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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可憐的暴君(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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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可憐的暴君(25)

◎(評論掉落紅包)◎

蕭曜陪雲落落用完午膳後, 今日難得有空閑,陪著她在庭院裏散步消食。

雲落落走了沒多久就累得渾身無力,喘不過氣來,臉色開始發白。

蕭曜見狀, 微微皺起了眉。

他家小月光的身體何時變得這麽弱了?

蕭曜將雲落落攔腰抱回寢宮。

宣禦醫進殿為她診脈。

雲落落躺在軟幔低垂的錦帳裏, 白皙的皓腕上系著一根纖細的紅繩。

紅繩的另一頭壓在禦醫的指腹之下。

禦醫松開搭在紅繩上的手, 小心翼翼道:“娘娘這兩年一直都在被餵食有毒的軟骨散,如今娘娘體內毒素淤積,難以消解,所以就算不餵食軟骨散,娘娘的身體也會繼續出現這種心悸氣短的癥狀……”

“軟骨散?”

蕭曜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那雙陰鷙的寒眸翻湧起猩紅的血色。

“有人餵她軟骨散?”

帝王的聲音如同冰淩般寒厲。

禦醫看到蕭曜這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臉色蒼白, 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聲音抖得像是在篩糠:“太子這兩年一直都在餵娘娘服食軟骨散, 他還將娘娘囚禁在東宮裏,不準娘娘踏出寢宮半步。”

蕭曜的樣子看起來快要瘋了。

那雙結冰的血眸裏掀起滔天的殺意。

“朕去殺了這只畜生!”

他連黃連都舍不得投餵的寶貝, 蕭桓這只畜生竟敢餵她吃軟骨散!

還餵她吃了整整兩年!

蕭曜雙目猩紅, 神色瘋魔。

宛如一只從煉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完全喪失了理智。

殿裏的眾人全都嚇得遍體生寒。

雲落落伸開雙手抱住了蕭曜的腰身。

“阿曜!”

蕭曜的身體驀地一僵。

以她的力氣,根本就攔不住他。

但他卻舍不得傷她分毫。

蕭曜強忍慍怒,擡手將紫檀木桌拍得粉碎, 聲音陰沈得像是在滲血。

“都給朕滾出去。”

禦醫們嚇得瑟瑟發抖地逃出殿外。

殿中只剩下蕭曜和雲落落兩人。

蕭曜雙眸血紅,神色陰鷙, 蒼白的手指越收越緊,幹澀的聲音裏帶著不甘和恨意:“皇後的心裏就這般喜歡蕭桓嗎?喜歡到就算他餵你吃了兩年的軟骨散,將你囚禁在寢宮裏兩年不能出門, 你都還想繼續護著他?不肯傷他分毫?”

帝王冰冷的聲音變得咬牙切齒。

雲落落擡起一雙盈盈含淚的眼眸:“我根本就不喜歡蕭桓, 陛下難道就不想知道, 蕭桓為何會逼我吃軟骨散嗎?”

蕭曜微微皺眉:“為何?”

雲落落的雙手緊緊抱著蕭曜的腰身,哭著將所有委屈都說了出來:“因為我從未愛過蕭桓……兩年前陛下為他所害,我這才認清了蕭桓的真面目,徹底跟他撕破了臉,所以他才會想要我把囚禁在東宮,讓我哪裏都不能去……”

蕭曜轉過身,發紅的寒眸望著她。

“可你對朕說過你愛他。”

“那是我在騙陛下。”

“為何要騙朕?”

雲落落的的眼淚像掉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往下落,一刀刀地砸到了蕭曜的心頭上:“因為我前世死得太傷心了,所以想讓陛下也嘗嘗傷心的滋味。”

許久,蕭曜清冷的眉眼泛起猩紅。

他伸手將雲落落狠狠攬入懷裏。

“恭喜你,成功了。”

他的心早就被月光碾得粉碎了。

.

雲落落沒有為蕭桓求情。

當夜,蕭曜派人殺死了蕭桓。

大抵是出於主世界裏原生家庭不幸福的緣故,雲落落穿書之後,對親情格外的渴求,所以才會將蕭桓當做親兄。

正是因為這樣錯誤的認知,才害得蕭曜被蕭桓挑斷了手筋腳筋,釀成大禍。

蕭桓被賜死的那個夜晚。

雲落落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遙遠的現實世界。

那時,雲落落還沒有加入時空管理局,她還只是一個普通的豪門千金。她的父親是珠寶商,母親是珠寶設計師,她自小衣食無憂幸福快樂地長大,後來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心儀的山海大學。

本以為這一生都會這樣平靜。

但變故卻突然發生了。

雲落落十九歲那年,放寒假回家,被父母突然告知,原來她並非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而是他們在孤兒院領養的嬰兒。

當初他們的親生女兒雲天嬌被人販子拐走,兩人悲痛欲絕之下,去孤兒院領養了同姓氏的雲落落。他們將雲落落當做雲天嬌的替代品,悉心撫養長大。

而今,他們意外找回了女兒雲天嬌,所以這個家已經不再需要雲落落了。

這麽多年來,雲落落一直以為她是雲父雲母的親生女兒,從未想過這種狗血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到自己的身上。她怔怔地望著手中冰冷的DNA報告,還未回過神來,便被父母無情地趕出了家門。

漫天飛雪,紛紛揚揚。

雲落落拎著行李箱,走出庭院,在別墅門口遇到了殺回來的雲天嬌。

雲天嬌揚手狠狠扇了雲落落一巴掌。

“就是你這個賤人在鳩占鵲巢?”

雲落落蒼白纖細的小臉上,很快就浮起一個血紅的巴掌印。

她垂著腦袋不敢說話。

她甚至都不敢看對方憤怒的眼睛。

她只希望這個噩夢快點結束。

她想快點逃離這裏。

雲天嬌搶走了雲落落的行李箱:“你還想從這個家裏帶東西走?!這些東西全都應該屬於我!包括你身上的衣服!”

雲天嬌歇斯底裏地撲了過來,撕扯雲落落穿在身上的外套,雲落落那雙茫然呆楞的眼眸,終於浮起了一絲慌亂和恐懼。

她求助似的望向曾經的親人。

但是,雲父、雲母、管家、傭人他們全都漠然地看著她。

明明他們以前都很愛她。

但現在,他們的眼底卻只愛雲天嬌。

可是雲落落她又有什麽錯呢?

她又不是故意鳩占鵲巢,搶走雲天嬌的一切,她也只不過是個替代品。

連她都被他們蒙在了鼓裏。

這一切難道不是人販子的錯嗎?

為什麽卻要她來承受懲罰呢?

雲落落的力氣不敵雲天嬌,衣服被她撕碎,扯得淩亂不堪。臉上和身上全是雲天嬌抓出來的血痕,身上被扒得只剩一件單薄的背心和一件牛仔褲,渾身凍得發紅輕顫。但雲天嬌仍舊不解恨,想要將她身上最後一件遮體的背心也扒下來。

過去十九年的安樂生活,並沒有讓雲落落長大,變成一個合格的大人。

但在她眾叛親離,被扒光衣服的那個雪夜,雲落落卻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她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永遠愛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雲落落擡起了纖長濃卷的眼睫。

眼睫上沾著細碎冰冷的落雪。

“我知道你恨我。”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她的聲音比雪還要輕:“但如果你連這件衣服都不留給我,明日晨報上就會出現假千金雲落落凍死街頭,亦或是被流浪漢欺淩致死的新聞。你確定要在認親第一天,就鬧出這種醜聞嗎?”

雲天嬌冷笑:“你在威脅我?”

雲落落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最後,雲天嬌松開了手。

她放過了雲落落。

大雪紛揚,層林染霜。

雲落落低著頭,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找出了一件秋冬校服:“山海大學是我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的大學,這件校服屬於我。”

那個眾叛親離的雪夜,雲落落只從雲家帶走了一件可以蔽體的校服。

其他什麽東西都沒有帶走。

包括她的尊嚴。

雲落落茫然地走在下雪的馬路上,身體被凍得快要結冰,最後被好友花簌簌撿回了家。

昔日的豪門千金變成了假千金,淪為了上流社會的笑柄,雲落落搬離江城,在山海大學附近租了間房子。

她成績優異,每年的獎學金可以用來交學費,再加上勤工儉學,這些錢足以支撐到她畢業。她做好了未來的打算,準備大學畢業之後努力賺錢,將雲家人這些年花在自己身上的錢全部還給他們。

一年後,雲落落收到雲母的短信,雲母說想陪雲落落過二十歲的生日。

雲落落的眼眶變得濕潤。

原來雲母還記得她的生日。

雲落落用勤工儉學的賺來的錢,給雲母買了一條珠寶手鏈。

但她在餐廳裏卻沒有等來雲母。

而是等來一臉嘲諷的雲天嬌。

“我說吧,你們山海大學的校花,就是個見錢眼開的爛貨。她都被我爸媽趕出家門了,但只要我勾一勾手指,她就會像一只流著口水的哈巴狗一樣貼過來……”

雲天嬌身後跟著幾個邪笑的男同學:“那能讓雲校花跟哥兒幾個貼貼嗎?”

“你們捉住她不就可以貼了嗎?”

雲落落臉色蒼白,落荒而逃,男同學們嬉笑著在她身後窮追不舍。一輛酒駕的轎車,失控地沖向餐廳的大門,最終撞死了驚慌失措逃出來的雲落落。

她生在一個冬天。

最後也死在一個冬天。

細雪紛飛,血染大地。

她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終結的那一天。

後來,時管局給了她第二次生命,讓她成為暴君們的白月光。

她以為自己可以獲得新生。

但實際上她仍舊在失去。

她這一生都在不斷地失去。

失去親情,失去尊嚴,失去生命,失去愛情,失去所有美好的希望……

或許,她命中註定就該這樣失去吧。

她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失去蕭曜。

但她卻仍舊想要抱緊他。

因為得到的那個瞬間。

實在太幸福了。

.

棲梧宮因為久未有人居住,所以被蕭曜下令修葺,這段時間,雲落落和蕭曜一直住在東宮之中,籌備封後大典。

這日,尚服局的司衣送來繡好的鳳袍給雲落落試穿,雲落落不喜歡太多人服侍自己,所以只留了一個眉清目秀的繡娘在身邊伺候,其他人都侯在了殿外。

繡娘一邊替雲落落更衣,一邊說著喜慶話:“這件鳳袍是由二十位未婚繡娘,繡了兩個月才完成的作品。是鳳袍,也是嫁衣。嫁衣的名字叫做風禾盡起,寓意娘娘穿上這件鳳袍之後,就能風禾盡起,天下歸心。”

雲落落望向銅鏡中的這件金絲繡鳳凰雲紋鳳袍嫁衣,心中有些失神。

真漂亮。

但這件嫁衣真的屬於她嗎?

蕭曜會不會臨時反悔,將這件嫁衣送給柳茶呢?

繡娘道:“這件嫁衣只屬於娘娘。”

雲落落看了繡娘一眼。

繡娘生得眉目如畫,清秀溫婉。

“你叫什麽名字?”

繡娘道:“奴婢蘭因。”

“蘭因絮果的蘭因?”

蘭因彎起了溫婉含笑的眼眸。

“是蘭因正果的蘭因。”

雲落落看了蘭因一會兒,越看她越覺得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蘭因一楞,笑道:“奴婢身份卑賤,一定不是娘娘見過的那個人。”

“……是嗎?”

蘭因道:“關於這件嫁衣,奴婢還知道一個神奇的傳說。傳說中,只要在夜半子時,穿著這件風禾盡起的嫁衣,手中捧著一面破碎的菱花鏡,繞著屋子走三圈,就能看到破鏡重圓的神奇景象呢……”

雲落落怔了怔,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我才對破鏡重圓沒有興趣呢。”

“什麽破鏡重圓?”

身後突然傳來蕭曜清冷低沈的聲音。

雲落落回過頭去,卻見蕭曜一身玄色金絲龍袍,緩緩朝自己走過來。

蕭曜看到雲落落身上這件鳳袍之後,俊臉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古怪。

“這件鳳袍……”

為何跟夢裏那件嫁衣如此相似?

雲落落緊張地攥緊了袖子,生怕蕭曜會奪走這件嫁衣,將它送給柳茶。

“我穿著不好看嗎?”

蕭曜一頓,望向雲落落的臉。

“再好看不過。”

雲落落松了一口氣。

婚期越來越近,雲落落越來越緊張,生怕大婚當日會出什麽意外。

這日,她突然聽到蕭曜咳了一聲。

雲落落立刻緊張起來:“殿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禦醫來看看?”

蕭曜清冷蒼白的俊臉比她還要緊張。

“朕沒有病。”

病了就會被落落像垃圾一樣扔掉。

蕭曜不敢讓自己生病。

雲落落道:“可我聽到你咳了。”

“那是你產生了幻覺。”

話音剛落,喉嚨裏便溢出一聲輕咳。

雲落落擡起一張遲疑的小臉。

“陛下剛剛是不是又咳了?”

蕭曜神色緊繃道:“朕沒有。”

“是嗎?”

蕭曜面無表情:“定然是落落大婚太緊張了所以產生了奇怪的幻覺……”

“真的嗎?”

蕭曜面無表情:“朕怎會騙你?”

“……也是。”

雲落落只當是自己聽錯了。

蕭曜松了一口氣。

如同雲落落不敢提柳茶的名字一樣。

蕭曜同樣不敢讓自己生病。

婚姻就是一場掩耳盜鈴。

關鍵在於你還想不想繼續盜下去。

對於蕭曜和雲落落來說,即使這顆破舊的鈴鐺,早就已經變得布滿了銅銹,斑駁破損不堪,甚至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但他們仍舊想要繼續盜下去。

因為他們過去。

都曾聽過它最悅耳動聽的聲音。

按照齊國祖制,大婚前夜,新婚夫婦不可以見面,所以蕭曜這天夜裏沒有歇在雲落落的寢宮,而是歇在了東宮暖閣。

雲落落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腦海裏想起蘭因的話。

破鏡重圓。

真的有那麽神奇嗎?

風清月白,秋宮榻涼。

時間臨近子時。

雲落落鬼使神差地換上了鳳袍,用軟綢錦帕包裹住一塊菱花鏡。她將鏡子敲得粉碎,然後捧著這面破碎的菱花鏡繞著寢宮走了三圈,她翻開手中的錦帕。

卻見帕中的菱花鏡碎得不成樣子。

根本就沒有破鏡重圓。

“蘭因這個騙子。”

竟然敢欺騙新上任的皇後……

明日一定要罰她吃黃連。

雲落落正要脫掉身上這件嫁衣鳳袍,卻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擡頭望向四周。

手中的菱花鏡突然落到了地上。

清涼的月光透進綺窗,卻見原本張燈結彩燈火輝煌的東宮寢殿此時卻變得破舊不堪,像是許久沒有人居住過一樣,墻角甚至都結了幾道蛛絲網。

雲落落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安。

她拎著裙子,沖出了這座宮殿,眼前的景象令她覺得陌生而熟悉,這裏的確是齊國東宮,但是時空卻有些不對勁。

更不對勁的是她的身體。

雲落落的身體竟然是半透明的狀態,像是即將消散在空中的幽魂。

“為什麽會這樣?”

雲落落怔怔地望著自己透明的手。

秋風殘月,夜涼如水。

前方突然走來兩個提燈的宮女,雲落落沖到了她們面前,拼命地招手。

“你們看得到我嗎?”

但她的身體卻徑直穿透了小宮女。

她真的變成幽魂了。

雲落落正在茫然無措,卻突然從小宮女的對話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慎刑司門口掛著的那盞人皮燈籠,就是柳茶姑娘嗎?看著可真是嚇人……”

雲落落瞳孔緊縮。

天命女柳茶為何會被制成了燈籠?

年長的宮女道:“你剛進宮,所以不知道這段往事。當年明月皇後活著的時候,極為厭惡柳茶,時常因柳茶而跟陛下發生爭吵,但是陛下的頭疾只有柳茶才可以解,所以不得不留下柳茶。後來明月皇後死了,殿下就徹底瘋了,他親手殺死了柳茶,做成了燈籠,掛在慎刑司門口,說要照亮明月皇後回家的路。”

雲落落的大腦一片空白。

蕭曜竟然為了她,殺死了柳茶?

那他的頭疾該怎麽辦?

年幼的小宮女似乎也在擔憂:“柳茶死了,那陛下的病該怎麽辦?”

大宮女嘆息道:“陛下如今瘋成了這副模樣,這病治不治還有什麽區別呢?這個月,陛下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七八次,萬葉公主和千聲公主都在勸,但陛下怎麽都不肯聽。”

“唉,陛下真可憐……”

“他這般活著,還不如死了呢。”

雲落落臉色蒼白地追了上去,想要詢問這兩個小宮女,為什麽蕭曜會失血過多?為什麽要說他這樣活著不如死了?

一只泛著微光的螢火蟲卻飛了過來。

雲落落的靈魂像是被它咬住,往相反的方向拽了過去,雲落落拼命地掙紮。

“放開我!我要去問清楚!”

兩個小宮女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螢火蟲拽著雲落落的靈魂不斷後退。

直到眼前的景象越來越熟悉,雲落落這才發現,螢火蟲把她帶到了棲梧宮。

察覺到雲落落不再掙紮。

螢火蟲松開了雲落落的靈魂。

往更濃黑的夜色裏飛去。

雲落落失魂落魄地走進了棲梧宮。

眼前的畫面令她心臟驟然揪緊。

卻見金碧輝煌的棲梧宮,中心赫然有一個巨大的血池,血池由白玉所建。

池心是一座蓮花祭臺。

祭臺上躺著一個穿著鳳袍的女人。

女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正是前世的雲落落。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雲落落渾身冰冷,茫然地走到了女人的旁邊,想要伸手觸碰她的臉。

“落落……”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沈的聲音。

雲落落怔怔地回過頭。

她看到了蕭曜。

憔悴不堪的蕭曜。

蕭曜穿著一件單薄的玄色龍袍。

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

身形瘦削如骨,面容清冷憔悴。

那張清冷蒼白的俊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渾身瘦得只剩下一具骸骨。

如同一只骷髏野鬼。

清冷破碎,沒有生息。

雲落落撲了過去,想要抱住蕭曜。

“阿曜……”

但她的身體,卻徑直地穿透了蕭曜的身體,輕盈飄渺地砸到了地上。

雲落落懵怔地擡起了頭。

她突然意識到。

蕭曜也看不到她了。

帝王臉色蒼白,神色瘋魔。

他緩緩走到血池祭臺上,俯過身去。

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女人的眉心。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褻瀆,輕柔得近乎於虔誠,仿佛是在祈禱和祝福。

“我來餵你了。”

雲落落微微蹙起了黛眉。

蕭曜要餵她什麽?

下一秒,雲落落得到了答案。

她看到蕭曜擡起手,挽起了玄袖。

露出被繃帶纏滿的纖細手臂。

白色的繃帶。

早就被鮮血浸泡成了血色。

他解開了血色繃帶。

露出了體無完膚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刀痕。

血肉翻卷模糊,沒有一塊好肉。

不知道被刀割破過多少次。

在雲落落驚痛的眸光裏

蕭曜用小刀割破了纖細的肌膚。

猩紅的鮮血,從他蒼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地流淌,血珠滴落到血池之中。

“阿曜,你在做什麽?”

雲落落顫抖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蕭曜黑睫半垂,屈膝坐在血池畔。

少年蒼白纖細的手臂上,不停溢出鮮紅的血液,汩汩滴落到猩紅的血池裏。

他望向蓮臺上躺著的女人,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底,滿是濃濃的眷念和瘋狂。

“那方士說,以血養玉,以玉養魂,只要用我的龍血將這祭臺從白玉滋養染成血玉,到時候你就可以覆活了。”

“落落,我每天都把我的鮮血全部餵給你,你快點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雲落落聽到蕭曜的話,滾燙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哭著撲到了蕭曜的旁邊,顫抖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我不可能會醒過來!是那個方士在騙你!不要再餵我血了!白玉根本就不可能被鮮血染成血玉!是方士在騙人!阿曜,你是不是瘋了?!”

“他們都說我瘋了……”蕭曜用臉頰摩挲著女人冰冷的手掌,聲音裏滿是思念和繾綣,甚至帶著一絲癲狂,“可我知道我沒有瘋,只要我把所有的血全都給你,你一定會醒過來看我的,對不對?”

他的眼底像是被燒成了灰燼,只有隱約的香灺在黑夜裏明滅:“你看你的屍身都沒有腐爛,證明含在你嘴裏的鳳玉的確有用,只要我用龍血滋養這些鳳玉,你就一定會覆活的,對不對?”

男人漆黑的眸底突然變得黯淡起來。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輕。

“我只有這一個希望了。”

血池瀲灩,燭火淒冷。

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蕭曜臉色蒼白,眸光眷念地望著祭臺上的女人,他突然皺起了清冷的眉心。

“我的頭疾好像又發作了……”

帝王將臉頰貼在女人冰冷的掌心裏,疼得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墨眸染上了猩紅的血絲,纖濃的眼睫輕顫起來。

“落落,我好疼呀……”

蕭曜雙眸濕紅,痛苦地望著女人。

“你醒來後,疼疼我好不好?”

失去愛人的痛苦,令沈默寡言的帝王被迫變成了一個喋喋不休的話嘮。

因為如果他不說話,那麽他和雲落落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蕭曜將臉頰,脆弱地貼在女人冰冷的手掌心裏,絮絮叨叨地陪女人聊著天。

他的聲音時而委屈,時而愉悅。

時而難過,時而甜蜜。

時而充滿了希望,時而滿是絕望。

“我不知道生病之後就會像垃圾一樣被你扔掉,我以後再也不敢生病了。”

“我把柳茶殺了,落落高興嗎?”

“我討厭柳茶……”

“她身上的味道讓我覺得惡心。”

“染上這味道的我也好惡心。”

“落落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惡心,所以才討厭我,把我像垃圾一樣扔掉的呢?”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生病了。”

“落落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我喜歡落落。”

“我最喜歡落落了。”

“我只喜歡落落。”

“落落是不是也只喜歡我呢?”

“我以後再也不敢惹落落生氣了,落落原諒我好不好?”

帝王疼得在祭臺上蜷縮成一團,那張蒼白的臉上滲出淋漓的冷汗。

汗珠沾濕了他纖長濃黑的鴉睫。

他雙眸血紅,神色眷念地望著女人。

眼角和嘴角甚至疼得開始溢血。

鵲橋蠱如果得不到緩解,最終就會七竅流血,百蟲鉆腦,將身體啃食殆盡。

越是靠近心愛之人。

他的身體就越是會疼得厲害。

帝王疼得渾身發抖。

但他卻始終不肯離開女人的掌心。

這一池的血全都是從蕭曜的手臂裏流出來的,雲落落不知道蕭曜像這樣用刀子割破自己多少次,流了多少的血……

可是人流了這麽多的血……

他還怎麽能活呢?

雲落落哭得淚如雨下,不斷地點頭。

“我原諒你,我全都原諒你!你快去找禦醫治傷好不好?不要再流血了!”

直到現在,雲落落才終於敢相信,蕭曜根本就沒有變心,他根本就不愛柳茶。

是系統欺騙了自己!

柳茶根本就不是蕭曜的天命女。

但蕭曜卻聽不到她的原諒。

也永遠都得不到雲落落的答覆。

他眸光眷念地望著眼前永遠不會回應他的女人,任憑鮮紅的血液從蒼白的皮膚裏流出,一滴兩滴,全都落到血池裏。

雲落落心如刀絞,眼淚也如同蕭曜臂間的血液一樣,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的心從未有這樣痛過。

心臟像是被人用一把鋒利的寒刃,切成了無數片,疼得她鮮血淋漓。

五臟六腑都猶如被寒刀割過一般。

“阿曜,你不要再瘋下去了……”

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雲落落哭得泣不成聲,鉆心的疼痛如同洪水一樣,向她洶湧地襲來,疼得呼吸都在發顫。

雲落落從未想過自己死後。

蕭曜竟會瘋成這樣。

他竟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雲落落哭著道:“是我錯了,阿曜,是我做錯了,是我不該拋下你……”

她撲過去想要抱住蕭曜。

但她輕盈的身體卻再次撲了一個空,她只能伏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我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了,你快去找禦醫好不好,你快去看傷好不好……”

如同蕭曜無法得到雲落落的回應一樣,雲落落也無法得到蕭曜的回應。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萬水千山,星移鬥轉……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

雲落落的心裏充滿了悔恨。

但她卻沒有辦法去補救這一切,她的靈魂留在了這個痛苦的時空,每日陪著蕭曜上朝,陪著他放血,陪著他發瘋。

她的心從最先開始的痛苦,到絕望,到最後慢慢變得麻木……

她知道這是一場噩夢。

但她卻想陪蕭曜走到最後一刻。

她再也不敢將蕭曜孤零零的一個人,扔在深淵裏,獨自做噩夢了。

蕭曜再次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剛醒過來,便聽到棲梧宮著火的消息。

“陛下,棲梧宮走水了!”

“你說什麽?”

蕭曜拖著病體掙紮著起身。

他雙眸猩紅,神色癲狂地趕到了棲梧宮。

烈火綿延,吞噬殿宇。

夜寒宮焚焰如晝。

萬葉穿著華麗的宮服,手中拿著火把跪在地上,哭著說道:“小姐已經走了,陛下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為何不肯將愛留給活著的人呢?”萬葉擡起一雙盈盈含淚的臉龐,火光將她的面容照得艷麗秀美:“奴婢究竟是哪裏不如小姐……”

雲落落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捏緊。

原來萬葉竟然愛上了蕭曜。

但蕭曜的眼底從頭到尾都沒有萬葉,他目眥盡裂地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宮殿。

那一夜,天子臉色蒼白,不顧眾人阻攔,雙目血紅,瘋了般沖進火場。

雲落落不顧一切地跟在他身後。

她淚如雨下地沖了進去。

雲落落看到在漫天的火光裏。

蕭曜緊緊地抱住了蓮臺上的女人。

女人的身體早就燒成了一團火。

但蕭曜卻死都不肯松手。

任憑烈火焚身。

將他跟女人全都燒成了灰燼。

“阿曜……”

雲落落哭著朝那團火撲了過去。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抱住蕭曜!

是生是死,她都要跟蕭曜在一起!

她的愛,在冰雪中死去。

在烈火中重生!

滾燙的火焰,侵蝕著雲落落的靈魂,洶湧的熱浪,將她吹得越來越遠。但雲落落卻不顧一切,伸開纖細瑩白的雙手,用盡全力地向前奔赴而去。

因為那是她最愛的蕭曜!

那是用盡生命去愛她的蕭曜!

在蕭曜葬身於火海的最後一刻。

雲落落終於抱住了他。

那一剎那,時空重疊交錯,形成一個扭曲旋轉的水波紋形狀。

漫天的火光,突然化作了寒冷的冰天雪地。

雲落落的身體在不斷地往下墜落。

她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蕭曜黑發淩空,雙眸緊閉。

纖長濃卷的眼睫上沾著冰冷的寒霜。

“阿曜……”

.

雪崖峭壁,殘雲如血。

蕭曜被挑斷經脈,失去意識,墜下萬丈雪崖。鮮血浸透了他身上的玄衣,他的身下是冰寒徹骨的碎冰寒湖。

在即將墜入冰湖的前一秒。

一位紅衣如火的少女憑空出現,她的身上,是赤紅的火焰,金色的光燼。赤焰為她的嫁衣描邊,光燼為她的雪膚染妝。

少女的眼中流著晶瑩滾燙的眼淚。

伸出一雙纖細瑩白的小手。

穿過了赤焰與寒霜。

以眼淚,以悔恨,以足以超越時空的愛意……

用力地抱住了眼前不斷墜落的男人。

雲落落雙眸濕紅,淚如雨下。

“阿曜……”

她死死抱住了懷裏的蕭曜。

兩人一同墜進懸崖底下的冰湖。

“我抱住你了!”作者有話說:

蕭曜:抱住了就不可以松手了。

雲落落:絕對不松手!

我真的好愛這個畫面哦!

小月光終於抱住她的大暴君啦!

跟上本書的結尾一樣:大暴君終於找到他的小蝴蝶啦!

第三章 的伏筆就是大火過後,宮人們在棲梧宮裏找到的帝後屍體,是兩具緊緊相擁的焦屍,緊緊相擁,相擁,證明當時落落真的撲到了身體裏抱住了曜曜!

曜曜墜崖也是被落落救了。

嗚嗚嗚我們雙向奔赴破鏡重圓就是墜甜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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