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嗜血的暴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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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嗜血的暴君（12）
◎“喵……”◎
郁倦從小就在黑暗中長大。
繼母虐待毒打他, 生父無視他，仆人們羞辱他，五歲的郁倦時常被繼母打得渾身是血，關在漆黑的閣樓裏, 一餓就是一整天, 沒有任何人願意向他伸出援手。
起初郁倦還會哭, 但他的哭聲只會招來繼母變本加厲的虐待和毒打，所以後來郁倦連哭都不哭了，只安靜著不說話。
仆人們都說郁倦變成了啞巴。
越是在黑暗中長大的孩子，就越是渴望能夠看到光明。
所以郁倦從小就喜歡看月亮。
你問我，他為什麽不喜歡看太陽？
因為太陽太過刺目，會灼傷眼睛, 但月光不一樣。
月光明媚皎潔，溫柔如水, 最重要的是，月光絕對不會傷害他。
五歲的郁倦時常坐在閣樓的窗前, 一張白皙漂亮的小臉遍布青紫, 唇角帶傷，眼神專註地望著夜空中那輪月亮。
一看就是一個晚上。
郁倦安靜望著窗外的那輪明月，冥冥之中有個念頭, 或許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等待天上皎潔的月光降臨。
因為月光總會在最黑暗的時刻降臨。
十二歲那年, 繼母得知父親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一把火燒了整座古堡。
繼母和父親都葬身火海，只有郁倦因為那天晚上在看月亮, 沒有睡覺, 所以從火海裏死裏逃生地活了下來。
郁倦堅信, 是月光救了他。
德古拉伯爵成為血族親王後，人類和吸血鬼的矛盾越演越烈，不斷有人想要推翻德古拉的統治。但人類越是反抗血族，就越是激起了血族們的報覆。
血族開始將人類當畜生一樣販賣。
郁倦因此淪為了血奴，他被萊斯特公爵囚禁在地窖裏，每天抽取大量的鮮血，餵食給古堡裏二十多個血族。
他從一個地獄跌進了另外一個地獄。
活得生不如死。
直到有一天，一個白裙少女，突然提著一盞燈，走進了這間昏暗的地窖。
她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
燈光照亮了她的臉龐。
少女生得烏發雪膚，漂亮精致，一雙澄瑩秀澈的眼眸比月光還要動人。
她放下手裏的燈，用鑰匙解開了束縛他的鎖鏈，眸色比月光還溫柔：“我叫雲落落，是公爵最小的女兒，父親剛答應我，讓你成為我的伴讀，以後你可以跟著我在地面上生活了。”
她漂亮的小臉楞了楞，伸手在郁倦的眼前晃了一下：“你醒過來了嗎？”
黑暗中，雲落落的腳邊放著一盞燈，仿佛渾身都在發光，如果月光化作了人形，那一定是眼前這個少女的模樣。
郁倦眸色顫動，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雲落落。
他終於在黑暗中等到月光降臨了。
或許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太過興奮，嚇到了眼前這位膽子很小的少女，吸血鬼少女楞了一下後，手忙腳亂地推開了他。
她眼神慌亂，神色驚恐，嘴角冒出了兩顆尖牙，血瞳微睜，可憐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驚慌失措的小貓。
郁倦不僅不感到害怕。
相反，他覺得她的樣子很可愛。
她就像是一只剛修煉成人形的小貓，不知道該如何使用自己的身體。
她明明在渴望他的血液，但卻忍住本能不咬他。
少女道：“我會帶你去光明城。”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雖然我是吸血鬼，但我的心永遠都向著你們人類。”
原來她是一只滿懷光明的吸血鬼。
她給他安排了舒適的住處，送給他幹凈漂亮的衣服，治好了他身上的傷，她每天做鴨血湯給他補血，陪他一起練鋼琴，聽古典音樂，趴在床上看書。
她像光一樣照亮了他的人生。
那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有一天，郁倦在走廊上聽到她和她姐姐的對話，她說她只把他當做食物，對他好不過是為了讓他的血液變甜。
郁倦的心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
食物……
他想成為她的食物。
融化在她肚子裏。
他迫切想要成為她肚子裏的食物。
當少女晚上翻墻過來解釋時，郁倦劃開了自己的手指，想要引誘少女喝掉自己的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餵飽她。
“你看起來太瘦了。”
“你需要進食。”
“真正意義上的進食。”
但雲落落卻嚇得推開了他。
慌亂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郁倦傷心地舔幹凈了手指上的血。
緩緩地垂下了黯淡的藍眸。
他真的很想讓她吃掉他。
翌日，郁倦看到雲落落在吃糖，他開始嫉妒那些被她餵進嘴裏的糖。
雲落落以為他是為了她好才不準她吃糖，但只有郁倦心裏明白，他不準她吃糖純粹是因為他在嫉妒。
他嫉妒所有塞進她肚子裏的食物。
他想成為她唯一的食物。
玫瑰晚宴那天，雲落落用迷藥暈翻了所有血族，要帶他從古堡裏離開。
但她必須先對他的血液進行標記，用她的味道蓋住他血液的香氣，才能保證他們能夠躲避其他血族的狩獵和掠奪。
郁倦緩緩翹起唇角。
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他終於等到成為她食物的這一天。
郁倦將她抱在書桌上，單手解開襯衫上兩粒紐扣，露出他白皙纖細的頸項。
她擡起纖白的小手，扯下他的襯衫，抱住他的後頸，一口咬了下去。
在血液交融的那個瞬間。
郁倦感受到了令他顫栗的快感。
溫熱的血液從他的身體裏，流到了她的身體裏，貫穿了她身體裏每個角落，他喜歡這種和她親密無間的感覺。從此她的身體裏，將會有他的一部分存在，他想永遠待在她的身體裏，永遠不和她分開。
郁倦緊緊地抱著雲落落。
渾身都在輕顫。
內心裏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少女清醒後，神色慌亂，含著眼淚不斷跟他道歉。她仰著一張白皙漂亮的小臉，唇角還沾著他的血，淚眼盈盈，驚慌失措的樣子，讓他心口發癢。
郁倦很想低頭吻住她的唇角。
但他怕嚇到吸血鬼少女。
所以他克制地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抱住她輕顫的身體，不斷地安慰她。
“沒關系，這是你的本能。”
“忍了兩個月已經很好了，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我喜歡你咬我。”
“我喜歡被你需要。”
“我喜歡成為你的食物。”
“我想成為你一個人的食物。”
有一件事情郁倦不敢告訴雲落落。
他其實想成為她唯一的食物。
後來雲落落帶著他坐馬車離開，開始了他們的逃亡之旅。
郁倦心裏其實並不想去光明城，因為那裏不適合雲落落居住，但雲落落卻說她做夢都想去那個地方，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渴望，郁倦看到這樣期待的雲落落，說不出拒絕她的話來。
兩人坐著駱駝車踏進死亡沙漠，白天郁倦一個人在烈日下趕路，晚上兩個人一起在星光下趕路，他們走得累了，就蓋著毛毯擠在駱駝車廂裏睡覺。
雲落落怕冷，擠到了他的懷裏，待了三秒之後，嚇得立刻往後縮。
郁倦緊緊地抱住她，雲落落掙紮著想要起身：“不行，我的身體太冷了。”
郁倦將雲落落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裏。
“你的身體很溫暖。”
郁倦將腦袋埋在她柔軟的頸間，輕輕地蹭了蹭，雙手越抱越緊。
“好溫暖。”
他是真的覺得她的身體很溫暖。
從小到大，她是第一個溫暖他的人。
也是唯一讓他覺得溫暖的生命。
郁倦想永遠地將這團溫暖抱在懷裏。
兩人走進死亡沙漠沒多久，雲落落就開始犯起了牙疼，郁倦將紅繩系在雲落落的壞牙齒上，始終不忍心對她下狠手，最後還是雲落落自己拔掉了牙齒。
那顆沾血的牙齒落到了車廂裏，郁倦撿了起來，舔掉了上面的血。
味道好像有點甜。
雲落落看到後，嚇得臉色蒼白：“你不能變成血族，因為我喜歡人類，所以你必須當我最喜歡的人類。”
郁倦怔了怔，擡頭道：“好。”
他將雲落落的牙齒做成了項鏈，戴到了脖子上，臉上滿是堅定。
“我會永遠當你最喜歡的人類。”
後來他們經歷了可怕的沙塵暴，雲落落昏了過去，郁倦冒著風沙，將昏迷不醒的雲落落抱進了坍塌傾倒的破神廟。
少女醒來後，得知駱駝車不見了，開始掉眼淚，但郁倦卻覺得兩個人能夠死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低聲安慰流淚不止的少女，但突然被少女吻住了。
郁倦臉上楞了楞，反應過來後，擡手攬住她的纖腰，生澀地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糾纏間滾到了地上。
很多年後，郁倦經常想起他和雲落落第一次接吻的時候，那坍塌傾倒的破廟，一望無際的沙漠，殘陽如血的黃昏……
以及少女眼角滑落的眼淚。
他在品嘗她的絕望。
夜幕降臨，他們在星空下趕路，從夜晚到黎明，直到翌日清晨的太陽升起來，熹微照亮了沙漠。
雲落落畏懼陽光，嚇得臉色蒼白如紙，躲在他身後，郁倦用遮陽鬥篷裹住她的身體，攔腰抱起她，繼續在烈日下趕路，終於在黃昏時分，郁倦看到了那座沙漠之中的城鎮，光明城。
他們在光明城裏定居下來。
雲落落讓他去光明城基地裏上班。
郁倦開始在光明城裏賺錢養家。
他每天出門前，都會在雲落落的床頭放一杯他的鮮血，每天回來後，都會將雲落落抱在腿上，割開脖子餵她血喝。
她如同一只小貓，趴在他懷裏，貪婪地舔食著從他身體裏流出來的血，纖細瑩白的小手，緊緊地攥著他肩上的襯衫。
郁倦將小月光牢牢地抱在懷裏，唇角輕揚起來，愉悅地翹起了眼尾。
他喜歡這種被她需要、被她依賴、被她信任的感覺，每次餵雲落落喝血的時候，他的心中都會得到極大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感讓他覺得幸福，他幸福得甚至沒有發現掩藏在光明之下的危險。
直到那天，郁倦正式踏進光計劃核心實驗室，在實驗室裏看到一個渾身都插滿管子，皮膚灼燒得潰爛的吸血鬼。
在看到他的那個瞬間。
寒氣從郁倦的腳後跟蔓延到了全身。
隊長介紹道：“除了科技和發展，我們光計劃一直在研究吸血鬼害怕的東西，基地抓了很多吸血鬼回來研究，目前可以得出，這些吸血鬼不怕水，不怕火，不怕電，但卻害怕陽光、銀器和木樁，他們還害怕聖經、十字架和聖水。
“昨天我們把二十瓶聖水淋到了這只吸血鬼的身上，他渾身上下的皮膚全都被聖水燒得血肉模糊，今天我們準備繼續做實驗，將聖水直接註射進他的血管裏，看看等下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實驗室裏的工作者，用針管將聖水紮進吸血鬼的皮膚裏，吸血鬼被綁在床上劇烈地掙紮，在慘叫中化作了一灘膿血。
有新來的成員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殘忍？”隊長諷刺道，“這些吸血鬼咬死人類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自己很殘忍？他們讓人類淪為血奴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自己很殘忍？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就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可是吸血鬼裏也有好人……”
“好人？”隊長冷笑道，“如果他們是好人，上帝就不會讓他們害怕陽光，這是光明給予我們人類唯一的機會！所有站在光明對立面的人都該死！既然吸血鬼害怕陽光，就註定要被光明所消滅！”
在那一刻，郁倦終於意識到光明城並沒有雲落落想象中的那麽光明。
他必須要帶她離開。
郁倦以身體不適為由，告假從實驗室裏離開，女巫艾麗娜跟在他後面。
“郁倦你怎麽了……”
一路上，郁倦的眼皮都在跳。
房東阿姨看到郁倦突然間回來，神色驚訝道：“小夥子你回來了？剛剛有幾個你的同事說找你有事，跟我問你的門牌號說要上去等你，剛上去沒多久……”
郁倦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瘋了一樣沖上樓。
慌亂地呼喊雲落落的名字。
“落落……”
但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目眥盡裂。
吸血鬼少女在陽光中被燒成了灰燼。
灰燼慢慢散落在地上。
郁倦眼睛通紅，指尖發顫。
心臟痛得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成兩半。
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在痛。
他臉色蒼白，手腳冰冷，緩緩走到窗臺的陽光裏，慢慢蹲下了身體，伸手將她散落在地上燒焦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掌心裏，指尖顫抖得厲害。
“落落……”
血淚一顆顆地落到了骨灰上。
房間裏那幾個基地少年，嬉皮笑臉地圍住他嘲諷：“原來她叫落落呀……
“怎麽辦，你的落落死了。
“她不要你了。
“你沒有落落了哈哈哈哈哈。
“你那是什麽表情？在哭嗎？
“你竟然為了一個吸血鬼而落淚？你該不會是愛上她了吧哈哈哈……
“我的天，真哭了……
“一個人類竟然會愛上一個吸血鬼，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郁倦流著血淚，一言不發。
他緩緩擡手，將手裏的骨灰混著他的血淚全都吃進肚子裏。唇角沾滿骨灰，蒼白的臉龐被紅色的血淚和黑色的骨灰弄臟，他慢慢擡頭，一雙眼睛猩紅得可怕。
“是你們逼死了她。”
基地少年用嘲笑的眼神看著他：“是我們又怎麽樣？我爸是城主，你難道敢動我嗎？你就不怕被我爸趕……”
下一秒，鮮血噴湧。
基地少年嘲笑的聲音戛然而止。
少年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捂著噴血的脖子，緩緩倒在了地上。
“你怎麽敢……”
其他人用看怪物的眼神望著郁倦，剛才郁倦打碎了陶瓷，用碎裂的瓷片割破了對方的脖子，整個過程都不到兩秒鐘，人類怎麽可能擁有如此恐怖的速度？
郁倦拿著瓷片瘋狂捅向基地少年。
鮮血淋漓，慘叫不斷。
猩紅的血液濺到郁倦的眼睛裏，但郁倦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在對方淒厲絕望的慘叫聲中，不斷高舉起瓷片捅向對方的脖子，猩紅的眼底只剩下冰冷和仇恨，如同一個恐怖嗜血的殺人機器。
“你殺死了我的落落……”
郁倦冰冷蒼白的臉上一片肅殺。
“我為什麽不敢？”
空氣傳來濃郁的血腥氣息。
眾人的眼中開始浮起驚恐之色。
他們轉過頭就逃，完全沒想過要去救那個瀕死的同伴，在走廊上亡命狂奔，他們從未感覺到死神如此逼近，心中只剩下本能的逃亡，但郁倦的身影卻如同幽靈鬼魅一般，驟然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他的雙眸猩紅如血，眼神漠然如冰，舉起手中的瓷片，一擊致命。
鮮血噴濺到了雪白的墻壁上。
走廊上響起他冰冷森寒的聲音。
“七個人。”
“一個都別想跑。”
“今天我要你們給她陪葬。”
走廊上不斷傳來少年們的慘叫聲。
郁倦蒼白俊美的臉龐上，沾滿了基地少年們的鮮血，他身上的白襯衫被鮮血染透了，整個人如同死神降世一般。
一共七個人，房間裏死了一個，走廊上死了四個，樓道裏死了一個，只剩下最後一個。郁倦在樓道裏，殺死最後一個逼死雲落落的人類後，扔掉了手裏快要碎裂的瓷片，緩緩地走上了天臺。
一雙猩紅冰冷的眼眸黯淡無光。
該報的仇他已經報了。
他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他要下地獄去找落落。
落落會上天堂嗎？
那他就從地獄殺上天堂。
“郁倦，你不能死……”
郁倦正要從天臺上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的生命，艾麗娜卻哭著跑過來：“我看到五百年後，你和她會再次相遇，你叫她落落……你不要落落了嗎？我們女巫擁有預知的能力……
“五百年後，薔薇花開的那天。
“你會和那個叫落落的女人，在花海裏再次相遇……”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預兆。
郁倦緩緩擡頭，望著光明城的遠方，遠方是一望無際的荒沙大漠，沙漠上空，懸著一輪白色的月亮。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那輪月亮。
現在是白天，太陽還沒有落山，月亮在白天裏顯得格外的暗淡。
但郁倦的眼底卻只有那輪暗淡的月亮。
他在天臺上站了很久。
太陽落山之後，郁倦就從一個人類變成了吸血鬼。
他孤身一人離開了光明城，踩著無數屍山血海，在曼柯城殺死了血族親王德古拉，成為了血族新的統治者。
他推翻了萊斯特公爵的古堡，原地重建了新的王宮，還原了雲落落的房間，他頒布了兩族保護法，在王宮裏種滿了鮮艷的薔薇花，等待五百年後的花開。
因為想要跟落落在花海裏再次相遇。
因為想要去五百年後見雲落落。
所以郁倦變成了吸血鬼。
他忍受著黑暗，忍受著腐爛，忍受著蝕骨的冰冷，就是為了在五百年之後，能夠跟她再次在花海裏相遇。
五百年後，郁倦終於在薔薇教堂裏，見到了身穿婚紗的雲落落。
白裙少女站在聖臺上，腳下是微弱的燭光，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光暈。
郁倦不由自主地朝聖臺上走過去。
腳步越來越快。
他伸手緊緊抱住了雲落落。
“落落……”
無盡的黑暗中，郁倦終於等到了月光的降臨。
但是，月光卻突然間結冰了。
她不再溫柔，不再明媚，不再愛他。
她說：“我討厭吸血鬼。”
她說：“我討厭說話不算話的人。”
她說：“我討厭你。”
雲落落從吸血鬼變成了人類，她不再想喝他的血，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賴她，她說她想搬出去住，她說她想過正常人類的生活，她說她不喜歡和吸血鬼住。
她開始用厭惡的眼神望著他。
“你這個嗜血的怪物。”
“我討厭怪物。”
郁倦的心像玻璃一樣被她碾得粉碎。
偶爾她會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說出溫柔而殘忍的話：“如果小倦是人類就好了，那麽我一定會選擇跟小倦戀愛。但誰讓小倦為了得到永生，選擇墮入黑暗，變成了我最討厭的吸血鬼呢……”
郁倦心如刀絞，可是我如果不變成吸血鬼，就無法跟你在五百年後重逢。
他不敢將這句話告訴她。
他怕她會傷心。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追求者，她開始和她的追求者約會。
郁倦臉色發白，唇無血色，渾身冰冷地站在古堡的窗戶後面。他眼睜睜地看著雲落落越走越遠，一蹦一跳，如同一個墜入愛河的少女，大老遠就熱情地和追求者揮手打招呼，渾身洋溢著幸福。
郁倦眼尾泛紅地站在窗戶後面。
臉色越來越白。
眼神越來越絕望。
他知道他要失去她了。
早在五百年前，他選擇墮入黑暗變成吸血鬼的那瞬間，他就已經失去她了。
郁倦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孤獨和絕望如潮水一般淹沒了他。
他開始後悔。
五百年前他就不該活下來，他應該從天臺上一躍而下，這樣他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她笑著投進其他男人的懷抱了。
這天夜裏，郁倦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五百年前的那個午後，他渾身是血地爬上了天臺。
陽光明媚，他從天臺上一躍而下。
墜地的那個瞬間，血液噴濺，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郁倦雙眸緊閉，唇角輕揚，蒼白沾血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他終於解脫了。
世界陷進一片冰冷的漆黑。
他想在黑暗中長眠。
但房門卻在這時候被人敲響。
郁倦緩緩睜開了一雙冰冷的藍眸。
他拉開房門，垂眸看著門外的少女。
少女膚白如雪，穿著一件寬松的吊帶睡裙，雙頰嫣紅，唇紅如櫻，那雙嫵媚動人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瀲灩水光。
她伸手拽住了郁倦的衣角。
“小倦，我做噩夢了。”
她擡起一雙充滿信任依賴的眼眸。
“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窗外，清風吹散了濃雲，露出一輪明媚皎潔的月亮，走廊裏盈滿了玫瑰花香。
月光總是會在最黑暗的時刻降臨。
如同許多年前，郁倦被鎖在漆黑潮濕的地窖裏，一位穿著白裙的少女，突然提著燈走進了黑暗的地窖裏。
她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將他從冰冷潮濕的黑暗中拯救了出來。
.
雲落落見郁倦半天沒有動，以為郁倦要拒絕她，她連忙撲到郁倦的懷裏，纖白的小手緊緊地抱住郁倦的腰，渾身都在輕顫發抖，一副被噩夢嚇壞了的樣子，連聲音都帶上了楚楚可憐的哭腔。
“小倦，我害怕……”
雲落落能夠感覺到，男人在被她伸手抱住的那瞬間，身體變得極為僵硬。
許久，他才緩緩擡手抱住她。
沙啞低沈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不要怕。”
雲落落緩緩翹起了紅唇。
她就知道郁倦舍不得拒絕她。
郁倦帶著雲落落走進了他的臥室。
窗外吹來濃郁的玫瑰香氣。
郁倦的臥室奢華優雅，地上鋪著金絲暗紅錦毯，空中懸著昏暗覆古的水晶燈，書櫃上面擺滿了各種文字的書籍，還有一些名貴的古董藝術品，床上掛著暗紅色的錦帳，錦帳用繩子系在雕花床柱上。
雲落落如願以償地爬上了郁倦的床。
還給郁倦留了一個位置。
郁倦躺上來之後，雲落落立刻滾到了郁倦的懷裏，伸手抱住了郁倦的腰，做出嬌怯畏懼的樣子。
“我好害怕……”
雲落落緊緊抱著郁倦的腰，小臉埋在他的懷裏，聲音裏滿是親昵和依賴。
“我今天晚上想抱著小倦睡。”
男人的身上，傳來淡淡的玫瑰花沐浴露的味道，和雲落落用的款式一樣。
雲落落忍不住輕嗅了兩下。
男人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半晌才開口說話，聲音有些發啞。
“我先去洗一個澡。”
雲落落楞了楞，意識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發紅，如果郁倦今晚想要，她其實可以給他。
心裏頭甚至有些期待。
雲落落躺在床上心猿意馬起來。
浴室裏傳來嘩啦的水聲。
郁倦很快洗完澡，換上了一件新的暗紅色睡袍，從浴室裏緩緩走出來。
男人漆黑的短發上沾著微濕的水珠，一雙湛藍的眼眸氤氳水汽，用浴巾隨意地擦了擦，扔了浴巾，再次躺到了床上。
雲落落紅著臉滾了過去，伸手抱住郁倦的腰，小臉埋在郁倦的懷裏，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潮濕的玫瑰花香氣。
郁倦僵硬著身體，沒過幾分鐘，他再次直起身體，聲音有些低啞。
“我再去洗一個澡。”
雲落落一楞，緩緩擡頭望著郁倦。
“你剛才不是洗過了嗎？”
郁倦蒼白修長的手指慢慢收緊，
他難堪地別開了眼睛：“我不想讓你聞到我身上有吸血鬼腐朽的味道。”
雲落落臉上楞了楞。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郁倦去浴室裏洗澡，並不是因為想要跟她做，而是他覺得，他身上有血族腐爛的味道。
當初她用這句話刺痛過郁倦的心，沒想到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句話。
那一刻，雲落落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得有多麽過分，她壓住眼底湧上來的濕熱，驀地從床上直起身體，伸出雙手抱住了郁倦的腰，如瀑的青絲散落在她瑩白的肩頭：“不是的，小倦，你的身上沒有腐朽的味道，那天是我在胡說八道。”
郁倦蒼白俊美的臉龐怔了怔。
“胡說八道？”
雲落落點了點頭，漂亮的小臉埋在郁倦的頸間，甕聲甕氣地跟他說道：“那天是我想跟你鬧脾氣，所以才會說你的身上有腐朽的味道，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其實你的身上特別香，有淡淡的玫瑰花香氣，我最喜歡玫瑰花的香氣了。”
郁倦清澈的藍眸有些遲疑。
“真的嗎？”
她點頭如搗蒜，緊緊抱住郁倦的腰，擡起一張漂亮精致的小臉，眼睛裏滿是清澈和溫柔：“真的，小倦的身上最香了，我最喜歡小倦身上的味道了。”
郁倦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眼角慢慢變紅了。
雲落落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眼角，伸手將郁倦的身體推到了床上，拉開了郁倦的浴袍，小臉貼到了郁倦的胸膛上，貪婪地輕嗅著他身上的香氣，語氣依賴道：“我今天要聞著小倦的味道睡覺。”
男人僵硬著身體，半晌才沙啞著聲音開口，語氣裏帶著不確定的小心翼翼。
“我真的沒有腐朽的味道嗎？”
帝國的皇帝為什麽要這麽小心翼翼？
雲落落的眼淚差點就落下來了。
她忍著眼淚：“沒有，你身上只有香甜的玫瑰香氣，就跟五百年前一樣。”
男人聞言，僵硬的身體緩緩變得放松下來，他伸出蒼白修長的雙手，牢牢地抱住了雲落落的腰，像是抱住一個失而覆得的寶貝，充滿了小心翼翼的珍惜。
雲落落藏起眼角的微紅，小臉埋在郁倦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郁倦的腰，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郁倦的身上。
他應該感覺得到她的溫暖吧？
雲落落喪的時候非常喪，甜的時候也非常甜。比起刀子精，她其實更加喜歡當棉花糖，她喜歡給喜歡的主角送去溫暖和光明，用盡全力奔向她喜歡的主角。
空氣裏彌漫著玫瑰花的香氣。
許久，雲落落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窗外慢慢地起風了，清風吹散了天空中的濃雲，明媚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到幽靜無光的古堡王宮裏。
郁倦眉眼低垂，望著懷裏的少女，少女穿著一件寬松的吊帶睡裙，露出一截粉白細膩的脖子，頸間的雪膚瑩白如月，細膩如玉，散發著香甜誘人的味道。
讓人很想低頭咬上一口。
少女的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無意識地擡起一條雪白修長的腿，壓在他的身上，似乎完全把他當成了一個抱枕。
郁倦垂眸望著四肢如同藤蔓一樣緊緊纏在他身上的少女，腦海裏想起血族暗衛說過的話：“雲小姐拒絕了約翰的觸碰，她說她不喜歡別人碰她。”
他湛藍的眸底劃過一絲遲疑。
不喜歡別人碰她？
為什麽她會纏他纏得這麽緊？
難道是因為那個噩夢太可怕了？
郁倦緩緩垂眸，目光從少女雪白修長的大腿，來到她乖巧嬌媚的臉龐上。
看來她還是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對她來說，最可怕的，不是噩夢……
而是他。
他無時無刻不想占有她。
他嫉妒每個奪走她視線的人。
他想撕碎每一個靠近她的生物。
看到她的每個瞬間，他都想用藤蔓纏住她的身體，捆住她的手腳，將她鎖在古堡裏，不見天日，徹底地占為己有。
郁倦垂眸望著雲落落的臉。
目光落到她嫣紅的唇上。
眸色逐漸變暗。
郁倦的喉結滾了滾。
他緩緩低頭，想要吻住她的唇。
但卻在最後一瞬。
眼尾泛紅，克制地挪開了。
不行，她會生氣的。
郁倦薄唇緊抿，蒼白的手指攥起來。
他不可以做讓她討厭的事。
.
雲落落睡覺之前，反覆回憶著今夜嚇醒她的那個噩夢，想要繼續把那個夢做下去。
她這個人有些愛鉆牛角尖，如果被噩夢嚇醒之後，她一定要再次回到那個噩夢裏，把夢繼續做下去，直到將那個噩夢做成美夢，她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夢境中詭秘的薔薇教堂再次出現。
和上次的夢境一樣，她看到聖臺上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新娘，變成了郁倦的臉，而臺下的三百只血族變成她的臉。她們神色冰冷，血瞳森寒，露出尖銳的獠牙，張牙舞爪地撲向了被綁在十字架上的郁倦。
她的心臟狠狠地揪緊。
雲落落臉色蒼白地沖了上去。
“不要！”
下一秒，那三百只張牙舞爪的吸血鬼雲落落，在觸碰到郁倦身體的那個瞬間。
全都變成了漫天的玫瑰花雨。
花瓣紛紛飄落，落到了郁倦身上。
雲落落走上聖臺，伸手解開了郁倦身上的鎖鏈，緊緊地抱住了蒼白的郁倦。
“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他們在漫天花雨中緊緊地相擁。
噩夢終於變成了美夢。
雲落落終於安心了。
她真的很不喜歡噩夢，如果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後，做了另外一個美夢，不管這個美夢有多美好，她的心中總是會記掛著那個做到一半的噩夢。
比起得到，雲落落更加害怕失去。
人生也是這樣。
雲落落曾經以為，一周目那九個世界，是她的九個噩夢。
她被九個暴君主角不斷背叛、不斷辜負、不斷傷害，不斷推下萬丈深淵，失去一切。
或許在現實世界裏，她可以重新找到一個新的真愛，但曾經失去過的痛苦，卻永遠都無法因為她找到一個新的真愛，而被新的東西消解撫平。
直到現在，當她再次穿越到這幾個世界裏，跟這幾個暴君重逢之後，雲落落才突然發現，原來她從來沒有被任何人辜負背叛，原來她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原來噩夢的盡頭是美夢。
雲落落破碎的心再次變得愈合起來，曾經失去的痛苦突然間被消解了。
新的真愛無法消解過去的痛苦。
但舊夢卻可以。
前提是她的舊夢本來就是一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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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雲落落在郁倦懷裏醒過來，發現自己像八爪魚一樣緊緊地纏在郁倦的身體上，手還伸進了郁倦的睡袍裏。
他睡袍微敞，露出八塊結實的腹肌，皮膚白得雲落落有些晃眼。
她的小臉不禁紅透了，悄悄地收回自己壓在他身上的腿，伸手摁掉了床頭櫃上她那響個不停的手機鬧鐘。
雲落落回過頭望著床上的郁倦。
郁倦雙眸緊閉，眼睫低垂，似乎沒有醒過來，他皮膚白皙如雪，淡色的薄唇微抿著，散發著誘人的瑰麗色澤。
她的目光忍不住在他的唇上流連。
腦海裏想起那日綺夢裏，他埋在她腿間，薄唇貪婪地舔食吞咽著她的血液……
打住，不可以再想了……
雲落落小臉通紅地搖了搖頭，連忙跳下了床，逃出了郁倦的臥室。
她沒有看到，在她轉過身的那瞬間，床上的男人，就睜開了一雙深邃幽暗的藍眸，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
雲落落回到自己的房間，直接走進了浴室裏，望向鏡子裏映出來的女人。
女人雙頰嫣紅，頭發蓬松，睡裙看起來很淩亂，但身上卻一點咬痕都沒有。
怎麽回事？
雲落落不敢置信地扯開睡裙，檢查裙子裏面的身體，肌膚如雪，吹彈可破，她沒有找到半絲和他暧昧過的痕跡。
郁倦怎麽不咬她？
她半夜送上門就是為了給他咬。
他怎麽跟她這麽客氣？
雲落落雙眸空洞，開始懷疑起自己。
難道是她的身體不夠誘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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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旁邊的議政殿。
財政大臣正在跟郁倦商匯報過去一年的帝國財政狀況：“今年帝國的收入高達323658億元，同比增長13.8%，其中……”
郁倦眉眼低垂，神色冷淡，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蒼白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議政殿的桌子上。
在場的財政大臣全都嚇得不敢呼吸。
連正在匯報的大臣，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看郁倦，生怕陛下會不滿意。
郁倦垂眸望著財務報表，神色沒有任何變化，腦海裏卻回想起旖旎的昨夜，人類少女瑩白如雪的肌膚，嫣紅瑩潤的唇，纖細修長的玉腿緊緊地纏在他身上，溫熱嬌軟的身體，不斷地往他懷裏鉆……
郁倦突然皺起了眉頭。
她是因為做了噩夢所以往他懷裏鉆，那她會不會因為噩夢往約翰懷裏鉆？
那一刻，嫉妒的情緒，瘋狂地在郁倦的心底滋生蔓延，如野草般瘋漲。
郁倦突然站起身來，臉色異常冰冷，眼神陰鷙得可怕，財政大臣們全都嚇了一大跳，以為陛下要當場發作。
但下一秒，陛下驟然消失在議政殿，空氣裏傳來他冰冷的聲音。
“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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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落落正在甜品店裏對賬單，眼睛看得有些疲累，擡頭望向遠方，卻猝不及防對上了窗外一雙湛藍清澈的貓瞳。
窗外有一只黑色的貓，瞳色湛藍，溫順地站在窗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雲落落楞了楞，覺得這只貓的眼睛特別好看，就像是湛藍純凈的天空。
她忍不住多看了它兩眼。
雲落落低頭繼續對賬單，當她再次擡起頭時，發現門口那只小貓竟然還沒走，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難道這小家夥是餓了？
雲落落愛心泛濫，連忙從甜品櫃裏拿出一罐雞肉粒，倒進碟子裏，還給它沖了一杯燕麥，推開店門，送到黑貓的面前。
她養過貓，知道貓咪不能吃蛋糕餅幹這種難以消化的東西，也不能喝牛奶，幸好店裏有適合貓咪吃的雞肉粒。
“吃吧，小可愛。”
黑貓的藍瞳似乎楞了一下。
它仰頭看了看雲落落，又低頭看了看碟子裏的雞肉粒，猶豫了一會兒，緩緩低頭吃起來。
雲落落看得心中愛意泛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腦袋。
黑貓的身體驀地一僵。
雲落落見黑貓渾身緊繃，以為它害怕陌生人的接觸，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黑貓仿佛聽懂了雲落落的話。
它擡起一雙濕漉漉的藍瞳。
安靜地望著雲落落。
雲落落露出自己最溫柔的表情。
黑貓湊了過來，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雲落落的小腿，樣子看起來很溫順。
“喵……”
雲落落一楞，眼底有些驚喜，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腦袋。
“你不害怕我嗎？”
黑貓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雲落落柔軟的掌心，尾巴垂落在身後甩了甩。
“喵……”
旁邊保護雲落落的血族保鏢，低頭看了這只黑貓一眼，並沒有發現黑貓有任何異常，淡淡地挪開了他的視線。
雲落落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溫順的貓，忍不住伸手將它從地上抱起來：“你是流浪貓嗎？還是跟主人走丟了？”
黑貓仰起小腦袋。
一雙藍瞳濕漉漉地望著她。
“喵……”
雲落落被它萌得心都化了，當下就決定要收養這只小貓：“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你的眼睛好漂亮，就像雨過天晴的藍色天空一樣，我以後就叫你空空吧……”
黑貓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親昵地蹭了蹭雲落落的手背：“喵……”
雲落落將黑貓抱進甜品店裏，黑貓溫順得不像話，其他店員全都圍了過來，眼睛裏滿是驚喜和好奇：“哇，好可愛的小貓咪，可以讓我抱一抱嗎？”
店裏一共有五個店員，三個是血族，兩個是人類，全都是女性。
店員伸手想要抱黑貓，但黑貓卻伸出爪子，露出鋒利尖銳的指甲，喉嚨裏發出警告的聲音，店員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看來這貓是個顏控，只喜歡漂亮的老板娘呢……”
因為覆古精致的古風糕點，以及優雅奢華的用餐環境，雲落落的甜品店很快成為了曼柯城的網紅店，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排隊，雲落落一直忙到八點鐘才下班。
其他甜品店九點鐘打烊，但雲落落開店並不是為了賺錢，所以八點鐘就提前打烊下班了。
店員們樂得清閑，拿的工資也很高，所以她們全都很喜歡雲落落這個懶散的老板娘。見雲落落身邊跟著十幾個保鏢，也只當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出來開店體驗生活，並不敢過多詢問她的私事。
下班之後，店員們笑著揮手跟雲落落說再見：“老板娘，明天見。”
雲落落抱著黑貓：“明天見。”
她擔心空空是跟主人走失的小貓，所以在門口貼了一張尋貓主人啟示。
約翰從車裏下來時，正好看到雲落落伸出雙臂，在窗戶上貼尋貓主人啟示。
“落落，我送你回家。”
約翰的目光忍不住落到她的纖腰上。
今天她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裙，顯得纖細的腰肢格外的婀娜曼妙。
漂亮的女人，連背影都這麽漂亮。
就算沒有羅伯特出面，約翰估計也會主動追求雲落落。他玩過無數個女人，但卻從未遇到過像雲落落這樣，看似清純可愛，不谙世事，但實則像謎一樣，充滿了神秘感和危險感的女人。
她時而熱情，時而冷漠。
時而巧笑倩兮，時而冷若冰霜。
讓他的心裏充滿了征服欲。
陛下似乎沒有得到她，連陛下都無法征服的女人，若是被他征服了，那豈不是說明，他比那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血族帝王還要強？
想到這裏，約翰的小腹不禁有些發熱，他已經等不及想要將她壓在身下馳騁撻伐，跟陛下一比高低了。
雲落落關上店門，抱著貓走了過來，約翰伸手想要攬住雲落落的纖腰，血族保鏢皺眉，正要制止約翰逾越的行為。
但一道黑影比血族保鏢還要快。
黑貓驀地從雲落落懷裏跳出，伸出鋒利的爪子，抓爛了約翰的手背。
鮮血橫流，滴落在地。
約翰淒厲地慘叫了一聲：“啊——”
黑貓輕盈地落到地上，尖銳的爪子上沾著血，瞳色冰冷，樣子格外詭異。
約翰疼得冷汗直冒，臉色煞白。
雲落落擔心約翰會出事，所以連忙讓保鏢開車將他送到醫院，醫生說要註射疫苗。
醫生給約翰清洗消毒之後，註射了狂犬病疫苗，約翰的臉色有些難看，不敢發怒，只望著雲落落懷裏的貓。
“這只貓是不是也得打疫苗？”
黑貓在雲落落的懷裏特別溫順，但當醫生從雲落落手中接過黑貓後，黑貓卻驀地跳下了病床，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十幾個醫生都抓不住一只黑貓。
雲落落讓人送約翰回家，她領著幾個血族保鏢去醫院外面的花園裏找貓，結果黑貓主動從花叢裏躥了出來。
它親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喵……”
一雙濕漉漉的藍瞳望著雲落落。
眼神看起來有些可憐。
似乎在道歉。
雲落落將它從地上抱了起來：“我知道你抓傷他是為了保護我。”
今天上班的時候，黑貓明顯不喜歡那些店員，但卻沒有伸爪子抓傷她們，這證明它不是那種胡亂抓人不講道理的貓。
看來這只貓很有靈性，就跟她曾經養過的切克鬧一樣，只會傷害壞蛋。
雲落落去了一趟附近的商超，買了不少養貓要用的東西：貓咪浴盆、貓咪專用沐浴露、貓咪指甲剪、貓咪刷子、貓盆、貓糧、自動飲水機、貓抓板、逗貓棒……
回到王宮裏已經很晚了，雲落落將黑貓抱進貓咪浴盆裏，擼起袖子，用貓咪專用沐浴露給黑貓洗了一個澡。
黑貓的樣子看起來很害羞。
藍瞳慌亂，東躲西藏。
它的眼神明明很不安。
但身體卻仍由雲落落擺布。
洗完澡後，雲落落用貓咪浴巾擦幹凈了黑貓身上的水珠，用吹風機吹幹了黑貓微濕的毛。
原本就順滑的貓毛，經過貓咪專用沐浴露的洗禮，變得更加柔軟順滑，讓人愛不釋手，雲落落摸了它好一會，才戀戀不舍地將它抱到了大床上。
“空空，不要亂跑哦……”
雲落落跑進浴室給自己洗了一個澡，很快就穿著公主睡裙走了出來。
見床上的黑貓待在原地沒有動，連姿勢都沒有發生變化，雲落落笑著將它抱了起來：“你怎麽這麽聽話呀？我叫你不要到處亂跑，你就動都不動一下……”
黑貓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太乖了。
雲落落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它。
黑貓渾身僵直，耳朵輕顫。
一雙湛藍的貓瞳溢滿了慌亂。
雲落落覺得黑貓的反應太可愛了，忍不住將黑貓摁在床上一頓暴親。
親得它藍瞳迷醉，眼神渙散，就像是吃了貓薄荷，整個軟成了一灘爛泥。
雲落落被它萌得骨頭都化了。
她躺在床上，將黑貓抱在懷裏，用平板看劇，看到喜歡的劇情時，她會興奮地揉黑貓的腦袋，黑貓的毛都被她揉翹了，到差不多淩晨一點的時候，雲落落跳下了床，脫掉了身上穿著的公主睡裙。
黑貓嚇得連忙伸爪捂住了眼睛。
好半天，它才猶豫地松開了爪子。
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
雲落落換上了一身清涼的吊帶睡裙，坐在梳妝臺旁邊整理自己的頭發。
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黑貓跟在雲落落身後。
一雙湛藍的眼眸劃過一絲疑惑。
她要去哪裏？
黑貓看到她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它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躥進了房間裏，用瞬移消失了。
雲落落敲了半天郁倦的房門，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以前敲一兩下郁倦就會立刻來開門，怎麽這次要這麽久？
下一秒，郁倦的房門被拉開了。
郁倦出現在門後。
雲落落擡眸看到郁倦身上穿著的睡袍沒有系好，像是匆忙間換上的，他膚色蒼白，頭發微翹，像是被人揉了一晚上，俊美無儔的臉龐看起來有些不自然。
一雙清澈的藍眸深邃幽暗。
他的聲音有些發啞。
“落落，怎麽了？”
雲落落的目光，忍不住在郁倦腦袋上那微翹的黑發上多停留了一秒。
總覺得有點眼熟。
雲落落伸手拽住了郁倦的衣角，擡起一雙淚眼盈盈的眼眸，杏眸如同蒙上了一層瑩潤的水霧，泫然欲泣的樣子。
“小倦，我今天也做噩夢了。”
郁倦的藍眸楞了楞。
他神色古怪地望著雲落落。
“……噩夢？”
他陪她看了一晚上的劇，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做噩夢。
雲落落看到郁倦古怪的眼神。
心中一驚。
這種熟悉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不可能吧。
她下意識回過頭望向自己的身後。
還好，裙子後面沒有狐貍尾巴。
雲落落的心收回了肚子裏。
她就說嘛。
她第五個世界是狐貍精。
但現在都是第六個世界了。
她的狐貍尾巴怎麽可能會露出來呢？
作者有話說：
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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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郁倦從小就在黑暗中長大。
繼母虐待毒打他, 生父無視他，仆人們羞辱他，五歲的郁倦時常被繼母打得渾身是血，關在漆黑的閣樓裏, 一餓就是一整天, 沒有任何人願意向他伸出援手。
起初郁倦還會哭, 但他的哭聲只會招來繼母變本加厲的虐待和毒打，所以後來郁倦連哭都不哭了，只安靜著不說話。
仆人們都說郁倦變成了啞巴。
越是在黑暗中長大的孩子，就越是渴望能夠看到光明。
所以郁倦從小就喜歡看月亮。
你問我，他為什麽不喜歡看太陽？
因為太陽太過刺目，會灼傷眼睛, 但月光不一樣。
月光明媚皎潔，溫柔如水, 最重要的是，月光絕對不會傷害他。
五歲的郁倦時常坐在閣樓的窗前, 一張白皙漂亮的小臉遍布青紫, 唇角帶傷，眼神專註地望著夜空中那輪月亮。
一看就是一個晚上。
郁倦安靜望著窗外的那輪明月，冥冥之中有個念頭, 或許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等待天上皎潔的月光降臨。
因為月光總會在最黑暗的時刻降臨。
十二歲那年, 繼母得知父親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一把火燒了整座古堡。
繼母和父親都葬身火海，只有郁倦因為那天晚上在看月亮, 沒有睡覺, 所以從火海裏死裏逃生地活了下來。
郁倦堅信, 是月光救了他。
德古拉伯爵成為血族親王後，人類和吸血鬼的矛盾越演越烈，不斷有人想要推翻德古拉的統治。但人類越是反抗血族，就越是激起了血族們的報覆。
血族開始將人類當畜生一樣販賣。
郁倦因此淪為了血奴，他被萊斯特公爵囚禁在地窖裏，每天抽取大量的鮮血，餵食給古堡裏二十多個血族。
他從一個地獄跌進了另外一個地獄。
活得生不如死。
直到有一天，一個白裙少女，突然提著一盞燈，走進了這間昏暗的地窖。
她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
燈光照亮了她的臉龐。
少女生得烏發雪膚，漂亮精致，一雙澄瑩秀澈的眼眸比月光還要動人。
她放下手裏的燈，用鑰匙解開了束縛他的鎖鏈，眸色比月光還溫柔：“我叫雲落落，是公爵最小的女兒，父親剛答應我，讓你成為我的伴讀，以後你可以跟著我在地面上生活了。”
她漂亮的小臉楞了楞，伸手在郁倦的眼前晃了一下：“你醒過來了嗎？”
黑暗中，雲落落的腳邊放著一盞燈，仿佛渾身都在發光，如果月光化作了人形，那一定是眼前這個少女的模樣。
郁倦眸色顫動，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雲落落。
他終於在黑暗中等到月光降臨了。
或許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太過興奮，嚇到了眼前這位膽子很小的少女，吸血鬼少女楞了一下後，手忙腳亂地推開了他。
她眼神慌亂，神色驚恐，嘴角冒出了兩顆尖牙，血瞳微睜，可憐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驚慌失措的小貓。
郁倦不僅不感到害怕。
相反，他覺得她的樣子很可愛。
她就像是一只剛修煉成人形的小貓，不知道該如何使用自己的身體。
她明明在渴望他的血液，但卻忍住本能不咬他。
少女道：“我會帶你去光明城。”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雖然我是吸血鬼，但我的心永遠都向著你們人類。”
原來她是一只滿懷光明的吸血鬼。
她給他安排了舒適的住處，送給他幹凈漂亮的衣服，治好了他身上的傷，她每天做鴨血湯給他補血，陪他一起練鋼琴，聽古典音樂，趴在床上看書。
她像光一樣照亮了他的人生。
那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有一天，郁倦在走廊上聽到她和她姐姐的對話，她說她只把他當做食物，對他好不過是為了讓他的血液變甜。
郁倦的心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
食物……
他想成為她的食物。
融化在她肚子裏。
他迫切想要成為她肚子裏的食物。
當少女晚上翻墻過來解釋時，郁倦劃開了自己的手指，想要引誘少女喝掉自己的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餵飽她。
“你看起來太瘦了。”
“你需要進食。”
“真正意義上的進食。”
但雲落落卻嚇得推開了他。
慌亂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郁倦傷心地舔幹凈了手指上的血。
緩緩地垂下了黯淡的藍眸。
他真的很想讓她吃掉他。
翌日，郁倦看到雲落落在吃糖，他開始嫉妒那些被她餵進嘴裏的糖。
雲落落以為他是為了她好才不準她吃糖，但只有郁倦心裏明白，他不準她吃糖純粹是因為他在嫉妒。
他嫉妒所有塞進她肚子裏的食物。
他想成為她唯一的食物。
玫瑰晚宴那天，雲落落用迷藥暈翻了所有血族，要帶他從古堡裏離開。
但她必須先對他的血液進行標記，用她的味道蓋住他血液的香氣，才能保證他們能夠躲避其他血族的狩獵和掠奪。
郁倦緩緩翹起唇角。
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他終於等到成為她食物的這一天。
郁倦將她抱在書桌上，單手解開襯衫上兩粒紐扣，露出他白皙纖細的頸項。
她擡起纖白的小手，扯下他的襯衫，抱住他的後頸，一口咬了下去。
在血液交融的那個瞬間。
郁倦感受到了令他顫栗的快感。
溫熱的血液從他的身體裏，流到了她的身體裏，貫穿了她身體裏每個角落，他喜歡這種和她親密無間的感覺。從此她的身體裏，將會有他的一部分存在，他想永遠待在她的身體裏，永遠不和她分開。
郁倦緊緊地抱著雲落落。
渾身都在輕顫。
內心裏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少女清醒後，神色慌亂，含著眼淚不斷跟他道歉。她仰著一張白皙漂亮的小臉，唇角還沾著他的血，淚眼盈盈，驚慌失措的樣子，讓他心口發癢。
郁倦很想低頭吻住她的唇角。
但他怕嚇到吸血鬼少女。
所以他克制地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抱住她輕顫的身體，不斷地安慰她。
“沒關系，這是你的本能。”
“忍了兩個月已經很好了，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我喜歡你咬我。”
“我喜歡被你需要。”
“我喜歡成為你的食物。”
“我想成為你一個人的食物。”
有一件事情郁倦不敢告訴雲落落。
他其實想成為她唯一的食物。
後來雲落落帶著他坐馬車離開，開始了他們的逃亡之旅。
郁倦心裏其實並不想去光明城，因為那裏不適合雲落落居住，但雲落落卻說她做夢都想去那個地方，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渴望，郁倦看到這樣期待的雲落落，說不出拒絕她的話來。
兩人坐著駱駝車踏進死亡沙漠，白天郁倦一個人在烈日下趕路，晚上兩個人一起在星光下趕路，他們走得累了，就蓋著毛毯擠在駱駝車廂裏睡覺。
雲落落怕冷，擠到了他的懷裏，待了三秒之後，嚇得立刻往後縮。
郁倦緊緊地抱住她，雲落落掙紮著想要起身：“不行，我的身體太冷了。”
郁倦將雲落落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裏。
“你的身體很溫暖。”
郁倦將腦袋埋在她柔軟的頸間，輕輕地蹭了蹭，雙手越抱越緊。
“好溫暖。”
他是真的覺得她的身體很溫暖。
從小到大，她是第一個溫暖他的人。
也是唯一讓他覺得溫暖的生命。
郁倦想永遠地將這團溫暖抱在懷裏。
兩人走進死亡沙漠沒多久，雲落落就開始犯起了牙疼，郁倦將紅繩系在雲落落的壞牙齒上，始終不忍心對她下狠手，最後還是雲落落自己拔掉了牙齒。
那顆沾血的牙齒落到了車廂裏，郁倦撿了起來，舔掉了上面的血。
味道好像有點甜。
雲落落看到後，嚇得臉色蒼白：“你不能變成血族，因為我喜歡人類，所以你必須當我最喜歡的人類。”
郁倦怔了怔，擡頭道：“好。”
他將雲落落的牙齒做成了項鏈，戴到了脖子上，臉上滿是堅定。
“我會永遠當你最喜歡的人類。”
後來他們經歷了可怕的沙塵暴，雲落落昏了過去，郁倦冒著風沙，將昏迷不醒的雲落落抱進了坍塌傾倒的破神廟。
少女醒來後，得知駱駝車不見了，開始掉眼淚，但郁倦卻覺得兩個人能夠死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低聲安慰流淚不止的少女，但突然被少女吻住了。
郁倦臉上楞了楞，反應過來後，擡手攬住她的纖腰，生澀地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糾纏間滾到了地上。
很多年後，郁倦經常想起他和雲落落第一次接吻的時候，那坍塌傾倒的破廟，一望無際的沙漠，殘陽如血的黃昏……
以及少女眼角滑落的眼淚。
他在品嘗她的絕望。
夜幕降臨，他們在星空下趕路，從夜晚到黎明，直到翌日清晨的太陽升起來，熹微照亮了沙漠。
雲落落畏懼陽光，嚇得臉色蒼白如紙，躲在他身後，郁倦用遮陽鬥篷裹住她的身體，攔腰抱起她，繼續在烈日下趕路，終於在黃昏時分，郁倦看到了那座沙漠之中的城鎮，光明城。
他們在光明城裏定居下來。
雲落落讓他去光明城基地裏上班。
郁倦開始在光明城裏賺錢養家。
他每天出門前，都會在雲落落的床頭放一杯他的鮮血，每天回來後，都會將雲落落抱在腿上，割開脖子餵她血喝。
她如同一只小貓，趴在他懷裏，貪婪地舔食著從他身體裏流出來的血，纖細瑩白的小手，緊緊地攥著他肩上的襯衫。
郁倦將小月光牢牢地抱在懷裏，唇角輕揚起來，愉悅地翹起了眼尾。
他喜歡這種被她需要、被她依賴、被她信任的感覺，每次餵雲落落喝血的時候，他的心中都會得到極大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感讓他覺得幸福，他幸福得甚至沒有發現掩藏在光明之下的危險。
直到那天，郁倦正式踏進光計劃核心實驗室，在實驗室裏看到一個渾身都插滿管子，皮膚灼燒得潰爛的吸血鬼。
在看到他的那個瞬間。
寒氣從郁倦的腳後跟蔓延到了全身。
隊長介紹道：“除了科技和發展，我們光計劃一直在研究吸血鬼害怕的東西，基地抓了很多吸血鬼回來研究，目前可以得出，這些吸血鬼不怕水，不怕火，不怕電，但卻害怕陽光、銀器和木樁，他們還害怕聖經、十字架和聖水。
“昨天我們把二十瓶聖水淋到了這只吸血鬼的身上，他渾身上下的皮膚全都被聖水燒得血肉模糊，今天我們準備繼續做實驗，將聖水直接註射進他的血管裏，看看等下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實驗室裏的工作者，用針管將聖水紮進吸血鬼的皮膚裏，吸血鬼被綁在床上劇烈地掙紮，在慘叫中化作了一灘膿血。
有新來的成員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殘忍？”隊長諷刺道，“這些吸血鬼咬死人類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自己很殘忍？他們讓人類淪為血奴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自己很殘忍？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就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可是吸血鬼裏也有好人……”
“好人？”隊長冷笑道，“如果他們是好人，上帝就不會讓他們害怕陽光，這是光明給予我們人類唯一的機會！所有站在光明對立面的人都該死！既然吸血鬼害怕陽光，就註定要被光明所消滅！”
在那一刻，郁倦終於意識到光明城並沒有雲落落想象中的那麽光明。
他必須要帶她離開。
郁倦以身體不適為由，告假從實驗室裏離開，女巫艾麗娜跟在他後面。
“郁倦你怎麽了……”
一路上，郁倦的眼皮都在跳。
房東阿姨看到郁倦突然間回來，神色驚訝道：“小夥子你回來了？剛剛有幾個你的同事說找你有事，跟我問你的門牌號說要上去等你，剛上去沒多久……”
郁倦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瘋了一樣沖上樓。
慌亂地呼喊雲落落的名字。
“落落……”
但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目眥盡裂。
吸血鬼少女在陽光中被燒成了灰燼。
灰燼慢慢散落在地上。
郁倦眼睛通紅，指尖發顫。
心臟痛得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成兩半。
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在痛。
他臉色蒼白，手腳冰冷，緩緩走到窗臺的陽光裏，慢慢蹲下了身體，伸手將她散落在地上燒焦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掌心裏，指尖顫抖得厲害。
“落落……”
血淚一顆顆地落到了骨灰上。
房間裏那幾個基地少年，嬉皮笑臉地圍住他嘲諷：“原來她叫落落呀……
“怎麽辦，你的落落死了。
“她不要你了。
“你沒有落落了哈哈哈哈哈。
“你那是什麽表情？在哭嗎？
“你竟然為了一個吸血鬼而落淚？你該不會是愛上她了吧哈哈哈……
“我的天，真哭了……
“一個人類竟然會愛上一個吸血鬼，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郁倦流著血淚，一言不發。
他緩緩擡手，將手裏的骨灰混著他的血淚全都吃進肚子裏。唇角沾滿骨灰，蒼白的臉龐被紅色的血淚和黑色的骨灰弄臟，他慢慢擡頭，一雙眼睛猩紅得可怕。
“是你們逼死了她。”
基地少年用嘲笑的眼神看著他：“是我們又怎麽樣？我爸是城主，你難道敢動我嗎？你就不怕被我爸趕……”
下一秒，鮮血噴湧。
基地少年嘲笑的聲音戛然而止。
少年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捂著噴血的脖子，緩緩倒在了地上。
“你怎麽敢……”
其他人用看怪物的眼神望著郁倦，剛才郁倦打碎了陶瓷，用碎裂的瓷片割破了對方的脖子，整個過程都不到兩秒鐘，人類怎麽可能擁有如此恐怖的速度？
郁倦拿著瓷片瘋狂捅向基地少年。
鮮血淋漓，慘叫不斷。
猩紅的血液濺到郁倦的眼睛裏，但郁倦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在對方淒厲絕望的慘叫聲中，不斷高舉起瓷片捅向對方的脖子，猩紅的眼底只剩下冰冷和仇恨，如同一個恐怖嗜血的殺人機器。
“你殺死了我的落落……”
郁倦冰冷蒼白的臉上一片肅殺。
“我為什麽不敢？”
空氣傳來濃郁的血腥氣息。
眾人的眼中開始浮起驚恐之色。
他們轉過頭就逃，完全沒想過要去救那個瀕死的同伴，在走廊上亡命狂奔，他們從未感覺到死神如此逼近，心中只剩下本能的逃亡，但郁倦的身影卻如同幽靈鬼魅一般，驟然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他的雙眸猩紅如血，眼神漠然如冰，舉起手中的瓷片，一擊致命。
鮮血噴濺到了雪白的墻壁上。
走廊上響起他冰冷森寒的聲音。
“七個人。”
“一個都別想跑。”
“今天我要你們給她陪葬。”
走廊上不斷傳來少年們的慘叫聲。
郁倦蒼白俊美的臉龐上，沾滿了基地少年們的鮮血，他身上的白襯衫被鮮血染透了，整個人如同死神降世一般。
一共七個人，房間裏死了一個，走廊上死了四個，樓道裏死了一個，只剩下最後一個。郁倦在樓道裏，殺死最後一個逼死雲落落的人類後，扔掉了手裏快要碎裂的瓷片，緩緩地走上了天臺。
一雙猩紅冰冷的眼眸黯淡無光。
該報的仇他已經報了。
他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他要下地獄去找落落。
落落會上天堂嗎？
那他就從地獄殺上天堂。
“郁倦，你不能死……”
郁倦正要從天臺上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的生命，艾麗娜卻哭著跑過來：“我看到五百年後，你和她會再次相遇，你叫她落落……你不要落落了嗎？我們女巫擁有預知的能力……
“五百年後，薔薇花開的那天。
“你會和那個叫落落的女人，在花海裏再次相遇……”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預兆。
郁倦緩緩擡頭，望著光明城的遠方，遠方是一望無際的荒沙大漠，沙漠上空，懸著一輪白色的月亮。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那輪月亮。
現在是白天，太陽還沒有落山，月亮在白天裏顯得格外的暗淡。
但郁倦的眼底卻只有那輪暗淡的月亮。
他在天臺上站了很久。
太陽落山之後，郁倦就從一個人類變成了吸血鬼。
他孤身一人離開了光明城，踩著無數屍山血海，在曼柯城殺死了血族親王德古拉，成為了血族新的統治者。
他推翻了萊斯特公爵的古堡，原地重建了新的王宮，還原了雲落落的房間，他頒布了兩族保護法，在王宮裏種滿了鮮艷的薔薇花，等待五百年後的花開。
因為想要跟落落在花海裏再次相遇。
因為想要去五百年後見雲落落。
所以郁倦變成了吸血鬼。
他忍受著黑暗，忍受著腐爛，忍受著蝕骨的冰冷，就是為了在五百年之後，能夠跟她再次在花海裏相遇。
五百年後，郁倦終於在薔薇教堂裏，見到了身穿婚紗的雲落落。
白裙少女站在聖臺上，腳下是微弱的燭光，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光暈。
郁倦不由自主地朝聖臺上走過去。
腳步越來越快。
他伸手緊緊抱住了雲落落。
“落落……”
無盡的黑暗中，郁倦終於等到了月光的降臨。
但是，月光卻突然間結冰了。
她不再溫柔，不再明媚，不再愛他。
她說：“我討厭吸血鬼。”
她說：“我討厭說話不算話的人。”
她說：“我討厭你。”
雲落落從吸血鬼變成了人類，她不再想喝他的血，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賴她，她說她想搬出去住，她說她想過正常人類的生活，她說她不喜歡和吸血鬼住。
她開始用厭惡的眼神望著他。
“你這個嗜血的怪物。”
“我討厭怪物。”
郁倦的心像玻璃一樣被她碾得粉碎。
偶爾她會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說出溫柔而殘忍的話：“如果小倦是人類就好了，那麽我一定會選擇跟小倦戀愛。但誰讓小倦為了得到永生，選擇墮入黑暗，變成了我最討厭的吸血鬼呢……”
郁倦心如刀絞，可是我如果不變成吸血鬼，就無法跟你在五百年後重逢。
他不敢將這句話告訴她。
他怕她會傷心。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追求者，她開始和她的追求者約會。
郁倦臉色發白，唇無血色，渾身冰冷地站在古堡的窗戶後面。他眼睜睜地看著雲落落越走越遠，一蹦一跳，如同一個墜入愛河的少女，大老遠就熱情地和追求者揮手打招呼，渾身洋溢著幸福。
郁倦眼尾泛紅地站在窗戶後面。
臉色越來越白。
眼神越來越絕望。
他知道他要失去她了。
早在五百年前，他選擇墮入黑暗變成吸血鬼的那瞬間，他就已經失去她了。
郁倦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孤獨和絕望如潮水一般淹沒了他。
他開始後悔。
五百年前他就不該活下來，他應該從天臺上一躍而下，這樣他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她笑著投進其他男人的懷抱了。
這天夜裏，郁倦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五百年前的那個午後，他渾身是血地爬上了天臺。
陽光明媚，他從天臺上一躍而下。
墜地的那個瞬間，血液噴濺，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郁倦雙眸緊閉，唇角輕揚，蒼白沾血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他終於解脫了。
世界陷進一片冰冷的漆黑。
他想在黑暗中長眠。
但房門卻在這時候被人敲響。
郁倦緩緩睜開了一雙冰冷的藍眸。
他拉開房門，垂眸看著門外的少女。
少女膚白如雪，穿著一件寬松的吊帶睡裙，雙頰嫣紅，唇紅如櫻，那雙嫵媚動人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瀲灩水光。
她伸手拽住了郁倦的衣角。
“小倦，我做噩夢了。”
她擡起一雙充滿信任依賴的眼眸。
“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窗外，清風吹散了濃雲，露出一輪明媚皎潔的月亮，走廊裏盈滿了玫瑰花香。
月光總是會在最黑暗的時刻降臨。
如同許多年前，郁倦被鎖在漆黑潮濕的地窖裏，一位穿著白裙的少女，突然提著燈走進了黑暗的地窖裏。
她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將他從冰冷潮濕的黑暗中拯救了出來。
.
雲落落見郁倦半天沒有動，以為郁倦要拒絕她，她連忙撲到郁倦的懷裏，纖白的小手緊緊地抱住郁倦的腰，渾身都在輕顫發抖，一副被噩夢嚇壞了的樣子，連聲音都帶上了楚楚可憐的哭腔。
“小倦，我害怕……”
雲落落能夠感覺到，男人在被她伸手抱住的那瞬間，身體變得極為僵硬。
許久，他才緩緩擡手抱住她。
沙啞低沈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不要怕。”
雲落落緩緩翹起了紅唇。
她就知道郁倦舍不得拒絕她。
郁倦帶著雲落落走進了他的臥室。
窗外吹來濃郁的玫瑰香氣。
郁倦的臥室奢華優雅，地上鋪著金絲暗紅錦毯，空中懸著昏暗覆古的水晶燈，書櫃上面擺滿了各種文字的書籍，還有一些名貴的古董藝術品，床上掛著暗紅色的錦帳，錦帳用繩子系在雕花床柱上。
雲落落如願以償地爬上了郁倦的床。
還給郁倦留了一個位置。
郁倦躺上來之後，雲落落立刻滾到了郁倦的懷裏，伸手抱住了郁倦的腰，做出嬌怯畏懼的樣子。
“我好害怕……”
雲落落緊緊抱著郁倦的腰，小臉埋在他的懷裏，聲音裏滿是親昵和依賴。
“我今天晚上想抱著小倦睡。”
男人的身上，傳來淡淡的玫瑰花沐浴露的味道，和雲落落用的款式一樣。
雲落落忍不住輕嗅了兩下。
男人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半晌才開口說話，聲音有些發啞。
“我先去洗一個澡。”
雲落落楞了楞，意識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發紅，如果郁倦今晚想要，她其實可以給他。
心裏頭甚至有些期待。
雲落落躺在床上心猿意馬起來。
浴室裏傳來嘩啦的水聲。
郁倦很快洗完澡，換上了一件新的暗紅色睡袍，從浴室裏緩緩走出來。
男人漆黑的短發上沾著微濕的水珠，一雙湛藍的眼眸氤氳水汽，用浴巾隨意地擦了擦，扔了浴巾，再次躺到了床上。
雲落落紅著臉滾了過去，伸手抱住郁倦的腰，小臉埋在郁倦的懷裏，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潮濕的玫瑰花香氣。
郁倦僵硬著身體，沒過幾分鐘，他再次直起身體，聲音有些低啞。
“我再去洗一個澡。”
雲落落一楞，緩緩擡頭望著郁倦。
“你剛才不是洗過了嗎？”
郁倦蒼白修長的手指慢慢收緊，
他難堪地別開了眼睛：“我不想讓你聞到我身上有吸血鬼腐朽的味道。”
雲落落臉上楞了楞。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郁倦去浴室裏洗澡，並不是因為想要跟她做，而是他覺得，他身上有血族腐爛的味道。
當初她用這句話刺痛過郁倦的心，沒想到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句話。
那一刻，雲落落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得有多麽過分，她壓住眼底湧上來的濕熱，驀地從床上直起身體，伸出雙手抱住了郁倦的腰，如瀑的青絲散落在她瑩白的肩頭：“不是的，小倦，你的身上沒有腐朽的味道，那天是我在胡說八道。”
郁倦蒼白俊美的臉龐怔了怔。
“胡說八道？”
雲落落點了點頭，漂亮的小臉埋在郁倦的頸間，甕聲甕氣地跟他說道：“那天是我想跟你鬧脾氣，所以才會說你的身上有腐朽的味道，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其實你的身上特別香，有淡淡的玫瑰花香氣，我最喜歡玫瑰花的香氣了。”
郁倦清澈的藍眸有些遲疑。
“真的嗎？”
她點頭如搗蒜，緊緊抱住郁倦的腰，擡起一張漂亮精致的小臉，眼睛裏滿是清澈和溫柔：“真的，小倦的身上最香了，我最喜歡小倦身上的味道了。”
郁倦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眼角慢慢變紅了。
雲落落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眼角，伸手將郁倦的身體推到了床上，拉開了郁倦的浴袍，小臉貼到了郁倦的胸膛上，貪婪地輕嗅著他身上的香氣，語氣依賴道：“我今天要聞著小倦的味道睡覺。”
男人僵硬著身體，半晌才沙啞著聲音開口，語氣裏帶著不確定的小心翼翼。
“我真的沒有腐朽的味道嗎？”
帝國的皇帝為什麽要這麽小心翼翼？
雲落落的眼淚差點就落下來了。
她忍著眼淚：“沒有，你身上只有香甜的玫瑰香氣，就跟五百年前一樣。”
男人聞言，僵硬的身體緩緩變得放松下來，他伸出蒼白修長的雙手，牢牢地抱住了雲落落的腰，像是抱住一個失而覆得的寶貝，充滿了小心翼翼的珍惜。
雲落落藏起眼角的微紅，小臉埋在郁倦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郁倦的腰，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郁倦的身上。
他應該感覺得到她的溫暖吧？
雲落落喪的時候非常喪，甜的時候也非常甜。比起刀子精，她其實更加喜歡當棉花糖，她喜歡給喜歡的主角送去溫暖和光明，用盡全力奔向她喜歡的主角。
空氣裏彌漫著玫瑰花的香氣。
許久，雲落落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窗外慢慢地起風了，清風吹散了天空中的濃雲，明媚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到幽靜無光的古堡王宮裏。
郁倦眉眼低垂，望著懷裏的少女，少女穿著一件寬松的吊帶睡裙，露出一截粉白細膩的脖子，頸間的雪膚瑩白如月，細膩如玉，散發著香甜誘人的味道。
讓人很想低頭咬上一口。
少女的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無意識地擡起一條雪白修長的腿，壓在他的身上，似乎完全把他當成了一個抱枕。
郁倦垂眸望著四肢如同藤蔓一樣緊緊纏在他身上的少女，腦海裏想起血族暗衛說過的話：“雲小姐拒絕了約翰的觸碰，她說她不喜歡別人碰她。”
他湛藍的眸底劃過一絲遲疑。
不喜歡別人碰她？
為什麽她會纏他纏得這麽緊？
難道是因為那個噩夢太可怕了？
郁倦緩緩垂眸，目光從少女雪白修長的大腿，來到她乖巧嬌媚的臉龐上。
看來她還是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對她來說，最可怕的，不是噩夢……
而是他。
他無時無刻不想占有她。
他嫉妒每個奪走她視線的人。
他想撕碎每一個靠近她的生物。
看到她的每個瞬間，他都想用藤蔓纏住她的身體，捆住她的手腳，將她鎖在古堡裏，不見天日，徹底地占為己有。
郁倦垂眸望著雲落落的臉。
目光落到她嫣紅的唇上。
眸色逐漸變暗。
郁倦的喉結滾了滾。
他緩緩低頭，想要吻住她的唇。
但卻在最後一瞬。
眼尾泛紅，克制地挪開了。
不行，她會生氣的。
郁倦薄唇緊抿，蒼白的手指攥起來。
他不可以做讓她討厭的事。
.
雲落落睡覺之前，反覆回憶著今夜嚇醒她的那個噩夢，想要繼續把那個夢做下去。
她這個人有些愛鉆牛角尖，如果被噩夢嚇醒之後，她一定要再次回到那個噩夢裏，把夢繼續做下去，直到將那個噩夢做成美夢，她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夢境中詭秘的薔薇教堂再次出現。
和上次的夢境一樣，她看到聖臺上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新娘，變成了郁倦的臉，而臺下的三百只血族變成她的臉。她們神色冰冷，血瞳森寒，露出尖銳的獠牙，張牙舞爪地撲向了被綁在十字架上的郁倦。
她的心臟狠狠地揪緊。
雲落落臉色蒼白地沖了上去。
“不要！”
下一秒，那三百只張牙舞爪的吸血鬼雲落落，在觸碰到郁倦身體的那個瞬間。
全都變成了漫天的玫瑰花雨。
花瓣紛紛飄落，落到了郁倦身上。
雲落落走上聖臺，伸手解開了郁倦身上的鎖鏈，緊緊地抱住了蒼白的郁倦。
“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他們在漫天花雨中緊緊地相擁。
噩夢終於變成了美夢。
雲落落終於安心了。
她真的很不喜歡噩夢，如果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後，做了另外一個美夢，不管這個美夢有多美好，她的心中總是會記掛著那個做到一半的噩夢。
比起得到，雲落落更加害怕失去。
人生也是這樣。
雲落落曾經以為，一周目那九個世界，是她的九個噩夢。
她被九個暴君主角不斷背叛、不斷辜負、不斷傷害，不斷推下萬丈深淵，失去一切。
或許在現實世界裏，她可以重新找到一個新的真愛，但曾經失去過的痛苦，卻永遠都無法因為她找到一個新的真愛，而被新的東西消解撫平。
直到現在，當她再次穿越到這幾個世界裏，跟這幾個暴君重逢之後，雲落落才突然發現，原來她從來沒有被任何人辜負背叛，原來她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原來噩夢的盡頭是美夢。
雲落落破碎的心再次變得愈合起來，曾經失去的痛苦突然間被消解了。
新的真愛無法消解過去的痛苦。
但舊夢卻可以。
前提是她的舊夢本來就是一個美夢。
.
翌日，雲落落在郁倦懷裏醒過來，發現自己像八爪魚一樣緊緊地纏在郁倦的身體上，手還伸進了郁倦的睡袍裏。
他睡袍微敞，露出八塊結實的腹肌，皮膚白得雲落落有些晃眼。
她的小臉不禁紅透了，悄悄地收回自己壓在他身上的腿，伸手摁掉了床頭櫃上她那響個不停的手機鬧鐘。
雲落落回過頭望著床上的郁倦。
郁倦雙眸緊閉，眼睫低垂，似乎沒有醒過來，他皮膚白皙如雪，淡色的薄唇微抿著，散發著誘人的瑰麗色澤。
她的目光忍不住在他的唇上流連。
腦海裏想起那日綺夢裏，他埋在她腿間，薄唇貪婪地舔食吞咽著她的血液……
打住，不可以再想了……
雲落落小臉通紅地搖了搖頭，連忙跳下了床，逃出了郁倦的臥室。
她沒有看到，在她轉過身的那瞬間，床上的男人，就睜開了一雙深邃幽暗的藍眸，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
雲落落回到自己的房間，直接走進了浴室裏，望向鏡子裏映出來的女人。
女人雙頰嫣紅，頭發蓬松，睡裙看起來很淩亂，但身上卻一點咬痕都沒有。
怎麽回事？
雲落落不敢置信地扯開睡裙，檢查裙子裏面的身體，肌膚如雪，吹彈可破，她沒有找到半絲和他暧昧過的痕跡。
郁倦怎麽不咬她？
她半夜送上門就是為了給他咬。
他怎麽跟她這麽客氣？
雲落落雙眸空洞，開始懷疑起自己。
難道是她的身體不夠誘人嗎？
.
王宮旁邊的議政殿。
財政大臣正在跟郁倦商匯報過去一年的帝國財政狀況：“今年帝國的收入高達323658億元，同比增長13.8%，其中……”
郁倦眉眼低垂，神色冷淡，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蒼白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議政殿的桌子上。
在場的財政大臣全都嚇得不敢呼吸。
連正在匯報的大臣，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看郁倦，生怕陛下會不滿意。
郁倦垂眸望著財務報表，神色沒有任何變化，腦海裏卻回想起旖旎的昨夜，人類少女瑩白如雪的肌膚，嫣紅瑩潤的唇，纖細修長的玉腿緊緊地纏在他身上，溫熱嬌軟的身體，不斷地往他懷裏鉆……
郁倦突然皺起了眉頭。
她是因為做了噩夢所以往他懷裏鉆，那她會不會因為噩夢往約翰懷裏鉆？
那一刻，嫉妒的情緒，瘋狂地在郁倦的心底滋生蔓延，如野草般瘋漲。
郁倦突然站起身來，臉色異常冰冷，眼神陰鷙得可怕，財政大臣們全都嚇了一大跳，以為陛下要當場發作。
但下一秒，陛下驟然消失在議政殿，空氣裏傳來他冰冷的聲音。
“散會。”
.
雲落落正在甜品店裏對賬單，眼睛看得有些疲累，擡頭望向遠方，卻猝不及防對上了窗外一雙湛藍清澈的貓瞳。
窗外有一只黑色的貓，瞳色湛藍，溫順地站在窗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雲落落楞了楞，覺得這只貓的眼睛特別好看，就像是湛藍純凈的天空。
她忍不住多看了它兩眼。
雲落落低頭繼續對賬單，當她再次擡起頭時，發現門口那只小貓竟然還沒走，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難道這小家夥是餓了？
雲落落愛心泛濫，連忙從甜品櫃裏拿出一罐雞肉粒，倒進碟子裏，還給它沖了一杯燕麥，推開店門，送到黑貓的面前。
她養過貓，知道貓咪不能吃蛋糕餅幹這種難以消化的東西，也不能喝牛奶，幸好店裏有適合貓咪吃的雞肉粒。
“吃吧，小可愛。”
黑貓的藍瞳似乎楞了一下。
它仰頭看了看雲落落，又低頭看了看碟子裏的雞肉粒，猶豫了一會兒，緩緩低頭吃起來。
雲落落看得心中愛意泛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腦袋。
黑貓的身體驀地一僵。
雲落落見黑貓渾身緊繃，以為它害怕陌生人的接觸，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黑貓仿佛聽懂了雲落落的話。
它擡起一雙濕漉漉的藍瞳。
安靜地望著雲落落。
雲落落露出自己最溫柔的表情。
黑貓湊了過來，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雲落落的小腿，樣子看起來很溫順。
“喵……”
雲落落一楞，眼底有些驚喜，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黑貓的腦袋。
“你不害怕我嗎？”
黑貓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雲落落柔軟的掌心，尾巴垂落在身後甩了甩。
“喵……”
旁邊保護雲落落的血族保鏢，低頭看了這只黑貓一眼，並沒有發現黑貓有任何異常，淡淡地挪開了他的視線。
雲落落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溫順的貓，忍不住伸手將它從地上抱起來：“你是流浪貓嗎？還是跟主人走丟了？”
黑貓仰起小腦袋。
一雙藍瞳濕漉漉地望著她。
“喵……”
雲落落被它萌得心都化了，當下就決定要收養這只小貓：“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你的眼睛好漂亮，就像雨過天晴的藍色天空一樣，我以後就叫你空空吧……”
黑貓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親昵地蹭了蹭雲落落的手背：“喵……”
雲落落將黑貓抱進甜品店裏，黑貓溫順得不像話，其他店員全都圍了過來，眼睛裏滿是驚喜和好奇：“哇，好可愛的小貓咪，可以讓我抱一抱嗎？”
店裏一共有五個店員，三個是血族，兩個是人類，全都是女性。
店員伸手想要抱黑貓，但黑貓卻伸出爪子，露出鋒利尖銳的指甲，喉嚨裏發出警告的聲音，店員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看來這貓是個顏控，只喜歡漂亮的老板娘呢……”
因為覆古精致的古風糕點，以及優雅奢華的用餐環境，雲落落的甜品店很快成為了曼柯城的網紅店，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排隊，雲落落一直忙到八點鐘才下班。
其他甜品店九點鐘打烊，但雲落落開店並不是為了賺錢，所以八點鐘就提前打烊下班了。
店員們樂得清閑，拿的工資也很高，所以她們全都很喜歡雲落落這個懶散的老板娘。見雲落落身邊跟著十幾個保鏢，也只當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出來開店體驗生活，並不敢過多詢問她的私事。
下班之後，店員們笑著揮手跟雲落落說再見：“老板娘，明天見。”
雲落落抱著黑貓：“明天見。”
她擔心空空是跟主人走失的小貓，所以在門口貼了一張尋貓主人啟示。
約翰從車裏下來時，正好看到雲落落伸出雙臂，在窗戶上貼尋貓主人啟示。
“落落，我送你回家。”
約翰的目光忍不住落到她的纖腰上。
今天她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裙，顯得纖細的腰肢格外的婀娜曼妙。
漂亮的女人，連背影都這麽漂亮。
就算沒有羅伯特出面，約翰估計也會主動追求雲落落。他玩過無數個女人，但卻從未遇到過像雲落落這樣，看似清純可愛，不谙世事，但實則像謎一樣，充滿了神秘感和危險感的女人。
她時而熱情，時而冷漠。
時而巧笑倩兮，時而冷若冰霜。
讓他的心裏充滿了征服欲。
陛下似乎沒有得到她，連陛下都無法征服的女人，若是被他征服了，那豈不是說明，他比那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血族帝王還要強？
想到這裏，約翰的小腹不禁有些發熱，他已經等不及想要將她壓在身下馳騁撻伐，跟陛下一比高低了。
雲落落關上店門，抱著貓走了過來，約翰伸手想要攬住雲落落的纖腰，血族保鏢皺眉，正要制止約翰逾越的行為。
但一道黑影比血族保鏢還要快。
黑貓驀地從雲落落懷裏跳出，伸出鋒利的爪子，抓爛了約翰的手背。
鮮血橫流，滴落在地。
約翰淒厲地慘叫了一聲：“啊——”
黑貓輕盈地落到地上，尖銳的爪子上沾著血，瞳色冰冷，樣子格外詭異。
約翰疼得冷汗直冒，臉色煞白。
雲落落擔心約翰會出事，所以連忙讓保鏢開車將他送到醫院，醫生說要註射疫苗。
醫生給約翰清洗消毒之後，註射了狂犬病疫苗，約翰的臉色有些難看，不敢發怒，只望著雲落落懷裏的貓。
“這只貓是不是也得打疫苗？”
黑貓在雲落落的懷裏特別溫順，但當醫生從雲落落手中接過黑貓後，黑貓卻驀地跳下了病床，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十幾個醫生都抓不住一只黑貓。
雲落落讓人送約翰回家，她領著幾個血族保鏢去醫院外面的花園裏找貓，結果黑貓主動從花叢裏躥了出來。
它親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喵……”
一雙濕漉漉的藍瞳望著雲落落。
眼神看起來有些可憐。
似乎在道歉。
雲落落將它從地上抱了起來：“我知道你抓傷他是為了保護我。”
今天上班的時候，黑貓明顯不喜歡那些店員，但卻沒有伸爪子抓傷她們，這證明它不是那種胡亂抓人不講道理的貓。
看來這只貓很有靈性，就跟她曾經養過的切克鬧一樣，只會傷害壞蛋。
雲落落去了一趟附近的商超，買了不少養貓要用的東西：貓咪浴盆、貓咪專用沐浴露、貓咪指甲剪、貓咪刷子、貓盆、貓糧、自動飲水機、貓抓板、逗貓棒……
回到王宮裏已經很晚了，雲落落將黑貓抱進貓咪浴盆裏，擼起袖子，用貓咪專用沐浴露給黑貓洗了一個澡。
黑貓的樣子看起來很害羞。
藍瞳慌亂，東躲西藏。
它的眼神明明很不安。
但身體卻仍由雲落落擺布。
洗完澡後，雲落落用貓咪浴巾擦幹凈了黑貓身上的水珠，用吹風機吹幹了黑貓微濕的毛。
原本就順滑的貓毛，經過貓咪專用沐浴露的洗禮，變得更加柔軟順滑，讓人愛不釋手，雲落落摸了它好一會，才戀戀不舍地將它抱到了大床上。
“空空，不要亂跑哦……”
雲落落跑進浴室給自己洗了一個澡，很快就穿著公主睡裙走了出來。
見床上的黑貓待在原地沒有動，連姿勢都沒有發生變化，雲落落笑著將它抱了起來：“你怎麽這麽聽話呀？我叫你不要到處亂跑，你就動都不動一下……”
黑貓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太乖了。
雲落落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它。
黑貓渾身僵直，耳朵輕顫。
一雙湛藍的貓瞳溢滿了慌亂。
雲落落覺得黑貓的反應太可愛了，忍不住將黑貓摁在床上一頓暴親。
親得它藍瞳迷醉，眼神渙散，就像是吃了貓薄荷，整個軟成了一灘爛泥。
雲落落被它萌得骨頭都化了。
她躺在床上，將黑貓抱在懷裏，用平板看劇，看到喜歡的劇情時，她會興奮地揉黑貓的腦袋，黑貓的毛都被她揉翹了，到差不多淩晨一點的時候，雲落落跳下了床，脫掉了身上穿著的公主睡裙。
黑貓嚇得連忙伸爪捂住了眼睛。
好半天，它才猶豫地松開了爪子。
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
雲落落換上了一身清涼的吊帶睡裙，坐在梳妝臺旁邊整理自己的頭發。
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黑貓跟在雲落落身後。
一雙湛藍的眼眸劃過一絲疑惑。
她要去哪裏？
黑貓看到她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它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躥進了房間裏，用瞬移消失了。
雲落落敲了半天郁倦的房門，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以前敲一兩下郁倦就會立刻來開門，怎麽這次要這麽久？
下一秒，郁倦的房門被拉開了。
郁倦出現在門後。
雲落落擡眸看到郁倦身上穿著的睡袍沒有系好，像是匆忙間換上的，他膚色蒼白，頭發微翹，像是被人揉了一晚上，俊美無儔的臉龐看起來有些不自然。
一雙清澈的藍眸深邃幽暗。
他的聲音有些發啞。
“落落，怎麽了？”
雲落落的目光，忍不住在郁倦腦袋上那微翹的黑發上多停留了一秒。
總覺得有點眼熟。
雲落落伸手拽住了郁倦的衣角，擡起一雙淚眼盈盈的眼眸，杏眸如同蒙上了一層瑩潤的水霧，泫然欲泣的樣子。
“小倦，我今天也做噩夢了。”
郁倦的藍眸楞了楞。
他神色古怪地望著雲落落。
“……噩夢？”
他陪她看了一晚上的劇，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做噩夢。
雲落落看到郁倦古怪的眼神。
心中一驚。
這種熟悉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不可能吧。
她下意識回過頭望向自己的身後。
還好，裙子後面沒有狐貍尾巴。
雲落落的心收回了肚子裏。
她就說嘛。
她第五個世界是狐貍精。
但現在都是第六個世界了。
她的狐貍尾巴怎麽可能會露出來呢？
作者有話說：
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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