼惺忪時，贏浮水目光深晦地盯著她的小腹，輕聲道，“這裏會有小寶寶嗎？”
沈如婳對上贏浮水頗為柔暖的視線，忍不住笑道：，“你為何突然想到這個？”
“沒什麽，只是我這幾日在外面辦事……路過凡間時，曾看到一對新婚夫婦…他們結婚…生下寶寶…他們的生活平凡中帶著幸福，我就想……”贏浮水眸中閃光清晰的渴望。
“倘若，我和你也只是萬千世界中普通人的就好了……”
他將腦袋窩進少女的頸窩中，語氣深深地說，“沈如婳……成親後我們也會跟這隊凡人夫妻一樣嗎？”
從前，他不懂…他鄙夷這種情感，可是現在，他只想每一分每一秒都都與她相守。
聞言，沈如婳卻楞了一下，眼中突然莫名酸澀起來。
她也在心中想，她會和贏浮水有個好結果嗎？
等了半響，贏浮水聽到沈如婳喃喃道，“會好的。”
“是嗎…我也好希望………”贏浮水手臂讓摟住她的力道加緊，仿佛將她與他的血肉融為一起，再不分離。
她沒看到贏浮水在聽到她那句肯定的話時，眼底並沒有露出滿足的笑容。
贏浮水垂下長睫，將眼底覆雜的情緒掩藏其中。
他輕嘆了口氣，氣息中都透著濃濃的倦怠。
到了成親前一日，所有凡間成親的東西早已準備的十分妥當。
花生桂子，紅燭羅帳，煙花炮竹以及香爐焚香一應俱全。
妝鏡臺前為她擺滿漂亮的首飾，幾個鮫仆們捧著好看的婚服盛到她面前。
看著婚服上閃爍著波光粼粼的鱗片，沈如婳楞一下，緊張道：“這麽多鱗片哪兒來的？”
面色喜慶的鮫仆們笑道：“這婚服上一共繡上了三千三百三十四顆鱗片和珍珠，其中接近於姑娘胸間這顆的最亮的鱗片是鮫皇大人，剩下的這些這是所有鮫人子民自願奉獻的鱗片，這上面的每一顆鱗片都包含了對姑娘和鮫的祝福，鮫皇從小便流浪四海，長大後便肩負下拯救鮫人族的重任，期間歷經太多磨難的苦痛，幸好讓鮫皇遇見了你……我們子民是真心祝願鮫皇和姑娘生生世世，相守永遠。”
沈如婳手指一點點撫摸過婚服上好看的珍珠和鱗片，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手中的婚服是她在世間見過的最好看的衣裙。
“贏浮水現在在哪兒呢？”沈如婳忍不住問。
鮫仆們相視一笑道，“鮫皇此刻，應該是在剪喜字吧。”
“他寫喜字？”沈如婳有些驚訝。
鮫仆道，“鮫皇聽說凡間成親都是要在窗子貼上喜字對聯，便一宿都在忙活這些。”
贏浮水面色有些紅熱，她微微垂下頭，這時又聽見一旁一個鮫仆驚呼道，“呀，怎麽把這個東西拿過來了，應當是拿喜服時不小心帶過來的……這鮫皇都還未寫完，得趕緊送回去。”
說罷，一個鮫仆就要派另一個趕緊送走，沈如婳看到那鮫仆遞過去的婚書。
她當即叫住了欲要送走的鮫仆，道：“先拿過來給我看看。”
沈如婳實在有些好奇贏浮水會在婚書上寫什麽，她打開婚書，目光掃過那一行行筆調清晰的字跡：
兩姓聯姻，締結良緣，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攜手永生，生死不棄；若無緣以相伴，但求………
沈如婳的目光停在最後一句，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贏浮水為何會寫無緣……沈如婳還想往下看，卻發現沒了字跡。
她突然有些不安地將婚書遞給了鮫仆，鮫仆們看她忽然沒了剛才的激動，便道：“姑娘……鮫皇還沒寫完，等他寫完了你在再看不遲。”
“好，我…等他寫完再看吧。”沈如婳目光看向窗外。
夕陽落日，天邊是漸變成橘紅色的雲層，窗外的茂盛的綠樹上被風吹起的大紅色絲帶飄蕩著，好像有一只小鳥從窗邊飛過，藍灰相間的羽毛拍打而過，卻沒有留下悅耳的歌聲。
傍晚時，有鮫人過來拉住沈如婳去看海，沈如婳被他們帶著到了海邊上。
彼時南冥海四周已經圍滿了看海的鮫人，沈如婳被帶到海邊一看，赫然被眼前大海的顏色驚住了。
今晚的南冥海面上銀光閃閃，海中飄蕩著許多綠葉折成的小輕舟，每條小輕舟上都放滿了泛著銀光的藍色花朵。
“這花叫做去難花，是歷任鮫皇用鮮血澆灌一百日所結出的花朵，傳聞能去除苦難，迎來幸福。”小鮫人們朝沈如婳感激道，“這花可是很難種活的，因為姑娘的到來，我們也能欣賞這花了。”
沈如婳望著攜帶苦難花，隨海浪飄向遠方的小輕舟，她目光中盛上了此夜的海浪與銀光，好像從這些小輕舟中，窺見了贏浮水對她的愛意。
海面上是熱鬧的歡聲歌唱，直到目送小輕舟消失，沈如婳扭過頭，正欲回去時，卻在熱鬧的人群中，看見沈默不語的栩兒。
栩兒註意到她的視線，慢慢朝她擡眼看去，女孩與周圍人的喜色不同。
幾日不見，栩兒似乎消瘦了不少，即使在幽藍的夜色裏，面色也泛著詭異的蒼白。
栩兒用嘴唇輕輕說了什麽，向她指向一處，然後走過去。
沈如婳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她始終沒有按照書靈的計劃行事，這幾日書靈也給了她一種消失了的假象。
可她知道永遠無法沈浸於假象之中，許是書靈又派了栩兒來尋她了做什麽了。
但這一次，她下定了決心，無論是什麽……她都要保護她愛的人。
栩兒帶她開到一處樹林後，少女蒼白的臉蛋上朝她露出一抹像是發自內心的笑，“姐姐，看來鮫皇真的很愛你，無論任何方法……他的眼底除了你便再容不下他人了。”
沈如婳淡淡一笑，“所以呢，你遲遲完不成任務，書靈那邊要做什麽？”
栩兒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眸色落寞了一瞬，目光充滿渴望地看向對面的喧鬧處，淡淡道：“我有時候我也會想，倘若沒有意外和磨難加身……我應該也會很快樂吧。”
“哎，可惜……我們都註定擺不脫書靈的控制。”栩兒輕輕地嘆了口氣，突然手縫中一根銀針趁沈如婳不註意刺了過來。
那銀針的速度飛快，迅速紮進了沈如婳的手腕中。
沈如婳吃痛一下，身體逐漸失去意識，她即將癱倒時被栩兒扼住了脖頸。
“你……你使詐！”沈如婳充滿恨意地瞪著栩兒。
栩兒目光晦暗，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姐姐……對不起了。”
沈如婳醒來時，已經被帶到了石林中。
石林被書林施了障法，從外面根本察覺不到這裏的人。
她醒來時，身子已經無法動彈，只能恨恨地瞪向書靈。
書靈對她冷笑一聲，沖栩兒命令道：“還楞著幹什麽？快把你手上的東西給她灌了。”
沈如婳的目光停在栩兒手中那團褐色的藥丸上，她心中一緊，慌亂道，“你……要做…什麽？”
書靈朝她嗤笑一聲，目光如同看死物般掃過她，道：“你已經無用了，所以我打算讓栩兒成為你。”
書靈的話如同重擊打在沈如婳的腦袋上，讓她遲遲反應不過來這句話的可怕。
什麽是……成為她？
作者有話說：
明日結局預警！
“兩姓聯姻，締結良緣，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選自舊時結婚誓言。22:05:09~2023-09-23 23:06: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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