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我挪了身子枕在了他的腿上，他輕笑了一聲，“可以！”自己又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墻邊，然後擡手示意將他要看的那些公文和書搬了過來，聽著他規律的翻書的聲音，只覺得困意來襲，最後便這樣睡著了。

我總是習慣了這樣在午後小憩一會，醒來時他就在身邊，這樣的感覺很好。

“醒了？”他也總是說這麽一句，然後放下手裏的東西，摘下眼鏡，看著我從意識模糊到逐漸清醒。

之後，我們總是會閑聊一會，有些問題問出來的時候覺得很無聊，只是說著說著就有了趣。

“在我這麽多名字裏，你最喜歡哪一個？”

“青青！”

“為什麽？”

“因為青青是最開心的！”

“那瑾兒呢？”

“瑾兒是看不懂的，而青兒，是短暫的卻也是溫馨的。。。”

“那沈如青又是什麽？”

“呵呵，沈如青是叫人生氣的，蘇瑾就是讓人恨的！”

“啊。。。看來你真的不太喜歡蘇瑾啊！”

“呵，但是我喜歡你！青青也好，瑾兒也好，又或者青兒，如青，沈如青還有蘇瑾都好，這些全部才是你！”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喜歡一個人，就連她的優點和缺點都一並喜歡了？”

“呵呵，你真聰明！”

“當然了，不然他們又怎麽會叫我妖女呢哦？”

“別胡說！”

“難道。。。你就沒這麽叫過我？”

“我什麽時候有這麽說過？”

“心裏也沒這麽想？”

“呵，通常他們罵你妖女，是因為拿你沒轍！”

“哦。。。原來，你一直都有恃無恐，反而是我拿你沒轍了？那我倒覺得被叫妖女也不錯啊！”

“。。。也不是，至少在我心裏你是讓人又愛又恨！”

“那也差不多了，不是有很多故事裏那些男人都對妖女既愛又恨嗎？”

“你又從哪看來的神神怪怪的故事？”

“呵呵，不告訴你！”

就好像這樣的對話，平靜安寧，每天都有，日子也漸漸而過。

不知哪一天醒來，他看著我久久不語，我感覺到了他開始起伏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感覺到他伸手過來觸摸我頭發的顫抖，我感覺到了他的異樣，不禁問道：“怎麽了？”

“你的頭發。。。”

我順勢撩起一縷頭發，摸了摸，他卻有些激動說道：“變回來了，都變黑了。。。”

心中一陣喜悅湧起，下意識地低頭想要去看，只是眼前是一片漆黑，可我還是禁不住地笑了笑，“這樣很好啊，我又變得像以前那麽好看！”

他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哪有人這麽稱讚自己的！”

“難道不是嗎？”

他咽了一下，伸手過來，手背貼了貼我的臉頰，又道：“是。。。你永遠都這麽好看！”

我不由得抿起了嘴角，臉上都是安謐的笑意，握住他手心的溫暖，伸手觸摸他久違的面孔，指尖所及的點滴顯然輪廓更深了，嘴唇的溫暖和飽滿卻還像以前那般，是那個夕陽餘暉中迎著湖畔清風，盡顯恬淡自適的深邃迷人，心在這一刻綻放出了久久沈澱的餘溫和悸動，不自禁地拋卻了時間的存在，貼上了那片給我足夠感動一生的溫度，一瞬間卻比以往的任何還要清晰和深刻，儼然回到了最深最初的那份悸動，甚至還包含了春風化雨的甜酸和苦澀，不變的依舊還在，已經變了的也已沈澱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滿足和遺憾，或許，這些就是人生的意義，也或許，至此只希望這已是我這一生已完成的拼貼，僅此而已，不再有風雨。

“。。。青青。。。”一瞬間，他將我拉回了現實，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詫異和抱歉，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情不自禁發生在了一個並不合適的時間。

“對不起。。。”

他輕喘了一聲，之後平靜地說道：“不要緊，我想。。。十三弟是不會怪我們的。。。”

我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重新安靜地坐回了一邊，一時間又都恢覆了平靜，屋檐上滴下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打在心上，安靜的氣氛中，我聽到他的心跳開始脫離這樣的平靜，越來越快，連帶著呼吸也開始緊促起來，我更是感覺到了他向我投來的視線中帶著怎樣的緊張和躊躇。

“青青！”他再一次過來握住我的手，喚了一聲，帶著一些遲疑和期許，“不如，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心，頓時劇烈一震，我的整個胸腔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動，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所擊中，差點魂不附體，下意識地收回了手，肢體的動作一點也沒逃過他的視線。

“你，不願意？”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他一個殘酷的現實真相，我不知道他此刻臉上寫滿了多少的期待，我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你是因為顧及到十三弟的喪期，還是擔心你的眼睛，又或者，是因為以前的事”

我緊皺了下眉頭，有些慌亂地摸索著急忙下了榻，說道：“這件事，晚點再說吧，我想出去走走了！”

我摸索著走出了屋子，迎面吹來一陣陣的風，夾雜的氣息和溫度和當初的幾乎如出一轍，只是卻帶了些血腥。

不管過去了多久，又經歷了多少的世事變化，那些刻在心底的痛卻還是依舊不會消散，總會時不時地躍然腦中，他是知道再提這件事對我來說是一種困擾和痛苦，但是他不知道我更加不願提及的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後更為殘酷的現實，終究，他有多少期待就有多少失望，甚至更多。

也因此，在隨後的時間裏，他沒再提起，我也逐漸平息，直到又一個意外的闖入。

這天，我還未踏進屋子裏的腳步卻率先在我聽到一個名字時陡然止住，那是有人在向他的日常奏報中提及弘旺被禁於景山的情況。

當即，一聲輕咳止住了他們的談話，他顯然已經註意到了我的出現，但是他並不清楚這樣一段或許在常人來看聽不到的距離，在我失明的情況下卻聽得那麽清晰。

他叫退了前來奏報的人，我直直向他走了過去，忽略了那個交錯而過的帶著些急促和慌亂的腳步，到了近前，他的氣息在一瞬的起伏之後恢覆了平靜，開口道：“怎麽回來了，是不是累了？”

“弘旺是不是回來了！”

他對於我直接的反應感到有些意外，停了一下，才道：“你聽誰說的？”

我禁不住地緊皺了下眉頭，是不是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用一些話來搪塞我？

他隨後站起了身過來，扶住了我，聽到他又咽了下口水，說道：“是，我是讓他回來了！”

“那你為什麽要把他關在景山，他又做了什麽？”

他喘了口氣，隱隱有些怒意，“他在熱河犯了事，我讓他在景山閉門思過！”

“他做了什麽？”

“當值期間，不受管束，毆打上級！”

“。。。不會，他不會隨便打人！”

“我沒必要冤枉他！”

“那你有沒有查過，他一定是因為迫不得已才會動手的？”

“他既是戴罪之身，就應該嚴於律己，真有隱情也應該上報等待處理，而不是當場以下犯上，罔顧法紀，我當初讓他去熱河，他非但不靜思己過，還變本加厲”

“我不信！”

頓時，屋子裏的空氣一度凝滯，我的確不信，我清晰地記得當時跟他告別時，他眼中的神情，若不是遇到什麽大的變故，他不至於會沖動鬧事，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我要去見他！”隨即我扯開了他的手，轉身要走出房間，他當即攔住了我，“你現在這樣怎麽去？還是你始終都不相信我？”

“是啊，我是不相信，他是我兒子，我比誰都了解他！”說話之際，我用力扯開他，他也因為我的話而生氣，手上的力道隨即松開，我頓時向後撞到了柱子上，跌在了地上。

“瑾兒？”他隨即過來扶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顧不得心裏泛出的酸澀，緊緊拽住他，求道：“你讓我去見見他，讓我當面問清楚，他一定有苦衷的！”

“你先起來，起來再說！”

“胤禛，我求你了，我就只有這一個兒子了，我不能不管他！”

“他不是你兒子，他根本都不是你生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不能生了！”

“。。。你說什麽？”

終究還是說出來了，終究不可能永遠瞞著他。

“為什麽會這樣？”他扶起我坐了下來，滿是驚惑地問起。

說起，我已是緊緊咬起牙關，拽著他的手也是緊了又緊，“當年我小產之後，大夫跟我說我以後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

“我中過毒，懷孕的幾率很低幾乎沒有，後來，孩子沒了。。。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所以我一直都不跟你。。。我不想你在一次次希望之後是一次次的失望，我沒有辦法。。。”

“不要說了！”他說著一把將我緊緊擁入懷中，聲音都是顫抖的，“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當初，我們就不會有那麽多誤會，不會互相傷害。。。”

“。。。”壓抑不住的哭泣聲隨後溢出了喉嚨，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

逐漸平覆的心緒，臉上的淚水被拭幹，我懷揣著平靜的心情開口說道：“已經發生的事，我們無力再去改變，但是還未發生的事，我希望一切都不算太遲，我只求你，替我做你曾答應我的第三件事，放過他吧，我用我的餘生向你保證，他一定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相信我。。。”

“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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